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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塬戀曲

      2018-07-17 09:25:40何喜東
      地火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李強

      何喜東

      七月,盛夏。銀杏還是青翠的綠色,但校園里的心疼已經(jīng)漸漸彌漫開去。大學(xué)生活就像一陣帶著清香的微風(fēng)從身上輕輕掠過。

      每天早上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人已經(jīng)離開,宿舍逐漸安靜下來,安小陽環(huán)視宿舍干凈的幾張床板,心里開始變得空蕩蕩的。大四這一年,宿舍里的他和老張、李明浩三個人共同決定放棄考研,直接走向社會工作,當(dāng)時的想法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只要從這個校園里走出去,才可以大有作為。只有丁棟義無反顧地扎進(jìn)圖書館,廢寢忘食地為考研做著準(zhǔn)備。

      開始找工作的時候,安小陽望著自己的個人簡歷嘆氣。跟別人相比,他的實踐經(jīng)歷實在少得可憐,或許因為把太多時間給了愛情。他憑借勉強說得過去的專業(yè)成績,通過層層面試后,在女友馮薇薇湖南老家的一家文化傳媒公司謀到了一份差事。

      安小陽將找到工作的消息告訴父親,沒想到父親卻說:“回油田!”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回!”

      父親聲嘶力竭地吼:“還由了你不成,必須回油田!”

      安小陽心知肚明,他學(xué)的并非石油專業(yè),回到油田,他就要到山里去,就要穿工服,四年大學(xué)等于白念了,這是他一百個不情愿的。還有最讓他不情愿的一個因素是他相處四年的女朋友馮薇薇。

      不可否認(rèn),大學(xué)是滋生愛情的溫床,愛情像苔蘚一樣從學(xué)校這棵古木的各個縫隙中迸發(fā)出來。圖書館,食堂,球場,小花園,都是愛情的發(fā)源地。

      大一的時候,他們宿舍的人全買了電腦,于是上網(wǎng)聊天便成了課余生活的主要內(nèi)容。他的愛情就是在QQ聊天里發(fā)芽的。有一天一個網(wǎng)名叫做“薇”的女孩來添加安小陽聊天。此后的一個多月,他和薇在網(wǎng)上不緊不慢地聊著,雖然每晚他都準(zhǔn)時上網(wǎng)和她聊天,可是每次都裝成是巧遇的樣子。直到那年過21歲的生日,他邀請薇一起參加。沒想到她竟然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周六那天他們宿舍每個人都打扮得貌似相親的模樣,早早地等在自助火鍋店門口。等了半個小時,就遠(yuǎn)遠(yuǎn)看到有兩個女孩走過來,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女孩說:“你就是安吧?”

      “正是鄙人!你就是薇吧?”安小陽仔細(xì)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女孩,發(fā)現(xiàn)她五官比較好看,只是身材略胖,而且戴著眼鏡,說話時的神情仿佛是老師對學(xué)生一般,一看就是個學(xué)理科的女生。

      她笑了一下說:“你薇薇妹妹在這兒啦!”

      他這才仔細(xì)打量起另一個女孩,發(fā)現(xiàn)她面容清秀,臉上略帶羞澀,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掩飾著內(nèi)心的激動,安小陽走過去對她說:“幸會幸會,本人就是‘安,真名叫安小陽,這是我的室友老張、丁棟,還有李明浩。”

      女孩向他們一一點頭致意,接著用悅耳動聽的聲音自我介紹:“我叫薇薇,這是我室友李倩?!?/p>

      進(jìn)了火鍋店,六個人圍著圓桌落座,一時氣氛尷尬。丁棟比較有幽默細(xì)胞,擅長活躍氣氛,發(fā)揮他的特長,講了一個校園內(nèi)的笑話:“有一天,寢室里有倆兄弟心血來潮換床鋪睡,原來睡上鋪的睡下鋪,原來睡下鋪的睡上鋪。第二天一早,睡在上鋪的兄弟鼻青臉腫地哀嚎:媽呀,昨晚半夜起來去廁所,忘了自己睡上鋪,一腳邁出去,沒把我摔死。睡在下鋪的兄弟更委屈:昨晚想去廁所,摸了幾次沒摸到梯子,我就憋著沒去?!崩钯宦犕隂]忍住,一口茶水噴到桌上。

      李倩也不甘示弱講了個笑話:“一只餓狼覓食到一農(nóng)戶家,聽屋內(nèi)女人在訓(xùn)孩子:再哭把你扔出去喂狼!孩子哭了一夜,狼癡癡等到天亮,含淚長嘆:騙子!都是騙子!”

      一時氣氛活躍,他們敲著碗讓壽星講一個壓軸笑話,從進(jìn)門一直盯著馮薇薇著迷的安小陽一時語塞,好在他隨機應(yīng)變能力強,講了一個關(guān)于“委婉”的笑話:“教授在課上,告訴同學(xué)們?nèi)绾翁嵝褎e人一些尷尬事情。比如說如果看見女孩子屁股上有草屑,你們應(yīng)該委婉地說姑娘你的肩上有草屑,女孩子往肩部看,然后向下——看見了。這時,一個女學(xué)生舉手站了起來、說教授你領(lǐng)帶的拉鏈開了!”

      馮薇薇第一個領(lǐng)會,忽然抿著嘴笑了,緋紅的臉頰上露出俏皮的小酒窩。李明浩打趣說安小陽套路太深出口就是段子,教授的褲子拉鏈開了非得說領(lǐng)帶的拉鏈開了。大家頓時笑作一團(tuán)。

      在自助調(diào)火鍋小料的時候,丁棟和李倩已經(jīng)聊得火熱,兩個人一邊聊一邊笑個不停。調(diào)好火鍋小料往回走時,李倩一不小心將料灑在了丁棟的外衣袖子上,她趕緊讓丁棟脫掉了外衣,用紙巾幫他擦拭衣服。

      吃完飯走出門的時候,丁棟提議到北門的練歌房唱歌,兩個女生以宿舍關(guān)門為由說:“實在不好意思,下次咱們再聚時我們請客去唱歌。”走到學(xué)校時已經(jīng)很晚了,將她倆送到女生宿舍樓下時,李倩執(zhí)意要丁棟把上衣交給她拿回去洗,丁棟順從地照辦了。

      分別時,馮薇薇挽著李倩的胳膊輕輕說:“安小陽,生日快樂!今天晚上我很開心!”

      接下來的時光,日子過得依舊平淡。只是在學(xué)校的主路上碰見過馮薇薇,安小陽每次都是打個招呼便匆匆走過,但是每次打招呼時,他變得莫名其妙拘謹(jǐn)起來,種種跡象表明,他已經(jīng)喜歡上這個女孩。而丁棟和李倩則在那次聚會之后打得火熱,兩個人以那件衣服為契機,關(guān)系進(jìn)展迅速。在那次見面的一個星期后,老張說已經(jīng)看見他倆牽手漫步校園了。

      大一下半學(xué)期,安小陽和丁棟報名參加學(xué)校的社會實踐團(tuán),實踐內(nèi)容是去偏遠(yuǎn)山區(qū)支教。安小陽所在的小分隊由三男三女組成,被派往青海湖旁邊的一所村辦小學(xué)上課。在開往青海的車上,安小陽看到馮薇薇也戴著他們實踐團(tuán)的帽子坐在一個女生旁邊。

      “你也參加實踐團(tuán)了嗎?”安小陽問。

      “我們系有個女同學(xué)家里有急事,所以臨時讓我代替她參加了實踐團(tuán),沒想到你也去!”馮薇薇說。

      “那真是三生有幸??!”安小陽努力掩飾著激動的心情。

      他們被派往金塬鄉(xiāng)塔加村德扎小學(xué)。到青海湖的一個小縣城,他們并沒有過多停留,立刻上了一輛面包車前往支教的村子。一路上顛簸,車子稀里嘩啦地響個不停,路上馮薇薇說真怕它沒到目的地就顛散了架子。同去的還有兩個女生被顛得狂吐不止。

      一路顛簸到了學(xué)校,六個人背著背包走下了車,看見簡陋的學(xué)校院子里面,站著由兩個中年人和十幾個孩子組成的兩個縱隊,其中一個面容和藹的中年人走過來和他們一一握手,用比較生硬的普通話進(jìn)行自我介紹,說他是這個村子里的教師卓瑪,另一個年紀(jì)稍大的人是他們的村長。

      第二天孩子們前來上課,六個人全都愣住了,早上學(xué)校舉行升旗儀式,由兩個學(xué)生負(fù)責(zé)升旗,剩余的孩子站成兩排,在老師用笛子吹奏的國歌聲中,目送國旗緩緩升上旗桿頂端。升旗儀式結(jié)束后他們便開始給孩子們上課,上課的時候卓瑪老師默默地坐在學(xué)生們的后面,一筆一筆詳細(xì)記錄他們講課的內(nèi)容。

      距離學(xué)校一公里處有一條河,學(xué)生和老師每天吃的水就是從那條河里背來的。發(fā)現(xiàn)卓瑪老師每天早早起床背水的事情后,他們不再讓卓瑪老師背水,而改由三個男生輪流背水供應(yīng)日常飲用。

      輪到安小陽去背水,他早早起來,背上竹簍出了校門,看到馮薇薇在前面的路上跳繩,便和馮薇薇邊走邊聊。來到了小河邊,馮薇薇看到河上有一座獨木橋,便上去搖搖擺擺地走起來。安小陽剛把水桶放在河里,就聽見“撲通”一聲,抬頭看見馮薇薇已經(jīng)掉進(jìn)河里,上游河道窄水流急,馮薇薇幾次想站都沒能站起來,在水里翻滾。安小陽趕緊從獨木橋上跳下河去,游到馮薇薇身邊,一把抱住馮薇薇。好在河不是很深,只到兩個人的胸口。馮薇薇驚魂未定,緊緊地抱著安小陽哭得撕心裂肺。清晨的河水有些冷,兩個人就這樣顫抖著在河里擁抱了許久。從那以后每當(dāng)安小陽去背水時,馮薇薇便早早等在路邊,一路說說笑笑,開始一天的美好時光。

      安小陽坐在河邊的獨木橋上,安靜地看著馮薇薇挑選光滑如鵝蛋的石頭,享受金塬鄉(xiāng)的第一縷晨光,早晨的光濕漉漉地攜卷著些許溫暖,像極了女孩的初吻,輕輕地貼在他的臉上。馮薇薇挑選了一塊紅色的心形的紅色石頭,一刀一刀刻出“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八個字,塞在了安小陽的口袋里。

      安小陽說,他后來有無數(shù)次夢見過這個場景,馮薇薇輕卷褲腳,手里抱著四五顆心儀的石頭,回眸對著他微笑,一縷打濕的頭發(fā)粘在臉龐,那時候山頂?shù)某抗庹弥鄙涞剿劬ι?。那一刻清清涼涼的小溪波光粼粼,像一條天然的反光板照亮了逆光里馮薇薇俊俏的身姿。他發(fā)現(xiàn)有一顆久未逢甘露的愛情種子,被眼前的這條山泉澆灌,開始蘇醒發(fā)芽,即將破土而出。

      安小陽回憶支教時,還要提到這句話:“那晚月色美!”那個夜晚,月色如銀。院子里濃郁的丁香一簇一簇,一串一串的紫色小花蕊,如同少女閨房懸掛的風(fēng)鈴在輕風(fēng)中搖曳。卓瑪老師和他們六個支教的學(xué)生在院子里聊天,興致濃的時候,拿起葫蘆絲吹奏了一曲《月光下的鳳尾竹》,曲調(diào)悠揚,仿佛能穿越時空,在曲徑通幽郁郁蔥蔥的鳳尾竹林里漫步前行。安小陽如癡如醉地看著當(dāng)空的月色,說這曲子讓他想起了甘肅定西的老家,他還發(fā)現(xiàn)更加入神的,就是馮薇薇滿臉癡迷地望著他的眼神。

      一個月的支教生活很快結(jié)束。安小陽對那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戀戀不舍,在旗桿的中央刻下他的名字?;氐綄W(xué)校后,安小陽和馮薇薇的戀情浮出水面。從此安小陽跟所有女生的男朋友一樣,每天幫馮薇薇打開水,晚上送馮薇薇回宿舍,和馮薇薇在校園里出雙入對。后來馮薇薇對于輕率地答應(yīng)做安小陽的女朋友心有不甘,逼著他補交一篇情書以滿足她的虛榮心。四年的相伴,從熱戀到平靜,他們適應(yīng)了擁有彼此的日子,習(xí)慣了相互陪伴的歲月。在快畢業(yè)的那幾天,馮薇薇的父母打電話說,在家里給她找了份工作,在一家移動公司。那幾天,他和馮薇薇在又悲又喜的矛盾日子里度過。

      安小陽是西安北邊的大油田長大的,當(dāng)年選擇早早上班的同學(xué),遍布油田的各行各業(yè),他們有著和父親一樣黝黑的皮膚,他們反饋給他的信息是,采油一線就是偏僻、荒涼、單調(diào)、寂寞、無聊的代名詞。他不想把美好青春交付給大山,他不想重復(fù)家里兩代人走過的路。但父親還是執(zhí)意讓他回油田。

      畢業(yè)前一個月,父親、母親,七大姑八大姨,能用上的關(guān)系都被父親發(fā)動起來,展開了對安小陽的勸阻車輪戰(zhàn)。安小陽的父親是復(fù)員軍人,在大油田保衛(wèi)部當(dāng)副科長,脾氣倔強。母親是一線工人,退休后在家讀書寫文章,經(jīng)常在報紙網(wǎng)站上發(fā)表,權(quán)當(dāng)退休后的消遣。

      爺爺說:“啥工作有比油田上的好?”

      父親說:“啥工作有比油田的工作穩(wěn)定?”

      母親說:“咱們家?guī)状说年P(guān)系網(wǎng)都在這個油田的圈子里面!”

      姑姑說:“你來了我們多多少少照看著你!”

      安小陽據(jù)理力爭地只有一句:“我為啥不能留在城市?”

      他被氣哭了,眼淚一行又一行。

      僵持了一個月,精疲力竭的安小陽終于讓步了,他說:“去就去,我就不相信去采油還能死人!”

      父親喜出望外,嘿嘿嘿笑出了聲。

      告訴馮薇薇這個消息,開朗陽光的她,抱著安小陽的肩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陽陽,我還記得每次做完家教你給我?guī)У乃?,還有我病的時候你陪我打點滴。真想時間就停止在現(xiàn)在,我們一直躺在這學(xué)校的操場上,我這樣摟著你,看天上的星星。你看這星星多美,這么多,這么亮,不知道你去的那個地方會不會有這樣的夜空,不知道我們會不會變成這天上的牛郎星和織女星啊。”

      “薇薇,真想一輩子這樣生活。這四年是我最開心的日子,能和你到青海的學(xué)校背水,看夕陽,等落日。我們一起在古城墻上騎單車,累了就坐在城墻上說笑話,去回民街挑點你喜歡的小東西。我們還能一起上自習(xí),一起討論不會的題目,一起享受成功的喜悅?!?/p>

      安小陽把馮薇薇摟得更緊了,生怕一松手就不見了。他們一遍又一遍重溫著四年來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

      他倆有了一個約定:“奮斗三年就結(jié)婚!”

      馮薇薇走的那天,安小陽把她送到火車站,強忍著心中的刺痛,和她抓緊這最后的時間話別。

      火車開動了,安小陽追著火車跑,直到看不見馮薇薇。他的心中莫名的失落,仿佛被什么掏空了,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看著漸漸走向天邊的那一個點,終于忍不住蹲到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窄窄的一條山路像一根繩子在巨大的山上繞著,一路繞到人頭昏腦脹、不辨東西。車子驚起了一只在路邊草叢中找食的灰色鴿子,鴿子奮力振翅,越飛越遠(yuǎn),越飛越小,最后在瓦藍(lán)瓦藍(lán)的背景里變成一個黑點。而瓦藍(lán)瓦藍(lán)的天空下,一道一道的山梁靜靜無聲地橫亙裸露著,像一匹匹黃褐色巨大的野獸。車上的安小陽一路默默不言,只是用一雙好奇的眼睛透過車窗,打量著陜北陌生而充滿神秘感的黃土塬。

      安小陽從西安一路長途跋涉進(jìn)入到陜北地界,一路越來越荒涼的風(fēng)景讓他心里沉沉的,小心臟也隨著皮卡車的顛簸開始忐忑起來。黃土地帶的油田,就隱藏在這片黝黑陰影中,像一棵戈壁灘上的紅柳在蒼茫大地中隱約浮現(xiàn)。一路上的路牌越走越生僻,越讀越繞口,鐵角城是一個小鎮(zhèn)子,劉峁塬是一個小村莊,馮要先是只有幾戶人家的山彎彎,王盤山是坐落在路邊的新農(nóng)村,張老灣是一個貿(mào)易交易點,司機一路熟練地開車一路口若懸河地介紹,唾沫星子堆滿嘴角。他拿出皺巴巴的半包香煙,給一臉嚴(yán)肅的安小陽塞了一根,自己點上一根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后吐出一個很規(guī)整的煙圈。當(dāng)那盒皺巴巴的香煙被他倆消耗盡時,司機指著車前一個路標(biāo)牌說:“到站了!”那個路牌斜掛在一根電線桿上,藍(lán)色的噴漆剝落了三四塊,安小陽斜著身子才看清,那上面寫著一個地名,兩個后來一直刻在他記憶里的字:高塬。

      初到高塬鎮(zhèn),到處是井架、到處是曠野,似乎與2009年的世界有點格格不入。街道被車輾得變了形,風(fēng)呼呼地拍打著土房子,昏黃的沙土漫天飛舞??磻T了繁華的都市,乍一變換環(huán)境,一時讓人扭轉(zhuǎn)不過來。小鎮(zhèn)富有地域特色,圓形的桌子、紅色的塑料凳,挨挨擠擠地占據(jù)了好長一段的人行道。

      在這里每天的感受,安小陽都和馮薇薇通過短信匯報:“薇薇,我在這里很好,我們現(xiàn)在在崗前培訓(xùn)。”

      “薇薇,食堂的飯菜很好,你放心,我都胖了,你好嗎?”

      “薇薇,來這里工作的大學(xué)生很多,現(xiàn)在培訓(xùn),在這個地方,男多女少,周圍的兄弟們都瞄準(zhǔn)了哪個女生能追,可是我心里只想著你?!?/p>

      “薇薇,我好想你,等我休假了就去看你?!?/p>

      ……

      從清晨到黃昏,安小陽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么漫長,從前和馮薇薇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覺得時間匆匆,可現(xiàn)在是度日如年。鎮(zhèn)上燒烤與炒菜的香味到處彌漫,待幾個醉意朦朧,詞不達(dá)意的食客離席的時候,夜市才開始打烊。飄渺的一彎新月漸漸地突顯出來,勞累一天的人們開始從小鎮(zhèn)的街上隱退去,安小陽站在這大山之巔的夜色里,感覺到了命運的不可抗拒。俯瞰著群山大地、燈火闌珊的油區(qū),他曾經(jīng)七彩的青春夢,被石油籠罩在了其中。他在黑夜寧靜的月光下,久久地想家、想戀人、想同窗、想夢想、想遠(yuǎn)方。

      一個月集中培訓(xùn)后,生產(chǎn)經(jīng)理說:“只有品嘗了單井生活的寂寞并頂住了偷油賊的騷擾,才能增強工作責(zé)任心,才能做一名合格的石油工人!”

      安小陽被分到了新44井組看單井。雖然早早就預(yù)想單井生活的艱辛,但新44井的艱苦程度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那段時光,被記憶儲存成黑白的內(nèi)存,每次放出來都像是無聲電影。

      新44井管理兩口油井一口水井。他住的鐵皮房,是他見過的最簡陋的房子。房內(nèi)陳設(shè)著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老式帶煙囪的煤爐。被歲月風(fēng)蝕得千瘡百孔的鐵皮房內(nèi),永遠(yuǎn)和大自然的“喜怒哀樂”同步。外面刮大風(fēng),里面就“霧霾”;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下“如詩如幻”的小雨。

      當(dāng)時,被安小陽視做珍寶的是第一次上井時,母親硬塞在包里的滿滿一盒肉臊子。煮面時,少放一點肉臊子,然后隨便放點菜葉,就是美味佳肴。而肉臊子一吃完,就只有吃土豆白菜加掛面的份了。

      單井生活孤獨乏味,寂寞無趣的安小陽就越發(fā)懷念那些已經(jīng)成為過去的日子,大學(xué)的點點滴滴現(xiàn)在回頭看是多么的美好。他閑了沒事,就喜歡跟大學(xué)室友丁棟煲電話粥,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向丁棟倒了出去,心里才舒服一些。

      傍晚出來坐在井場邊邊上,安小陽看著落日映照下的天空,還有遠(yuǎn)處紅彤彤的云霞去思念心中的人兒:薇薇,我好想你,你現(xiàn)在干嗎呢,如果能和你一起欣賞這落日霞光就好了。

      去大班工作幾乎是每名單井員工的夢想,所以各單井的看井工都暗自較勁。安小陽為了脫穎而出,除了每天細(xì)致地打掃衛(wèi)生外,他還像泥瓦工那樣在井口拉根線找基準(zhǔn),然后用土夯實,再用泥抹得平平的、光光的,讓井場看起來特別平整。

      有一次廠里的檢查組到他看的單井上檢查,檢查組的一個領(lǐng)導(dǎo)和一個拿相機的通訊員找他收集素材,說他是新分的大學(xué)生,對石油一線認(rèn)識深,有很多切身感受,能挖掘一下閃光點。

      檢查組的領(lǐng)導(dǎo)戴著厚厚的眼鏡,手里拿著厚厚的筆記本,說話不急不慢,要是聽到感興趣的,就不停地扶一扶鼻子上掉下來的眼鏡,然后在本子上記幾筆。

      安小陽開始說的時候還有些緊張,后面就放開了,天南海北胡侃一通。他聲情并茂地將看井的艱苦與奮斗的歷程敘述了一遍,并將他看井時創(chuàng)作的小說推薦給領(lǐng)導(dǎo)看,說他的小說有石油一線職工的特點,有積極的現(xiàn)實投影,有深刻的時代印記。就這三點,讓檢查組的眼鏡聽得嘴都張開了,連說:“接著說,接著說!”

      最后檢查組的領(lǐng)導(dǎo)湊到安小陽的電腦屏幕前,看到被安小陽吹得沒邊沒際的中篇小說,如獲至寶,說要投到油田文聯(lián)發(fā)表發(fā)表。

      檢查組圓滿完成了工作??焐宪嚨臅r候,那個檢查組的眼鏡對著安小陽說了幾句話:“我看你是個好苗苗,要多看多寫,尤其是新聞報道,日常工作生活中多留心,要記在心里,寫在紙上,廠里現(xiàn)在缺筆桿子,你要把握機會,有希望到重要崗位上干一番事業(yè)?!鄙宪嚨臅r候,拿相機的通訊員說剛才的領(lǐng)導(dǎo)是廠辦的李秘書。

      晚上他給女友馮薇薇打了電話,馮薇薇的聲音嘶啞,好像哭過。安小陽問她怎么了,她只說感冒了。聽了安小陽一天的經(jīng)歷,馮薇薇好像思考了很久,才說:“不能讓專業(yè)荒廢了,好好施展你的才華,好好鍛煉幾年,你會更全面,發(fā)展也會更好?!卑残£柛榫w不高的馮薇薇膩歪了十幾分鐘,在馮薇薇說要睡覺的時候,才依依不舍掛了電話。

      又過了三個月黑白記憶的日子。2011年8月,安小陽如愿以償?shù)乇徽{(diào)整到井區(qū)部大班工作。

      高塬街道旁有棵古樹,古樸而蒼勁,粗壯的樹桿需要三個人才能合抱,蒼老的皮膚布滿全身,裸露的樹根像只巨手牢牢抓緊大地。見過這棵樹的人都說神奇,在風(fēng)吹石頭跑一年一場雨的高塬地區(qū),一棵古樹長成這樣實屬不易。這棵樹是他們“挖坑總動員”活動的據(jù)點。來到井區(qū)部后,安小陽的生活比以前在單井上豐富了不少,但是和西安的生活相比,還是天差地別。為了打發(fā)下班后的時光,安小陽和李強時常組織“挖坑總動員”這種活動,還美其名曰豐富青工業(yè)余生活。

      安小陽剛剛到井區(qū)部不久,調(diào)度通知147井組憋罐,副井區(qū)長李強帶著安小陽和兩名焊工,連夜上147保拉油。兩天一夜時間,他們四個人加裝了三具事故罐,確保油井恢復(fù)正常生產(chǎn),原油拉運也恢復(fù)正常。喜悅的心情還沒平復(fù),就遇上了一場暴雨,他們及看井的一名員工被困在井場。安小陽高燒感冒,李強把自己的綠色棉襖脫下來,給他穿上保暖。被困的第二天就沒了食物,水也很快喝完了,井上只有一張床,一只1500瓦的電爐子。幾個大老爺們?nèi)碛臀?,蜷縮在地上睡覺,作業(yè)區(qū)救援隊伍到達(dá)現(xiàn)場時,他們已經(jīng)筋疲力盡。李強的那件棉襖,被安小陽一直保存著,這也讓安小陽和李強成了患難兄弟。

      三個人席地而坐,安小陽、李強還有一個湊局的同事一邊打牌一邊聊天,熱火朝天。

      “45678,順子。小陽,你到底跟你女朋友怎么樣了?”李強快人快語發(fā)問道。

      “56789,壓死。我們家薇薇在湖南,在移動公司擔(dān)任一個小經(jīng)理。”安小陽說。

      “要不起。這工作還可以啊!”湊局的同事說。

      “10JQKA,壓死,778899,連對。湖南也是個好地方,但好地方人才太多,誘惑也多!”李強瞥了一眼安小陽。

      “要不起。其實她一個人在湖南打拼挺不容易的,她一直說讓我離開油田,讓我和她一塊到湖南發(fā)展!”安小陽回了一句。

      “QQKKAA,壓死,一對3。異地戀啊,難!”湊局的同事?lián)u著頭。

      “一對2??蓱z的人!”李強說。

      “守得云開見月明!李強你找女朋友的事情要抓緊啊!”安小陽點了支煙說。

      “要不在油田再找一個唄!”湊局的同事也從安小陽的煙盒里抽出一根煙。

      “一對3,我贏了。不要竹籃打水一場空,回頭找我喝悶酒。”李強拿手揮了揮籠罩在臉龐的煙。

      2012年8月初,井區(qū)部新分派來了四個實習(xí)大學(xué)生。為了讓新分派來的大學(xué)生早點進(jìn)入崗位,適應(yīng)新角色,井區(qū)長孟慶在食堂為他們準(zhǔn)備了豐盛的晚餐,之后還舉行了一個小型聯(lián)歡會。聯(lián)歡會開始,孟慶井區(qū)長眼見氣氛沉悶,就站起來講了個笑話。井區(qū)長五十多歲,頭發(fā)也極其稀疏,腦門锃亮,一些被染得烏黑的頭發(fā),像沒有邊界意識的藤蔓一般,爬過清亮的頭頂,與另一側(cè)勾連。他的慶陽方言腔加上扭捏的語調(diào)逗得食堂里的人哄堂大笑,大學(xué)生們也都笑起來。井區(qū)長孟慶等笑聲平靜下來,指著叫一個叫曹萌的女孩子故意板著臉道:“笑就對了,都是一群長得水靈靈的娃,下面你們一人也表演一個節(jié)目展示一下!”

      大伙的目光全聚焦在這個叫曹萌的女孩臉上,女孩長得極標(biāo)致,被大家一看她臉一下紅透了,小臉如同蘋果一樣。井區(qū)長故意問:“是不是還要個帥哥和你搭檔啊?”

      她站起來使勁搖著手沒說話。

      旁邊有人起哄道:“井區(qū)長你不行啊,這節(jié)目接不下去了你就不能算過關(guān)!就得受罰,再講一個段子?!?/p>

      井區(qū)長一本正經(jīng)地沖那女孩說:“哎呀,小同志,你要是再不表演我可要挨罰了!”說完還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樣。

      那女孩接過井區(qū)長孟慶手里的話筒:“誰唱一首歌,我來伴舞?!?/p>

      一口脆生生的普通話。所有人先是一驚,然后起哄鼓掌。女孩異常鎮(zhèn)定,又抬起頭環(huán)視了一周,在逐漸平息的笑聲里,最前面桌子上的一個黑黑的漢子走到點歌機前,熟練地點了一首劉德華的《天意》,音樂響起前,有人起哄:“李強,點一首《對面的女孩看過來》唱一下!”

      李強黑黑的臉笑了一下,露出了白白的一排牙。李強身高一米八五,黑黑的皮膚加上健壯的身體很有施瓦辛格的風(fēng)范。他17歲從石油學(xué)校畢業(yè),早早地加入石油大軍的隊伍,艱苦的環(huán)境讓他的性格變得剛強堅毅。

      音樂響起,李強渾厚的男中音引來掌聲一片,女孩先是一怔,她很明顯是沒想到有人點這么一首老歌,隨即在大家灼灼的目光里,踩著音樂聲雙手高舉,身體前傾,左腳向后舒展開始翩翩起舞,按照臨時的發(fā)揮舞蹈著。

      “如果說,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終究已注定/是否能再多愛一天,能再多看一眼,傷會少一點/如果說,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誰也逃不離,無情無愛此生又何必……”

      身上的紅工服也掩飾不了曹萌的苗條身材,她在人群中英姿颯爽地跳躍回旋,舞蹈高潮即將到來的時刻,她單膝點地,身體四十五度后仰做出了一個慷慨激昂的舞姿。人群中不時有掌聲傳來,音樂快結(jié)束時,曹萌邊跳邊往座位的方向不動聲色地移動,在音樂結(jié)束時做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芭蕾收式,巧妙地落座在自己的凳子上。

      李強和曹萌的表演,將晚會的氣氛推向了高潮。那天晚上曹萌一下子成了名人。不出所料,曹萌成為那批大學(xué)生中第一個談戀愛的。但沒有料到的是,戀愛的對象竟然是李強。

      李強和曹萌的戀愛步入了正軌,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強和曹萌是天作之合。李強從石油學(xué)校畢業(yè)后,性格變得剛強堅毅。曹萌是師范大學(xué)舞蹈系畢業(yè),長期的舞蹈訓(xùn)練讓她生性溫柔,用同事的話說,他們倆簡直就是“黃金搭檔”!

      12月的一天,李強跑到安小陽宿舍,說下周是曹萌的生日,他想給曹萌辦一個浪漫的生日Party,也是曹萌來油田的第一個生日Party,他不想讓她在憂傷中度過23歲。安小陽看著戀愛中暈頭轉(zhuǎn)向的李強,便幫他策劃了一個別樣的生日Party。

      曹萌生日那天,李強早早地在鎮(zhèn)上定了個包間,把帶來的蠟燭擺成一個心形點燃,把生日蛋糕放在“心”的中央,將生日蠟燭小心翼翼地插到蛋糕上。一切安排就緒,恭候曹萌的到來。

      李強正念著安小陽給寫的臺詞,門忽然開了,被蒙在鼓里的曹萌看到心形的蠟燭和蛋糕,臉上充滿了驚詫,眼睛睜得大大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萌萌,今天是你在油田的第一個生日,祝你生日快樂!”李強走過去,拉起曹萌的手說。

      曹萌沒有說話,眼里現(xiàn)出深深的感動,兩行淚已在臉上緩緩流淌……

      點燃蛋糕上的生日蠟燭,曹萌雙手合十,雙眼微閉,許了一個心愿。隨后兩個人一口氣把蠟燭吹滅了。

      “這里還有一個禮物送給你。”李強從懷里拿出一個精致的茶杯給她。

      “茶杯?李強,你可真夠摳門啊?!辈苊乳_玩笑地說。

      “禮輕情意重嘛!不過,萌萌你太不仔細(xì)了,你看看杯子上的字?!?/p>

      曹萌這才注意到茶杯外壁上鍍了一首小詩,便輕輕詠了一遍。

      “假如愛有天意/我們注定會相遇/縱然茫茫人海/分離還會相聚//假如愛有天意/一顰一笑是那么自然/你的深情我永遠(yuǎn)無法忘記/無數(shù)開懷的笑顏流淌在心底//假如愛有天意/無論世態(tài)如何變遷/你是我心中永恒的唯一/我仍然深深地愛著你”。

      “你寫的?真是你寫的?”曹萌萬分驚奇地問。

      “那你說呢?有哪個傻小子會這么無聊呢?”李強看著包間的一個角落里笑著。

      “唔——,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文采!我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呢?”曹萌看著李強一臉陶醉。

      “萌萌,遇上你就是我的天意?!崩顝娚钋榈乇ё〔苊取?/p>

      安小陽和馮薇薇一直周旋在分手與不分手之間,兩個人似乎是以辯論賽的雙方,各持己見,又不分上下。說累了,就不愉快地結(jié)束,等到氣氛稍微緩和了些,就又回到了這個話題上。

      安小陽一有空就迫不及待地給馮薇薇發(fā)信息:“薇,最近你很反常,我很擔(dān)心你,到底怎么了?”

      五分鐘過后,馮薇薇的信息到了,安小陽心跳得厲害:“小陽,我想了很長時間了,一直沒好開口,這么長時間沒說,是怕影響你在新崗位的表現(xiàn)。現(xiàn)在工作穩(wěn)定了,你每次很興奮地說你工作上的事情,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你的工作。而我也是,現(xiàn)在我的工作也很穩(wěn)定,父母在我身邊,每天享受家庭的團(tuán)圓,心里全是踏實感。最近有親戚要給我介紹男朋友,父母也在勸我,叫我面對現(xiàn)實,我不可能辭了現(xiàn)在的工作去你那里,你也不會為我失去你現(xiàn)在心愛的工作吧!”

      “你忘了咱們的三年之約嗎?”安小陽快速回復(fù)了一條短信。

      “我……現(xiàn)在很矛盾!”馮薇薇回復(fù)。

      無休止的說服仿佛一副重?fù)?dān),壓在他倆的肩上,爭論得越多,心情就越壓抑,安小陽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一遍又一遍問自己:這是怎么了?事情什么時候變成這樣啦?

      八月天的太陽毒辣辣地烤著大地,空氣像凝滯了一般,沒有一絲風(fēng),連路邊的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打著瞌睡。安小陽和另一個大班的班員在山上巡線,他脖子上的汗珠子已經(jīng)流成一行一行,打濕了一大片襯衫。

      “確定你就是我的唯一,獨自對著電話說我愛你,我真的愛你,baby……”安小陽的手機突然響起,一聽是專門為馮薇薇的來電設(shè)置的鈴音,安小陽按下接聽鍵說:“薇薇,我想死你了?!?/p>

      “陽陽,我下午五點到你上班的地方,今天是你的生日!”電話里馮薇薇說。

      “什么——什么?你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接你!”

      “我下午五點多到。這會兒在縣城的車站里?!?/p>

      “真的嗎?我接你!”安小陽壓抑不住地提高了聲音。

      安小陽趕緊給李強打電話預(yù)定了一桌晚飯?;氐骄畢^(qū)部,李強已經(jīng)等在了院子門口。井區(qū)部的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方方正正的院子里面三排平房一棟辦公樓。安小陽來到院子里的時候,連門崗的老大爺都對他笑得很神秘,他想,馮薇薇要來的消息,在這個院子里肯定已經(jīng)傳得人人皆知了。

      看到下車的馮薇薇,安小陽怔住了。她穿了一雙皮靴,緊身褲上是一件小夾克,這身打扮在這座山上挺少見,而她一頭栗色長發(fā),更是這山上的稀罕物。一直到她站在他面前,安小陽還沒回過神來,他的臉燙得發(fā)紅。

      看到安小陽的模樣,李強趕緊笑著接過馮薇薇手里的蛋糕,順勢用肘頂了一下六神出竅的安小陽。

      拉著馮薇薇的手,安小陽一直到包間,再也一直沒有松開過。李強訂的吃飯的地方依舊是“傻兒魚”,一個在陜北到處都能找見分店的大型連鎖餐廳。吃飯的人都已經(jīng)到齊,九個人剛剛滿滿坐了一桌子。

      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幾個涼菜,李強咬開酒瓶蓋,往杯子里斟著,伸手要拿馮薇薇面前的杯子,安小陽趕緊伸手捂住,說:“她不喝酒。”

      李強的手停在半空里:“還真憐香惜玉??!”

      井區(qū)長也笑瞇瞇地說:“行了小陽,不會讓你女朋友多喝,意思一下?!?/p>

      安小陽連連擺手:“她真不行?!?/p>

      “一來今天你女朋友來看你,二來今天你過生日,也算是雙喜臨門,必須得喝一個?!本畢^(qū)長說。

      “你不給我這個副職面子,也得給咱們老大面子吧!”李強向井區(qū)長擠擠眼笑。

      “明天給你放一天假!”井區(qū)長說。

      店小人多,服務(wù)員嘴里吆喝著“借光借光,小心燙著”,端上一盆招牌菜“麻辣傻兒魚”。馮薇薇側(cè)開身讓出一個上菜的空當(dāng)兒,李強就勢接過了馮薇薇的酒瓶,象征性地給馮薇薇倒了一小杯:“小馮不會喝就意思一下吧,魚來了,咱們開吃啊?!?/p>

      美味的傻兒魚調(diào)動了大家的情緒。一桌人吃著說著,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馮薇薇不失時機地舉起杯子,大方地說:“今天是陽陽27歲的生日,謝謝你們對他的照顧,這些酒我干了,大家隨意!”

      一杯喝完,李強也舉起酒杯:“小陽咱倆喝一個,你和小馮結(jié)婚的時候我給你當(dāng)伴郎!”

      馮薇薇看了一眼安小陽,微笑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表情。

      在飯局進(jìn)行到下半場的時候,酒到酣處的一桌人開始鬧酒,拉東扯西,吆五喝六,一個個全沒了斯文樣。先是猜火柴棒,九個人最多攥九根火柴棒,猜對了罰一杯。后又玩老虎棒子雞:老虎吃雞,雞吃蟲,蟲吃棒子,棒子打老虎??曜右豁懀谔柡俺?,幾下就分出了勝負(fù)。在他們連連的進(jìn)攻下,主角安小陽終于敗下陣來,馮薇薇也替他喝了不少酒。

      最后吃蛋糕前,安小陽和馮薇薇同時將蛋糕上的蠟燭吹滅。切開蛋糕的時候,井區(qū)長不勝酒力溜到了桌子下,李強趕緊找人將井區(qū)長弄回了宿舍。從井區(qū)長宿舍出來,李強對著挽著安小陽的馮薇薇說:“你們結(jié)婚的時候可得請我當(dāng)伴郎!”

      馮薇薇眼神黯淡,尷尬地笑了一下。李強察覺出她的不自在,趕緊換了話題對安小陽說:“那你們趕緊休息,探親房都給你們收拾好了?!?/p>

      回到探親房,趁著安小陽洗澡的時間,馮薇薇飛快地?fù)Q了件粉紅色的睡衣,躲在被窩里面。

      安小陽洗完澡出來,熄了燈兩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一肚子的話忽然不知從何說起。

      黑暗中馮薇薇拉開了話題:“陽陽,關(guān)于上次我給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安小陽拉起馮薇薇的手一時語塞。

      “陽陽,打電話你吞吞吐吐,到現(xiàn)在你還猶豫不決。想想當(dāng)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多快樂!”

      “薇薇,其實這三年來,你就是我最大的夢,每次我堅持不下來的時候,我都是想著咱們的約定,才走到了現(xiàn)在?!?/p>

      “你知道一個女人,除了事業(yè)之外,最希望的就是和相愛的人在一起?!?/p>

      “薇薇,你的痛我知道;你的心我了解,我一直都在牽掛著你?!?/p>

      馮薇薇摟住安小陽的脖子說:“那你跟我一起回湖南吧!這樣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而且湖南發(fā)展的機會更多?!?/p>

      安小陽盯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薇薇,你聽我說,我知道山里不能跟湖南相比,我以前也不喜歡油田,但自從被家人逼著來到這里以后,我已經(jīng)喜歡上了這里。我們一直流傳一句話:穿上工衣我無法擁抱你,脫下工衣我無法養(yǎng)活你。”

      “你回了油田后,我本以為愛情可以超越距離。但是,當(dāng)我真正嘗過相思淚,吃過離別苦后,每夜從夢中醒來,都感到孤單難過!”她哽咽著說。

      “薇薇,三年了,咱們結(jié)婚吧!”他吻著她的頭發(fā)說。

      “結(jié)婚?結(jié)婚容易,結(jié)婚后怎么辦?還是兩地分居嗎?”馮薇薇哭得淚水漣漣,“你知道我一個人獨自在湖南打拼到經(jīng)理位置上,有多不容易嗎?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不可以太自私了!”

      “薇薇,我……”

      “兩條路,要么,跟我回湖南結(jié)婚;要么,要么分開過!我們的青春都耗不起了!”馮薇薇坐起來語氣堅決起來。

      “薇薇,我爺爺干了一輩子石油、我爸爸干了一輩子石油、我媽媽干了一輩子石油,我現(xiàn)在才知道,我的血脈在這個大油田??!”安小陽仰頭止住流出的眼淚。

      “那我們這幾年的感情算什么?。俊瘪T薇薇問。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才發(fā)現(xiàn),就是現(xiàn)在這么近的距離,他倆之間也已經(jīng)橫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工作三年的時間已經(jīng)將兩顆心生生地隔在了鴻溝的兩邊。

      安小陽想起來將床頭的燈打開,馮薇薇忽然伸出手將他的手按著,將冰涼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了他的唇上。安小陽驚訝地抬起另一只手伸向床頭,黑暗中摸索了幾下將燈打開,一瞬間床頭柔和的光幽幽地籠罩住了兩個人,安小陽看到半倚在他身上的馮薇薇滿臉淚水,面色潮紅如桃花,領(lǐng)口松松垮垮,露出半截瓷白瓷白的酥胸。

      安小陽后知后覺,他后來才想起來,那天從見到馮薇薇后,她一直就很反常。

      事情忽然就突破了安小陽的預(yù)期。馮薇薇主動顫巍巍地伸出玉手碰觸安小陽那個敏感的地方,并將薄唇又一次壓在他的唇上,發(fā)出一聲細(xì)細(xì)的呻吟,忽然安小陽感覺有一股原始的沖動從靈魂最深處滋生出來。

      安小陽緊緊擁住她光裸的背,慌亂地扭動著身體尋找合適的方向。然后他聽見身下微弱的掙扎,意味深長的呻吟。

      當(dāng)聚集的能量終于從火山口噴發(fā)出以后,安小陽恍惚間有種沖刺一萬米后腦袋缺氧的眩暈感。原本獨立的兩個人,竟然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緊密相連。如果身體交接得密不可分,是否就可以直抵對方靈魂的深處?

      第一次混亂過后,他倆一夜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像大四畢業(yè)的時候一樣,彼此摟得緊緊的,生怕一松手就再沒有擁抱的機會了。

      安小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總之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些搞不清楚身在何處。安小陽伸出手摸床的另一邊,除了被子別無一物。他猛地坐起來,眼睛在房間里搜索,沒有看到馮薇薇,連她的包和衣服都沒有,桌子上放著一封信。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胡亂穿上衣服,拿上信一把拉開門,從房間沖了出去。

      太陽有點刺眼,他瞇著眼睛,趕到門崗房,門崗房的大爺愣著看了他幾秒鐘,然后說:“你女朋友走了,你也沒送送!”

      安小陽愣了幾秒鐘,發(fā)了瘋似的沖到小鎮(zhèn)街道上,尋找一圈后又沖往縣城的方向,他沖到一座高山之巔,一直眺望著面包車從山頂盤旋而下,一點一點消失在視線里。

      他久久地站在山上。一直到傍晚,當(dāng)李強他們找到安小陽的時候,他還抓著馮薇薇留下的那封信。安小陽站在高高的山上,火紅的身影,像火焰一樣燃燒著……

      馮薇薇的信全文是席慕容的一首詩歌

      《十字路口》

      如果我真的愛你

      我就不會忘記

      當(dāng)然我還是得

      不動聲色地走下去

      說這天氣真好

      風(fēng)又輕柔

      還能在斜陽里疲倦地微笑

      說人生極平凡

      也沒有什么波折和憂愁

      可是如果我真的愛過你

      我就不會忘記

      就是在這個十字路口

      年輕的你我曾揮手

      從此分離

      馮薇薇

      2013年08月18日

      2014年6月,李強和曹萌攜手領(lǐng)了結(jié)婚證。曹萌說李強陪她走過了剛來油田最無助的幾年,她要陪李強走過一輩子!李強邀請安小陽當(dāng)他婚禮的伴郎,安小陽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去陪伴這位患難兄弟走過那一段最耀眼的紅地毯。當(dāng)年李強說要給安小陽當(dāng)伴郎,結(jié)果讓時間導(dǎo)演成了安小陽給李強當(dāng)伴郎的劇本。伴娘是曹萌的好朋友陳璇。安小陽手捧著一大束鮮花,陳璇的手里則捧著一個托盤,托盤里是要交換的結(jié)婚戒指。安小陽臉上始終掛著笑容,那一天下來笑得臉有些累。

      晚上李強打電話說:“我今天待客,請朋友唱歌,晚上你和我一起去吧?!?/p>

      “有美女嗎?”安小陽問。

      “有美女,有大美女!剛好撫平你受傷的心靈?!崩顝娫陔娫捓镎{(diào)侃著說。

      “我現(xiàn)在是金剛不壞之身,你隨便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吧!”安小陽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哦對了,這位美女還是咱們廠機關(guān)的!”

      “莫非是對我早有耳聞,垂涎已久……”

      “我見過無恥的人,可沒見過你這么無恥的人!你到底去不去?”

      “我也就委屈一把,滿足一下女人的虛榮心好了?!卑残£栕曾Q得意地說。

      “你自戀得簡直讓人想吐,晚上8點,‘音樂匯!”說完李強便掛了電話。

      安小陽來到“音樂匯”推開包間門,震耳欲聾的音樂像巨浪一樣朝門口的他襲來,包間里面除了李強還有和曹萌聊得熱火朝天的一個女孩。李強正撕聲裂肺地唱BEYOND的《光輝歲月》,耳不忍聞。

      李強看見安小陽,放下話筒,走過來做了一個結(jié)實的擁抱,轉(zhuǎn)身拉著安小陽坐到沙發(fā)上介紹:“這位帥哥是我的兄弟安小陽,安全的安,大小的小,陽光的陽,瞧這名字起的,小太陽,真是名如其人呀!那么這位呢,就是陳璇,陳慧琳的陳,葉璇的璇,這名字就更不得了,名如其人,一聽就是大美女!”李強眉飛色舞地介紹著。

      安小陽和陳璇禮節(jié)性地握了一下手,順便好歹也打量了一下眼前女孩。瓜子臉,一副精致的窄邊黑框眼鏡,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一條黑色的休閑T恤搭配一條泛白的牛仔褲,高高梳起的馬尾辮,讓她又不失文雅,不流于媚俗。

      “安小陽,你遲到了十分鐘!我忘了告訴你,今天誰遲到誰買單!”曹萌對著坐到沙發(fā)上的安小陽說。

      安小陽剛要開口,李強笑著說:“曹萌開玩笑啦,你別當(dāng)真。別人唱歌要錢,我唱歌是要命,兩位美女聽著我的鬼哭狼嚎,早就抗議了,咱們喝酒!”李強說。

      李強叫來服務(wù)員,點了兩打啤酒,又讓陳璇、曹萌點了一大堆小吃和果盤,李強把錢付清以后,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醉不歸的架勢。

      “今天既然來了,咱倆誰也別想站著出去!”李強慷慨陳詞。

      “行,還是那個純爺們!”安小陽高聲叫道。

      “陳璇,你也喝點!我知道你能喝!”這話李強已經(jīng)說了好幾次。

      “不是說了嘛,我得開車。要不然,兩個你也不是對手!”陳璇摟著曹萌說。

      李強苦笑了一下,看了安小陽一眼,然后說:“這你都看出來了?這就是機關(guān)培養(yǎng)出來的女漢子!”

      “李強,你說誰是女漢子!”曹萌笑著將一包杏脯砸在他胳膊上。

      “她是哪個單位的?”安小陽問。

      “陳璇是咱們展館的解說員啊,準(zhǔn)確地說是首席解說!”說著曹萌翹起了一個大拇指。

      “原來是這樣,難怪聽她唱歌像天籟之音啦,原來是師出有門!”安小陽借著酒勁說。

      “見笑見笑,你們倆也唱首歌?”陳璇說。

      安小陽剛想說話,被李強給搶先:“陳璇,今天讓你聽聽我們小太陽的天籟之音!”

      “李強,你喝多了吧,說話都大舌頭了!”安小陽狠狠地說著,伸手一把把李強撥開的杏脯放進(jìn)自己嘴里。

      “對,對,唱一首,就唱劉秉義的那個什么,什么來著?”李強接過陳璇手中的一個麥克風(fēng),塞到安小陽手里。

      “《我為祖國獻(xiàn)石油》!”曹萌說。

      “對!對對!《我為祖國獻(xiàn)石油》。”李強大舌頭說。

      “我唱不好這首歌,換首別的吧?!卑残£栒f。

      “選哪首?”陳璇已經(jīng)站起來,朝點歌機走去。

      “《曲終人散》吧?!卑残£栒f。

      我終于知道曲終人散的寂寞

      只有傷心人才有

      你最后一身紅殘留在我眼中

      我沒有再依戀的借口

      原來這就是曲終人散的寂寞

      ……

      歌聲順著話筒線從音響傳出來的時候,陳璇的目光不自覺地看了看安小陽,喝完酒的安小陽臉頰通紅,但那俊朗的眉宇間好像寫著許多苦澀。

      這首歌她在KTV也唱過,但每次都是活潑歡快的氛圍,今天被眼前的這個男孩唱出來,卻變得如此滄桑,似乎此時才能深諳這首歌的內(nèi)涵,韻味就更加別致了。到歌曲快結(jié)束的時候,她分明聽見了安小陽顫抖哽咽的聲音,看到他仰起頭時眼角的淚痕……

      歌聲未落,李強已經(jīng)帶頭鼓掌。

      “再來一首!”曹萌起哄。

      陳璇靜靜地在沙發(fā)上坐著,沒有鼓掌,沒有說話,她的意識還沒有從他的歌聲中走出。

      周末安小陽被李強生拉硬拽坐到私家車上。從第一眼看到開車的陳璇和副駕駛上的曹萌,安小陽就明白了李強說的爬山完全就是一個陰謀!車子一腳油門出了基地,很長時間才拐進(jìn)了山里的林蔭小路,繼續(xù)向前行駛,清澈的溪水在山石間盡情流淌、跳躍,那特有的嘩嘩聲響,讓這空間變得更加清幽致遠(yuǎn)。下車來到河邊,陳璇微閉著雙眼,深深地呼吸著山間清新的空氣,陶醉在這天然的氧吧之中。

      他們來到山下,陳璇登上山腳小路,曹萌跟在身后,很有專業(yè)登山運動員的范兒。到了小山坡邊緣,安小陽抬頭發(fā)現(xiàn)兩個女孩那紅色沖鋒衣和藍(lán)色天空、墨綠松樹、灰色山石構(gòu)成了一幅美麗的風(fēng)景。在山頂休息時,安小陽自告奮勇,用陳璇的單反相機,為他們拍了各種凌空飛翔的照片。

      下山的時候,極目遠(yuǎn)眺,幽谷千尺,怪石嶙峋,盡收眼底,美不勝收,妙不可言。曹萌說:“這么美的風(fēng)景,唱首歌吧!”

      “我專門下載了一首應(yīng)景的歌,放給大家聽一下?!崩顝娞统鍪謾C附和道。

      剛開始只是李強在哼著曲調(diào),然后曹萌也加入了節(jié)奏,安小陽和陳璇也被這種情景漸漸感染,放開了聲調(diào),在空曠的山間唱響了許巍的那首《旅行》: “青山藏在白云間,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澗,看那晚霞盛開在天邊,有一群向西歸鳥。誰畫出這天地,又畫下我和你,讓我們的世界絢麗多彩。誰讓我們哭泣,又給我們驚喜,讓我們就這樣相愛相遇……”他們唱得酣暢淋漓,唱得心花怒放,平日里的郁結(jié)、煩悶此時此刻統(tǒng)統(tǒng)被一掃而光……

      此時,夕陽就像魔術(shù)師,用一把巨刷把這挺拔的嶺、高聳的峰涂抹得金碧輝煌。四個全身沐浴著金色的年輕人,肩并著肩一步步走向山下。

      爬山回來后,陳璇以送照片為名,以各種工作為由,成了安小陽班里的???。她愛說愛笑,不久便和班里的人打成一片。陳璇的大氣,還有靚麗動人安小陽都看在眼里,他無法不被眼前這個女孩吸引,無法去排斥她,但也無法接受她,可陳璇已經(jīng)走進(jìn)了他的生活,并正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井區(qū)部組織職工參觀廠展館,安小陽跟著參觀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展館門口,忽然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安小陽眼前,這不就是陳璇嗎?等他們在展館門口站定,陳璇大方地站在左前側(cè),開始了講解工作:“歡迎來展館參觀,我是講解員陳璇……”

      自信大方的儀態(tài)、標(biāo)準(zhǔn)流利的講解、投入用心的引導(dǎo),安小陽拿著筆記本記錄的時候感覺很像聽老師講課的小學(xué)學(xué)生。離陳璇近的時候,看著她姣好的面容,他似乎能聞到空氣中有暗香浮動。

      講解完后,安小陽不禁感嘆,難怪上次曹萌說陳璇是首席解說,果然名不虛傳!從展館出來的時候,他看著陳璇額頭上細(xì)細(xì)的汗珠,對著她笑著點了點頭。陳璇也以笑容回應(yīng)。

      陳璇避開人群,對安小陽說:“我和曹萌是好朋友,她給我說了你經(jīng)歷的事情,我認(rèn)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是人都要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我珍惜自己的緣分,我對你的印象挺好的,我想我們可以做朋友?!?/p>

      安小陽一時語塞,是激動,興奮,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縈繞了好長時間。

      馮薇薇走了,安小陽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就是一只沒有線牽的風(fēng)箏。來到油田后,安小陽想過失去在大城市工作的機會,想過失去發(fā)揮大學(xué)所學(xué)專業(yè)知識的平臺,想過失去工作之余游覽大河大山的自由,所有能失去的一切他都想過,唯獨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失去相戀七年的愛人。

      李強打牌時候的話一語成讖。安小陽幾乎每天找他喝悶酒,而且專門喝高度數(shù)的烈性酒。每天一瓶酒下肚,安小陽有時候哭,有時候笑,有時候愣愣地發(fā)呆,李強和曹萌使出渾身的解數(shù)也只會換來簡單的一聲嘆息!

      身邊的人都問:“小陽,你條件也不錯,再找個女朋友吧,到底想要什么樣的?”

      他也只是一笑應(yīng)之。

      李強也時常半開玩笑地對他說:“你究竟要找個什么樣的,作業(yè)區(qū)這么多美女你都看不上也就罷了,那么別的作業(yè)區(qū),別的廠……咱們廠光單身的女工就有兩千,環(huán)肥燕瘦,任君選擇,總有一款適合你,別老這么漂著?!?/p>

      大家都說,安小陽,我們看著你這樣,難受!

      男大當(dāng)婚,這是所有人為安小陽操心的原因,但他相信一切東西都是冥冥之中注定,這是他的一場劫難。他好像高塬之上的苦行僧,挑著這副重?fù)?dān)前行。

      安小陽偷得浮生半日閑,躺在街道旁的古樹底下,數(shù)著頭頂榕樹上的麻雀睡著,聽著叫聲醒來。有一刻他想,或許這棵樹的年輪里刻著這個油田的變遷,枝葉里流著這個油田的血液。樹底下細(xì)細(xì)碎碎的野花一片一片,扁豆大小的花朵俯下身子才能看得清晰,花瓣六片,顏色淺白,但是開成籃球場一樣大小的規(guī)模,也甚是起眼。小花兒儲蓄了一年的力氣,鼓足了勁,搖曳漂亮的小花蕊,迎接屬于它的花期。那時候的世界,仿佛只剩他一個人,吹過臉龐的風(fēng)只為他一個人而吹,穿過胸膛的陽光只為他一個人而溫暖,紛亂的鳥鳴,也只是讓他的世界顯得更幽靜。

      2015年元旦,丁棟和李倩的愛情結(jié)束了長跑,攜手走進(jìn)了婚姻殿堂。丁棟和李倩研究生畢業(yè)后,在西安一家傳媒公司任職,現(xiàn)在丁棟已經(jīng)坐到了他們部門文案組組長的位置上,也算是付出得到了回報。

      來到結(jié)婚的酒店,丁棟站在門口迎客,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打著領(lǐng)帶,看上去很紳士。

      “終于把你盼來啦!嘖嘖,你瞧你穿的,太扎眼了,會搶了我的風(fēng)頭的?!倍澯蟻肀е残£柕募缯f。

      “沒辦法,人長得好,穿什么都扎眼!”安小陽毫不客氣地開玩笑。

      “哎呀,安小陽你能來,我太高興了!”新娘李倩穿著一身雪白的婚紗從大廳里面走出來。

      “恭喜你們啊,你倆得到了我渴望的一切,事業(yè)和愛情?!卑残£柛锌?。

      “謝謝啦,你也會找到屬于你的幸福!今天馮薇薇也過來了,你看見了嗎?”李倩拉住安小陽小聲說。

      安小陽一愣。隨即說:“哦,她已經(jīng)跟我沒有關(guān)系了!”

      “呵,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但還是同學(xué)嘛!”丁棟拍了拍安小陽的肩膀。

      來到宴會廳,婚禮現(xiàn)場已經(jīng)布置好,熙熙攘攘的人群讓安小陽感覺眩暈。婚禮進(jìn)行曲奏起,李倩挽著丁棟的手臂出現(xiàn)在賓客們的面前,滿臉幸福的笑容。忽然在變換的燈光中,安小陽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馮薇薇正坐在中間的席位上看著他。想起那年他們四個人初次相識的場景,眨眼之間,時間已過了十年。現(xiàn)在李倩和丁棟的愛情終于修成了正果,而他和馮薇薇卻天各一邊。

      當(dāng)年的大學(xué)同學(xué)難得聚在一起。畢業(yè)幾年,他們的身份和地位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出巨大差異。老張喝多了酒,抱著安小陽和丁棟追憶當(dāng)年,舉著杯子高吟:“何日功成名遂了,還鄉(xiāng),醉笑陪公三萬場。不用訴離觴,痛飲從來別有腸!”

      安小陽發(fā)現(xiàn)馮薇薇站在他身后,馮薇薇剪短了頭發(fā),畫著淡淡的妝,渾身上下散發(fā)著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你過得好嗎?”馮薇薇問。

      “好與不好又有什么關(guān)系!”安小陽吸了口煙說。

      “你還在恨我?”

      “呵呵,恨?恨就是長在心里的毒藥,我沒必要為說放棄的人在心里種下毒藥!”

      “我要結(jié)婚了,我想親口告訴你,我只希望你過得好!”

      安小陽忽然感覺心被刀劃了一下,清晰且尖銳的疼從一個地方慢慢擴(kuò)散開,這把鋒利的刀,把他所有的幻想都連筋帶肉割斷了。他承認(rèn)在最痛苦的時候,曾經(jīng)恨過馮薇薇,不過他始終還抱有幻想?;槎Y上的人聲鼎沸熙熙攘攘,而他忽然感覺如此孤單。安小陽說:“我祝您幸福。我一個人會過得很好!”

      “那你一定要保重!你一定會找到比我更愛你的女孩!”馮薇薇深情地抱住安小陽。

      安小陽在沒有抱緊馮薇薇以前,把抬起的雙手從她背后放了下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你也,?!?!”

      看著馮薇薇轉(zhuǎn)身,安小陽忽然理解了相忘于江湖的含義,也許蕩氣回腸的愛情消失的時候,最好的結(jié)束就是相忘于江湖,在心中為眼前的人默默祝福。

      安小陽不免有些壓抑,乘著上廁所的間隙,坐在大廳沙發(fā)上,點了一根煙悶悶地抽著。忽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從悲傷的情緒里驚醒:“安小陽嗎?你快點趕到醫(yī)院來,你母親在職工醫(yī)院!”電話那頭的聲音急促而堅決。

      “怎么了,怎么了?”

      “你母親出事兒了,腦溢血,我們正在搶救!”

      電話那邊掛斷了,安小陽愣愣地望著眼前的一幅油畫,瞬間失憶了幾秒鐘,然后一把抓起書包朝著酒店門外跑去。

      安小陽給在家休假的陳璇打電話,懇求她先到醫(yī)院看下母親的情況。他連夜趕往西安,一路上他心弦崩得緊緊的。安小陽趕到醫(yī)院已是凌晨四點多,他跳下車跑進(jìn)醫(yī)院。

      陳璇正靠在高壓氧艙急救室門口的墻上,眼睛紅紅的,眼角掛著淚滴,滿是悲傷和疲憊。

      “怎么樣,我媽怎么樣?”安小陽趴在搶救室的門口問陳璇。

      “正在搶救……”陳璇緩緩地說。

      “醫(yī)生到底怎么說?”安小陽急切地問。

      “腦溢血突發(fā),你們家里沒有人,要不是鄰居發(fā)現(xiàn)得及時,人就……”

      “突發(fā)腦溢血?”安小陽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身體健康的母親怎么會有腦溢血?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過去,搶救室的門緊閉著,沒有一個醫(yī)務(wù)人員出來。天漸漸亮了,安小陽的表情凝重得可怕,陳璇的心也懸得越來越高,似乎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臨界點。安小陽摟住陳璇的肩,身體軟綿綿的,嘴唇干裂,眼睛里滿是淚水。

      “陳璇,我怕,我媽……”安小陽的聲音沒有一點力氣,充滿了恐懼。

      “這個時候我們一定要往好里想,心靈是相通的,阿姨一定能感覺到我們正在給予她力量!”陳璇摟著安小陽發(fā)抖的肩膀說。

      早晨七點多,父親從蘇里格趕到了醫(yī)院。安小陽發(fā)現(xiàn)他印象里一向精神的父親一夜間看上去蒼老了好幾歲。

      “別太擔(dān)心,一切會平安的!”父親過來摸著安小陽的頭說。

      “為什么我媽會突然暈倒?”安小陽喃喃說道。

      “你媽媽去年年底就出現(xiàn)看東西模糊、視力下降、頭暈?zāi)垦!⒄玖⒉环€(wěn)的癥狀,你一直情緒不好,就沒有給你說過?!备赣H說。

      安小陽陷入了深深的自責(zé)中,從接到電話的那一刻,他心里滿是愧疚,作為兒子他深陷在兒女情長中不能自拔,對父母的關(guān)心少之又少。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搶救室的門突然開了,一個醫(yī)生走出來。安小陽像黑夜中的行者看到黎明的曙光一樣,猛地抓住醫(yī)生的胳膊問:“大夫,我媽怎么樣了?”

      “呼吸逐漸恢復(fù)正常,但是還沒有蘇醒過來……”

      “那就是說沒有生命危險了?”安小陽未等醫(yī)生說完便又焦急地問道。

      “生命危險應(yīng)該沒有了,但病人的意識能不能恢復(fù)過來,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還得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治療觀察兩三天才能知道?!?/p>

      “她,她會留下后遺癥嗎?你們一定要全力搶救啊……”安小陽父親急切懇求著。

      “你放心,我們肯定全力以赴,這是醫(yī)生的職責(zé)?!贬t(yī)生說完,匆匆地走了。

      安小陽一下癱坐在地,陳璇趕忙把他扶起來,攙他坐到不遠(yuǎn)處的椅子上。

      三天后,安小陽陪著母親從重癥病房轉(zhuǎn)到普通病房。渡過了危險期,但她還需要在醫(yī)院養(yǎng)兩個月。

      安小陽提著煲好的雞湯來到病房,進(jìn)門后他發(fā)現(xiàn)陳璇正在母親的床邊削蘋果。

      “你什么時候來的?”安小陽驚訝地問陳璇。

      “我今天有空,過來探望阿姨。”陳璇把削好的蘋果遞給病床上的母親。

      “唉,總是麻煩閨女,心里很過意不去?!卑残£柲赣H一臉歉意。

      “麻煩什么呢?舉手之勞的事情,阿姨你要好好養(yǎng)??!”陳璇說。

      “是啊,你快點好起來,大家就都放心了?!卑残£栒f。

      “你把身體養(yǎng)得棒棒的,我還等著看你的散文呢。”陳璇說。

      “身體養(yǎng)好就行了,哪還有精力寫那東西。”安小陽說。

      陳璇朝安小陽撅著嘴笑了一下,看得吃蘋果的母親滿眼笑意。

      從病房出來,安小陽把陳璇送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我回家了,你快點上去吧,好好照顧你母親,我很喜歡她寫的散文!”

      目送著陳璇鉆進(jìn)車的那一剎那,安小陽心里的某個角落忽然一下子敞亮了起來。

      草長鶯飛的5月,母校的櫻花成為了市民春游的好去處,安小陽約上陳璇來到學(xué)校,來到他曾經(jīng)的宿舍樓下。靜靜地站在這座宿舍樓門前,抬起頭就能看到原來那間宿舍的窗戶。伴著沙沙的雨聲,似乎還聽到了宿舍里傳出的喊叫聲,是在侃女生,還是在打游戲?再仔細(xì)聽,四周靜靜的只有雨滴敲在青磚上的聲音。

      “你還記得在這里生活的那四年嗎?”陳璇問。

      “感覺那場景歷歷在目。轉(zhuǎn)眼都畢業(yè)八年了,日子過得真快,時間都去哪兒了?”安小陽似乎是自言自語。

      “是啊,門前老樹長新芽,院里枯木又開花,時間都去哪兒了啦?”陳璇也感慨。

      “其實,我媽從病房里平安走出的那一刻,很多事我就想明白了。”安小陽說。

      “小陽,我從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上了你。不過,今天聽到一點也不晚!”陳璇的話簡單而又深邃,“讓我抱抱你,以喜歡你的名義,好嗎?”

      “好——啊?!卑残£柋е愯澏兜纳眢w,忽然感到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到他的脖頸上,熱熱的帶著體溫。

      “我?guī)阍谛@里轉(zhuǎn)轉(zhuǎn)好嗎?”安小陽提議說。

      “好啊!”

      他倆并排慢慢地踱步而行,仿佛又回到了大學(xué)青澀而浪漫的純白時光。只是身邊的人變得不一樣。走在兩排櫻花簇?fù)淼牧珠g小路上,安小陽的手不自覺地扣在了陳璇的手上,緊緊相握的指間,彌漫著春天愛情綻放的味道……

      高塬——這個安小陽曾經(jīng)發(fā)誓要逃離的地方,十年后卻成了他的精神原鄉(xiāng)。年深外境猶吾境,日久他鄉(xiāng)即故鄉(xiāng)。那些調(diào)走的還是堅守的同事,失去聯(lián)系好幾年的高塬石油人,通過微信又聯(lián)系在了一起,安小陽組建的微信群,集思廣益選取了一個詩意的名字叫——“黃土高塬”。高塬早已超越了地名的含義,成了烙在這里生活過人們身上的印記。

      剛來的時候不明白這地方的方言,人家問安小陽能聽懂不,就問“解哈不?”,安小陽一頭霧水,為啥說個話還問“害怕不”,后來才知道是問他聽懂了沒有?,F(xiàn)在安小陽也能說一口陜北話。陜北話里,土塊念“土疙瘩”,去年念“年時”,現(xiàn)在叫“兒歌”,高粱稈叫“棒棒”。

      起風(fēng)了,安小陽站在高塬山巔,張開雙臂閉上眼,讓風(fēng)從腋下呼呼地鉆過去,想象自己飛起來了。眼前的這片荒塬向人們敞開,來到這里的人看得到它的褶皺,它的傷痕,這里雖然貧窮,但是它能給你它的所有。這里的瀘州老窖、悶倒驢、二鍋頭、西鳳,雖然都是一樣的辛辣刺鼻,卻每次都有不同的記憶。這里承載著他所有的青春記憶,青春里的那些事、景、人,想起來好像昨天發(fā)生的一樣,那一點一滴的記憶,一格一格儲存在大腦里。

      收到卓瑪老師的信,是2015年5月初。這位可敬的老師說他們那年一起支教的六個大學(xué)生后來陸續(xù)都到過金塬,只有他沒有回來過,他希望能再給安小陽演奏一次《月光下的鳳尾竹》。

      沿著十年前的路線來到金塬德扎小學(xué),這次不再需要行色匆匆。車順著草原間的大道穿行,遠(yuǎn)眺野花朵朵。野花間一座座帳篷,似白云似星星散布在草原上。藍(lán)得刺眼的天,白得傾目的云,給遼闊的草原投下斑駁的陰影。

      天黑之前坐上了那輛變化不大的面包車,一路上聽著它稀里嘩啦的聲響,安小陽來到學(xué)校門口。學(xué)校還是當(dāng)年的樣子,丁香依舊散發(fā)著香氣,一串一串的紫色小花蕊,絢麗地被嬌嫩的綠葉襯托著,好像一直開放在金塬的歲月里。

      來到一間亮著燈光的宿舍門口,安小陽喊了一聲:“卓瑪老師?!遍T吱呀一聲開了,晚上門口光線不好,卓瑪老師向前走了幾步才看清楚來的人是安小陽,便上前和他緊緊地?fù)肀г谝黄?。卓瑪老師這幾年里容貌變化不太大,只是背比以前駝了一些。

      “你們教過的孩子們,都在大城市讀大學(xué),他們一直想著你們幾個,我替他們敬你一杯!”卓瑪老師激動地敬上一杯青稞酒。

      “謝謝您!這里永遠(yuǎn)都是我心里的一塊寧靜之地?!卑残£柦舆^烈酒一飲而盡。他和卓瑪聊了好多近幾年工作生活的情況,他倆都喝多了酒,卓瑪老師拿起了葫蘆絲,為安小陽一個人吹起曲子《月光下的鳳尾竹》,安小陽在葫蘆絲發(fā)出的悠揚婉轉(zhuǎn)聲中,看到當(dāng)年一群人圍坐在院子里的情景。

      第二天起床,卓瑪老師給安小陽在水龍頭上接了一盆洗臉?biāo)残£栿@訝地問什么時候在這里修了一條水渠。

      卓瑪老師笑了笑說:“這水渠有個秘密!”

      “秘密?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也想過在這里修建一條水渠,減輕你每天背水的負(fù)擔(dān)。”安小陽回憶起和馮薇薇提過這個建議,當(dāng)時限于資金短缺,才把這個計劃擱置了。

      卓瑪老師慈祥地說:“傻孩子,這個水渠就是用你們捐助的錢,修建而成!”

      “捐錢?我們?”安小陽不可思議地望著卓瑪老師。

      “這么多年,一直有人來看望我和孩子們。”

      “誰?”

      “馮薇薇!”

      安小陽愣在了宿舍門口。

      卓瑪老師說這么多年馮薇薇每年都來學(xué)校,每次都會留下一萬元錢,并說以她和安小陽的名義捐助,馮薇薇說這是她最大的心愿。半個月前水渠修通后,馮薇薇也來拜訪過他,還講述了她與安小陽分手的事情以及自己要結(jié)婚的打算。她走的時候也說這里永遠(yuǎn)都是她的心靈故鄉(xiāng),并留下了兩瓶昨天晚上他倆喝掉的青稞酒。

      卓瑪老師說:“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很難說誰對誰錯,存在就是合理,馮薇薇是個好女孩?!?/p>

      卓瑪老師帶著安小陽來到那根飽經(jīng)滄桑的旗桿下,安小陽在旗桿上尋找著自己的名字,忽然在他名字旁邊看到熟悉的痕跡,出自馮薇薇之手的一張笑臉圖案和豎著刻在旗桿上的一句話:世界以痛吻我。

      安小陽的眼底一片潮濕。他曾經(jīng)刻骨銘心愛過恨過的人啊,竟然以如此方式愛著他。馮薇薇在他倆愛情的發(fā)源地,一直默默地澆灌著最純真的愛,這一瞬間她的愛已經(jīng)超越了愛情本身。是誰說過,靈魂深處有香氣的人,一定慈悲善良。安小陽在“世界以痛吻我”旁邊,刻出另一行字:美麗心靈。

      他拿出許愿瓶,將馮薇薇送給他的紅色心形石頭,以及那封信裝進(jìn)去,埋在水渠下面。從開始的地方結(jié)束,這應(yīng)該就是最好的善終。

      “如果石頭可以發(fā)芽,這顆石頭也會生長開花,像校園里綻放的丁香,芳香四溢;像水渠里奔涌的清泉,沁人心脾?!弊楷斃蠋熇残£柕氖终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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