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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品色衣”制度與女性服色演變考察

      2018-04-10 03:21:56夏燕靖
      藝術(shù)探索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服飾色彩

      夏燕靖

      (南京藝術(shù)學(xué)院 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13)

      引子

      我國古代服飾制度的一大特色,就是有著嚴(yán)格的等級、身份和地位的標(biāo)識,歷代官制也都將制定輿服制度作為規(guī)范服飾禮儀的重要舉措,服飾制度成為封建社會朝廷統(tǒng)治秩序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改正朔,易服色”,這是歷朝歷代易幟開國的必要之舉,以此來確定服飾的規(guī)約。由之,章服制度便被列為歷代封建王朝輿服制度的重要內(nèi)容,關(guān)涉服色與服飾搭配的各式等級要求,以區(qū)別穿著者的身份。在唐代,章服制度就細分為“品色”“章紋”“佩魚”和“環(huán)帶”四個部分,而其中的“品色衣”尤具特色,值得深入考察。

      “品色衣”制度涉及封建時代官吏所穿常服,即品服,以服色別貴賤、分尊卑,體現(xiàn)的是封建社會等級森嚴(yán)的服飾形制。如黃色多為古代帝王的專用色。以唐代為例,太宗貞觀四年(630年)有規(guī)定:“官分九品,三品以上著紫色,四品深紅,五品淺紅,六品深綠,七品淺綠,八品深青,九品淺青”(《唐會要》)。這樣一來,著紫穿紅者便是身居高位者,而青色衣著者官卑職微。唐代詩人白居易詩云:“江州司馬青衫濕”(《琵琶行》),便有遭貶后官職卑微之意。而那些穿紅著紫的達官貴人,多半與朝廷關(guān)系密切,所謂“紅得發(fā)紫”就是形容那些仕途順達、官運亨通的人,即與“品服”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紫色畢竟是位居皇帝之下的高官服色?!捌飞隆敝贫刃纬捎谀媳背瘯r期的北周,至唐代制度逐漸完善。后又經(jīng)過多次修訂,最終在明朝被補服所取代,至清朝終逝于歷史的長河之中。

      一、唐代的“品色衣”制度

      《禮記·玉藻》有云:“衣正色,裳間色”,鄭注:“謂冕服玄上纁下”,孔疏:“玄是天色,故為正;纁是地色,赤黃之雜,故為間色?;剩ㄙ┦显疲骸^青、赤、黃、白、黑,五方色也’”。這與“五行”之說相應(yīng)。戰(zhàn)國鄒衍提出“五德始終說”,將五行相生相克與朝代更替結(jié)合論說。之后,這一觀點逐漸普遍,如古史有說周為火德,秦建政后,認(rèn)為自己是水德,而尚“黑”,以克周“赤”;漢代自封土德,克水,尚“黃”;等等。這些都是古時“正色之尊”的強化觀念。至于說“品色衣”規(guī)制的出現(xiàn),現(xiàn)有史料大多指向始于北周,如陳寅恪的考據(jù),已被確證為是有依據(jù)的說法。①北周禮儀制度與“品色衣”規(guī)制的出現(xiàn)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陳寅恪指出:“隋唐之制度雖極廣博紛復(fù),然究析其因素不出三源:一曰(北)魏、(北)齊;二曰梁、陳;三曰(西)魏、周?!彼^“(西)魏、周之源”說的理由,陳寅恪認(rèn)為,“凡西魏、北周之創(chuàng)均有異于山東及江左之制”(《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此說為現(xiàn)今史學(xué)界基本認(rèn)同的說法,尤其是西魏、北周號稱遵循周禮,采取所謂西周禮制。《通典·禮·沿革·吉禮·大禰》記載,北周大禰制度當(dāng)是發(fā)展了西周以來的大禰制度。又如關(guān)于北周侍衛(wèi)官的禮服,《周書·宣帝紀(jì)》曰:“(大象二年三月丁亥)詔天臺侍衛(wèi)之官,皆著五色及紅紫綠衣,以雜色為緣,名曰‘品色衣’。有大事,與公服間服之。”當(dāng)然,考據(jù)來看,其制乃完善于隋唐。

      如是說來,如何認(rèn)識“品色衣”制度,除必要的歷史脈絡(luò)梳理外,還要對我國古代封建社會色彩觀念的形成有所了解。依文獻稽考來看,在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對此早有一套解說之理。如《論語》中孔子有言:“君子不以紺鯫飾,紅紫不以為褻服”(《鄉(xiāng)黨》),且“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陽貨》)??梢姡鬃訉Ψ椛侍岢鰢?yán)格的要求,他認(rèn)為君子服飾不用“紺”(深青帶紅)或“鯫”(黑色帶紅)來做鑲邊,是因紅色和紫色為非正色,所以這兩種顏色不能用來制作居家穿著的服飾;而異端“紫”色,更不能亂正統(tǒng)“朱”色??鬃邮峭ㄟ^色彩來規(guī)約服制、明辨是非。由此推斷,先秦時期即有以服飾顏色來區(qū)別社會身份地位的規(guī)制。更何況,以色彩表達至尊觀念,這在當(dāng)時業(yè)已成熟。如《周禮·考工記》有曰:“天謂之玄,地謂之黃?!弊怨乓詠恚逝c天、地、衣、裳所涉對象關(guān)聯(lián)緊密,有正色為尊與間色為賤之分。又如《詩經(jīng)·鄴風(fēng)·綠衣》中衛(wèi)國夫人莊姜借服色自悼失寵之詞:“綠兮衣兮,綠衣黃里?!卑凑辗椫贫?,衣服要以作為正色的黃色為表,作為間色的綠色為里。而莊姜綠衣黃里不符合制度,主次關(guān)系顛倒,也就意味著貴賤易序。故而言之,唐代的“品色衣”制度受之影響,其構(gòu)成對色彩規(guī)約定性的觀念,不僅蘊含有儀禮文化的互通,而且也是儒學(xué)文化中的“禮制”精神的體現(xiàn)。

      (一)“品色衣”制度的形成與規(guī)約

      唐襲隋制?!端鍟ざY儀志六》記載:“保定四年,百官始執(zhí)笏,常服上焉。宇文護始命袍加下襕。宣帝即位,受朝于路門,初服通天冠,絳紗袍。群臣皆服漢魏衣冠。大象元年,制冕二十四旒,衣服以二十四章為準(zhǔn)。二年下詔,天臺近侍及宿衛(wèi)之官,皆著五色衣,以錦綺繢繡為緣,名曰品色衣。”[1]250-251可見,“品色衣”乃指常服,尤其是文獻中提及“大象二年”,即北周靜帝宇文闡在位第二年(580年)下詔:天臺近侍及宿衛(wèi)之官,皆著五色衣,以錦、綺、繢、繡等雜色為緣,名曰品色衣。這說明,史載隋唐時期“品色衣”制度在此時期日趨成熟,乃是沿襲傳承了南北朝北周時期的服飾規(guī)制而來。之后,便有“自天子逮于胥吏,章服皆有等差”(李上交《近事會元》),“每朝會,朱紫滿庭,而少衣綠者,品服大濫”(《新唐書·鄭余慶傳》)??梢?,“品色衣”發(fā)展至唐代,已漸趨完善,且等級尊卑的觀念也日益突出。唐制規(guī)定的“紫、緋、綠、青”官服色彩等級制度的背后,是對古制的承襲,并包含有倫理觀念、文化精神和佛教傳統(tǒng)。

      這里,以黃袍作為帝王常服的規(guī)制為例,予以詳釋?!杜f唐書·輿服志》:“武德初,因隋舊制,天子宴服,亦名常服,唯以黃袍及衫,后漸用赤黃,遂禁士庶不得以赤黃為衣服雜飾?!边@一記載確為當(dāng)時官服制度的一種呈現(xiàn),即官服分色從唐開始逐步嚴(yán)格起來。例如,官吏尚有職高而品級低的,仍按照原品服色。哪怕是宰相之職,如不到三品的,其官銜中必帶“賜紫金魚袋”字樣;州長官刺吏,亦不拘品級,穿緋袍。又有,在明確帝王著正黃色外,親王及三品以上著紫,四五品著紅,婦人服色從丈夫等規(guī)制。由之可見,這種服色制度由來已久,承襲而來的種種觀念均呈現(xiàn)出明顯的效應(yīng)。比如,“品色衣”制度所體現(xiàn)的傳統(tǒng)倫理文化特性,就顯而易見。其基本范圍依然是《禮運》所列范疇,而構(gòu)成的官職與社會關(guān)系,經(jīng)儒學(xué)改造和發(fā)揮,最終形成的仍然是“父為子綱”和“夫為妻綱”的傳統(tǒng)倫理,進而可以高度概括為“君為臣綱”。故“品色衣”規(guī)制的背后,突出顯現(xiàn)的就是我國古代社會組織萬變不離其宗,血親血緣紐帶一直未受到根本的觸動,這也正是我國古代封建社會倫理化的秘密之所在,致使服色也被賦予禮儀尊卑倫理文化之內(nèi)涵。

      唐代崇尚黃色與佛教有關(guān)。佛教文化與藝術(shù)對唐代服色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佛教廟堂或僧人坐錦以及袈裟長袍往往以色相單一突出為優(yōu)先選擇。事實上,黃色在古印度佛教中是具有最高品質(zhì)的象征,因為黃色也是大地的顏色,代表穩(wěn)定和根植的本性,它在佛教中被認(rèn)為是謙卑和脫離物欲社會的象征,代表著“放棄”。黃色在佛教的地位與象征意義與釋迦牟尼的成佛故事有關(guān)。釋迦牟尼出生于釋迦家族,公元前6世紀(jì),在目睹了世間的生老病死之后,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浮華的一生,宣布放棄皇族身份成為一名托缽者。佛經(jīng)中描述其所著乞丐袍為各種殘破衣服的碎片縫合而成(梵語稱為sanskrit pāmsūda或pāmsūla),日本研究者將其稱為“糞掃衣”。這些碎片被清理后進行縫制,制成一個大到足以環(huán)繞和覆蓋乞丐的長方形長袍,這就是佛教僧袍的最初形制。然后加以染色,染料由收集到的植物莖、樹皮、葉、花或果實(特別是菠蘿蜜的樹心和樹葉)制成。染料的混合制作過程導(dǎo)致了一個混合色的黃土色效果,這種顏色被視為蘊含了放棄世俗文化的價值觀、脫離物欲社會的意義。這也是佛傳故事中提及的釋迦牟尼選擇黃色(或者說土色)作為佛袈裟色彩的來源。佛教傳入我國西藏地區(qū),黃色依舊被尊為貴色,根據(jù)《拔協(xié)》記載,贊普敬奉僧人,“哪怕在一個普通人身上看到一塊黃色補丁,也要向之行禮”。

      從佛教典籍及《唐六典》記載來看,唐朝廷信奉佛教,出于穩(wěn)定朝綱之用心,不僅建立起一套完備的等級秩序,還竭力采用各種形象化的塑造手段,試圖在人們心目中塑造出皇家至高無上、天恩浩蕩的形象。故黃色成為至尊之色,既是土地的象征,又代表中央,其寓意乃皇帝主宰四方,這黃色也就成為最高貴的色相,唯有帝王可以穿著。于是,天子開始將黃袍作為專用常服,以至唐高祖武德初年,開始禁止民間使用各種黃色。黃色、黃袍不僅在以后一千多年的封建王朝中占據(jù)獨尊地位,且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這里,還可以補充一點,即伴隨著絲綢之路的傳播效應(yīng),佛教藝術(shù)之花在唐代盛放開來,為唐代服飾色彩的選用增添了靚麗的審美元素。元稹《敘詩寄樂天書》曰:“近世婦人,衣服修廣之度及匹配色澤,尤劇怪艷。”“尤劇怪艷”呈現(xiàn)出的正是唐女服飾裝扮的基本色調(diào),以此形成了唐代富麗堂皇的服飾風(fēng)格。

      有意思的是,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八月,朝廷詔敕三品以上官員“其色紫”,五品以上“其色朱”,六品“其色黃”,流外及庶人“其色通用黃”(《舊唐書·輿服志》)。從這段記載來看,高祖此令應(yīng)該僅是針對常服而頒布的衣著顏色,并不涉及冕服、朝服與公服,且服色主要是以三品至六品官員的服色為例,還有所謂“六品”能服黃色之說。分析來看,這很有可能是唐朝建立之初,對于服色規(guī)制并未嚴(yán)格起來的緣故。有鑒于此,“武德令”于服色之規(guī)約顯然存在著很大的問題?;蛟S正是認(rèn)識到這一點,唐太宗貞觀四年(630年)八月,鑒于唐代冕服制度推行完備的條件,太宗又頒布衣服令,繼承舊制并逐漸調(diào)整完善,提出“尋常服飾,未為差等,今已詳定,具如別式,宜即頒下,咸使聞知,于是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以下服緋,六品七品以綠,八品九品以青。婦人從夫之色,仍通服黃”。次年八月,太宗又決定進一步完善唐代“品色衣”制度,明確提出:“敕七品以上,服龜甲雙巨十花綾,其色綠。九品以上,服絲布及雜小綾。其色青?!保ā短茣肪砣唬?/p>

      又過了30余年,唐高宗龍朔二年(662年)九月,司禮少常伯孫茂道奏稱:“準(zhǔn)舊令,六品七品著綠,八品九品著青。深青亂紫,非卑品所服,望請改。六品七品著綠,八品九品著碧,朝參之處,聽兼服黃”(《唐會要》卷三一),高宗準(zhǔn)奏。十二年之后的上元元年(674年)八月,高宗又“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帶,十三銙;四品深緋,十一銙,五品淺緋,金帶,十銙;六品服深綠,七品淺綠,并銀帶,九銙;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并輸石帶,八銙;庶人服黃銅、鐵帶,七銙”(《新唐書·輿服志》)。這一規(guī)定的內(nèi)容極其詳細,明確了不同品級官吏所穿公服都是有明顯等級界限的,具有嚴(yán)格的等級規(guī)范。形成這一規(guī)約的原因,既有傳統(tǒng)的宗法制度所具有的宗法觀念,又有封建君主專制制度本身等級森嚴(yán)的政治制度的體現(xiàn)。此后,在不到半年時間內(nèi),不僅使九品之內(nèi)官品服色各異,而且還通過服裝材質(zhì)上的花紋、圖案、佩戴材料、形狀、裝飾等,清晰地標(biāo)示出著裝人的身份和等級。從此,正式形成由赤黃、紫、朱、綠、青、黑、白七色構(gòu)成的“品色衣”制度的顏色序列,成為我國古代社會等級框架的重要標(biāo)志。這一制度也為后世,主要是宋、明兩朝所承襲,成為我國封建王朝“品色衣”制度依據(jù)的典范。

      綜上所述,自隋入唐以來,“品色衣”制度主要是從武德初年開始,在歷經(jīng)了63年的磨合之后,到睿宗文明元年(684年)基本定型。這是唐代衣冠服飾承上啟下、博采眾長的歷史的重要節(jié)點?!捌飞隆币?guī)制的普遍推行,使得當(dāng)時官服的顏色、材質(zhì)及款式講究起來。而朝廷對官服制度的每一次變更,又都會對社會生活產(chǎn)生廣泛的影響,尤其是女性服色。加之“品色衣”與胡服流行相應(yīng),中唐之后女服色彩變得更加艷麗奪目,“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叢”(唐代王建《宮詞》),“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唐代萬楚《五日觀妓》)。唐代女裙的顏色絢麗,紅、紫、黃、綠爭奇斗艷,尤以紅裙為妍。如武則天《如意娘》詩云:“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薄笆袢埂币攒绮轂槿玖希视直环Q為“茜裙”。李群玉《黃陵廟》詩:“黃陵廟前莎草春,黃陵女兒茜裙新。”李中《溪邊吟》詩:“茜裙二八采蓮去,笑沖微雨上蘭舟。”自然,除紅裙以外,唐女也穿白裙,名“柳花裙”;又有穿碧綠色裙,名“翠裙”或“翡翠裙”;等等。

      自然,唐代“品色衣”制度的形成,除禮儀倫理與佛教文化等因素外,與服飾關(guān)系密切的唐織錦,以及服飾染料等相關(guān)行業(yè)的現(xiàn)實問題,也都有直接或間接的影響作用。舉例來說,唐代紋錦花色較之前朝更加注重色彩的強烈對比,如日本奈良法隆寺藏唐代聯(lián)珠狩獵紋錦(圖1)就是代表性一例。此外,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墓地出土的唐代云頭鞋也具有代表性,此云頭鞋尖端夾綴有一條花鳥紋錦(長37cm,寬24.4cm),紋飾為斜紋緯錦,由大紅、粉紅、白、墨綠、蔥綠、黃、寶藍、墨紫等八色絲線織成(圖2)。這兩件紋錦花色完全符合唐紋錦的配色規(guī)律。若從服飾搭配原則作進一步分析,這樣的紋錦和鞋飾花色,一定對服色有著影響,尤其是這紋錦和鞋飾傳遞出的異域色彩、樣貌更值得關(guān)注。畢竟經(jīng)過魏晉數(shù)百年的交融,南北服飾漸趨合璧,在步入隋唐盛世之后,兼容并蓄的社會氣象更譜寫出我國古代服飾史上的瑰麗篇章。唐代冠服之豐美華麗,妝飾之奇異紛繁,可謂令人目不暇接。有唐一世的女子服飾花樣繁多,有襦裙服、胡服和男裝。僅襦裙服搭配就為上著短襦或衫,下著長裙,佩皮帛,加半臂,足蹬鳳頭絲履或精編草履。這樣的服飾搭配與“品色衣”制度形成有太多的淵源可以挖掘,當(dāng)另文專題討論。

      圖1 日本法隆寺藏四天王狩獵紋錦,法隆寺捐出

      圖2 唐變體寶相花紋云頭錦鞋,1968年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墓地381號墓出土

      再有一點不應(yīng)被忽略,就是“品色衣”制度的色彩構(gòu)成,不可能僅僅是歷史的、文化的、宗教的或是藝術(shù)的,而應(yīng)該有其工藝技術(shù)成分來作支撐。也就是說,應(yīng)當(dāng)從與服飾密切相關(guān)的行業(yè)來作進一步考察,以獲得有力的佐證,這便是唐代服色染料所起到的技術(shù)呈色的作用。從《新修本草》和《本草拾遺》等典籍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許多染料并非中原所產(chǎn),大多是通過與印度的交流而引入的。古印度氣候濕熱,花草繁多,有著制作天然染料得天獨厚的條件。伴隨著佛教東傳路徑的開拓,唐人在承載佛陀圖像的唐卡和彩塑上看到印度艷麗的天然植物染料,進而,唐代絲綢上也開始運用植物染料。異邦天然染料的傳入,不僅為唐代服色增添了異域色彩,而且也為“品色衣”的色澤選定提供了可能。

      (二)“品色衣”的色彩規(guī)律

      唐代“品色衣”制度,是在經(jīng)歷多次修改更定之后不斷完善形成的。歸納來說,經(jīng)歷有五次大的修訂,即從武德初年沿襲隋舊制服色,只設(shè)三等始,直至貞觀四年,高宗對九品服色制定詳盡規(guī)約,如“紫、深緋、淺緋、深綠、淺綠、深青、淺青、黃銅”。這樣的服色規(guī)范明示出的等級之規(guī)和具體顏色序列見表1所示。

      表1 唐代“品色衣”規(guī)制五次修改完善序列一覽①其一,“武德初年”這一欄,依據(jù)《舊唐書·輿服志》記載,(武德)四年八月敕:“三品以上,大科綾及羅,其色紫,飾用玉。五品以上,小科綾及羅,其色朱,飾用金。六品以上,服絲布,雜小綾,交梭,雙紃,其色黃”。七八九品未提及。其二,“貞觀四年”這一欄,第四列,《舊唐書》卷四十五記載:“貞觀四年又制,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下服緋”。故四品色未提及。又第九列,《舊唐書》卷四十五記載,文明元年七月甲寅詔:“旗幟皆從金色,飾之以紫,書以雜文。八品以下舊服者,并改以碧?!比砸浴扒唷绷腥搿?/p>

      表1 唐代“品色衣”規(guī)制五次修改完善序列一覽①其一,“武德初年”這一欄,依據(jù)《舊唐書·輿服志》記載,(武德)四年八月敕:“三品以上,大科綾及羅,其色紫,飾用玉。五品以上,小科綾及羅,其色朱,飾用金。六品以上,服絲布,雜小綾,交梭,雙紃,其色黃”。七八九品未提及。其二,“貞觀四年”這一欄,第四列,《舊唐書》卷四十五記載:“貞觀四年又制,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下服緋”。故四品色未提及。又第九列,《舊唐書》卷四十五記載,文明元年七月甲寅詔:“旗幟皆從金色,飾之以紫,書以雜文。八品以下舊服者,并改以碧?!比砸浴扒唷绷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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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表1來看,唐代“品色衣”制度中于品級高低和色彩變化之間,遵循著一個基本規(guī)律,即尚紫色。這是因為唐代冠服制度在“武德令”推行之后,雖有不斷修改完善,但仍上承周制。如此一來,周服尚紫的風(fēng)氣便繼承下來,不僅服色,就連服飾搭配、服裝質(zhì)料等方面都依循其制。古時把云霞映成的紫紅色氣象稱為“紫虛”或“紫冥”。唐朝人尚紫尊紫,唐代宋之問《奉和幸韋嗣立山莊侍宴應(yīng)制》詩曰:“云罕明丹壑,霜笳徹紫虛。”李白《與諸公送陳郎將歸衡陽》詩曰:“衡山蒼蒼入紫冥,下看南極老人星?!睆脑娫~中可看出,紫色作為“貴色”在唐代受到頌揚。

      然而,在我國傳統(tǒng)禮教觀念中,紫色一向被視為是一種“賤色”。作為間色的“紫色”,與“青、赤、黃、白、黑”五種正色相比,代表著卑下和邪惡之相。如《論語》中孔子有“惡紫奪朱”之言,漢劉熙《釋名》有曰:“紫,疵也,非正色,五色之瑕疵以惑人者也”。的確,紫色在我國古代服飾色彩中是最為敏感的色相。唐制規(guī)定大臣們的常服,親王至三品官人用紫色大科(大團花)綾羅制作,可以看出唐代用色不再是固化的定式。以此分析,唐代著紫色衣也是隨著時代風(fēng)潮轉(zhuǎn)變而發(fā)生的。如《舊唐書·輿服志》中有記載,隋初佩綬顏色地位由高至低依次為朱、青、紫、墨、黃。貞觀年又規(guī)定,三品以上服紫,后因怕“深青亂紫”(深青為古時用藍靛多次浸染所得深青泛紅之色),故才在上元元年八月下令,文武三品以上服紫。至此,紫色最終超越紅色,成為“一色(黃色)之下、萬色之上”的名副其實的“貴色”。《舊唐書·輿服志》又記:“開元已來,文官士伍多以紫色皂絁為頭巾,平頭巾子,相效為雅制?!敝链耍拼鷮⒆仙馂橘F色,已有一定的歷史淵源。

      有意思的是,《山海經(jīng)》中記載,有一種神,人首蛇身,常穿紫服。而古代文獻中關(guān)于紫服被引證最多的當(dāng)屬《資治通鑒》中的記載。相傳,道教祖師之一的周朝人尹喜在函谷關(guān)任關(guān)令,有一天登高望遠見天空之上一團霧氣自東向西緩緩而來,以為是紫氣,示有運將到。此后,老子來到函谷關(guān),他知道尹喜命中注定要得道,于是就在函谷關(guān)停留下來,并口述五千言,尹喜將其記錄成書,名曰《道德經(jīng)》。尹喜按照老子教誡修行,果然成仙。尹喜所說的“紫氣”,自然就是老子帶來的圣人之氣。成語“紫氣東來”就代表吉祥、祥瑞和福佑。紫色用于服色,代表尊貴之意與此相關(guān)。

      紫色成為“品色衣”制度中三品以上官員的服色,即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道教觀念的影響。關(guān)于尚紫與道教煉金術(shù)之間的重要關(guān)聯(lián)還有兩個依據(jù)。

      首先,唐代奉道教為國教,唐太宗就曾頒《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詔令,稱“朕之本系起自柱下(即老子)”;乾封元年(666年),唐高宗尊封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而道教以紫色為至尊,將神仙居住之地稱為“紫府”“紫臺”“紫?!?,玉液則稱為“紫河車”。這多少在“品色衣”制度初期階段產(chǎn)生影響,而被制定為上等服色,并在多次改動中從未發(fā)生變化。

      其次,近年來國外考古化學(xué)領(lǐng)域的一個重要成果,即對中國“漢藍”與“漢紫”的研究亦可用來解釋唐代尚紫與道教的關(guān)系。美國弗利爾研究所伊麗莎白·菲茲胡(FitzHugh)女士從戰(zhàn)國至漢代陶器、青銅器彩繪顏料及藍紫色八棱柱中分析出藍色和紫色硅酸銅鋇,并將它們命名為“漢藍”與“漢紫”。20世紀(jì)90年代,我國秦俑博物館與德國巴伐利亞州文物保護局合作,在秦俑顏料中分析出了一種目前還未在自然界發(fā)現(xiàn)的紫色顏料——硅酸銅鋇。直到19世紀(jì),世界上大多數(shù)顏料都是以自然存在的有色礦物和染料為基礎(chǔ)的,有三個顯著的例外:埃及藍,瑪雅藍和中國藍、紫色。前兩種是堿土金屬銅硅酸鹽,由于這種成分上的相似性,有人提出中國顏料來源于埃及藍。受到斯坦??鐚W(xué)科研究所資助的劉博士團隊對秦始皇兵馬俑所著紫色色素進行了分析,發(fā)現(xiàn)盡管與埃及藍的結(jié)構(gòu)相似,但中國紫色的微觀結(jié)構(gòu)形態(tài)卻非常不同。通過化學(xué)分析,他們認(rèn)為“漢紫”的合成技術(shù)是高折射率玻璃的副產(chǎn)品(即人造玉石)。紫色不僅在秦皇帝的兵馬俑的外衣上用作顏料,還廣泛用于珠子和耳環(huán),以及漢代墓葬壁畫?!皾h藍”與“漢紫”的出土量與中國古代道教興盛與衰落的歷史契合度極高,“漢藍”與“漢紫”極有可能是當(dāng)時道士在實施煉金術(shù)的過程中合成的。[2]1878-1883

      綜上所述,紫色受推崇及其顏料的提煉都與道教關(guān)聯(lián)密切。南北朝時期是道教盛行同時也是紫色的上升時期,隋唐時期,統(tǒng)治者篤信道教并且利用和扶持道教使得這一時期道教推崇的紫色上升到三品以上官員的服色。此外,從印染工藝角度來看,紫色是由紅色與藍色合成的顏色,但它既不像紅色那么鮮亮,也不像藍色那么冰冷,且浸染方法及成本頗高。這也是紫色作為尊貴之色的重要原因。

      進而言之,“品色衣”制度中的“紫”與“綠”這兩種所謂的“間色”,代替正色登上大雅之堂,這一轉(zhuǎn)變亦是對正色至尊觀念的沖擊,其中一個重要因素在于經(jīng)歷了南北朝這一段所謂“五胡亂華”的特殊時期,受到少數(shù)民族的審美與宗教因素的影響,中原漢族對色彩的定義與分級也經(jīng)歷了重建。唐王朝自上而下對傳統(tǒng)的束縛有著一定沖擊力。當(dāng)然,這種沖擊其實也是文化自然而然的發(fā)展結(jié)果。自魏晉以來,社會上就興起了一股反傳統(tǒng)的風(fēng)氣,經(jīng)過南北朝的強化,到隋唐已成為自然的狀況。唐代能沖破樊籠,形成新制也是不足為奇的,唐人喜穿胡服、女著男裝皆為例證。品色衣制度的完善說明傳統(tǒng)的正色至尊觀念的衰落。加上淺緋、淺青的應(yīng)用,說明唐代已具備審美意義上的色彩選擇力,并形成了新的色彩觀。

      那么,再說緋色?!啊p’帛赤色也”①此說源自“說文新附”,這是宋代徐鉉對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沒有收錄的字詞所做的補充,這些補充的字詞,即為“新附字”。,“佩服上色紫與緋”(韓愈《區(qū)弘南歸》)。這一色彩即深紅色,一直為古人所偏愛。如有稱“緋桃”(紅色桃花)、“緋衣”(古代朝官的紅色品服)、“緋衫”和“緋袍”等?;\統(tǒng)地說,紅色與黃色是古代色彩中的“至尊”色,紅色是熱情奔放美好的,在“品色衣”中等級僅次于紫色,成為四品和五品官員服色。暖色尊于冷色,如綠、青、碧三種顏色品級較低,不只是在官服和禮服中,常服中青色也是較為低下的顏色,地位低下的婢女便有“青衣”之稱。青衣為下層人士所著,受下層人士喜愛,一個重要的原因即染青之藍草易得。藍草是一種南北皆宜種易取的植物染料,自周代設(shè)染人以后,便有專人采藍染色,如《毛詩·小雅·采綠》中“終朝采綠。不盈一掬。予發(fā)曲局。薄言歸沐。終朝采藍。不盈一襜。五日為期。六日不詹”。楚國設(shè)有工官“藍尹”,專門主持靛藍生產(chǎn)。至漢代,藍草更是成為專門性的經(jīng)濟作物,由農(nóng)戶種植以供染色。趙岐《藍賦》序:“余就醫(yī)偃師,道往陳留,此境人皆以種藍染紺為業(yè),藍田彌望,黍稷不值?!盵3]316也正是因為染色原料的普及,青色逐漸平民化。另外,“五色”觀念在古代社會根深蒂固,如朝廷只允許民眾服黑、白、青三色,而黑、白色又常用于祭祀、喪禮。于是,青色自然而然便成為人們的唯一選擇,談不上喜愛,而成為“流行”。而青衣作為下層人士能夠穿的正色服裝,久而久之又成為平民及婢女的代稱。

      這里需要強調(diào)一點,“品色衣”中的同類色中,深色尊于淺色。上元元年之后,為了將官員品級區(qū)分得更加細致,采用了深色尊于淺色的方法,如深緋高于淺緋,深綠高于淺綠等,反映出同等色相中深色尊于淺色的現(xiàn)象,如表1所示。

      總之,“品色衣”制度是我國古代封建社會服色制度中最具代表性的制度,而唐代是“品色衣”制度最為鼎盛的時期,這與唐代特有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背景相關(guān)。唐代的多民族文化交融對服色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有學(xué)者認(rèn)為:“開元、天寶之際,天下升平,而玄宗以聲色犬馬為羈縻諸王之策,重以藩將大盛,異族入居長安者多,于是長安胡化盛極一時。此種胡化大率為西域風(fēng)之好尚:服飾、飲食、宮室、樂舞、繪畫,競事紛泊;其極社會各方面,隱約皆有所化,好之者蓋不僅帝王及一二貴戚達官已也。”[4]42另外,唐代繪畫作品和墓室壁畫中都有外來使臣拜見的場景,如閻立本的繪畫作品《步輦圖》(圖3)、章懷太子墓壁畫(圖4)??梢钥闯?,多民族文化交流、文化滲透對服裝色彩款式多有影響,從中原寬袖大衫到小袖長褲長靴,中原傳統(tǒng)正色到多種間色使用,都與民族交流關(guān)系較大。唐代社會生活突出特點為胡化現(xiàn)象,且此胡化現(xiàn)象涵蓋百姓生活方方面面。這種民族服飾文化融合致使唐代服色產(chǎn)生了濃艷、絢麗、張揚的色彩,成為服飾史上的典范?!捌飞隆敝贫纫?guī)范了官吏服裝的同時,也對女性服色有較大的影響。“婦從夫色”的規(guī)定是男權(quán)社會的體現(xiàn),女子服裝顏色應(yīng)該與其夫品級相匹配,女性服色雖不如品服規(guī)定嚴(yán)格,但也受其影響。加上唐代特有的多民族交融文化背景,女性服裝色彩吸收了異域風(fēng)情,更加絢爛。

      二、唐代女性服裝色彩

      就服色而論,唐代服色乃是我國中古時期最為大膽、絢麗、濃艷亦是最為張揚的典范。唐代服色制度明確規(guī)定,文武官員從一品到九品,均需按官階穿著相應(yīng)的色系服飾,對于女性又有追加規(guī)制,即依照其夫或子的品級選擇相應(yīng)服色。這是唐代服色制度對女性身份、地位進行的等級衡量。但其間在特定場合,尤其是女性生活的圈子里,服色有了大膽突破。

      《新唐書·五行志》記載:“高宗嘗內(nèi)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帶,皂羅折上巾,具紛礪七事,歌舞于帝前。帝與后笑曰:‘女子不可為武官,何為此裝束?’”很顯然,太平公主的女扮男裝有悖于《禮記·內(nèi)則》明文規(guī)定“男女不通衣服”的教條,但高宗對公主的態(tài)度不僅寬容且有幾分欣賞,這說明唐代的服飾規(guī)約已經(jīng)有了突破性的變革。不止于此,唐代女裝在“袒露”禁忌方面也有突破。例如,在永泰公主墓東墻壁畫上繪有一位典型的唐代女性形象,她梳高髻,露胸,肩披紅帛,上著黃色窄袖短衫,下著綠色曳地長裙,腰垂紅色腰帶。這華美、性感而富有風(fēng)情的形象在文人騷客筆下多有贊嘆。唐詩人李群玉詩云:“胸前瑞雪燈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保ā锻嵪嗖⒏杓★嫅蛸洝罚┓礁伞顿浢廊恕吩娋涓侵泵婷鑼懀骸爸本壎嗨囉眯膭冢穆妨岘嚫裾{(diào)高。舞袖低徊真蛺蝶,朱唇深淺假櫻桃。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樣刀?!?/p>

      圖3 (唐)閻立本《步輦圖》

      其實,從出土唐俑以及壁畫資料來看,初唐時期婦女服飾較為保守不袒露,盛唐開始盛行花樣服色加上開放袒領(lǐng),早先也只是在后宮嬪妃、歌舞伎者間流行,后來豪門貴婦也予以垂青,唐墓門石刻畫及大量陶制女俑均有所見,說明袒領(lǐng)潮流已經(jīng)遍及黎庶。故周昉《簪花仕女圖》中的女服花樣就絕不是一種大膽的藝術(shù)想象,足以表明當(dāng)年唐女衣著的開放程度。如此僅從唐代不同時期女性服色作比較考察,就證明其女性服色經(jīng)歷了一個由繼承到突破,以至融合域外各等服色的發(fā)展過程,這是唐代女性服色走向多元化的真實顯現(xiàn)。故透過唐代女性服色的變化,可以了解唐代社會審美風(fēng)尚與社會心理的不斷轉(zhuǎn)變。

      圖4 唐章懷太子墓壁畫

      (一)唐代女性禮服服色

      唐“武德令”規(guī)定:“婦人宴服,準(zhǔn)令各依夫色,上得兼下,下不得僭上。”然而,相對于男性服色而言,對女性服色的管制較為寬松。《舊唐書·輿服志》曰:“既不在公庭,而風(fēng)俗奢靡,不依格令,綺羅錦繡,隨所好尚。上自宮掖,下至匹庶,遞相仿效,貴賤無別。”對照文獻記載來分析,構(gòu)成唐女服色的花樣之姿,應(yīng)是中晚唐并傳至五代。

      比如袆衣,這是《周禮》所記命婦六服之一,為后妃祭服,屬朝服“三翟”中最隆重的一種。《周禮·天官·內(nèi)司服》曰:“掌王后之六服:袆衣、褕狄、闕狄、鞠衣、襢衣、褖衣?!币颉吨芏Y》的典范作用,袆衣便成為后世皇后的最高形制的禮服,即祭服,也是朝服和冊封、婚禮時穿著的吉服。《舊唐書·輿服志》記載:“袆衣,首飾花十二樹,并兩博鬢,其衣以深青織成為之,文為翚翟之形。素質(zhì),五色,十二等。素紗中單,黼領(lǐng),羅縠褾、襈,褾、襈皆用朱色也。蔽膝,隨裳色,以緅為領(lǐng),用翟為章,三等。大帶,隨衣色,朱里,紕其外,上以朱錦,下以綠錦,紐約用青組。以青衣,革帶,青襪、舄,舄加金飾。白玉雙佩,玄組雙大綬。章彩尺寸與乘輿同。受冊、助祭、朝會諸大事則服之?!焙笫佬勔卵匾u唐制。然而,沒有傳世的唐代皇后畫像可供參考,如今只能從宋、明的皇后畫像中探尋其原型。

      而與祎衣及褕翟、鞠衣、鈿釵禮衣、花釵禮衣、大袖連裳相配套穿著的素紗中單,則是唐代女服中的一個特例。這是以輕薄的紗羅裁制而成的單衣或夾衣,其花色多樣,色澤并無特別限制。長度一般都在兩米以上,穿著時將其披搭在肩上,并盤繞于兩臂之間,行走起來,隨著手臂的擺動而不時飄舞。這種僅以輕紗蔽體的裝束,可謂是唐女服的一大創(chuàng)舉。

      表2所列為唐代女性禮服的基本形制,相比于男子官服要簡單得多。其服色也與男禮服的“玄衣裳”①所謂“玄衣纁裳”,是指古代帝王在重大祭祀禮儀時穿著的禮服。這類服飾始于周代,周天子穿“玄”,指黑色;“纁”則兼有赤黃之色。故“玄衣”指黑色面料的上衣,“纁裳”即為赤黃色的下裳。上衣六種紋樣是手繪而成,下裳六種紋飾是刺繡而成。對于“十二章紋”,《尚書·益稷》中有專門通解,依次為“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為上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為下裳。關(guān)于“十二章紋”的意義,宋人蔡沈在《注尚書》中解釋說:“日、月、星辰,取其照臨也;山,取其鎮(zhèn)也;龍,取其變也;華蟲,雉,取其文也;宗彝,虎蜼,取其孝也;藻,水草,取其潔也;火,取其明也;粉米,白米,取其養(yǎng)也;黼,若斧形,取其斷也;黻,為兩己相背,取其辨也?!笨梢?,“十二章紋”的設(shè)計用心良苦,每一個紋飾都有著深厚的政治和文化寓意。其后的歷代帝王,基本延續(xù)了這一傳統(tǒng)禮儀。大為不同,主要用青色,以深青較青色更為隆重。從“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的古語中可以看出,青色染料是從菘藍和蓼藍植物中提煉出來的,但其顏色比原植物更深。青色則是藍與綠之間的過渡色。《舊唐書·高宗紀(jì)》“上元元年八月戊戌”條,略云:“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四品深緋,五品淺緋,六品深綠,七品淺綠,八品深青,九品淺青?!憋@然,“八品深青”色偏于青黑色,較淺青色更高一品。明末宋應(yīng)星在《天工開物·彰施第三》中對草木染色工藝法有非常詳盡的記載,可作為染青色的參考。其曰:“染包頭青色。此黑不出藍靛,用栗殼或蓮子殼煎煮一日,漉起,然后入鐵砂、皂礬鍋內(nèi),再煮一宵即成深黑色。染毛青布色法。布青初尚蕪湖千百年矣。以其漿碾成青光,邊方外國皆貴重之。人情久則生厭。毛青乃出近代,其法取松江美布染成深青,不復(fù)漿碾,吹干,用膠水參豆?jié){水一過。先蓄好靛,名曰標(biāo)缸。入內(nèi)薄染即起,紅焰之色隱然,此布一時重用?!?/p>

      表2 唐代女性禮服服色一覽①此表根據(jù)《舊唐書·輿服志》以及《新唐書》卷二十五志第十四編制?!按笮溥B裳”欄,此條來源于《新唐書》,曰:“庶人女嫁有花釵,以金銀琉璃涂飾之。連裳,青質(zhì),青衣,革帶,韈、履同裳色。”“大袖連裳者,六品以下妻、九品以上女嫁服也。青質(zhì),素紗中單,蔽膝、大帶、革帶,韈、履同裳色,花釵,覆笄,兩博鬢,以金銀雜寶飾之?!?/p>

      “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語出《荀子·勸學(xué)》。這里的“青”,實際上指的是一種介于藍和紫之間的顏色,有如“群青”“青蓮”二色。非專業(yè)說法,通常會歸為紫色,可實際上它是單獨一個色系,即青色系。在我國南方方言中,乃有明確的“青色”概念。紀(jì)昀《閱微草堂筆記》載:“二三月間,田苗已長,商家以錢給農(nóng)戶,俟熟收糧,謂之買青?!边@里的“青”特指沒有成熟的莊稼。此外,青色在古代社會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莊重古樸、堅強、希望,因此傳統(tǒng)服飾與器物常用青色代表此種寓意。

      隋唐禮服中,有一特別之處在于男女穿“套衫”式或領(lǐng)口寬大的“背子”對襟服?!氨匙印睒邮降膶蠓┲奖?,深受女性喜愛,在各個階層流行。但是平常女子所穿“背子”與后宮嬪妃、豪門貴婦差別甚遠,在面料、做工、裝飾上遜色很多,且服色一般為白色,在領(lǐng)子、袖口和下擺處只有深色的厚質(zhì)面料作裝飾。唐女禮服中還有一種與之相似的服飾,但更“時尚”,即穿在衣衫外面作為裝點配飾,在唐女舞傭中常能見到的,叫做“縵衫”?!氨匙印迸c“縵衫”在唐代的盛行與當(dāng)時樂舞的繁盛有密切關(guān)系,一是因為便于換裝,二是有裝飾作用。

      唐代注重歌舞聲容與服飾效果的綜合展現(xiàn),這也是唐代女性服飾繁榮的重要原因之一。唐代舞蹈種類之多可見《唐六典》和《文獻通考》等文獻記載,不同舞蹈定制不同舞服。如“九功舞”戴“進德冠”(形制介于“進賢冠”與“通天冠”之間的一種非常華貴的冠式),著“紫褲襦”;又如“上元舞”著畫云五色衣;“大定舞”披五彩紋甲,持槊;“霓裳舞”則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珮珊珊……唐代舞服細節(jié)設(shè)計很是講究,色彩絢麗多姿。如唐宮廷樂舞“圣壽樂”的服飾,衣襟上都刺繡有大團花,在繡衣上再外罩一件與繡衣顏色基本相仿的短縵衫,展現(xiàn)出舞蹈演員的風(fēng)姿卓韻?!翱z衫”是唐代特有的舞蹈服飾,短小,穿脫極為方便。唐人崔令欽《教坊記》記載:“圣壽樂,舞女襟(衣襟)一大窠(布囊),皆隨其衣本色。制純縵衫,下才及帶(腰帶)。若汗衫者以籠之,所以藏繡窠也。舞人初出舞次,皆是縵衣。舞至第三疊,相聚場中,即于眾中從領(lǐng)上抽去籠衫,各內(nèi)懷中。觀眾忽見眾女咸文繡炳煥,莫不驚異?!碧拼枧抢每z衫短小、易于穿脫的特點,在外衣的衣襟處,縫制一個口袋,用于裝入縵衫。舞者出現(xiàn)時,觀眾看見她們穿的只是一種單色的舞服,而當(dāng)舞到第二疊時,舞者相聚到場中,當(dāng)即從領(lǐng)上抽去籠衫,放入衣襟口袋。當(dāng)舞女們迅速脫去縵衫,頓時變換成彩繡裙裝,光彩照人,使觀眾忽見眾女“文繡炳煥,莫不驚異”。這種舞服與舞蹈進程相配設(shè)計,時空交錯,使觀眾獲得色彩變幻的新奇感受。

      (二)唐代女性常服服色

      將常服納入服色制度,應(yīng)該是隋煬帝的一大創(chuàng)舉。從大業(yè)六年(610年)開始,隋煬帝便下詔確定官員服色規(guī)制。與此同時,又將服色制度擴大至常服領(lǐng)域,這在《隋書·禮儀志》中有所記載。

      入唐以后,在隋制基礎(chǔ)上又有調(diào)整,以散官品級為基準(zhǔn),①我國古代的官職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承擔(dān)兵刑錢穀、監(jiān)察考選等實際行政職能;另一類則主要用于安排官僚品位高下,屬品位性官職。品位性官職進一步發(fā)展,就形成了散階制,這在唐宋時期尤為突出。以唐制為例,文武散階分別由文武散官構(gòu)成。文武散階都是二十九階,分別以“大夫”“郎”或“將軍”“校尉”等為名。但這些大夫、將軍等已不再是官職,只是標(biāo)志等級的階號,類似軍銜。散階和職事官階并不一致,為此又發(fā)展出了“行”“守”等術(shù)語以規(guī)范。古時在入仕之初,官員首先獲得的就是散階;在任滿解職的時候,散階依然維系著官員品級;在授予職事官時,散階高低是必須考慮的因素。曾有眾多待遇從屬于散階,例如,薪俸、給田免課、刑罰、班序、車輿、衣服等。此外,還涉及致仕、封爵、置媵、營繕、喪葬、謚議等方面的待遇。分別定出相應(yīng)的服色,這構(gòu)成了唐常服制度的一個顯著特點。例如,有文獻記載:“唐時臣僚章服不論職事官之崇卑,唯論散官之品秩。雖宰相之尊,而散官未及三品,猶以賜紫系銜?!⒐傥吹浇鹱香y青,則非賜不得衣紫。唐人之重散官如此?!盵5]271-272對常服提出的要求,僭越違制自然不可。但這是一個難以控制又難以徹底解決的問題,諸如,在太宗貞觀四年(630年)、高宗上元元年(674年)、宣宗大中六年

      (852年)均頒布有詔令,但服色違制現(xiàn)象一直未能斷絕?;谶@樣的現(xiàn)實,唐代對于女子常服的規(guī)約,也同樣難以嚴(yán)格執(zhí)行,朝廷雖多次下令禁止不合規(guī)定者,可往往收效甚微。所以,唐代女子常服的變化倒是最能反映當(dāng)時社會變遷的基本狀況,也成為當(dāng)今研究唐代服色制度的另樣素材。尤其是就服飾穿著規(guī)律而言,往往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從服色中顯露出自己的心理傾向。故而,通過對唐代女性常服服色的考察,可以探究唐代“品色衣”制度的某些真實情形。

      比如,從史料記載和墓室畫像分析來看,唐代女性常服最有代表性的是襦裙裝、女著男裝這兩類服飾。其中襦裙最為絢爛,它主要是上著短襦或衫,下著長裙,肩搭帔帛,加半臂,足蹬鳳頭絲履或精編草履。無論是唐代文學(xué)作品,還是各種繪畫、雕塑(唐俑)等藝術(shù)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大多對襦裙裝情有獨鐘,有許多描繪。

      從表3中可見比較突出的一點,就是唐代女性常服喜用紅色。其實,何止是女性常服,隋唐時期民間多喜歡紅色。紅色意味著喜氣,也代表著熱情,是一種富有贊美詩意味的色彩,偏好紅色正是唐代認(rèn)知色彩比較普遍的一種心理定式。在《全唐詩》中,“紅裙”一詞多次出現(xiàn),這應(yīng)該是詩人對紅裙倍加珍視的感情流露。例如,元稹《晚宴湘亭》詩曰:“舞旋紅裙急,歌垂碧袖長?!庇秩?,杜甫《陪諸貴公子丈八溝攜妓納涼晚際遇雨二首》之二詩云:“越女紅裙?jié)?,燕姬翠黛愁?!痹偃?,萬楚《五日觀妓》詩吟:“眉黛奪將首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

      事實上,《全唐詩》中,除“紅裙”外,紅色系列詞與“衣”“衫”“袍”“服”等的組合還有許多。像“朱衣”,在王建《宮詞一百首》中有詩云:“金吾除夜進儺名,畫褲朱衣四隊行?!薄皟笔枪艜r風(fēng)俗,乃迎神驅(qū)疫的表演活動?!爱嬔潯睘槭┮圆世L的褲子,多為樂工、歌舞伎穿著。對于特殊職業(yè)者,這樣的“朱衣”和“畫褲”可算是常服了。又如,王麗真《字字雙》曰:“床頭錦衾斑復(fù)斑,架上朱衣殷復(fù)殷。”詩中的“朱衣”,應(yīng)指女服中的大紅色上衣。還有“朱衫”“緋衣”“緋衫”“茜衣”“茜衫”“茜服”“絳衣”“丹服”“赤衣”等等,都與紅色有關(guān)。有意思的是,從唐代“品色衣”規(guī)制來看,紅色乃服色中的“貴色”,其等級僅次于黃色和紫色,四品和五品官員的服色。然而,這樣的規(guī)制似乎在日常生活里并未獲得嚴(yán)格執(zhí)行。比如,“紅袍”和“紅衫”,前者是帝王服色或為將軍所穿服色,然而女子常服的“紅衫”,竟然也是市井常見的普通服色。如是說來,紅色幾無等級之別。

      另外,還有一個有趣的特點:無論是從唐代傳世畫作還是考古資料來看,其他色彩與紅色搭配都是以突出紅色為主要目的。還有一類為紅色與素色搭配,如閻立本《步輦圖》所繪宮女的上身衣著均為白

      衫,下穿曳地長裙,在腰的左側(cè)垂有一條綬帶,帶上打有一結(jié),長裙為紅白相間色。這是從初唐一直到盛唐流行的裙裝搭配,另外還流行有紅、綠、紫、黃等幾種色彩的搭配。再有,紅綠搭配也較為有特色,如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圖5)中的幾位夫人所穿服飾,為淺綠配粉紅,設(shè)色可謂濃淡適中。如若細看,幾位夫人又可說是“素面朝天”,似張祜的《集靈臺》諷喻詩曰“淡掃蛾眉朝至尊”。虢國夫人是否常態(tài)如此,我們不得而知,但唐代女性確有淡妝流行,甚至只是在面龐或額上略施黃粉,乃“啼妝”者,這樣的流行妝容,或許只能相配如此衣裝。再如,周昉《簪花仕女圖》《虢練圖》和《揮扇仕女圖》等,從所繪女性服色來看,大多是綠衫配白裙、白衫配綠裙或是白衫配紅裙,也有紅藍裙或類似青衫配套,設(shè)色素淡?!遏⒒ㄊ伺畧D》(圖6)中的女性,身上有三四塊紅色,襯在白色透明的紗幔帔帛里。而且,紅裙上雖有綠藍紫色的紋飾,但紅色未受到抑制,仍呈現(xiàn)為一種最強烈的色相,依然跳躍。唐詩曰“宮花寂寞紅”(元稹《行宮》),這表明紅色乃女性身著華麗彩服,即綾羅綢緞的正色。這也證明,唐女常服又有多樣的配色關(guān)系,與“品色衣”規(guī)制之間雖有關(guān)聯(lián),但并非受其嚴(yán)格約束。

      表3 唐代女性常服(襦裙裝)服色部分統(tǒng)計

      表3(續(xù))

      圖5 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

      再有一點,唐代女常服中有一種“青衫”,是女著男裝的一種穿著款式?!扒嗌馈贝蟾攀菑奶拼倮襞鄯甓鴣淼囊环N說法。然而,《舊唐書·哀帝紀(jì)》有曰:“雖藍衫魚簡,當(dāng)一見而便許升堂;縱拖紫腰金,若非類而無令接席?!边@“藍衫”可能是通稱八、九品小官吏的服色??梢?,“藍衫”級別很低,幾乎與普通百姓衣著相同,故“藍衫”又可指稱窮苦人服裝。本文這里所說的唐女常服“青衫”,可能是一種款色,而不太可能是“藍衫”,且史料記載的女著男裝則為胡服,似乎與“藍衫”無關(guān)聯(lián),特此說明。

      女裝男性化是唐代社會開放性的顯現(xiàn)。《舊唐書·輿服志》記載:“開元初,從駕宮人騎馬者,皆著胡帽,靚妝露面,無復(fù)障蔽。士庶之家又相仿效,帷帽之制絕不行用。俄又露髻馳騁,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內(nèi)外斯一貫矣?!薄缎绿茣ぽ浄尽酚钟校骸爸凶诤蟆瓕m人從駕,皆胡冒(帽)乘馬,海內(nèi)效之,至露髻馳騁,而帷帽亦廢,有衣男子衣而靴,如奚、契丹之服?!碧拼醒b的主色調(diào)也經(jīng)歷了變化過程,由初唐時的黑白兩色,到盛唐時面料花紋的繁復(fù)華麗,再到中晚唐時期服色趨于斂和,面料紋飾增加等,特別是對青藍之色的使用漸漸普及。其實,這也不奇怪,在唐代官服中,如“褕翟”為王后從王祭先公和侯伯夫人助君祭服,乃青色衣,畫褕翟紋十二章紋,褕翟羽色亦為五彩。還有“祿衣”為王后燕居時的常服,亦為士之妻從夫助祭的祭服。由此可見,常服與官服有界線,也沒有界線,這在表3中多少有所體現(xiàn)。

      表3選擇以“襦裙裝”為例,主要是因為此裝束乃唐代女子常服中最具代表性的服飾?!榜嗳寡b”是胡服與中原服飾結(jié)合的產(chǎn)物,上衣為襦是各個階層的常服,一般很短,只到腰,佩帔帛,加半臂(即短袖),下著長裙。唐詩中有許多對女性服色的描寫,也是“襦裙裝”。如白居易《盧侍御四妓乞詩》云:“眉黛奪得置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這是紅色襦裙裝;盧照鄰《長安古意》云:“娼家日暮紫羅裙”,這是紫色襦裙裝;王涯《宮詞三十首》之二十六曰:“繞樹宮娥著絳裙”,這是絳紅色襦裙裝;和凝《何滿子》曰:“卻愛藍羅裙子,羨他長束纖腰”,這是藍青色襦裙裝;等等。唐代襦裙色多彩,可以盡如人所好。

      (三)唐代女性妝容色彩

      “品色衣”制度看似針對服色,其實牽涉面甚廣。妝容是整體服飾裝扮的一部分,其與服飾間有著相互牽連的密切關(guān)系。而從妝容特點來看,唐代“品色衣”制度的影響也絕非僅限于服色,而是涉及服色與妝容的整體效果。況且,盛唐女性崇尚濃妝,可說是我國古代女性妝容史上最為富麗,也最為雍容華貴的形象塑造。如此,怎能忽視妝容色彩與“品色衣”制度構(gòu)成的關(guān)系呢?

      相傳唐玄宗有眉癖,曾令畫工作《十眉圖》,而成為宮女描眉之模本。自然,這也表現(xiàn)出唐女對于眉妝的不懈追求,不但體現(xiàn)在眉色的多樣性上,還體現(xiàn)在眉形的層出不窮上。當(dāng)時眉妝的色彩抑或眉形的塑造,很可能是要與服色形成和諧的統(tǒng)一性。只可惜這《十眉圖》早已失傳,徒留風(fēng)雅的眉名供后人想象。然而,清代徐士俊據(jù)此作有《十眉謠》,多少為我們彌補了一些遺憾。至于徐氏還原程度如何,并不重要。我們相信起碼在清代,女性妝容的基本現(xiàn)實與條件,較之如今要靠近中古時代許多。徐氏對十種眉形逐一詠嘆,分別為:鴛鴦、小山、五岳、三峰、垂珠、卻月、分梢、涵煙、拂云、倒暈。例如,關(guān)于小山眉,描寫道:“春山雖小,能起云頭。雙眉如許,能載閑愁。山若欲雨,眉亦應(yīng)語”;關(guān)于涵煙眉,形容道:“汝作煙涵,儂作煙視。回身見郎旋下簾,郎欲抱,儂若煙然”;關(guān)于拂云眉,描述道:“夢游高唐觀,云氣正當(dāng)眉,曉風(fēng)吹不斷”。《十眉謠》可謂字字珠璣,想象旖旎,是否如唐女真容已無關(guān)緊要。

      圖6 周昉《簪花仕女圖》

      當(dāng)然,從史實考證來說,相傳或仿說畢竟不可作為事實依據(jù),那么,出土文物或更為有力的證據(jù)。唐李憲為睿宗皇帝嫡長子所建墓(以下簡稱“李憲墓”)中出土的大量壁畫及廡殿式石槨線刻仕女組圖,甬道東、西壁及石槨線刻上的仕女多為出繭眉,而墓室壁畫中的仕女多是桂葉眉。此外,還有蛾眉、柳眉、卻月眉等。所以,眉式裝扮,有“畫眉”“描眉”之稱,這樣的眉形多以青黑色,即“黛”為之。唐代女性以黛眉、朱唇為尚,妝容極具層次感。如白居易《上陽白發(fā)人》中有曰:“小頭鞋履窄衣裳,青黛點眉眉細長。外人不見見應(yīng)笑,天寶末年時世妝?!边@其中描述的青黛眉,就是“黛眉”之一種。而唐朝的女性,畫眉形式又豈止這十種,還流行有各種“蛾眉”,隋唐其他墓室壁畫或石刻出土文物,以及相關(guān)物像資料均可以證實。比如,唐代長蛾眉流行,但比之前朝已闊了許多,甚而畫作柳葉狀,“芙蓉如面柳如眉”,形成柳眉梅額新倩妝。這在貞觀年間閻立本《步輦圖》、天寶年間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以及五代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中,均有比較清晰的描繪。可以說,從眉形的變化中可以推測出些許流行時尚。唐詩中亦多有提及,如李白《浣紗石上女》詩吟:“玉面耶溪女,青蛾紅粉妝。”這“青蛾”分明是指濃黑蛾眉,唐新城長公主墓室的仕女圖壁畫也多繪有此眉形。

      豐腴婀娜的身姿、華美飄逸的衣著,尤其是刻畫生動的面妝,都生動地再現(xiàn)了大唐盛世的女性形象。恰如唐詩云:“態(tài)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保ǘ鸥Α尔惾诵小罚┻@些同樣在“李憲墓”第二天井東、西壁畫仕女圖的六個女吏形象上有所展現(xiàn)。值得注意的是,這六位女性的面妝基本符合文獻記載的唐女妝容,除額頭、鼻梁、下頜露出白粉底妝外,余處皆涂紅彩,可謂濃艷如戲妝,與初唐女妝的淡雅形成鮮明對比。特別是近年來在西安南郊陸續(xù)出土的唐代墓葬(以陜西省考古研究所2002~2005年發(fā)掘為例)中,也有類似面妝如霞的侍女陶俑,其年代大約是在肅宗前后。白居易《時世妝》詩云:“時世妝,時世妝,出自城中傳四方。時世流行無遠近,腮不施朱面無粉。烏膏注唇唇似泥,雙眉畫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態(tài),妝成盡似含悲啼?!睆闹幸嗫煽闯?,唐元和之前,確曾流行過赭面妝。李憲墓壁畫中所繪仕女涂濃艷面妝,還有桃花妝、酒暈妝等。而“時世妝”于玄宗天寶年間興起,至憲宗元和之前方止。其初起于宮廷,“李憲墓”壁畫可為實例,從妝扮者年齡推斷來看,多為年輕女子。

      唐女子面妝主要是對眉與唇的修飾。詩曰:“有個嬌嬈如玉,夜夜繡屏孤宿,閑抱琵琶尋舊曲,遠山眉黛綠。”(五代韋莊《謁金門·春漏促》)又有云“朱唇未動,先覺口脂香。”(五代韋莊《江城子》)李白亦有詩曰:“玉面耶溪女,青蛾紅粉妝?!保ā朵郊喪吓罚┰娭兴^“青蛾”應(yīng)是指青黛眉,但自從楊玉環(huán)得寵后,黑色眉就取代青黛眉成為唐女一時間的流行時尚。徐凝《宮中曲》:“一旦新妝批舊樣,六宮爭畫黑煙眉?!币勒铡缎绿茣酚涊d的楊貴妃真容,其形象為高聳發(fā)鬢,頭發(fā)烏黑,鬢發(fā)處插有金色小釵數(shù)枚;柳葉眉,桃花妝,恰如“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李白《清平調(diào)》)。而白居易著名的《長恨歌》,在此眉色基礎(chǔ)上更為我們道出了楊氏的眉形特點,乃“芙蓉如面柳如眉?!痹谔拼?,柳葉眉雖然沒有像桂葉眉那樣夸張,但給人印象深刻,“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①出自曹雪芹《紅樓夢》第三回中“林黛玉進賈府”一段里對賈探春外貌的描寫。成為后世的一種共識。這種眉形一直流行到了晚唐,吳融《還俗尼》中寫道:“柳眉梅額倩妝新”。韋莊另有《女冠子》:“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同時,文獻有記載,僅晚唐,唇式就出現(xiàn)了十七種之多,當(dāng)時的唇妝種類也異常豐富,有圓形、心形、鞍形等。櫻桃形和花朵形是唐代最為風(fēng)靡的兩種唇妝,至今仍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櫻桃小口”乃是源自白居易家蓄養(yǎng)的家伎樊素。眉色和唇妝可謂面容的主要妝容,其色澤定調(diào)往往決定著一個人的形象塑造??梢栽囅?,唐女衣著色彩關(guān)乎“品色衣”制度的種種選擇,那么,妝容特點在其中定是重要的參照指標(biāo),服飾裝扮乃是整體,缺一不可。只是從現(xiàn)有文獻史料還難以直接獲得證據(jù),在此僅作推理考察。

      除此而外,笑靨妝扮也尤為突出,這是造成顧盼生姿效果的點睛之筆。如此這般,便無須再去尋求什么別樣花色了。說到面靨,段成式《酉陽雜俎·黥》中有一小典故:“近代妝尚靨如射月,曰黃星靨,靨鈿之名,蓋自吳孫和鄧夫人也。和寵夫人,嘗醉舞如意,誤傷鄧頰,血流嬌婉彌苦。命太醫(yī)合藥,醫(yī)言得白獺髓雜玉與虎珀屑,當(dāng)滅痕。和以百金購得白獺,乃合膏,虎珀太多,及痕不滅。左頰有赤點如意,視之,更益甚妍也。諸婢欲要寵者,皆以丹青點頰而進幸焉。今婦人面飾用花子,起自昭容上官氏所賜,以掩點跡。大歷已前,士大夫妻多妒悍者,婢妾小不如意,輒印面,故有月點錢點。”

      有關(guān)面靨,從敦煌石窟壁畫描繪的一批“供養(yǎng)人”形象中可以獲得佐證。這類壁畫所繪面靨,突出的是女性臉頰妝彩的“點子”,面頰兩側(cè)對稱,仔細品味,確實點出了風(fēng)韻,極具美容效果。所謂“供養(yǎng)人”,即是石窟出資贊助人。畫面上的人像,尤其是女供養(yǎng)人像,自然是要端莊美麗,面頰妝點也就是段成式所記述的女性“妝尚靨”,又叫“黃星靨”。這“星”即“點”的意思,點妝位置就在臉上特有的“靨”處,以點志靨,為求得嫵媚之容。段成式說“起自昭容上官氏所賜”,這正好與敦煌唐代壁畫面頰“星靨”相吻合。段成式說“靨鈿”起因頗具偶然性,不小心弄破了臉皮或遭破相而造成的傷痕,漸漸變成了自覺地進行臉頰點飾。本為遮丑,反其道而行之,卻得到了面容妝扮的情趣?!扒帱c”“紅點”點臉竟成了女性邀寵一藝。

      唐女喜臉上敷粉,又在頰邊畫倆新月或錢樣,名“妝靨”。有的更是在嘴角酒窩間加兩小點胭脂,或用金箔剪刻成花紋貼在額上或兩眉間。這種貼金箔花紋,就叫“金鈿”;若用在兩頰的,稱為“靨鈿”。妝靨的具體形狀花色各異,盛唐之前,一般作黃豆般的兩個圓點。盛唐之后,面靨的范圍有所擴大,式樣也更加豐富,這才有形如錢幣的“錢靨”,或是狀如杏桃的“杏靨”。講究的還在面靨的周圍飾以各種花卉,俗稱“花靨”。唐女面飾除了“靨鈿”,還有額黃、斜紅、花鈿,獨特的妝飾與廣為流行的濃艷“紅妝”相配,觀賞性極佳。點靨妝扮雖說比不上眉色唇妝那么顯著,但不得不承認(rèn),其依然有著點睛之妙,在女性的整個裝扮當(dāng)中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故而也必然會對唐女在“品色衣”制度下的著裝選擇,或曰裝扮搭配起到一定的影響作用。

      綜上所述,唐代女性偏愛明艷靚麗的色彩,配色大膽,雖多受“品色衣”制度的規(guī)約,但畢竟常服很難管控。也就是說,除了宮廷服飾有基本規(guī)定之外,日常服色與妝扮還是可以隨自己的心愿喜好來選擇搭配。然而,由于不同時期社會經(jīng)濟、政治和文化交融的影響,唐代女性服飾和妝容色彩也呈現(xiàn)階段性的特色,由溫和秀美到濃艷華麗再到雅致清麗,展現(xiàn)出唐代各時段的不同風(fēng)格,共同構(gòu)成“品色衣”制度下的妖嬈之姿。

      結(jié)語

      唐代色彩觀,總體來說就是傳統(tǒng)色彩觀的繼承和再現(xiàn),即“五色觀”作為這一觀念的審美基準(zhǔn),是以孔孟為代表的儒家色彩觀和以老莊為代表的道家色彩觀融合的結(jié)果,以“青、赤、黃、白、黑”的色相來傳達情感和意志。諸如,《周禮·考工記》記載:“畫繢之事,雜五色。東方謂之青,西方謂之白,南方謂之赤,北方謂之黑,天謂之玄,地謂之黃。”這是將五色崇拜和五行色彩同方位進行的聯(lián)系,由此推論出萬物之色緣于五色調(diào)和?!抖Y記·檀弓》記載:“夏后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這是對五色觀立意更完整的闡釋。根據(jù)這一認(rèn)識的推理,舜以土德王,尚黃色;夏以木德王,尚青色;商以金德王,尚白色;周以火德王,尚紅色;周以下以水德王,尚黑色;西漢為克水而以土德王,尚黃色;東漢為抬高君權(quán),突出了“五行”和“五方”中的“土層中央”的觀點,將土視為一切的根本,從而突出了黃色的地位。又《禮記·玉藻》記載:“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大夫佩水蒼玉而純組綬,士子佩瑜玉而綦組綬,士佩瓀玟而缊組綬?!薄洞呵锕攘簜鳌酚涊d:“禮楹,天子丹(朱紅色),諸侯黝堊(黑白色),大夫蒼(青色),士黃之?!边@表明從《禮記》到《春秋谷梁傳》已確認(rèn)出色彩的尊卑等級。

      這樣的傳統(tǒng)色彩觀,在西周至春秋時已影響到服飾色彩的尊卑等級。如周代禮樂制度確立以后,色彩便主要用以區(qū)分等級差異,其使用范圍主要是車馬服飾。服色以赤、玄二色為尊。《詩經(jīng)·曹風(fēng)·候人》有曰:“彼其之子,三白赤芾?!泵珎髟疲骸按蠓蛞陨?,赤芾乘軒?!薄墩撜Z·鄉(xiāng)黨》曰:“紅、紫不以為褻服?!惫艜r紅色為“朱”,很是貴重,“紅”和“紫”同屬此類。除赤色以外,玄色也被周人視為貴色、吉色,貴族常用黑色衣料來制作禮服,于祭祀、婚儀、冠禮等莊重場合穿著?!盾髯印じ粐吩唬骸爸T侯玄衣冕?!薄对娊?jīng)·小雅·采菽》云:“又何予之,玄袞及黼。”《禮記·玉藻》云:“天子玄端而朝于東門之外”,“諸侯玄端以祭”。

      故而,古代服色的選擇,主要是基于傳統(tǒng)色彩觀。例如,紅色的流行,絕不僅僅是色彩本身因素所致,更多的則是傳統(tǒng)色彩觀所起到的作用。這就是繼承漢代以來以黑色、黃色和紅色①漢代經(jīng)歷三個不同的正朔:水德、土德、火德。相應(yīng)說來,漢代所崇尚的顏色也經(jīng)歷了從黑色到黃色再到紅色的過程。然而,正朔的改變并未使前一種顏色消失,隨著時間的推移,三種色彩通行于漢代,得到漢人的普遍接受。因此,一般認(rèn)為漢代人尤其貴族常使用黑、黃、紅色。為主的傳統(tǒng)色彩觀。再具體到唐代而論,紅色的流行或是被當(dāng)成至尊之色,其淵源主要有兩點。一是傳統(tǒng)色彩觀所起到的作用,表明色彩是富有深邃情感的象征世界,不同的色彩有著各自不同的表情,紅色的吉祥,黃色的華貴,白色的純潔,黑色的莊重,等等。色彩是人們認(rèn)識世界的路徑之一,它讓我們由表及里、由淺入深地理解各種事物。況且,傳統(tǒng)色彩觀對色彩的選擇和運用又極為講究,在考慮形色關(guān)系上,從“五色”“五行”“吉利”“驅(qū)邪”等方面都有著明確的規(guī)約性意圖,不斷形成相應(yīng)的推陳出新的主題。二是西域文化的融入,使得胡化現(xiàn)象日趨明顯,服色上表現(xiàn)出多種顏色的碰撞,形成對色彩多樣性選擇與認(rèn)定的可能,由此改變了傳統(tǒng)色彩觀,致使服色變得熱烈、奔放。如紅色不再是漢代的暗紅,初唐至盛唐時變?yōu)闈馄G明快的大紅色。中晚唐時,服色才漸漸以雅致素淡為主,而不再是強烈的撞色。

      歸納而言,唐代服色表明這是一個善于用色的朝代,相比服裝的形制或服飾的搭配,唐代服色更為后世所稱贊。其變化豐富,突出色彩韻律,成為一大亮點。當(dāng)然,除色彩觀發(fā)揮作用外,也應(yīng)歸因于隋唐時期染織技術(shù)的提高。如現(xiàn)保存在日本正倉院的絲綢實物中,就有唐代的各種織錦,諸如,用染花經(jīng)絲織成的“廣東錦”,用很多小梭子根據(jù)花紋著色的邊界分塊盤織而成的“綴錦”(日本稱“綴錦”,我國叫“緙絲”),利用彩色緯絲顯花并分段變換緯絲的彩色“緯錦”,以及利用經(jīng)上顯露花紋的“經(jīng)錦”。“廣東錦”的流行(即如今“印經(jīng)織物”的前身),表明用經(jīng)絲牽扯成暈色彩條的方法在紡織中的應(yīng)用(這經(jīng)絲顯花的經(jīng)錦技術(shù)在漢代就已形成);而用緯絲顯花,分段變色,可以使織物更加密實,花紋也更加精細,色彩變換更加自由等。另外,“絲綢之路”沿途出土的北朝時期至唐的絲綢織品中,不僅有精致的平紋經(jīng)錦,還有不少經(jīng)斜紋綺,如“套環(huán)對鳥紋綺”“套環(huán)貴字紋綺”,不僅紋飾較漢綺復(fù)雜,而且質(zhì)地更細薄透明。出土的各種五色絲線織成的織錦用色復(fù)雜,提花準(zhǔn)確,錦面細密,質(zhì)地趨薄,色澤鮮艷。再有,唐代設(shè)有專門的染織生產(chǎn)管理部門,即在朝廷的少府監(jiān)下,設(shè)置有染織署,管理染織作坊,由之提升染織作坊技術(shù)等。技術(shù)的提升對宮廷服色可謂具有直接的影響。加之民間服色在受到朝廷服色影響的同時,也形成服色相互補充的機制,出現(xiàn)服色來源的多元性。如印染工藝發(fā)展到這一時期,蠟染、夾染、絞染等大量民間染色工藝已趨成熟,還興起了多色染纈,至唐可以說是五彩紛呈,這樣的民間染纈工藝也形成對唐代服色審美觀的沖擊。

      “品色衣”制度的發(fā)展和完善,確實是對古代社會等級制度的強化起到作用,并且波及全社會,甚至影響到全社會色彩觀的認(rèn)同與趨勢。《韓非子·外儲說左上》記載有這樣一個故事:

      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dāng)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謂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甚貴,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試勿衣紫也。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于是左右適有衣紫而進者,公必曰:‘少卻,吾惡紫臭。’”公曰:“諾。 ”于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三日,境內(nèi)莫衣紫也。

      這種上行下效,反映了人們的接受心理。再讀一讀漢代的《城中謠》“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可知,朝廷官制具有很強的影響力,也是形成服色普遍流行的動因,即所謂“上之所好,下必甚焉”(《孟子·滕文公上》),上文中提及的唐代女子妝扮的面靨由來也是這個道理。正是這種上行下效的心理,加上對女子服飾從夫從子的要求,唐代女性服色大多都集中在紅色、黃色、綠色、藍色這四大色相上,這與“品色衣”以紫、紅、綠、青為主的色彩較為接近。

      唐朝“品色衣”制度與自周朝建立的傳統(tǒng)冠冕制度,共同奠定了我國古代社會自上古至中古時期的基本服飾規(guī)制,對后世影響深遠。“品色衣”無疑是唐王朝維護統(tǒng)治、建立更加規(guī)范的等級社會秩序的重要舉措,對于皇室至高無上的權(quán)威與權(quán)力起到了強化作用。唐王朝每一次對“品色衣”制度的修訂,真實客觀地改變并反映了政治審美心態(tài)與宗教影響的波動。盡管有了明確的服飾色彩制度,但也無法阻擋海納百川的唐朝民間廣泛吸納絲綢之路傳播而來的各民族服飾風(fēng)尚。唐代服飾所呈現(xiàn)出的兼容并包且飾絢麗多姿的一面,正說明我國古代服飾文化的豐富多彩。同時,皇室所推崇的服飾色彩也會無意中形成一定的審美導(dǎo)向,由上而下泛化為民間的審美風(fēng)潮,而民間服飾審美也會自下而上波及皇室審美。就這樣,唐王朝在“品色衣”制度規(guī)范之下,在外域文明的沖擊與本土審美傳統(tǒng)延續(xù),以及宗教文明的影響下,呈現(xiàn)出我國古代社會服飾色彩與風(fēng)尚最為絢爛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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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M].上海:三聯(lián)書店,1979.

      [5]十駕齋養(yǎng)新錄·唐人服色視散官[M]//嘉定錢大盺全集(第七冊).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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