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
西奧·安哲羅普洛斯(Theo Angelopoulos)是希臘電影中人類苦難的切近俯察者。他深諳法學、文學、電影學、人類學,博學多才,擅于巧妙地將神話、歷史、當下進行基于三重時空的歷史、文化、哲學化表達,同時,其影視藝術作品之中的生命隱喻極大地改變了觀眾對于電影的認知。在當今后現代社會,好萊塢電影大行其道的形勢下,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是一股難得的清流。
一、 生命隱喻的神性表達
(一)語匯范式表達
作為一位引領歐洲電影新浪潮的杰出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的影視藝術作品,在20世紀中后葉,為電影快餐文化娛樂時代帶來一種不可多得的質樸且純粹的思想表達。這種與后現代相左的藝術表現有著風格化的質樸與沉郁化的純粹。在他的光影之中,隱性地潛藏著具象化的生命隱喻表達,并深刻蘊涵著無上悲憫的思維基底,令觀眾沉浸移情于其中,在不壓抑且不克制的光影自由流動中,任由體驗與潛意識帶領著觀眾的意識。例如,安哲羅普洛斯的處女作《傳送》一片,即為整個希臘電影帶來了嶄新的視聽語言所表現的影視映像風貌,同時,亦為世界電影帶來了基于技巧,隱喻表達深層次思想的光影創(chuàng)制的新語匯范式。安哲羅普洛斯以這種貌似隨性的“野性思維”,透過隱喻不斷地沖擊著傳統(tǒng)思維,在光影的簡潔、質樸、純粹、清新等平實的具象化表現過程中,向觀眾這一大他者不斷傳送著真正意義上的質樸與真知。
(二)張力神性表達
開始一片黑暗,后來慢慢就有了光——這句話恰恰從某種程度上精準地描述了安哲羅普洛斯極具表達技巧性的生命隱喻的光影過程。這一過程為影片情感的隱性漸進升華提供了化被動為主動的契機,使得其影視藝術創(chuàng)制不再為既定的情節(jié)左右,使得觀眾作為大他者得以獲得一種切近、入境、在場地參與探索生命隱喻的光影機緣;而這種光影機緣顯然更有助于觀眾透過生命隱喻更深刻地領悟生命表達的深層涵義。同時,安哲羅普洛斯的光影表達徹底摒棄了后現代影視藝術創(chuàng)制愈見繁復的表象化,其將復雜化的世界以簡約、質樸、平易近人的方式進行著簡潔明了的架構呈現,以一種看似直接線性的架構,在觀眾這一大他者的深度沉浸之下,透過全部邏輯的開放性,將生命隱喻中的感性與理性凝聚為蘊涵于光影之中的擁有著無窮張力的神性。例如,《霧中風景》一片即以長鏡美學的時空再造表現技法,闡述了一個以遠方與邊界、成長與尋覓所隱喻著的生命緣起的故事,姐弟二人因母親的一句謊言的親情尋覓,瞬間以其傳奇般的表達交織出了神性化的光影。
(三)詩意神性表達
安哲羅普洛斯的影視藝術作品擇優(yōu)繼承了塔爾可夫斯基的詩意化表達。詩意化表達的連接為其影視藝術作品增添了高遠的意境、肅穆的畫面、曲折的敘事、疏離的情緒等;同時,亦以其百變的晦澀與難解增益著這種神性表達。由此可見,安哲羅普洛斯影視藝術作品中的神性其本質上即是針對詩意化表達的升華,這種升華令其影視藝術作品得以透過質樸的純粹而大放異彩,同時,他作品中的神性還在于其影視藝術作品具有著殊難模仿的特質。安哲羅普洛斯所關注的是形而上的心靈世界,而其影視藝術作品光影中的神性表達則是這種心靈世界的映現,而這種源于生命隱喻心靈世界底蘊的電影神性表達亦恰恰是安哲羅普洛斯影視藝術作品的義旨精要所在。
二、 生命隱喻的人性表達
(一)救贖解脫表達
作為希臘電影之父與國寶級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的影視藝術作品之中浸透著極其強烈的家國情結,而這也恰恰是他為人垢病的指斥性所在。對于安哲羅普洛斯而言,最高級的歷史,并不是顯性的線性化歷史,而是人類的共同命運史;這種人類共同命運表達既能夠透過歷史提升人類的重要存在價值,又能夠透過人性化的敘述形成一種人文阻抗,而從某種程度上擺脫歷史發(fā)展對人類命運的精神桎梏。這些束縛與桎梏終將隨著歷史車輪的輾壓而蕩然無存,唯一能夠存在的,恰恰是家國情懷支撐起來的人性化精神,而這亦是安哲羅普洛斯所孜孜以求的光影內涵與人性化宏旨。[1]例如,影片《永恒一日》即切近人性、人生、生命地建構起了不同階段的迥異人性化表達;影片既有開篇中不羈孩童的跳脫靈動,又有耄耋老人的踽踽躑躅,可見,人類最好的救贖絕對不是表面上的,而是針對宗教精神控制的掙脫,而唯有這種安哲羅普洛斯式的深沉家國情懷,才是人類最好的精神救贖之途。
(二)信仰升華表達
安哲羅普洛斯的《國境三部曲》《希臘近代史三部曲》《希臘三部曲》等作品中的影視藝術抽象,足見其深沉的家國情懷;而從學術視角加以觀察,文藝復興時期的史詩與悲劇亦為安哲羅普洛斯的藝術化創(chuàng)制帶來了文藝成就巔峰的可法參照,同時,在踵繼古希臘輝煌戲劇傳統(tǒng)的過程中,安哲羅普洛斯更以其對古希臘悲劇的深刻徹悟與理解,以藝術化的影視映像將其作品重新回歸到了人性的悲劇性本質與本原,從而創(chuàng)造出了獨特的安哲羅普洛斯式的以生命所隱喻著的永恒光影時空。[2]例如,《尤里西斯的生命之旅》一片即以生命隱喻著的人性作為意象化的核心,并在這一意象化核心的主導之下,牽系著觀眾這一大他者,跨越著一個個意象邊界,不斷探尋著生命之旅的終極真諦;實質上,這已經成為一種高于生命隱喻的信仰隱喻。影片中尤里西斯所苦苦尋覓的是已經超越了傳統(tǒng)意象化的生命隱喻,進而成為意象化的基于人性化升華的隱性信仰隱喻表達。
(三)靈魂表達
任何關于草根階層的事件都會深深地刺入安哲羅普洛斯的腦海,其更傾向于表達希臘平民草根階層的平凡生命歷程,從而以其絕對與純粹的安哲羅普洛斯式的光影放縱、光影沉靜、光影恢弘的電影書寫,而向觀眾釋出人性化的浴火表達。例如,《塞瑟島之旅》一片即將卑微卻偉大的人性,置諸于沉重的歷史視閾之內,由冷酷現實瘋狂地壓榨著理性時空,由人情的疏離瘋狂地鄙薄著現實的盲目,由生命的隱喻瘋狂地譴責著理想的迷失。該片不僅僅是抽象化象征性的沉郁表達,更是一種命運之舟極度漂泊下的,更深刻的人性的生命隱喻表達??陀^而言,最高級的美學原則,即是每個鏡頭都必須能夠建構起本體的自主價值,唯其如此,方能在每一個影像段落之中彰顯出整部電影的美學價值,可見,人們能夠以沒有終點的流浪來狀括安哲羅普洛斯的顯性生命放逐與隱性生命隱喻,這種源于生命隱喻底蘊的電影人性表達,恰恰是其影視藝術作品的靈魂所在。[3]
三、 生命隱喻的神性與人性的融合表達
(一)生命隱喻的意象化升華
安哲羅普洛斯電影的生命隱喻深度解構了“人的形式”與“人的本體”這一神性與人性的矛盾化命題,并且將隱性的神性化與顯性的人性化進行了視覺平抑下的情感高能表達,并挈領著觀眾進行著一次次的穿越時空風景、歷史風景、人文風景三者的心靈游歷。例如,《亞歷山大大帝》一片即以一種穿越了歷史風景的時空與人文、神性與人性等的多維共軛,將宏大史詩場景透過長鏡游離更深刻地表現了出來。影片有著無與倫比的肅穆和凝重表達,將后世對于這位年輕大帝的平視與仰望、關切與感佩、體悟與疏離全部置諸于歷史神性、現實人性、文化靈性三者之中,并進行著一種壯闊人物偉岸與解剖時代劣跡的雙重宏觀與微觀生命的隱喻式詮解。從這個意義而言,甚至以安東尼奧尼為代表的新浪潮電影所主導的現代主義都不足以概括安哲羅普洛斯以其光影所傾注的,針對人性的精神世界的關注,而這也恰恰是其創(chuàng)制作品的神性與人性融合的崇高之處,同時,這種融合更將電影美學進行了質樸與美麗并重的意象化升華。
(二)生命隱喻的所指表達
安哲羅普洛斯以其詩性的關注與哲性回眸,匯聚而成了一種兩者與大他者共情下的對于人類生命隱喻的深情凝視,其詩心與哲理一體光影化的意象表達,更建構起了愈加立體化的豐富象征與意象詮釋。安哲羅普洛斯以這種影視映像的創(chuàng)制為更進一步的人性化表達,提供了鍛冶人類靈魂的器皿,這種燃情式的生命隱喻表達的升華亦更為其影視藝術作品帶來了更具創(chuàng)造性的,與線性歷史和非線性現實以及人文等的無界交流。[4]例如,《希臘三部曲》中的《悲傷草原》一片即以非線性的悲劇表達將片中女主角的那種線性化與具象化的生命悲劇,進行著古希臘悲劇式的形而上表達。對經歷兩次時空變幻的一家四口,在同樣線性化的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時空背景下,影片進行了恢弘神性與指斥人性的雙重意象化表達,并由藝術化的創(chuàng)制能指,回歸神性化的悲劇表達,由人性化的意涵表達創(chuàng)造出了更具形而上意義的生命隱喻所指。
(三)生命隱喻的旨趣所在
安哲羅普洛斯作品中生命隱喻的神性與人性有著去宗教化與去形式化的表達,僅此兩點即能夠使其作品絕難模仿;即便是好萊塢的大制作,在恢弘神性的過程中,亦極難做到去宗教化的表達,而人性的去形式化表達在安哲羅普洛斯其舉重若輕的心靈技法下輕松地做到了。安哲羅普洛斯的光影之中深刻地記錄著民族苦難,并且,其光影中的歷史,未必是線性上升的,亦有著不斷下墜的表達,由此可見,歷史成就了多少勝利者,亦放逐多少失敗者;當光影漸熄,觀眾恍然醒悟,原來種種意象集成的生命隱喻,不過是安哲羅普洛斯重建人性的形諸于光影的借口,而閃耀著普世價值的人性關懷,才是其挖掘人性的鋤頭。[5]安哲羅普洛斯最終實現了電影神性與電影人性的深度融合表達。
結語
享有世界聲譽的安哲羅普洛斯,為希臘乃至世界電影樹立起了一座后世殊難攀越的文藝片巔峰。安哲羅普洛斯,不僅是歷史放逐的講述者,亦是人類宿命的言說者,同時,更是神話原型中的家國情懷、歷史視野、政治反思的揭示者。在他的影視映像里,每一幀靜畫都儼然一首詩篇,安哲羅普洛斯以光影作詩,而其靈感則來源于腳下的那片熱土,他的影像之詩呈現著一個民族的歷史放逐與靈魂失落;而其作品中的神性本質上亦是一種人性拜物所指。
參考文獻:
[1]王莎莎.論西奧·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風格——以影片《霧中風景》為例[J].電影評介,2015(22):83-85.
[2]葉澍蔚.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淺談安哲羅普洛斯《霧中風景》[J].電影評介,2012(10):31-32.
[3]布莉莉,郭全照.藝術的唯美著光——評安哲羅普洛斯的“希臘”三部曲[J].電影評介,2012(6):5-8.
[4]貝赫札德·加德利·索希,阿迪內赫·霍賈斯特普爾,李時.在結尾中開始——安哲羅普洛斯的影片《尤利西斯的凝視》和《哭?泣的草地》中希臘悲劇的詩意[J].世界電影,2011(4):130-141.
[5]劉影.人生是一場沒有終點的放逐——論安哲羅普洛斯電影的“放逐”主題[J].電影評介,2007(23):39-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