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燕萍
初見美麗,自然,古樸的束河古鎮(zhèn),我的心一下子陶醉了,古老的大石橋立在那里,不悲不喜。
坐在石頭橋欄上,閉目靜靜曬著暖陽,任清風撫著發(fā)梢,似乎聽見在細訴經年的往事∶馬幫馱著各種貨物,皮革,酥油,茶與鹽。從他身上經過。一走經年,馬蹄打磨著橋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使得石板光潔潤滑。穿著羊皮卦的英俊少年,趕馬過束河,遇見蹲在三口井邊浣洗著蠟染的美麗姑娘,吹著三弦暗訴情意,姑娘羞紅了臉頰。穿著羊皮披肩的滿臉慈祥的納西阿婆,坐在門前石磴上納著厚厚的鞋底。
在大石橋上待了一陣后,我信步走進古鎮(zhèn)的小巷,一幢幢沉寂在時光深處的民居,全實木裝潢,雕梁畫棟,刻窗雕門,吸引你凝眸停足,細細品味工匠的精巧技藝。傳統手藝是有溫度的,其中所蘊含的人文思愁淋漓盡顯。無處不令我迷醉其中。
青瓦屋脊上蹲著瓦貓,將古城鳥瞰,守護永久的安康吉祥。
在束河,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尋找一條僻靜曲折的小巷,用平平仄仄的腳步,去貼近一堵堵斑駁的土墻,立在它面前,看著它被歲月侵蝕蒼老的面客,卻依然慈祥地矗立在小巷深處,在當前的滾滾洪流中,如此安靜、美好又沉默的地方已經越來越稀有。靜立在它的面前,似乎能從那斑駁的痕跡里尋見束河變遷的歷史畫面∶
束河曾以發(fā)達的文化教育和皮革加工聞名于世。早在清朝乾隆年間,束河就開設了由政府公助的義學館,還有三所私塾,近、現代又創(chuàng)辦小學、中學,使束河成為著名的人才之鄉(xiāng)。
由于位于茶馬古道的要塞,以前束河村從事皮革業(yè)的很多,各種皮貨遠銷西藏、西昌、青海等地,有的商人甚至到達印度、尼泊爾等國,故有“束河皮匠,一根錐子走天下”之說。
在束河,我任由腳步和目光漫溯。進入眼簾的,最美是那九鼎湖龍?zhí)兜乃诜壳拔莺筇镞叺仡^流淌,滋潤古填,養(yǎng)育了束河兒女。清冽冽的池塘,倒映著美麗純潔的雪山。云朵在水中蕩漾,和著像絲絳一般的水草流淌。垂柳安祥,鳥兒歌唱,魚兒悠悠伴茶香。倘徉于龍泉之畔,漫步于束河古街,總能讓人感受到一股濃郁的文化氣息。時光在這里流逝得很慢很慢。
有許多游人閑坐在大石橋上,看橋下水流,倒映藍天白云隨水流走,似自然風景畫,似一首歷久彌新的歌,絲絳飄逸,靈動誘人。
再見她時,很多鋪面新開張,迎來四方客歡暢。雨后春筍般的客棧,各具特色的食府各自為岸。夜晚紅燈綠茶清風相伴,還有那根雕雄鷹欲振翅翱翔。曾經馬幫的驛站,如今變心靈的驛站,供來自四面八方疲累的靈魂歇息休養(yǎng)。
找間特色咖啡店靜坐,不說話已十分美好?!澳阌泄适聠?我有酒。”“來麗江束河我賣涼粉粑粑養(yǎng)你?!备鞣N詼諧的語錄成為一景,悅愉著你俗世的心。卸下所有偽裝,靜聽四方街的洞經古樂,讓身心放松沐浴在時光里,與自然同在。也可選擇去朝拜三圣,跪下,梵音里滌凈塵垢,回復本真的純潔。
若遇雨天,赤腳走在光滑的石板路上,腳心貼著涼涼的石板,會尋到些許兒童的樂趣。有那么一刻,作為自然人的我似手也融進了古鎮(zhèn)的骨血里,成為一體。深刻感知到她的喜怒哀樂,歷經過的種種磨難與榮辱,繁華與頹廢。
每次走進她,她都有驚人的變化,若一位清純的少女,慢慢變化成優(yōu)雅的少婦,一點點豐潤起來。
四季不同,她給予你的感受也各不相同,冬天是寂寥的,然她卻是溫熱美好依舊,寂寥與她無緣,暖陽輕瀉下來,驅走寒意。走得累了,可以租匹馬來乘坐,悠閑地穿巷過街,馬兒溫馴,蹄聲得得敲碎時光,有種穿越而來的感覺。
來到四方廣場,找條石凳閑坐,邊曬太陽邊觀察行人,有只胖貓咪也來樹旁石頭上曬太陽,目光傲嬌著告訴你它是常住戶,是屬于古鎮(zhèn)的一抹風景,要多愜意就多愜意,你卻只是匆匆的過客。
讀了陳洪金老師《祖母的記憶》一文。我也開始懷念我的祖母了。祖母是一九二四年生人,在今年,二零一八年七月十七日已駕鶴仙去,令我痛徹心扉。
祖母“從某個遙遠的時刻開始活到現在。在漫長的歲月里”,沐浴在陽光里,神性又溫馨,在她娓娓敘述的陳年往事里,我感受到那個時代的很多細節(jié),一些我們及以后的所有人都只能在電視文學作品里才能感受的生活經歷。
我與祖母相處的時光多是在幼時。祖母講述的許多美麗故事,一些鄉(xiāng)間口口相授的傳奇,豐潤了我幼時貧乏的歲月。那時年幼無知也沒記下什么,等回頭來問祖母,年事已高的她也模糊了記憶不再說得出來,這無疑是深深的缺憾。
祖母的一生,是甜蜜與辛勞的一生。甜蜜的是祖母賴以生存的手藝——麥芽糖小作坊。每天凌晨四點起床濾麥芽糖水,糖渣用來喂豬,然后是熬制糖水濃縮成糖稀,這是個辛苦的工作,要調好火候,人不離鍋地用柳木棒攪動,懶一下或火侯不好,都熬不出好糖稀,熬制好后起鍋舀到鋪有豆面的簸箕里冷卻凝固成型,這就是勤糖,忙完這些,祖母吃過早飯便背上昨天制好的糖上街去賣,賣完糖又去買碎米背回家,(熬稀糖都用碎米的)到家也就撐燈時間了。飯后又將早上冷卻的勤糖一端掛在柳樹枝干上,柳樹枝桿必須用直且有小碗口粗的,上端剝去皮,很光滑,下端用繩子固定在房柱上,用麥桿引火加熱拉址成白糖。勤糖閃著金黃油亮的光澤,在拉扯中一點點變成奶白色,糖依舊是糖,口感與味道就大不同呢,我一直沒想清楚是怎樣引發(fā)的變化。一般引麥桿火的工作都交給家人來完成,這也是需要技巧的,火近了會飛落上燃燒后的黑灰,遠了又烘烤不到糖,祖母則用力拉扯勤糖,這個過程看似簡單實則相當累人。這一做就是一生。
祖母年輕時應是相當美麗,溫婉賢雅的女子。從末聽她說過粗魯的話語,聲音極好聽,與人說話總面帶微笑,輕言慢語。祖父是馬幫出生,脾氣暴躁,祖父母是怎樣認識結成夫妻的是個謎,在我幼小的記憶中祖父母便不在一起生活,祖母帶了幺叔幺孃過。父親是來上門的,祖父與我們一起生活。
祖母一生勤勞慣了,在去世之前都從未止息過勞作,她將院子空地種上各種菜蔬,沒事就侍弄侍弄,有時吃不完,會采了送給左鄰右舍,因此人緣極佳,這點在她中風躺倒時表現得尤為突出,周圍遠近的鄉(xiāng)鄰都來看望。
祖母對我們幾個孫女極好,愛清潔的她總是會百忙中燒一大鍋水,將我們一個個清冼得干干凈凈,與眾不同的潔凈,讓我們與鄉(xiāng)村邋遢孩子的形象遠離。在我記事至祖母去世前最后的時光,她都是個清爽干凈的人。哪怕中風躺下,大小便失禁,在她神志還有些清明時,都會用手拍打被子提示我們給她清洗干凈,換上新的尿片,我親手給祖母換洗了三次,祖母只躺倒兩天便永久離去了。沒受太多折磨。
回憶一旦拉開閘門,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不可截止。祖母站在另一個世界,與祖父一起看顧著我們,那里應該沒有疲累,終可停止勞作休息了,那里也應該是山清水秀,花香鳥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