趙繼安
摘 要:本文以《紅樓夢》中的春花、夏雨、秋霖、冬雪等景物的描繪,分析其中所交融的人物感情,希求得到同道者的認(rèn)同。自覺得真諦于二三焉,并為此而沾沾然。謹(jǐn)望大家斧正為盼。
關(guān)鍵詞:《紅樓夢》;景物;物感情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15--01
我國古代的文學(xué)作品,一向注重人的感情 表達(dá)。而借助景物描繪以實現(xiàn),使作品中的人情抒發(fā)和景物描繪。而大觀園中的春花、夏雨、秋霖、冬雪等四季美景,與此中人物感情的情景交融,更是曹雪芹先生著力渴求的至臻境界。而其中表現(xiàn)出的景與情合,情因景生的妙合無垠,又是那么自然水乳,絲毫不顯半分的矯情。
作者在此不敢如王國維先生斷言:一切景語皆情語也。但就《紅樓夢》中春雨、夏雨、秋霖、冬雪的景與其中人物的情的“妙合無垠”,決不簡單是作者之情和小說之景的撮合,而是作品人物之情和人物所處環(huán)境的妙合。以下僅就大觀園中 四季不同的情景交融的幾處文字略作品味,以求與讀客共鳴。
春光融融,楊柳依依,置身其中,蕩漾悠悠之情,古今人物,只要不為春荒發(fā)愁者,具多 同此 雅興?!都t樓夢》中的賈寶玉這個富貴閑人,春來之時,正值荷爾萌動,怎會悶坐怡紅,空耗一己之春情?他一定要將自己的情種,尋一片沃土,讓它萌生。于是他閑步來到一座院門前,順眼望去,眼前景物是“鳳尾森森 ,龍吟細(xì)細(xì)”。抬眼門上,“瀟湘館”三個大字框入目中。寶玉信步而入,只見湘簾垂地,悄無人聲,輕步窗前,只覺一縷幽香從碧紗窗中暗暗透出。作者在此描繪的清幽之景,既是林黛玉側(cè)身的必然之景,也是寶玉將見黛玉的必要之景,更是二人見后訴情的必備之景。試想這樣清凈的境中,什么情種不能生根?什么情話不能娓娓道來,伏耳傾聽?更聽那細(xì)細(xì)的一聲長嘆,多少情流不能涓涓?多少清寂不能消融?此時此刻,寶玉要落處的情種,黛玉已萌動的心田,還有比和館中之景的“妙合”,交融的更加水乳的嗎?
以上是春花中的景和情,以下我們再看看夏雨中的事情。夏日中午的大觀園,“赤日當(dāng)空,樹陰合地”“滿耳蟬聲,靜無人語”。午間不休,正是寶玉這個年齡段孩子們的常情。他顛到薔薇花架之下,隔著籬笆,正看到“齡官劃薔”的一幕。看了一會兒,“由于伏中陰晴不定,片云可以致雨”,果然,“一陣涼風(fēng)過了,唰唰的落了一陣雨來?!睂氂耋@呼劃薔人,自己也被淋得渾身透濕,卻毫無所知。這里的景。正是寶玉所需要的景,這里的情,正是寶玉在這種境遇之下,才最適合放縱的情。我們不敢臆測,正值午間的寶玉是去捉知了,還是去生什么別的事情,反正 只要不睡,干什么都成。男孩這樣,女孩也這樣。正值妙齡的齡官想見賈薔而不得的相思之情,也只有在“靜無人聲,花陰合地”的午休時段,來至薔薇花架之下,把對戀人的思戀之情,通過反復(fù)描畫“薔”字 這個癡情的舉動予以寄托。讀客試想,每描一道“薔”字的筆畫,齡官的腦海,都在編織一幅愿景,勾聯(lián)一段往情,臆造一種假設(shè),也會很快把這種假設(shè)推翻,變成一種不可能。這一幕接一幕的變幻,沒有安靜的景不行。沒有薔薇花作載體也不行。只有這樣的環(huán)境,才最適合齡官來傾訴對賈薔的癡情。一人癡中劃,另人閑中看。一陣夏雨忽至,癡中之人不覺雨打,可以想象,那么,我們又該怎樣理解寶玉此時的毫無所知呢?看著齡官劃薔,寶玉其實是在做夢,他似乎看到齡官和賈薔幽會時的情景,他似在推測黛玉見不到他 的時候,是否也會像齡官一樣癡情?所以才需要一陣忽至的夏雨,讓齡官在劃薔中“忘雨”,讓寶玉在看劃中“忘我”。
以上是夏雨中的情景交融,以下我們再看看曹雪芹筆下的秋霖。正如春日落花引起黛玉吟念《葬花詞》,一抒落寂感情一樣,她的《秋窗風(fēng)雨夕》所表達(dá)的慽寂孤涼,也是在秋霖脈脈中浸成。請看第四十五回:“黛玉喝了兩口稀粥,仍歪在床上,不想日未落時天就變了,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秋霖脈脈,陰晴不定,那天漸漸地黃昏,且陰的沉黑,兼著雨滴竹梢,更覺凄涼?!边@是瀟湘館的秋夕,館外大自然的陰晴不定的景色,正是館內(nèi)人物感情陰晴不定的寫照,那陰的沉黑的天色,也正是林黛玉心境的底色。這慘淡凄涼之景,也只在慘淡凄涼之人的眼中看出,也只在有深厚秋素之女兒,有別父喪母經(jīng)歷之女兒,有對前路有種種猜忌之女兒,才能孕出的秋意,發(fā)而成為《秋窗風(fēng)雨夕》之章句。試問古今讀客,誰能分得出其中那句是景語?那句是情語?因為這實在是景中有晴,情中有景的妙文。
以上我說的是春花,夏雨,秋霖中的情景交融,以下我們再來品品大觀園中眾兒女,在白雪紅梅之景下的活潑歡快之情的交融。冬日,曹雪芹以一幅“白雪紅梅圖”來饗的百世讀者。寶玉在一個“銀裝素裹”的早晨走出怡紅院,“四顧一望,并無二色,遠(yuǎn)遠(yuǎn)的青松翠竹,自己卻如裝在玻璃盒中一般。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順著山腳剛轉(zhuǎn)過去,已聞得一股寒香拂鼻。回頭一看,恰是妙玉門前櫳翠庵中 有十?dāng)?shù)株紅梅如胭脂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作者在此描繪的大自然的銀裝素裹,并無二色,實際表現(xiàn)的正是寶玉心境的澄明清澈。一種暫時擺脫了看管和監(jiān)護之后的輕松。雪映紅梅的分外精神,表現(xiàn)的正是妙玉在寶玉心中的高潔風(fēng)雅。“恰是”中的“恰”字就是明證。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割腥啖膻”、“爭聯(lián)即景”,一系列活潑歡快喜慶場面,表現(xiàn)的正是一群朝氣蓬勃的青春美少女的萌動的春情。漫天碧白,凍不死臘梅紅勁;禮教禁錮,羈不住少女情懷春盈。作者描繪的白雪紅梅之景的鮮艷明亮之美,正與美少女們的其樂融融之情“妙合無垠”。白雪是紅梅的舞臺,紅梅是白雪的精靈。白雪紅梅是舞臺,“割腥啖膻”、“爭聯(lián)即景”是精靈們上演的青春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