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探本

梁雨

內容提要：本文回顧了海內外學者的惲南田研究成果，對惲南田年表、生平、文集、畫跋、花卉、山水、書法、美學內涵、畫派現(xiàn)象及專題研究等方面的成果進行了梳理，評述了相關研究的切入點、方法和內容，并對惲南田研究的現(xiàn)狀提出了個人思考。

關鍵詞：惲南田研究；切入點；方法；現(xiàn)狀

在古代繪畫史的坐標中，“寫生正宗”的定位和《南田畫跋》的流傳，無論是技術層面研究還是理論層面探討，都是后入學習花烏畫無法繞開的歷史節(jié)點；“惲派”和“常州畫派”的研究更是成為美術史上的顯學；“南田沒骨”則一度成為繪畫風格技法中關注的焦點。由此可見，惲南田研究在業(yè)界已是顯學。

針對前人可觀的研究成果，筆者從以下幾方面進行了梳理：

一、目前學者主要是在惲南田年表的編撰、生平的整理以及文集、畫跋的點校等方面，取得了豐碩成果，為我們提供了比較可信的歷史材料

在年表編撰方面的著作有楊臣彬先生的《惲壽平年譜簡編》，承世名先生在此基礎上又做了增補工作。蔡星儀先生也進行了大量的基礎性史料搜集工作，進一步修正和完善了惲南田的年譜編撰。臺灣張臨生先生也編撰有《惲壽平年表》。在生平整理方面的著作有傅抱石的《惲南田》，該書通過詩文之間的串聯(lián)，勾畫出惲南田的生平事跡和學藝進程的史實畫面。楊臣彬《惲壽平早年事跡》，承名世、承載的《惲南田》，臺灣學者王家誠的《沒骨花卉畫家惲壽平》，白堅的《惲壽平的傳奇身世》等，這些作品以文學傳記體為寫作手法，成為惲南田生平事跡的通俗讀物。在文集、畫跋的點校方面有1973年臺北學海出版社出版的《甌香館集》（清繕本）、人民文學出版社的《惲壽平全集》、西泠印社的<南田畫跋》等，其中年輕學者劉子琪的《南田畫跋今校今注》一書，在對《南田畫跋》現(xiàn)存版本精審精校的基礎上，以蔣光煦《別下齋叢書》本為底本，另將收錄于《借月山房匯鈔》《甌香館畫語>及秦祖永《畫學心印》，而未被收錄于《甌香館集》的畫跋文字，單列《附錄》—卷，從而很大程度地保留現(xiàn)存刻本所見的南田畫跋條目。以上這些史料考證、文論點校等是研究渾壽平畫學、美學思想及其生平交往的重要文獻，為持續(xù)性研究提供了可靠的基礎性資料。

二、關于惲南田花鳥畫繪畫風格和藝術成就的研究，成果最為可觀

如蔡星儀先生的《論惲壽平的沒骨花卉畫》圍繞其舍山水而取花鳥，沒骨法定宗徐熙，通過師造化解決形、神、韻、逸、攝情等形而上層面美學價值的表現(xiàn)問題。惲振霖先生在《惲壽平與沒骨寫生法》中認為惲南田沒骨寫生法最重要的成就在于他對顏色表現(xiàn)力的發(fā)展，對其藝術創(chuàng)作道路進行了解讀。周積寅先生的《惲南田花鳥畫風》論及惲南田沒骨法的特點，其—變秾麗為淡雅，其二點染同用為前人未用之法，其三沒骨中有骨不失骨法用筆精神，從這三個層面闡釋其沒骨成就?？琢鶓c先生在他所編寫的《中國畫藝術專史·花鳥卷》一書中，對惲南田沒骨花卉的研究能夠結合自身的創(chuàng)作感晤，見解獨到。首先，他探討了惲南田藝術取法于徐崇嗣沒骨法的三點原因。其次，他論證了惲南田花卉畫的藝術特點：一是得色、光、態(tài)、韻之妙，并結合具體作品展開點對點的分析；二是得山水畫的涵養(yǎng)，將山水畫技法融入花卉寫生中，是惲南田的優(yōu)勢昕在。最后，他認為惲南田的沒骨花卉“以極似師其不似”為理論基礎，以雅俗共賞為其審美風格。這種從創(chuàng)作體晤中的研究，能夠切中技術語言要點，對筆者的研究角度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另外，《中國花烏畫通鑒13·寫生正宗》（盧輔圣主編，查律著文）—書中，對惲南田的研究也有著較高的學術水準。文本分為四個板塊展開。其一，在“舍山水學花卉”一節(jié)中，結合具體的惲南田題畫跋，進行邏輯論證，條理清晰，但落實在具體作品中，探討不同題材之間繪畫表現(xiàn)語言如何轉換方面，剖析深度不夠。其二，在“造化在我”一節(jié)中，惲南田強調“參以造化，獨辟蹊徑”的創(chuàng)作思想，并通過寫生來體悟“師古人之心”而“非師古人之跡”的理念，并結合具體的作品加以論述。這是文章的一大亮點，但苦于篇幅所限而沒有進一步更為系統(tǒng)全面地展開論證。臺灣的兩篇碩士論文《惲派沒骨花鳥研究》和《“意、韻、情”——惲壽平花鳥畫探討》，作者們駕馭文獻材料、梳理考證的學術能力以及剖析的深入程度值得學習。關于惲南田花鳥畫藝術研究的碩士論文和雜志中相關的短文，數(shù)量上可觀，但可能限于篇幅或關注作品本身不夠，人云亦云，沒有提出較為新穎的視點，能夠深入作品語言本體的研究較為少見。

三、對惲南田的山水畫和書法成就的研究成果

在惲南田的山水畫和書法研究方面有前輩學者鄭午昌先生的《中國畫學全史》、黃賓虹先生的《古畫微》、傅抱石先生的《惲南田》《中國繪畫變遷史綱》、王伯敏先生的《中國繪畫史》以及俞劍華先生的《中國美術家人名辭典》等著述。這些著述對南田山水成就高于“四王”或勝于花烏持有共識，是研究惲南田山水畫歷史地位不容忽視的重要理論依據(jù)。還有很多是以繪畫風格和美學角度論述為主的著作，如房師田的《惲南田的山水畫與花鳥畫》、周積寅的《惲南田山水畫風》等。潘茂在他的《淺談惲南田的山水畫》一文中指出，惲南田的山水畫成就極高，分別從其摹古人、師造化、學時人、自成家四方面來陳述山水畫創(chuàng)作的思想。吳錦川的《士氣與逸格——惲南田山水畫的歷史研究》將重點放在惲南田山水畫的歷史定位來展開，提出其山水畫具有士氣和逸格的特點。在這些惲南田山水畫藝術成就的研究中，多數(shù)是論證并試圖說明其山水畫藝術成就被繪畫史忽略的史實，或者探討舍山水而轉花卉的原因。徐浩然、錢世康的《淺談惲壽平的書法》指出惲南田書法成就為畫名所掩，尋求其書法和繪畫之間的關系，才能更全面地理解其藝術成就。其中，劉喬女士關于惲壽平山水畫的研究值得關注，她的《惲壽平（一竹齋圖）卷研究》以惲南田為唐宇肩齋室而創(chuàng)作的一張山水畫作品為切入點，從文獻考證著眼，提供了惲南田研究的新思路，具有借鑒意義。

四、以惲南田為核心的畫派相關研究以及從美學層面展開的探討

如潘茂的《中國畫派研究叢書·常州畫派》、葉鵬飛的《常州畫派研究》、常州畫院所編的《江南新雨——常州畫派研究文集》等。蔡星儀先生的《寫神、傳韻、攝情——論惲壽平的美學觀》分別從惲壽平花鳥畫的寫神、傳韻、攝情三個層面探討惲壽平的花鳥畫美學思想，側重于畫跋的內容。樊波先生的《中國書畫美學史綱》一書中關對明清花鳥畫的美學思想進行了系統(tǒng)的闡釋，其成就集中體現(xiàn)在形式構造的探討和審美標準的建立兩方面。這為我們認清惲南田花鳥畫美學思想的價值提供了理論依據(jù)。陳傳席先生的《靜、凈——惲南田繪畫美學》提出了其美學的“靜氣說”，清入畫畫強調靜氣，惲南田的山水、花鳥畫集中體現(xiàn)了這一美學內涵。朱良志先生的《惲南田的繪畫美學思想》認為其美學內涵體現(xiàn)在“亂”字說，呈現(xiàn)生命真性的“亂”，“亂”的悲劇性，“亂”之美的零亂碎相、迷離亂趣、蕭散野意，由此共同構造了—個“亂”的美學意境。

五、立足于惲南田單件作品的研究，基本是從作品考證鑒定和作品賞析的角度進行的

作品考證鑒定方面有啟功先生的《明清三家繪畫鑒考》、徐邦達先生的《中國書畫偽訛考辨》、肖燕翼先生的《古書畫史論鑒定文集》、潘深亮先生的《惲壽平書畫及其鑒識》等。作品風格賞析方面有萬新華的《寫生本色仿古能事——記南京博物院藏惲壽平（寫生花卉竹石冊）和（仿古山水冊）》、劉剛的《惲壽平花卉圖冊》等。美國學者朱莉婭·K默里的研究文章值得關注。國外學者的研究立足于作品實物，通過文字和圖像進行解讀和剖析，進而展開與其相關的聯(lián)系，構建起—個完整而又豐富的邏輯結構體系，由點帶面，切口小、問題大這種研究方法給我們提供了思路，值得借鑒。但是限于國外學者身份，他們對語言本體都無法展開準確的理解和闡釋。

六、對于惲南田和他的贊助人也有研究涉獵

美國學者李鑄晉先生在其《中國畫家與贊助人》一文中指出，惲南田的贊助人對其藝術創(chuàng)作的形成、引導等市場層面的影響，個人藝術語言風格如何平衡于市場之間的需求關系。

綜上所述，惲南田研究的涉獵范圍比較全面，成果比較豐厚，為筆者進一步的研究奠定了基礎。然而，圍繞惲南田藝術語言本體展開的系統(tǒng)性研究明顯不足。個案研究或求全求整，重視宏觀把握；或長于理論研究，實踐認識先天不足。叢書著作，又往往限于體例，對于繪畫本體研究縮手縮腳。期刊短文涵蓋研究的多個角度，或未涉及本體的探討，縱然有也是淺嘗輒止?？梢姼哔|量的本體研究成果不多，問題在于：一、缺乏從繪畫語言史中認知“南田沒骨”的本質；二、對于其語言的來龍去脈缺少實質性的挖掘；三、淡化作品中技法的經典“法”“理”原則；四、過于關注其作品本身之外的研究。另外，雖然出版的畫冊種類繁多，但選擇精度不夠、主題不明，對于惲南田作品的經典定位缺乏精確把握。

因此，對惲南田的深度研究仍有更多的可能性，其中藝術語言本體的研究值得重視。

參考文獻

[1]孔六慶.中國畫藝術專史：花鳥卷[M].南昌：江西美術出版社，2008

[2]盧輔圣，查律中國花烏畫通鑒13：寫生正宗[M]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8

[3]朱良志.南畫十六觀[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4]劉子琪.南田畫跋今注今譯[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