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璟
摘? 要:賈平凹長篇小說《帶燈》的敘事結構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主人公帶燈作為綜治辦主任在鎮(zhèn)政府和鄉(xiāng)村的生活、工作經(jīng)歷,這一部分寫得“沉而不糜,厚而簡約,用意直白,下筆肯定,以真準震撼,以尖銳敲擊”(后記),有著“兩漢”的品格。另一部分則是穿插在作品中的帶燈給元天亮的二十六封“短信”,這一部分對帶燈的人物形象分析有重要作用。此文著重以短信為基礎文本,分析其對人物塑造和主旨傳達的積極作用,以加深對作品的整體理解。
關鍵詞:賈平凹;《帶燈》;人物塑造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3-0-01
賈平凹的《帶燈》一作中,帶燈寫給元天亮的幾十封短信十分亮眼,它們因華美的散文語言、大量含蓄蘊藉的表達等與其他幾百章細密工穩(wěn)的細節(jié)敘事多有不同,成為深入分析主人公人物形象的重要文本材料。
在中部《星空》中,二十六封短信依次登場,穿插在帶燈信外生活的敘述中,看似游離于人物經(jīng)歷之外,實則與之關聯(lián)密切。本文將重點分析短信內(nèi)容,以期梳理提煉出帶燈人物形象的特點,以及作者借此人物表達的現(xiàn)實寄托。
一、帶燈與理想的距離
短信在語言上運用了豐富精當?shù)男揶o。浪漫奔放的想象馳騁中,帶燈時而熱情地將元天亮當作自己的愛人,與他一同在山坡上采摘賞景,時而又把他高高地捧向神壇,不敢觸碰。在這種張馳 中,我們可以看到帶燈的精神狀態(tài)變化,丈量出她與理想的距離。
首先關注帶燈與元天亮的距離。他們的距離多是遙遠的,“夢和現(xiàn)實總是天壤之別 ,像我和你的感情越來越親近,而腳步卻越來越背離,我是萬萬不能也不會走進你的生活……”(157章),甚至如同不能接近的神。而有時,他們的距離又如此之近,“你已經(jīng)像是我上山時的背簍,下田時的镢鍬,沒有話語,卻時刻不離我的手”(56章)。帶燈既會給元天亮寄藥材、寄材料,甚至幫他盡孝,在他家鄉(xiāng)的祖墳前栽種樹木,又好像總是與他保持距離,不敢觸碰。
在這種有些矛盾的距離變化中,恰恰體現(xiàn)出了帶燈的分裂:生活現(xiàn)實與理想的分裂。一方面,帶燈渴望著接近元天亮,感受他的生活和情感,這體現(xiàn)出帶燈對理想的熱烈追求和對其實現(xiàn)可能性的堅信;但是當她在日復一日的綜治辦維穩(wěn)工作中目睹種種亂象、感到力不從心甚至漸漸被同化時,她的理想距離現(xiàn)實越來越遠,因此元天亮及其所代表的政治理想也成了神壇上不可企及的供奉物。在二人距離的張弛中,我們看到帶燈的分裂,也看到她彌合縫隙、渴望將現(xiàn)實變成理想時的掙扎:她多么期待著強大的光明,帶領她和現(xiàn)實走向理想的境界,從而結束這種逼人的撕裂??!
其次,我們還應關注到元天亮與現(xiàn)實的距離。這種提法是就帶燈的角度而言的。我們注意到,帶燈既把元天亮作為其政治理想的寄托,又極少向他提及自己在綜治辦的工作。對此帶燈有自己的解釋:“我給你說這些,我都覺得我瑣碎而潑煩”(177章),“但我不想把齷齪的事說給你,說了又能怨恨誰呢?”(168章)因此,在中部《星空》的前幾封短信中,帶燈幾乎從未提過具體工作的事。她幻想中的元天亮與理想之境應該是完全純潔的,她只提及美好和思念,卻不愿讓其替她背負,染上塵埃。這個時候帶燈是信心十足的,她相信自己可以處理好生活中的種種問題,像小小的螢火蟲一樣帶燈夜行,接近太陽和光明。
但隨著櫻鎮(zhèn)工作的繁冗 和問題的不減反增,帶燈在之后的短信中提到工作的頻率越來越多。在工作越來越沉重卻不見改善的過程中,帶燈的理想主義外殼正在被敲碎、剝落,她不能再輕飄飄地贊美著理想、表達著愛慕,而是開始依賴、開始害怕,開始向她的理想求援。理想真的可以實現(xiàn)嗎?如果可以路又在哪里?我做的這些都是無用功嗎?越是在生活中屢屢受挫,帶燈越是加緊向理想求助,最終她從分裂走向撕裂,從自己建造的神壇上狠狠摔下。
二、短信之外:螢光的 寂滅與佛光的重生
短信之外,小說對帶燈生活的描寫是理解短信的輔助。綜治辦工作的難關像無底洞一樣填不完,而大型惡性事件的發(fā)生和對元天亮為家鄉(xiāng)帶來重污染企業(yè)的疑惑失望使帶燈也成了瘋子。終于她和竹子也長了虱子,白毛狗再次變灰,她的塤也消失了。一連串的意象似乎預示著帶燈被打垮了。在下部《幽靈》中,帶燈絕望大哭,“元天亮走了,他真是一位錦云君子啊”,他走了,帶燈的理想也暗淡了,這一點小小的螢光,已經(jīng)因為黑夜太黑而自身尚小燃燒殆盡。
但是帶燈的身上最終落滿了螢火蟲,“帶燈如佛一樣,全身都放了暈光”。帶燈已經(jīng)疲憊了,但這片土地上還有千千萬萬個帶燈,他們踽踽獨行,匯聚起來卻足以亮出一大片光明。毫無疑問“櫻鎮(zhèn)還有故事”,帶燈也還有故事,一切都沒有在壓抑中徹底結束?!拔业拿\就是佛桌邊燃燒的紅蠟,火焰向上,淚流向下”,作者對帶燈充滿禪意的描寫中,寄托了知識分子的期待和堅韌。
通過分析短信,我們對帶燈這個人物形象有了更清晰的了解。作為賈平凹先生筆下的又一個鮮活的人物,帶燈不僅是千萬在農(nóng)村基層進行工作的人們的縮影,更是一個真實的生命,擁有美好的靈魂。作者對帶燈的悲憫,恰是他對生命的悲憫,對美好的珍愛。帶燈這個人物應該使我們對生活有新的理解、新的反思,更要使我們對理想有迷茫后的堅定。
正如魯迅所說,“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來了?!F(xiàn)在我所謂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遠罷了。
我想,希望本是我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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