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星
少年的癡狂豪放,似劍氣,在畫中縱橫,然唯有經(jīng)歷痛苦的蛻變,才能奏響靈魂的簫聲,創(chuàng)造出自己獨特的畫風,讓幽冷的簫聲伴著長虹的劍氣,氤氳。
幽冷有劍氣,放曠蘊簫心,正是這劍氣與簫心,構筑了一個陳洪綬,覺醒了真正的陳老蓮。尤愛他那幅《山仙靈石土圖軸》。湖石之前是清雅的蘭花,青石敷葉,白粉著花,崢崢靈石,似這天地間亙古不變的正氣;微垂幽蘭,使清冷的樂音佩然而出。石與蘭之沖突,顯示強烈的張力,讓人驚悸,又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這是他的境界,是他的創(chuàng)造!面對明朝的滅亡,他不像其他“氣質(zhì)高潔”之士自怨自艾,將大好的青春,借著“高潔”之名,荒廢在花間柳巷,以“痛心不甘”“身當為前朝之人”為名,發(fā)著牢騷,窮其一生也不過是落得個光陰虛度。其實,他比他們更有資格抱怨——他不到二十歲名氣便響徹大江南北;他一心為朝廷,然王朝腐朽;他聽了明亡的消息痛心疾首。他的情比他們更深,他的痛比他們更徹,他卻毅然絕然地繼續(xù)執(zhí)筆,創(chuàng)造了“古拙勝晉”的陳氏“箓籀法”。
可惜,終是明末,若身處盛唐,未加冠的他便儼然又是一個李白,如癡如狂;幸好,正是明末,亡朝之痛,生活困境像“一根根無形的絲將他緊繞,卻也因此使他頓悟,破開重重困境,在蕓蕓眾生之中找到了自己。自此,劍氣仍在,亦奏響了靈魂之聲,思考之聲,吹起了自己靈魂的簫聲。
周工亮說,他不是畫師,而是“大覺金仙”,是圓滿智慧的覺者。是的,陳洪綬,正如他在《蕉林酌酒圖》中所畫的手執(zhí)酒杯的主人公一般,淡然的神情,目光透過茫茫塵世,向宇宙深處延伸,越過潺潺的歲月,訴說著對生命的感悟。生活鑄造了他,他善于創(chuàng)作凄愴的人物,他的人物更是他的體驗,他的生命。不論景,還是人,他以獨創(chuàng)的夸張手法,別于世人的畫風,更古的意境,塑造了自己的世界,靜止了流年。借《紅樓夢》的物象來說,他好像吃了“流香丸”般,人幽畫亦幽,畫卷一展,幽香便飄逸而出。曠古幽冷的簫聲始于心之所向,放蕩不屈的劍氣是他對生命的態(tài)度。
“皆得劍氣與簫心”,在苦難的氤氳中,將生活百態(tài)煮成茶,入愁腸,將年少的輕狂剝繭抽絲,終留得一分正氣,融入一分凄迷。拒絕炎涼世態(tài),告別塵世風煙,仍舊一雙醉眼,卻看透了繁華終逝,筵席終散,唯有內(nèi)心的寒梅可以永遠開放,唯有心靈的簫聲可以一直奏響。度過了只將劍氣豪情入畫的青春年少,終是待到生活劍亦簫,釀成了自己的創(chuàng)造。
讀讀陳洪綬的畫吧,你會在放曠劍氣之中,聽得見幽咽的簫聲,發(fā)現(xiàn)那個神色淡然的“大覺金仙”透過薄薄的紙,穿過重重的時空,與你的目光對接,訴說著他的劍氣與簫心,希望你能夠知曉生活的苦難,經(jīng)得住年輪的洗禮,活出自己的感悟,創(chuàng)造自己的“仙境”。
評? 語:
以飽蘸深情的筆觸勾畫大師陳洪綬的形象。刪繁就簡,緊扣兩點:少年的天縱之才,疏狂豪放;中年的家國之痛,歷經(jīng)滄桑。藝高圓熟,以劍氣簫聲比擬,貼切精當,令人叫絕。文章疏密相間,不蔓不枝。圍繞中心,語言精練。行文從容大氣,文采斐然,意蘊豐厚。
(指導教師? 仲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