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玄三禮學成就述略

丁 鼎

鄭玄是漢代經(jīng)學史上一位集大成的經(jīng)學家，是漢代最大的“通儒”。所謂“通”，一方面是說鄭玄兼通“五經(jīng)”，不專守一藝，遍注群經(jīng)；另一方面是說他兼通今、古文經(jīng)學，對今、古文經(jīng)學進行了融會貫通和整合。據(jù)《后漢書》本傳記載，鄭玄早年赴京入太學師事第五元先研習今文經(jīng)學，后又師從東郡張恭祖和扶風馬融兩位名師研習古文經(jīng)學。[1]他綜合今、古，遍注群經(jīng)，集兩漢經(jīng)學之大成，為兩漢學術(shù)作出了劃時代的貢獻。

鄭玄的經(jīng)學成就以禮學最為突出，在禮學研究領域取得了劃時代的成就。鄭玄經(jīng)學的一個顯著特點就是以“禮”為宗。所謂以“禮”為宗，就是以“三禮學”貫通其他諸經(jīng)。

三禮學是鄭玄經(jīng)學的精華和重點所在。鄭玄《周官注》師承于著名古文經(jīng)學家馬融，其《儀禮注》則兼采今、古文之說，《禮記注》則是其文心獨斷的創(chuàng)新性撰作。此前，《周禮》《儀禮》與《禮記》三部禮書各自成書，分別相傳，而鄭玄將這三部禮書融會貫通，形成“三禮之學”。

鄭玄以《周禮》為中心的三禮之學對后世禮學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為后世禮學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唐代經(jīng)學家孔穎達說：“禮是鄭學?！盵2]清代學者陳澧高度評價說：“孔沖遠云‘禮是鄭學?！对铝睢贰睹魈梦弧贰峨s記》疏皆有此語，不知出于孔沖遠，抑更有所出？考兩《漢書·儒林傳》以《易》《書》《詩》《春秋》名家者多，而《禮》家獨少。《釋文·序錄》漢儒自鄭君外，注《周禮》及《儀禮·喪服》者惟馬融，注《禮記》者惟盧植。鄭君盡注三禮發(fā)揮旁通，遂使三禮之書合為一家之學。故直斷之曰‘禮是鄭學’也。”[3]清人戴震則說：“鄭康成之學，盡在三禮注，當與春秋三傳并重?！盵4]張舜徽對鄭玄的禮學著述亦有很高的評價：“三禮之名，雖始于馬、盧，實確立于鄭氏。三禮之學，前此雖有師說，至鄭氏而集大成。其后王肅之徒，頗好立異，終莫能與之抗。故晉宋六朝間，《周易》《春秋左氏傳》南北異師，而三禮則同遵鄭氏。自爾以降，更無異論?！盵5]從上述著名學者對鄭玄三禮學的高度評價足以看出鄭玄對于漢魏時期禮學的傳承所作出的巨大貢獻。

鄭玄禮學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他不僅特別重視三禮在整個經(jīng)學系統(tǒng)中的地位，而且將其他經(jīng)義也納入禮學的闡釋系統(tǒng)。正如清儒皮錫瑞所說：“鄭學最精者三《禮》。其注《易》，亦據(jù)《禮》以證《易》義廣大，無所不包。”[6]

甚至可以說，鄭玄是我國古代學術(shù)史上素稱顯學的三禮學的最主要的奠基人，為三禮學的形成和發(fā)展做出了奠基性的集大成式的貢獻。有鑒于此，筆者擬在本文中對鄭玄在三禮學領域的學術(shù)成就做出概括性論述。

一、鄭玄對《周禮》學的重大貢獻

《周禮》原名《周官》，是先秦儒家學者編著的一部理想化的政典，分述各級官職及其相關(guān)的典章制度?！吨芏Y》一書雖然不見于先秦文獻的記述，但綜合現(xiàn)代學術(shù)界的研究，基本上可以認定《周禮》一書大約成書于東周春秋時期。

《周禮》直到西漢初年才見稱于世。如司馬遷《史記·魯周公世家》和《史記·封禪書》均稱引過《周官》一書，但西漢前期其他學者幾乎無人提及或關(guān)注此書，可見當時此書流傳不廣，影響不大。直到劉歆于西漢晚期受命校理皇家圖書時從秘府中發(fā)現(xiàn)此書，并對其大加推崇，才逐步引起社會的重視。王莽當政時，劉歆奏請將《周禮》立于學官。而王莽也非常看重《周禮》一書，甚至依照《周禮》的政治設計進行施政改革。于是在劉歆的推動和王莽的扶持下，《周禮》這部本來不在儒家經(jīng)典之列的書大行于世，甚至被提升到“經(jīng)”的序列。

雖然王莽政權(quán)被推翻后，新莽時期設立的包括《周禮》在內(nèi)的古文經(jīng)博士也被廢棄，但新莽朝廷的大力推行、博士的講授以及生員的學習和傳習，為《周禮》學的迅速發(fā)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東漢早期著名的《周禮》學專家主要有杜子春、鄭興、鄭眾父子、賈徽、賈逵父子、衛(wèi)宏、馬融等人。

《后漢書·儒林列傳》記載：“馬融作《周官傳》，授鄭玄，玄作《周官注》?！盵7]此前，《周禮》《儀禮》《禮記》三種禮學經(jīng)典都是分別傳授，各有師承?！逗鬂h書·馬融傳》記載，馬融即已開始為三禮作注，鄭玄沿著馬融的學術(shù)道路，進一步遍注三禮，亦即“通為三禮”。此后，便形成了三禮之學。黃侃曾在《禮學略說》中認為：“鄭氏以前未有兼注‘三禮'者，故舍鄭無所宗也。”[8]黃氏之說并不準確，因為《后漢書·馬融列傳》明言早在鄭玄之前，馬融即已遍注三禮。[9]只是馬氏之三禮注后來失傳了而已。

鄭玄禮學的一個重要特點是突出提升了《周禮》在其禮學闡釋系統(tǒng)中的地位。本來，在漢代經(jīng)學中，“五經(jīng)”中的《禮經(jīng)》是指《儀禮》，《周禮》不在“五經(jīng)”之數(shù)。鄭玄非常重視和尊崇《周禮》，將《周禮》提升到其禮學闡釋系統(tǒng)的中心地位?！抖Y記·禮器》云：“經(jīng)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鄭玄注曰：“經(jīng)禮謂《周禮》也。《周禮》六篇，其官有三百六十。曲猶事也。事禮謂今《禮》（指《儀禮》）也?！盵10]可見在鄭玄的心目中，《周禮》為“經(jīng)禮”，《儀禮》只是“曲禮”，亦即《周禮》的地位高于《儀禮》。此外，鄭玄不僅把《周禮》與《儀禮》和《禮記》并列為“三禮”，而且在“三禮”之中，首推《周禮》，獨樹一幟地把《周禮》排在了“三禮”之首，確立了《周禮》《儀禮》《禮記》的三禮順序，此舉極大地提高了《周禮》的學術(shù)地位

鄭玄《周禮》之學能夠達到集前人之大成的高度，與他破除今古門戶之見、轉(zhuǎn)益多師、博采眾家之長有著密切關(guān)系。

賈公彥《序周禮廢興》所引鄭玄《序》自謂：“玄竊觀二三君子之文章，顧省竹帛之浮辭，其所變易，灼然如晦之見明；其所彌縫，奄然如合符復析。斯可謂雅達廣攬者也。然猶有參錯，同事相違。則就其原文字之聲類，考訓詁，捃秘逸。謂二鄭者，同宗之大儒，明理于典籍， 觕識皇祖大經(jīng)《周官》之義，存古字，發(fā)疑正讀，亦信多善，徒寡且約，用不顯于世。今贊而辨之，庶成此家世所訓也。”[11]由此可見鄭玄的《周禮》之學，并不僅僅是對張恭祖和馬融學術(shù)成果簡單的傳承，而是綜攬前儒、博綜兼采的結(jié)果。鄭玄曾在其《戒子書》中自謂其治經(jīng)宗旨為：“但念述先圣之元意，思整百家之不齊?！盵12]應該說鄭玄三禮學確實達到了“整百家之不齊”的高度。

鄭玄還在當時的今、古文經(jīng)學之爭中捍衛(wèi)了《周禮》的地位。自劉歆始，今文經(jīng)學派與古文經(jīng)學派就不斷地發(fā)生矛盾和摩擦。由于《周禮》一書原本不在儒家經(jīng)典之列，而劉歆卻建議將其立于學官，因而招致了今文學派的強烈反對。于是《周禮》便與《左傳》《毛詩》一起成為今、古文經(jīng)學之爭的焦點問題。鄭玄博通今古文經(jīng)學，接受了劉歆關(guān)于《周禮》乃“周公致太平之跡”的觀點。鄭玄認為：“周公居攝而作六典之職，謂之《周禮》?！盵13]他既然認定《周禮》一書為周公所制作，于是便不遺余力地研究發(fā)揚《周禮》之學。賈公彥《序周禮廢興》記載：“林孝存以為武帝知《周官》末世瀆亂不驗之書，故作《十論》《七難》以排棄之；何休亦以為六國陰謀之書。唯有鄭玄遍覽群經(jīng)，知《周禮》者乃周公致大平之跡，故能答林碩之《論》《難》，使《周禮》義得條通。故鄭氏《傳》曰：玄以為括囊大典，綱羅眾家，是以《周禮》大行后王之法?！盵14]按文中所謂“林孝存”與“林碩”為同一人（林碩，字孝存。林，或作“臨”）。面對林孝存、何休等今文經(jīng)學家對《周禮》的猛烈攻訐，鄭玄挺身而出，力排眾議，對林、何等人的辯難進行了回擊，為《周禮》一書進行了辯護，從而鞏固了《周禮》的地位。與此同時，鄭玄還為《周禮》作注，使《周禮》“義得條通”。鄭玄的《周禮注》對兩漢今、古文經(jīng)學進行全面的整合，獨成“鄭學”。范曄于《后漢書·鄭玄列傳》論贊說：“鄭玄囊括大典，網(wǎng)羅眾家，刪裁繁誣，刊改漏失，自是學者略知所歸?！盵15]范曄的論贊是符合歷史實際的。

鄭玄的《周禮注》是迄今保存下來的最早的《周禮》注本，是后世《周禮》學研究最基礎、最重要的文獻資料。鄭玄的《周禮注》具有重要的學術(shù)價值，因而被后世許多學者奉為《周禮》研究的圭臬。

如果說劉向、劉歆父子是《周禮》學的發(fā)起者和開創(chuàng)者，杜子春是兩漢之際《周禮》學傳承的關(guān)鍵人物，那么鄭玄則是《周禮》學的集大成者。

二、鄭玄的《儀禮》學成就

兩漢時期《儀禮》貴為五經(jīng)之一，在漢代經(jīng)學文獻體系中的地位本來高于《周禮》和《禮記》。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周禮》和《禮記》雖不在五經(jīng)之列，但在兩漢時期學術(shù)界對《周禮》和《禮記》的研究熱度卻高于對《儀禮》的研究。尤其是東漢時期，整個《儀禮》學呈現(xiàn)衰微之勢。在這種學術(shù)背景下，鄭玄的《儀禮》注以其博綜古今、廣洽精詳?shù)奶攸c橫空出世，成為兩漢《儀禮》學的集大成之作，也為后世的《儀禮》學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西漢諸家傳授《儀禮》均只有師授而無注解。東漢馬融始為《儀禮》作注，惜早亡佚。鄭玄又為《儀禮》全書作注。由于鄭玄是一位兼通今古文家法的經(jīng)學家，因而他在給《儀禮》作注時，對《儀禮》原文也作了一番整理的工作。他把今古文兩種本子拿來互相參校，每逢兩個本子文字不同時，他便擇善而從，或采今文，或采古文。不惟如此，鄭玄在改定經(jīng)文時還嚴格注明其改定的依據(jù)，若改用今文之字則必注明古文該字作某，若改用古文之字則必注明今文該字作某。經(jīng)過鄭玄雜采今古文并為之作注的《儀禮》，就是今傳本《儀禮》。所以今傳本《儀禮》實際是一部今、古文相混合的《儀禮》。此后，鄭注所整理的《儀禮》十七篇就成為《儀禮》的定本，一直流傳到現(xiàn)在。

鄭玄《儀禮注》是目前我們所知流傳至今的最早的全面注釋《儀禮》的專著，代表了漢代《儀禮》研究的最高水平。作為漢代注釋《儀禮》的典范著作，鄭玄《儀禮注》注釋內(nèi)容甚為豐富，注釋方法也非常完備。鄭玄《儀禮注》所傳承和創(chuàng)造的?？?、訓話條例、方法，為后世歷代《儀禮》學者所繼承和發(fā)展，對后世《儀禮》學產(chǎn)生了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約略說來，鄭玄《儀禮注》主要有如下幾方面的特點：

首先，會通今、古文，并擇優(yōu)從之。《四庫全書總目》卷二十《儀禮注疏》提要云：“二戴尊卑吉兇雜亂，故鄭不從之也。其經(jīng)文亦有二本。高堂生所傳者，謂之今文。魯恭王壞孔子宅，得亡《儀禮》五十六篇，其字皆以篆書之，謂之古文。玄注參用二本。其從今文而不從古文者，則今文大書，古文附注……從古文而不從今文者，則古文大書，今文附注?！盵16]

其次，鄭玄《儀禮注》校勘態(tài)度非常嚴謹，對經(jīng)文之訛脫衍倒處皆只在注釋中一一加以標注，而絕不妄行刪改。這種謹慎的態(tài)度使后世讀者得以領略古代多種不同的《儀禮》版本情況。

再次，鄭玄注解《儀禮》各篇經(jīng)文時，或權(quán)衡本經(jīng)前后文，或參校他書，或證以漢代風俗以為佐證，或引前人之說，對古代禮制、禮義、名物加以詮解，力求詳備完善。無文獻可征時，則據(jù)上下經(jīng)文，斷以己意，力求準確客觀。

最后，鄭玄《儀禮注》言簡意賅，不枝不蔓，注釋非常精當，要言不繁。據(jù)統(tǒng)計，《儀禮》經(jīng)文共計56115字，而鄭玄注文總計只有79810字。注文僅比經(jīng)文多出兩萬多字。其中《少牢饋食禮》經(jīng)文計2979字，注文僅2787字；《有司》經(jīng)文計4790字，注文僅3456字。這兩篇注文的字數(shù)竟然比經(jīng)文還少！由此可見《儀禮注》之簡約。

正是由于以上特點，使鄭玄《儀禮注》一書問世后，很快風靡學界，取代了其他注本，成為通行至今的《儀禮》權(quán)威注本。

鄭玄《儀禮注》行世后，大小戴及慶氏三家之學便衰亡了。漢魏之際，形成了鄭學獨盛的局面。唐代賈公彥編纂《儀禮注疏》，所依據(jù)的古注就是鄭玄的《儀禮注》。直到今天，鄭玄的《儀禮注》仍然是研究《儀禮》最重要最權(quán)威的參考文獻。

三、鄭玄《禮記注》的學術(shù)貢獻

鄭玄《禮記注》是東漢時期最重要的《禮記》學著作?！逗鬂h書·儒林列傳》記載：“（鄭）玄本習《小戴禮》，后以古經(jīng)校之，取其義長者，故為鄭氏學。玄又注小戴所傳《禮記》四十九篇，通為三《禮》焉?！盵17]《隋書·經(jīng)籍志》記載：“漢末馬融，遂傳小戴之學。融又定《月令》一篇、《明堂位》一篇、《樂記》一篇，合四十九篇。而鄭玄受業(yè)于融，又為之注。今《周官》六篇、古經(jīng)十七篇、《小戴記》四十九篇，凡三種。唯《鄭注》立于國學，其余并多散亡，又無師說。”[18]《禮記》原為解說《儀禮》的資料匯編，后經(jīng)東漢禮學大師馬融及其弟子鄭玄，使它擺脫了從屬于《儀禮》的地位。其中鄭玄的《禮記注》影響最大。鄭玄校注《禮記》時，將當時流傳的《禮記》的各種版本互相參校，擇善而從，成為后出轉(zhuǎn)精的善本，不僅為學者所傳習，而且也使《禮記》流行于世。

鄭玄《禮記注》博綜兼采，取百家之長，成一家之言，誠為《禮記》學的典范之作。鄭玄《禮記注》有著多方面的學術(shù)貢獻。

首先，創(chuàng)建了較為完備的訓詁體例，在訓詁學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錢大昕在《經(jīng)籍纂詁·序》中說：“有文字而后有訓詁，有訓詁而后有義理。訓詁者，義理之所由出，非別有義理出乎訓詁之外者也?！盵19]可見，包括訓詁學在內(nèi)的小學，是經(jīng)學研究的基礎。鄭玄的《禮記注》標志著中國傳統(tǒng)訓詁學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一個成熟的階段。有學者通過分析鄭玄《禮記注》中訓詁內(nèi)容、術(shù)語和方法，進而歸納出了鄭玄《禮記注》在訓詁學方面的三點成就：創(chuàng)建和完善了完備的訓詁體例；建立了先進的語言觀；采用了科學的訓詁方法。從中不難發(fā)現(xiàn)，中國傳統(tǒng)訓詁學的學科體系，至鄭玄而大備。[20]

其次，對保存古文獻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鄭玄在注解《禮記》的過程中，對于不同版本中存在的經(jīng)文異文并沒有簡單舍棄，而是將其詳盡、準確地標注清楚。據(jù)李云光《三禮鄭氏學發(fā)凡》統(tǒng)計，鄭玄在《禮記》中保存了多達二百零六條的異文。[21]面對不同的異文，鄭玄不是妄下結(jié)論，勘定某一條經(jīng)文而舍棄異文，而是對異文加以認真標注，讓后人擇善而從。無疑，鄭玄“三禮注”保存下來的這些異文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為后人研究《禮記》提供了極為重要的參考資料。

鄭玄的《禮記注》在學術(shù)史占有承前啟后的重要地位。他摒除門戶之見，博綜兼采，擇善而從，而行文簡明曉暢，要言不煩，又多真知灼見，從而使《小戴禮記》大行于世，影響很快超過戴德所選編的《大戴禮記》。值得注意的是，《禮記》在漢代本是附屬于《儀禮》的一些資料匯編。但自鄭玄作注后，《禮記》的地位大幅度提升，到東漢末年，即與《儀禮》《周禮》鼎足而三，蔚為顯學。至曹魏時又第一次被立于學官，設博士?！抖Y記》在經(jīng)學中這種地位的變化，實由鄭玄《禮記注》的推闡所致。鄭玄對于《禮記》的傳承起到了承前啟后的重要作用。鄭玄網(wǎng)羅自二戴《禮記》成書以來流傳的各種本子并對其進行參校而成《禮記注》，形成了今天所見《禮記》的定本。正是因為包括《禮記注》在內(nèi)的諸經(jīng)注成果，使鄭玄成為集大成者。經(jīng)學在該時期達到了“小統(tǒng)一時代”?！抖Y記》在經(jīng)學史上的地位自此開始提高。據(jù)王鍔《東漢以來〈禮記〉的流傳》一文考訂，東漢末年，傳習鄭氏之學者，有趙商、冷剛、張逸、孫皓、劉炎、炅模、田瓊、王瓚、焦氏、崇精、王權(quán)、鮑遺、任厥、泛閣、崇翱、劉德、陳鑠、桓翱等一十八人，可見鄭玄學說在三國時期之影響。[22]南北朝時期，雖然國家分裂為南北二朝，在經(jīng)學上也分為“南學”“北學”，但“南學”與“北學”在三禮學方面卻“同遵于鄭氏”，而且北朝格外注重對《禮記》的研究。到了唐代，孔穎達與諸儒撰定《五經(jīng)正義》之時，將《禮記》編入五經(jīng)之列。于是《禮記》以官方的名義被升格為“五經(jīng)”之一，取代了《儀禮》在五經(jīng)中的地位。孔穎達《禮記正義》正是采用鄭玄注本為底本。鄭玄《禮記注》至今仍是最權(quán)威的《禮記》學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