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和田:昆侖山下的無言史書

張明強

和田古稱于闐，自古就是聞名中外的貨物集散地和商貿(mào)旅游城，是著名的西域四鎮(zhèn)之一，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各種文化在這里沖撞、交融，留下了眾多文化遺址和文物，成為記載人類文化交流史的無言史書。

玉石之路，鋪就絲綢之路的輝煌

人們大都知道，東西方經(jīng)濟文化交流上有一條舉世聞名的絲綢之路。但很多人并不了解，絲綢之路開通之前就有一條玉石之路。絲綢之路的形成和發(fā)展只有兩千多年的歷史，而玉石之路卻有七千多年的歷史。

歷史證明，我國邊疆與中原、東方與西方的文化與商貿(mào)交流的第一個物品，既不是絲綢，也不是瓷器，而是和田玉。和田玉首開我國邊疆與中原、東方與西方交流的運輸通道，在東西方經(jīng)濟與文化的交流中所起的重要作用遠遠超過絲綢。絲綢之路是后來東西方商人利用玉石之路這一古老通道發(fā)展起來的，可以說，和田玉是東西方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最早媒介。

《穆天子傳》中周穆王西巡的路線，也大致說明了當時新疆到中原地區(qū)玉石之路的路線。這些神話傳說和歷史記載，不僅蘊藏著豐富的歷史文化，而且透過這一幅幅色彩斑斕的畫面，與當今考古發(fā)掘的玉器相聯(lián)系，我們可以清楚地窺探到黃河上、中游的遠古父系部落與昆侖北坡母系部落之間是怎樣以和田玉器為載體溝通交往的。古代先民們從昆侖北坡的和田一帶把和田玉運送到遙遠的地方，由近到遠，不斷向東方和西方延展，終于開拓出了一條最早的和田玉運輸線——玉石之路。

玉是中國文化的晴雨表。中國文化史有多長，中國玉的歷史就有多長；中國文化有多深，中國玉文化就有多厚；中國文化影響有多大，中國玉文化就有多廣。

和田玉具備自然、人文雙重品格?！抖Y記》說：“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惫湃速x予和田玉“五德”“十一德”之品格，把玉當作修身的標準和個人的品德，把它作為反映美德的鏡子，其堅硬象征品格，圓潤象征純潔，瑕疵象征忠誠，瑕不掩瑜，瑜不掩瑕，玉已成為一種具有社會道德標準含義的特殊品，賦予更多的文化內(nèi)涵與精神因素，不僅融入了政治，又融進了禮儀文化，成為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物化支柱。

和田玉是中外交流的“文化使者”。國外許多著名的博物館和大學，收藏中國玉器，除少數(shù)先秦時期的玉器非和田玉外，其余藏玉大多是和田玉。比利時皇家歷史藝術博物館、美國哈佛大學福格博物館收藏的精美東周玉器，基本都是和田玉產(chǎn)品。大英博物館珍藏的中國玉、印度玉器，玉料基本來自昆侖山。國外厚愛和田玉器，實際上也是秉承了中國傳統(tǒng)“首德次符”的品玉標準。和田玉卓爾不群的品質(zhì)與特性，成為琢玉行業(yè)的首選用材。在中國玉器寶庫中，凡是重要大玉、禮玉、貴玉，幾乎都是用和田玉琢制的。一部和田玉史，也是一部中國玉文化史，和田玉成就了博大精深的中國玉文化，成為當之無愧的“玉中之王”。

佛國于闐，佛光曾經(jīng)普照山河

兩千多年前，佛光在玉龍喀什河的水面上閃爍、流瀉。佛光來自西方佛國古印度，來自釋迦牟尼降生和悟道的地方。于闐就是一個佛教東傳過程中十分重要的祥云佛國。

佛教進入古代于闐，大約是在公元前1世紀。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于闐成為佛教東傳進人中國的第一站，成了溝通佛教源頭與中原佛教流播的橋梁。絲路鑿通之后，佛教徒西行求法的第一個目的地，往往就是佛國于闐。

公元400年，東晉僧人法顯到達于闐時，看到的是“其國豐樂，人民殷盛，盡皆奉法，以法樂相娛”的太平盛世。當時的于闐國中，僅大型佛寺就有十余座，小型寺院無計其數(shù)。于闐國王安排法顯住在規(guī)模宏大的瞿摩帝佛寺中，寺院中的僧人多達三千余眾。于闐國流行每年一度非常隆重的佛像行像儀式。行像前一個月，城里便開始清掃道路，裝點街巷。法顯為了觀看盛大的儀式，特意在這里多住了一段時間。行像那天，舉國傾城而動，國王及夫人、公主等都聚集在富麗堂皇的帳幕中。各寺塑造的佛像先在城外集中，然后依次徐徐行進。高大的佛像裝在四輪車上，車體上裝飾著各色珍寶。懸掛著絹幡華蓋，如同活動的殿宇。當行像寶車即將進城時，城樓上鼓樂齊鳴，城內(nèi)萬眾歡呼，國王及臣民們散花焚香，頂禮膜拜，場面極其隆重而熱烈。

佛國于闐的歷史大約持續(xù)到了11世紀初期，在被喀喇汗王朝征服之后，于闐國連同它曾經(jīng)巨大而輝煌的國都逐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最終成了難解之謎。

昆侖神話，華夏文化的載體

萬山之祖的昆侖山，在洪荒之處、盤古開天和文化啟蒙的先民們的意識里，是“地之首”和人與天溝通的“通天塔”。昆侖山在華夏豐厚文化積淀的深層中，不僅是純自然形態(tài)、自然屬性的山體，還是具有深邃人文意識的“神山圣峰”，留下了珍貴的昆侖神話和歷史傳統(tǒng)，成為豐厚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

昆侖是華夏民族的發(fā)源地，人類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在人類文明史上曾寫下了燦爛輝煌的篇章。昆侖文化代表了華夏歷史文化的精華，展示了昆侖豐厚的文化底蘊。

自炎黃到夏商以后，我們的祖先在這里與原始部落融合、繁衍，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昆侖文化，成為華夏的族源地和人類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創(chuàng)造出了包括膾炙人口的穆天子西巡會西王母、“惟天下良山，金玉之所在”的昆侖神話在內(nèi)的璀璨奪目的古代文明。

《山海經(jīng)》幾乎將昆侖山作為一個具有特殊地位的神話核心，把它當作許多著名神話的發(fā)源之所?！暗抢鲑馑耐?，心飛揚兮浩蕩”，表達了屈原對昆侖山的傾慕之意。《史記·禹本記》中還記載了昆侖山上有神池——瑤池?！逗訄D括地象》《拾遺記》分別記述“昆侖山，廣萬里，高一千里，神物之所生，圣人仙人之所集也。”“群仙常駕龍乘鶴，游戲其間?！敝袊诺涿段饔斡洝贰斗馍裱萘x》和當代作家金庸的小說《天龍八部》等都寫到了昆侖山，可見，昆侖山并非世間的凡山，而是一座勝境仙山，是眾神的樂園。

于闐樂舞，一唱雄雞天下白

和田是有名的歌舞之鄉(xiāng)，歷史上最著名的是于闐樂舞。從漢代《于田佛曲》傳人中原，《于闐樂》就在漢朝宮廷演奏，優(yōu)美歡快的旋律常常吸引漢高祖到未央宮聆聽。南北朝時，于闐樂舞風靡中原，唐朝國樂《十部樂》中，就收入了《于闐樂》，唐代于闐篳篥演奏家尉遲青譽滿長安。直到今天。特色鮮明的和田歌舞，由于毛澤東的著名詩句“一唱雄雞天下白，萬方樂奏有于闐”，更讓于闐樂舞增添了無窮的魅力。

傳說中國最早的音律就得自西域于闐。黃帝授意樂宮伶?zhèn)愔贫ㄒ袈蓵r，伶?zhèn)悮v盡坎坷，飽嘗艱辛，行程兩萬余里，來到昆侖山。在巡守昆侖山的山神陸吾的幫助下，在“山解溪之谷”找到了適合做樂器的竹子。他仔細挑選了12根修竹，做成12支竹笛。但他試吹之后，音調(diào)很不協(xié)調(diào)，正在這時，一對鳳鳥飛來，它們美妙動聽的鳴叫聲啟迪了他。他模仿鳳鳴之聲反復吹奏，直到聲音和諧悅耳。就這樣伶?zhèn)愔瞥闪?2根律管，使人們有了創(chuàng)作和演奏音樂的規(guī)范和依據(jù)。后人為了紀念他的功績，稱之為“伶?zhèn)愖鳂贰?。這個動人的傳說記載于《呂氏春秋》《漢書》及《太平御覽》等古籍中。他到昆侖山創(chuàng)造音樂的時間比張騫“鑿空西域”要早三千年。這雖是傳說，但從先秦到唐宋的諸多學者和樂人都深信不疑。

消失的文明，訴說昔日的輝煌

在亙古荒原，在浩瀚的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湮沒著一座座神秘的地下王國，經(jīng)過斯坦因、斯文·赫定等國外探險家的發(fā)掘之后，這些埋藏豐富的地下文物寶庫終于重見天日。被稱之為“東方龐貝”的尼雅古城，出土了震驚世界的“五星出東方利中國”織錦，成為國寶中的國寶。在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尼雅文化”之后，尼雅古城竟與當年美洲的“瑪雅文明”一樣，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神秘地消失了。此外，和田另一著名的丹丹烏里克遺址出土了“鼠王崇拜”和“傳絲公主”兩幅聞名于世的版畫。還有安迪爾古城、阿克闊其卡古城、圓沙古城等，在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文明之后也都神秘地消失了，留下了眾多的千古之謎，讓我們感受到了厚重的歷史。最為神秘的是有些古城的果樹、農(nóng)田依舊，院門虛掩，猶如主人昨日才離開。他們是什么人。他們?nèi)ツ抢锪?，一夜之間消失的緣由何在?這些文明的失落，是兵燹，是戰(zhàn)火，是瘟疫，還是沙塵暴?是什么原因毀了這一座座古代文化名城?給后人以無限遐想。和田的古代文明，就這么神秘而神奇，給后人留下無數(shù)的難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