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
——監(jiān)督還是合謀

（博士生導師），

一、引言

2016年12月財政部發(fā)布的《會計信息質量檢查公告》中顯示，部分企業(yè)存在財務管理薄弱、會計核算不規(guī)范、財稅法規(guī)政策執(zhí)行不到位甚至嚴重違反財經紀律等問題，會計造假行為層出不窮。一般來說，良好的公司治理會形成完善的內部控制，提高會計信息質量，而高管的薪酬設計是公司內部治理的主要內容。研究發(fā)現，高管會通過操控會計信息、虛構公司利潤來增加自己的薪酬。但據《證券時報》報道，部分上市公司近幾年凈利潤的連續(xù)下滑卻伴隨著高管薪酬的逐年攀升，甚至出現高管薪酬超過凈利潤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高管薪酬是否還會影響上市公司的會計信息質量及其影響如何成為社會關注的熱點問題。

有研究發(fā)現，高管薪酬越高，會計信息質量越高。依據委托代理理論，企業(yè)支付高管高額的薪酬，是希望其為公司效力。高管唯有努力工作，才可能被委托人繼續(xù)任用。一方面，高管的努力提高了企業(yè)經營業(yè)績，減弱了公司進行盈余操控的動機；另一方面，高管為贏得股東的信賴，也會做好會計信息的產出工作。根據“理性經濟人”的假設，當公司實施薪酬激勵時，高管與股東的利益目標趨于一致，進行盈余管理的可能性降低。高管薪酬增加時，外部公眾和媒體的關注度也會增加，高管的機會主義成本增加，更難操控會計信息。另外，增加高管的薪酬會降低在職消費，這將降低他們通過操控會計信息來進行掩飾的可能性。一旦惡意的盈余管理被查處制裁，高管面臨的是降職甚至開除，還會失去之后的就職競爭力，因此高管不會為了增加公開披露的報酬而進行盈余管理，操控會計信息。也有學者認為，高管進行盈余管理有可能是認為公司的會計政策低估了公司的實際盈利狀況，在增加個人利益的同時，更加真實透明地披露了公司的真實業(yè)績信息。

也有研究發(fā)現，高管薪酬越高，會計信息質量越低。①從薪酬確認依據的角度分析，股東傾向于以盈余衡量高管的努力程度，以此來確定其薪酬。管理層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有動機做出虛報公司利潤的舉動。采取盈余管理行為獲得的薪酬越高，作為理性經紀人的高管操控會計信息的動機越強。②從收入時間價值的角度分析，相比于未來收益，高管人員更注重當前無風險的貨幣收入，高管傾向于將未來的公司盈余操控至當前報告期間以求獲得薪酬現值，導致會計信息質量受損。③從避稅的角度分析，上市公司將部分薪酬通過虛構項目等途徑以現金形式報銷給高管，在財務賬目上表現為管理費用增加、應付薪酬減少，在幫助高管避稅的同時減少了企業(yè)所得稅。由于避稅行為是復雜且不透明的，高管利用這個特性謀取私利，進一步降低了會計信息質量。

根據《公司法》的規(guī)定，廣義的公司高管包括董事、董事會秘書、監(jiān)事、經理、副經理、財務負責人。董事承擔向股東匯報會計信息的責任，而CEO是會計信息的最終產出者，兩者與公司的會計信息質量緊密相關且兩者之間也存在著密切的聯系。目前學者主要關注獨立董事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的關系，但實證表明兩者的關系并不顯著。而針對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關系的研究發(fā)現，對CEO的薪酬激勵能夠抑制其基于機會主義而進行的盈余管理。目前學者對于董事和CEO之間關系的研究存在較大爭議，部分學者基于三層委托代理理論，認為董事承擔監(jiān)管職責，與CEO之間是監(jiān)督關系，還有部分學者認為董事和CEO之間存在合作自利的關系，而董事與CEO在其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過程中呈現的關系究竟是監(jiān)督還是合謀尚待研究。

分析已有文獻可知，以下問題尚待進一步研究：

第一，目前關于高管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影響的文獻大多將所有高管的薪酬作為整體進行研究，少數學者開始關注單類高管的薪酬，卻缺乏對不同高管之間的關系推動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過程研究。本文選取高管中與會計信息密切相關的董事和CEO，基于兩者之間的關系研究其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由于董事和CEO之間可能兼具監(jiān)督和合謀關系，本文將董事薪酬分解為監(jiān)督薪酬和超額薪酬，探究不同類型的高管薪酬及薪酬的不同組成部分對會計信息質量的不同影響以及高管關系在其中的推動作用，從而為企業(yè)通過薪酬設計提高會計信息質量提供更詳細的經驗證據。

所謂監(jiān)督薪酬是指董事薪酬中上市公司支付給董事，鼓勵其履行監(jiān)督職能的薪酬，薪酬高低取決于董事的監(jiān)督難度及監(jiān)督力度；超額薪酬是指董事利用權力尋租獲得的超出其對公司真實貢獻應得的合理回報的部分。當董事薪酬中只包含監(jiān)督薪酬時，說明董事認真履行了監(jiān)督職責，沒有自利行為，與CEO是簡單的監(jiān)督者與被監(jiān)督者的關系；如果董事薪酬中包含超額薪酬，說明董事存在尋租行為。由于CEO手中的權力和掌握信息的優(yōu)勢，董事的尋租行為有可能是與CEO聯手實行的，以操控會計信息為手段謀取私利，損害股東利益。此時，兩者之間除了監(jiān)督關系可能還有合謀關系，甚至董事監(jiān)督職能失效，兩者關系完全變?yōu)楹现\。董事和CEO都與會計信息有密切關系，兩者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也會對會計信息質量產生影響。

第二，已有研究把高管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作用機制作為理論基礎探究影響的方向，而未實證檢驗作用機制蘊含的影響路徑，對于高管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內在過程尚缺乏經驗證據。本文使用中介效應模型，構建“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超額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的檢驗路徑，并基于大股東監(jiān)管對董事監(jiān)管的替代作用，進一步探討大股東監(jiān)管對該路徑的調節(jié)作用，更加深入地研究高管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機理，幫助上市公司從影響的全過程分析路徑上的各個環(huán)節(jié)，找到薪酬設計中存在的問題并及時解決。

二、理論分析和研究假設

（一）董事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

委托代理理論指出，所有權與經營權的分離導致信息不對稱，進而導致了股東與公司高管的利益沖突，阻礙了公司良性發(fā)展。根據激勵理論，合理的激勵制度將使高管和股東、公司的利益目標趨于一致，從而緩解代理沖突。薪酬設計作為一種顯性的激勵機制，經常被用來鼓勵高管選擇對公司、對股東最有利的行為。當股東給予的與職能相關的薪酬達到了董事的期望時，董事為了持續(xù)享有這份薪酬，會做出維護股東權益的決定以求獲得繼續(xù)任命的機會。一方面，董事工作積極性上升，正向促進公司業(yè)績增長，根據印象管理理論，擁有良好業(yè)績的公司會計信息質量普遍較高；另一方面，由于利益目標一致，董事自利的機會主義行為減少，操控會計信息的可能性也就相應降低。因此，本文認為，董事監(jiān)督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存在正向關系。

但是目前我國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權掌握在“內部控制人”手中，董事會進行利益權衡且有機會以犧牲股東利益為代價最大化謀取個人利益。當薪酬激勵力度不夠時，一方面董事對公司的歸屬感和責任感降低，在工作職責上選擇偷懶，甚至不執(zhí)行監(jiān)督職能，從而會計信息質量降低；另一方面，利益需求未被滿足時，董事作為理性經紀人，更偏向于選擇背叛股東去追求自利目標，采取其他方式獲取更高薪酬，為了掩飾自己的自利行為，董事可能會操縱會計信息，這部分與董事監(jiān)督職能無關的薪酬即董事超額薪酬，超額薪酬的提高意味著會計信息質量的降低。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a：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越高，會計信息質量越高。

假設1b：董事超額薪酬越高，會計信息質量越低。

（二）CEO薪酬與董事薪酬

在三層委托代理關系中，董事承擔的是監(jiān)督代理人的責任。但是對于董事和CEO的關系，學術界存在“監(jiān)督觀”和“合謀觀”的分歧。

“監(jiān)督觀”認為上市公司董事會的獨立性逐漸增強，董事和CEO之間存在較強的監(jiān)督與制約關系。當激勵力度足夠大時，董事與股東的目標趨于一致，此時董事會想盡辦法使CEO努力工作，監(jiān)督其合理使用職權。根據社會比較理論，董事會根據自己所獲得的薪酬為CEO設定薪酬，董事獲得的監(jiān)督薪酬提高，CEO薪酬也會相應地提高。

但是“合謀觀”認為董事與CEO之間是合作關系甚至是合謀關系，由于市場尚不成熟，董事的聘任受人際關系的影響，在同等條件的候選人中董事長和CEO等人的“朋友”更有可能入選董事會?！叭箮Ф隆钡拇嬖谙魅趿硕聲O(jiān)督職能發(fā)揮的效力。親戚好友之間的利益共享文化使得上市公司的董事從一開始就有和CEO合謀的可能性，在提高自己薪酬的同時給予CEO好處。根據高管權力理論，即使不存在“朋友”關系，如果董事的薪酬需求得不到滿足，會產生通過其他方式獲得額外收益的動機，CEO也有可能通過手中的權力和掌握信息的優(yōu)勢，“收買”董事與之合謀共享高薪，董事超額薪酬與CEO薪酬保持相同的變化趨勢?；诖?，本文提出假設2：

假設2a：董事的監(jiān)督薪酬增加會導致CEO的薪酬增加。

假設2b：董事的超額薪酬增加會導致CEO的薪酬增加。

（三）董事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

根據高層梯隊理論，CEO與會計信息質量有著緊密的聯系。由于股東無法直接知曉信息質量，其為獲得更真實有用的決策信息，會加強對董事的監(jiān)督激勵，使董事發(fā)揮監(jiān)督制約作用。為了使CEO提供有用的會計信息，董事會選擇加大CEO的薪酬激勵力度。根據心理契約理論，在高薪作為回報的基礎上，CEO會努力工作，提高會計信息質量。所以本文認為，董事得到的監(jiān)督激勵薪酬越高，給予CEO的激勵薪酬也會越高，會計信息質量越高，即形成“董事監(jiān)督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路徑，如圖1所示。

圖1 “監(jiān)督觀”下影響路徑關系

而在“合謀觀”下，董事利益未得到滿足，從而產生通過其他方式謀求利益的動機，CEO要達到分享和轉移剩余索取權的目的需要順利通過董事的監(jiān)督，因此雙方達成“默契”。另外，由于CEO也參與董事是否連任的決策，董事也有可能向CEO示好，而后CEO使用權力為董事謀取利益。董事即使知道CEO的某些決策有損于股東利益，但出于利益需求也會向股東隱瞞。高管聯結使得上市公司的內部控制失效，而公司的內部控制與盈余質量密切相關。所以本文推測，董事出于自利動機獲得的報酬越多，越能說明雙方存在合謀。這種自利行為通過操縱公司會計信息得到了掩飾，從而降低了會計信息的質量，即形成“董事超額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路徑，如圖2所示。

圖2 “合謀觀”下影響路徑關系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

假設3a：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越高，會計信息質量越高，其中CEO薪酬起中介效應。

假設3b：董事超額薪酬越高，會計信息質量越低，其中CEO薪酬起中介效應。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設計及檢驗模型

本文實證部分首先構建董事薪酬分解模型，獲得董事監(jiān)督薪酬及超額薪酬數據。然后，構建中介效應模型組驗證董事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三者的關系。

1.變量定義與董事薪酬分解。首先，將上市公司財務報表中披露的“薪酬最高的前三名董事的總薪酬”作為被解釋變量、與監(jiān)督難度和監(jiān)督需要相關的因素（見表1）作為解釋變量構建模型，將模型能擬合的部分稱作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超出監(jiān)督職能所匹配薪酬的殘差部分作為董事超額薪酬。

其中，i表示公司，t表示年度，Monitor是指表1中的全部影響因素，Year是指年度虛擬變量，LnDirPay表示董事薪酬，以企業(yè)年報中“薪酬最高的前三名董事的總薪酬”的自然對數表示。模型中，由監(jiān)督因素解釋部分的薪酬，我們稱為董事監(jiān)督薪酬；其殘差被稱為董事超額薪酬（LnDirPay_E）

表1 董事監(jiān)督職能相關的影響因素

其次，本文實證中涉及的變量還包括：

（1）會計信息質量（QAI）。葛家澍等（2001）認為會計信息應首先具備決策有用性，即具備可靠性和相關性，另外必須保證在決策前提供，即保證及時性。因此，本文從可靠性、相關性、及時性三個維度選取三個指標，歸一化處理后相加成一個綜合指標來度量會計信息質量。①可靠性：以企業(yè)盈余管理水平衡量，設置變量|DAcc|代表企業(yè)可操作性應計利潤的絕對值，采用擴展的瓊斯模型計算。②相關性：以上市公司及股票的內在投資價值衡量，設置變量RFR。胡國柳、韓蔥慧（2009）研究指出，上市公司會計信息有用與否取決于該公司的內在投資價值，而一家公司的內在投資價值可通過凈資產收益率與無風險收益率的比值來測度。本文采用一年期上海銀行間同業(yè)拆放平均利率（shibor）代替無風險收益率。2010～2015年shibor分別為：2.61%、4.92%、4.77%、4.43%、4.96%、3.04%。③及時性：以報表披露延遲時間衡量，設置變量TIME。由于企業(yè)內外部信息使用者之間存在信息不對稱，會計信息不及時披露可能為某些企業(yè)操縱會計信息創(chuàng)造了時間條件（朱曉婷、楊世忠，2006），所以財務報表的公布時間與其預計公布時間相比是否有差異可以從側面反映企業(yè)會計信息質量的高低。

（2）CEO薪酬（LnCEOPay）。用公司財務報表中“總經理薪酬”的自然對數衡量。

2.中介變量模型。本文參考已有文獻，選取資產負債率（TDR）和凈資產收益率（ROA）為控制變量（簡冠群，2013；胡國柳、韓蔥慧，2009）。根據上文的分析，董事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是通過影響CEO薪酬安排來實現的。為檢驗CEO是董事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的中介變量，需要建立如下三個方程（Mackinnon et al.，2006）：

式（2）～式（4）中：LnDirPayi,t代表LnDirPay_Mi,t和LnDirPay_Ei,t；系數c表示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超額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影響的總效應；系數a表示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超額薪酬）對CEO薪酬的影響效應；系數c′表示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超額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的直接影響；系數b表示CEO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

（二）樣本選擇與數據處理

本文以2010～2015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初始樣本，根據研究需要剔除以下樣本：①ST、?ST的公司；②金融業(yè)的公司；③董事長和CEO兩職合一的公司；④數據缺失的公司。鑒于模型對行業(yè)內公司數量的要求，剔除各年度樣本公司數量少于10的行業(yè)。本文以2001年證監(jiān)會分類為標準對行業(yè)進行分類，為防止制造業(yè)公司數量過多干擾回歸結果，對制造業(yè)進行二級分類。最終，有效樣本數據為4662個。

由于國泰安數據庫中缺少CEO薪酬和本文所需持股比例數據，為保證薪酬數據的匹配，本文從巨靈數據庫獲得所有薪酬數據和持股比例數據，剩余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

為了解近幾年高管的薪酬水平，本文按年份對董事薪酬和CEO薪酬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參考2015年1月1日正式實施的《中央管理企業(yè)負責人薪酬制度改革方案》，將高管薪酬與上市公司在崗職工平均工資進行比較，分析高管的薪酬水平，如表2所示。

表2 薪酬描述性統(tǒng)計 單位：萬元

由表2可知，2010～2015年董事薪酬一直穩(wěn)定在100萬元以上，CEO薪酬一直穩(wěn)定在50萬元以上，且前五年一直在增長，2015年大幅下降或與當年實施改革方案有關。六年來，董事薪酬的年平均增長率為4.61%，CEO薪酬的年平均增長率為1.20%，而上市公司在崗職工平均工資處于下降狀態(tài)。董事薪酬與上市公司在崗職工平均工資的倍數關系一直維持在12～18倍，CEO薪酬則是維持在5～7倍，且薪酬差距在持續(xù)加大。參考央企規(guī)定，我國上市公司CEO薪酬尚處正常范圍，董事薪酬過高。

本文對全樣本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全樣本描述性統(tǒng)計（N=4662）

董事薪酬的最大值為17.0600，最小值也有10.7100，說明董事薪酬水平普遍偏高。CEO薪酬的最大值為16.0800，最小值只有1.4600，差異較大。操作性應計利潤絕對值的均值為0.0657，最大值為2.7109，盈余管理的行為非常普遍。另外，上市公司及股票的內在投資價值、報表披露延遲時間波動較大，結合會計信息質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可以發(fā)現，上市公司的會計信息質量水平差距較大。獨立董事比例的均值為0.3126，最小值為0.0025。證監(jiān)會于2001年指出，獨立董事人數至少應占董事會總人數的三分之一，由此可以看出，我國上市公司的董事會獨立性依舊有待提高。

（二）回歸結果分析

1.董事薪酬分解回歸分析。由表4可以看出，上市公司董事薪酬的水平受到較多因素的影響?？傮w而言，董事薪酬與公司的監(jiān)管難度和監(jiān)管需要之間顯著相關，模型的擬合優(yōu)度較好。由此，本文相信模型結果能較好地還原實際情況，可以為后續(xù)回歸提供數據基礎。

2.董事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關系的回歸分析。本文使用模型（2）（3）（4）組成的方程組檢驗假設1、假設2和假設3。為方便對比分析，在表5中同時報告三個模型關于超額薪酬和監(jiān)督薪酬的回歸結果。

表4 董事薪酬分解回歸結果

表5 董事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

首先，分析董事監(jiān)督薪酬、CEO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董事監(jiān)督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接受假設1a。董事監(jiān)督薪酬越高，CEO薪酬反而越低，拒絕了假設2a。這可能是因為在面對董事強有力的監(jiān)督時，CEO粉飾利己行為的難度增大，CEO薪酬中通過“暗箱操作”獲得的不正當薪酬下降，損失的收益大于董事給予的激勵薪酬，這或許也是描述性統(tǒng)計中部分公司CEO薪酬較低的原因。在對董事監(jiān)督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進行回歸時，董事監(jiān)督薪酬的系數依舊為正且顯著，CEO薪酬的系數顯著，表明CEO薪酬起部分中介效應。根據假設2a的實證結果，CEO薪酬不升反降，CEO的“工資剛性”特征會降低會計信息質量（劉斌等，2003），而假設3a的實證結果顯示CEO薪酬的系數為正。

為了進一步確認，使用Sobel方法再次進行檢驗，結果顯示CEO薪酬確實存在中介作用，接受假設3a。學者認為這種情況說明存在多個中介變量，而這些中介變量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方向是不同的，本文構建模型時只考慮了CEO薪酬，所以其系數體現的是各個中介效應的累加結果（Andrew，2009），導致出現了“不一致的中介效應”，即董事監(jiān)督薪酬通過CEO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產生的間接影響和董事監(jiān)督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產生的直接影響方向相反。說明受到激勵的董事確實能提高會計信息質量，但是沒有合理地設計CEO激勵薪酬以實現良性傳導。股東未注意這條路徑上的其他關節(jié)，一味地增加董事的薪酬，這也可能是目前上市公司董事薪酬普遍偏高的一個原因。

其次，分析董事超額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的關系。董事超額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負相關，接受假設1b。同時結果顯示董事超額薪酬與CEO薪酬正相關，接受假設2b。在對董事超額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進行回歸時，董事超額薪酬的系數依舊為負但不顯著，CEO薪酬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CEO薪酬呈現完全中介效應，即董事超額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沒有直接影響而只有間接影響。

同時通過Sobel方法再次進行檢驗，結果接受假設3b。本文認為CEO薪酬的完全中介效應表明董事作為監(jiān)管者無法直接惡意操控會計信息獲得個人利益，只能通過與CEO合謀實現。超額薪酬的存在是董事薪酬偏高的另一個原因，同時也是部分公司CEO薪酬偏高的原因，這種自利行為提高了上市公司平均CEO薪酬，與董事監(jiān)督帶來的損失相互抵消，最終呈現出一個正常范圍內的薪酬水平（見表2）。這說明CEO對薪酬的期望處于正常水平，只要對董事和CEO的薪酬激勵都到位，可以在不進一步提高CEO薪酬市場平均水平的前提下，提高上市公司會計信息的質量。

最后，通過計算可知，在董事監(jiān)督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產生的影響中，有8.1%是通過CEO薪酬的中介效應實現的，而董事超額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產生的影響完全是CEO薪酬中介效應的作用。董事和CEO之間兼具合謀和監(jiān)督關系，都會導致會計信息質量降低且合謀效應強于監(jiān)督效應。雖然CEO激勵薪酬設計的不合理導致會計信息質量降低，但是如果董事放棄了監(jiān)督而選擇與CEO同流合污會加劇會計信息質量惡化的程度。

（三）進一步分析和穩(wěn)健性檢驗

1.大股東監(jiān)管調節(jié)作用的實證研究。之所以在“委托人—代理人”的基礎上加入監(jiān)督人，是因為監(jiān)督人具有較強的專業(yè)知識及業(yè)務能力，能更好地履行監(jiān)督代理人的職責。在公司股權分散的情況下，董事監(jiān)督CEO的效果優(yōu)于股東直接監(jiān)督CEO（Baldenius et al.，2014）。但上述實證結果表明“董事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是一條不良傳導的影響路徑，需要糾正與改善。而當股權集中度較高時，大股東具備自己監(jiān)督CEO的能力，降低了對董事的依賴，董事與CEO的關系不再緊密，即大股東監(jiān)督會影響中介效應的前半段路徑，如圖3所示。

表6 董事監(jiān)督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

表7 董事超額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

圖3 影響中介效應的前半路徑

為進一步驗證大股東監(jiān)督對CEO薪酬的中介效應是否具有調節(jié)作用，是否會緩解薪酬設計不合理導致的會計信息質量降低，本文選用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First）作為大股東對CEO監(jiān)督能力的代理變量，按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是否超過50%進行分組回歸，結果見表6和表7。

表6的結果顯示，當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低于50%時，董事監(jiān)督薪酬對會計信息質量有正向影響，其中有8.2%的效應反映在CEO薪酬的中介效應上，與全樣本相比，中介效應更強。當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高于50%時，CEO薪酬、董事監(jiān)督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之間的關系都不顯著，CEO薪酬的中介效應消失?？梢哉J為當大股東直接監(jiān)督CEO的能力較強時，形成了對董事監(jiān)督的替代作用。

表7的結果顯示董事超額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顯著負相關。當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低于50%時，CEO薪酬呈現完全中介效應，與全樣本的回歸結果一致。當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高于50%時，CEO薪酬與董事超額薪酬的相關性降低，中介效應減弱，這可能是因為股東監(jiān)管的加入使得董事與CEO的合謀行為較難開展。綜上，本文認為股權集中度的提高會形成股東監(jiān)督替代董事監(jiān)管的現象，對CEO薪酬的中介效應有負向調節(jié)作用，能夠緩解薪酬設計不合理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

2.穩(wěn)健性檢驗。本文選用上市公司“所有董事的平均薪酬”代替“薪酬最高的前三名董事的總薪酬”作為“董事薪酬”的替代變量，檢驗研究方案的穩(wěn)健性，回歸結果如表8所示。與表5列示的回歸結果相比，表8中各系數都有細微差異，但是總體影響方向及顯著性都沒有發(fā)生變化，不改變本文結論，即本文的研究結論是穩(wěn)健的。同時，本文也對進一步研究進行了穩(wěn)健性檢驗，回歸結果未發(fā)生改變，限于篇幅不列示實證結果。

五、研究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高管薪酬作為公司治理的重要內容，對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不容忽視。為探究高管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內在過程，本文選取高管薪酬中的董事薪酬和CEO薪酬，并將董事薪酬分解為監(jiān)督薪酬和超額薪酬，以2010～2015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實證分析得出如下結論：

表8 董事薪酬、CEO薪酬與會計信息質量

第一，董事監(jiān)督薪酬增加會直接提高會計信息質量，同時導致CEO受到更大力度的監(jiān)管，無法暗箱操作謀取利益。如果CEO喪失不正當收入的同時未收到董事給予的與之相匹配的激勵薪酬，導致其總體薪酬下降，則會喪失工作積極性，從而使得會計信息質量降低。公司對董事的激勵作用因沒有做好CEO的薪酬設計而未能完全發(fā)揮，未完全實現“董事監(jiān)督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的良性傳導。董事超額薪酬的增加會導致會計信息質量降低，但是只有間接影響而沒有直接影響，董事只能通過和CEO合謀獲得超額薪酬，并通過操縱會計信息作為掩飾，從而降低會計信息質量。

第二，董事和CEO之間既有監(jiān)督關系又有合謀關系，這兩種關系都會降低會計信息質量，使得董事薪酬普遍偏高。薪酬激勵制度存在較大問題，代理人問題嚴重。存在“董事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的影響路徑，CEO薪酬在董事監(jiān)督薪酬和超額薪酬影響會計信息質量的過程中分別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和完全中介作用，合謀效應大于監(jiān)督效應。上市公司依然不能放棄對董事的薪酬激勵，否則董事放松監(jiān)管、選擇合謀帶來的會計信息質量問題更嚴重。另外，股東監(jiān)督對CEO薪酬的中介效應存在負向調節(jié)作用，提高股權集中度可以緩解薪酬設計不合理對會計信息質量的負向影響。

（二）啟示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得到以下啟示：①企業(yè)應針對董事監(jiān)督職能設置合理的薪酬激勵制度，同時要求董事為CEO提供足夠的薪酬激勵，讓其積極主動地“棄暗投明”，使“董事監(jiān)督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成為一條傳導順暢的正向影響路徑，最終提高會計信息質量。②將會計信息質量的保證條款加入董事薪酬契約，同時將會計信息質量評價指標加入CEO考評體系，并提高獨立董事的比例，提高董事會的獨立性，或者提高企業(yè)的股權集中度，從而降低董事和CEO合謀的可能性，即削弱“董事超額薪酬→CEO薪酬→會計信息質量”的中介路徑，抑制會計造假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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