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式性侵”風(fēng)云下的“性征服文化”

文_闕維杭（發(fā)自本刊駐美國聯(lián)絡(luò)處）

哈維·溫斯坦

從好萊塢金牌制片人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到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著名訪談節(jié)目主持人羅斯（Charlie Rose）、 國 會 眾 議員科尼爾斯（John Conyers）、參議員弗蘭肯（Al Franken）和競逐參議員的候選人穆爾（Roy Moore），乃至軍隊高官、體育界人士、大學(xué)中學(xué)教職員，2017年秋季仿佛雪崩式地曝出一系列性丑聞，性騷擾、性侵指控在美國演藝界、政界、軍界、體育界幾呈蔓延之勢，讓多位知名人士無處遁形，美國社會各界上演的“性侵風(fēng)云”一時成為公眾聚焦話題，堪為探討美國社會亞文化的一個窗口。

性侵丑聞不斷

好萊塢金主、著名制片人溫斯坦被媒體爆出他有性騷擾惡習(xí)的丑聞后，65歲的溫斯坦軟硬兼施，既對自己幾十年來對女性的不當舉止深表遺憾和懺悔，又抬出家人和解做后盾，聲稱準備控告揭發(fā)他真面目的《紐約時報》充滿“不實詆毀”，要求賠償5000萬元。

在好萊塢叱吒風(fēng)云的溫斯坦被《紐約時報》爆料過去30年來的性騷擾惡習(xí)后，如今淪落成眾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切割對象。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以及九位民主黨籍參議員迅速將溫斯坦從政治獻金捐款名單上除名。溫斯坦與家屬從1992年大選以來，共計捐出140萬元政治獻金，受贈對象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民主黨籍國會議員和候選人，還有支持民主黨的政治盟友。雖然與某些重量級金主在兩年選期選舉動輒出手千萬元的價碼相比，溫斯坦的政治獻金只是小巫見大巫，不過，他長年以來都是民主黨的固定支持者，更與民主黨核心高層關(guān)系密切。

著名訪談節(jié)目主持人羅斯被指性騷擾八名女性的事件曝光后，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表示將不再讓羅斯主持該臺早間新聞節(jié)目，美國公共電視網(wǎng)（PBS）也表示將不再播出他的晚間訪談節(jié)目。還有四名女記者稱《紐約時報》著名記者斯拉什（Glenn Thrush）曾對她們有過不當行為。

國家廣播公司（NBC）晨間新聞節(jié)目“今日”（Today）的招牌主播麥特勞爾（Matt Lauer）于2017年11月29日突然被開除，原因是麥特勞爾涉嫌在2014年索契冬季奧運期間，對一名電視臺女員工性攻擊。娛樂媒體Page Six報道引述知情人士描述指出，一名女性員工2017年11月27日向國家廣播公司人事部投訴，“由于她所提供的證據(jù)非常有力，導(dǎo)致麥特勞爾在28日晚間便被炒了魷魚?！痹撁允芎φ哌€表示，她掌握了麥特勞爾對其他女員工動手的證據(jù)。開除麥特勞爾的決定，是由國家廣播公司新聞部總監(jiān)雷克（Andrew Lack）在28日晚間敲定的。

這把從好萊塢燃燒起的“性侵風(fēng)波”很快蔓延到美國政壇，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羅伊·摩爾、民主黨參議員弗蘭肯等人紛紛惹火上身；民主黨籍國會眾議員康耶斯(John Conyers)承認曾拿納稅人的錢，與指控他性騷擾的前幕僚秘密達成和解。

美國著名電臺主持人翠登（Leeann Tweeden）2017年11月16日在個人推特上表示：“我決定是說出我的故事的時候了?！贝涞欠Q，她曾于2006年和弗蘭肯一同前往中東勞軍，途中弗蘭肯在翠登睡著的時候摸了她的胸部，還讓別人照了照片，而且還在未經(jīng)她同意的情況下強吻了她。她稱：“直到今天我都十分生氣弗蘭肯的所作所為?！?/p>

CNN對于此事的解讀是，將這種陳年舊事提出，是因為現(xiàn)在全美社會沉浸在對性侵的憤怒之中。不過弗蘭肯本人發(fā)表聲明稱，他已經(jīng)不記得這件事兒了，但他承認自己不該做這樣的事兒。

眾議院元老級人物、眾議院院長約翰·科尼爾斯也被曝曾針對國會女雇員進行“性騷擾”，甚至動用聯(lián)邦資金包養(yǎng)“情婦”。據(jù)稱受害者不計其數(shù)，而阻止她們公開發(fā)聲的，不僅僅是科尼爾斯的“德高望重”，更因為國會內(nèi)部在處理該類事件時的“程序漏洞”和耗時冗長，導(dǎo)致“性侵事件”只能以和解收場。“溫斯坦事件”爆發(fā)后，被指控“性侵”的社會名流、政要已高達33人。

性侵愈演愈烈

現(xiàn)年88歲的科尼爾斯是代表密歇根州選區(qū)的民主黨籍國會眾議員。自1965年入職國會山迄今，他是眾議院內(nèi)在任時間最長的議員，他于2015年1月起擔(dān)任眾議院院長（Dean of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然而，科尼爾斯曾多次向女下屬伸出“咸豬手”的丑行也被披露。美國網(wǎng)絡(luò)媒體BuzzFeed News刊登文章，引述了四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國會雇員的指控。其中一位稱，科尼爾斯多次向她暗示，尋求“性服務(wù)”。“他經(jīng)常提出讓我陪他加班，無論是在深夜還是節(jié)假日。有一次，我到了他的辦公室，他就開始滿口‘葷段子’?！彼€稱曾與科尼爾斯共同出席一場籌資晚宴，當晚入住酒店時，科尼爾斯堅持要求她來自己的房間陪他。另外一名受害者稱，自己曾在為科尼爾斯開車時，被他“摟腰摸背”，上下其手。Buzzfeed證實，四位消息人士中的兩位都稱，有很多同事“都被科尼爾斯摸過，非常不自在”。

科尼爾斯還多次用公款包養(yǎng)“情婦”。四名消息人士中的兩位指認，科尼爾斯曾動用國會資金，給“疑似情婦”的女性提供專機服務(wù)。另一位則表示，自己被安排特殊工作，多次接送陌生女子往返科尼爾斯的住所和酒店。

美國《國會山報》采訪了一位在國會內(nèi)部工作過的男司機，他指稱自己曾親眼目睹科尼爾斯“以一種調(diào)戲的態(tài)度，揉女性大腿，看上去像是在性騷擾”。

當國會道德委員會決定對科尼爾斯展開調(diào)查后，這位元老級議員宣布辭職，但他同時卻否認自己有過性騷擾的行為，并表示希望在道德委員會面前為自己和家人證得清白。

面對性騷擾指控的還有競逐聯(lián)邦參議員的共和黨候選人穆爾，至少有6名女子公開指控穆爾曾經(jīng)對其性騷擾。

多年來，性丑聞就像是美國政壇華麗地毯下的虱子，永遠除不盡。美國媒體如此形容，并且透露，美國國會流傳著一份非正式“性騷擾黑名單”，多位議員上榜。此外，國會山還流傳著女議員和女雇員必備的“防性侵潛規(guī)則”，包括與男議員單獨乘電梯要小心，不要在深夜會議后與某些議員獨處，等等。

科尼爾斯

令人大跌眼鏡的還有，現(xiàn)年93歲的美國前總統(tǒng)老布什也在最近一波“咸豬手”丑聞里淪陷。美媒2017年11月16日公布了一項最新指控，一名曾為老布什競選籌款的女性說，老布什“輕輕地擠了一下”她的屁股。事實上老布什被多名女性指控曾對其性騷擾。老布什的發(fā)言人吉姆·麥格拉思（Jim McGrath） 于 2017年 11月16日在ABC News上發(fā)表聲明說：“喬治·布什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會造成任何人的困擾，他再次為在攝影中冒犯的人道歉。”此前，一位名為科里根（Roslyn Corrigan）的女性公開指控老布什曾在2003年與其拍合照時伸出“咸豬手”。她也是第六位對老布什提出類似指控的女性。麥格拉斯對此解釋稱，老布什因坐輪椅導(dǎo)致手臂夠不到身邊女性的腰部，才被誤會是在偷摸。

女演員希瑟·林德（Heather Lind）是第一個站出來指控老布什在合照時摸她臀部的女性。林德2017年10月24日在社交媒體Instagram上發(fā)文稱，四年前做影片宣傳時，她被前總統(tǒng)老布什騷擾了。林德稱，當時她和其他人在與前總統(tǒng)老布什夫婦合影之際，坐在輪椅上的老布什用手摸她的屁股，還給她講黃段子。隨后，演員喬丹娜·葛蘿妮克（Jordana Grolnick）、小說家克里斯蒂娜·貝克·克萊恩（Christina Baker Kline）、前緬因州參議員候選人Amanda Platell與退休記者麗茲·艾倫（Liz Allen）都一致聲稱，這位美國前總統(tǒng)借拍照機會“吃豆腐”。

軍隊成性侵高發(fā)區(qū)

軍隊也是“性侵風(fēng)云”的高激蕩領(lǐng)域。根據(jù)美國國防部防止性侵中心公布數(shù)字，在2013年至2016年間，美國陸軍的性侵指控多達8294件，海軍有4788件，陸戰(zhàn)隊有3400件，空軍有8876件。而這只是性侵指控的數(shù)字，實際上光是2016年，在美國軍方內(nèi)部就有超過7萬起性暴力事件。

路透社曾就五角大樓的報告發(fā)表評論稱，看似觸目驚心的報告其實仍不能真實反映美軍內(nèi)部性侵和性騷擾的嚴重程度，真相被大大低估了。

《紐約每日新聞》2017年4月27日報道，女兵在軍中處境窘迫，美國國防部最新公布的一份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美國女兵在過去三年被迫與男戰(zhàn)友性接觸的人數(shù)有所上升。超過20%的美國女兵都有過被強迫進行性接觸的慘痛經(jīng)歷。此前報道，2008年有3000名女兵受到性侵犯，近1/3的退役女軍人承認曾受到性侵犯。五角大樓則估計，性侵犯受害者的實際數(shù)字可能更高。

海軍陸戰(zhàn)隊女兵埃麗卡·布特納2017年4月出席國會聽證會時坦承，在新兵訓(xùn)練營，教官曾直言不諱地告訴她，在軍營里，她的男性戰(zhàn)友們會把她當作三種人之一：“淫婦、妓女或者女同性戀者?！苯坦俑嬖V她這是軍隊里根深蒂固的觀念，作為女兵只能順從“老規(guī)矩”。接受《星條旗報》記者采訪的另一位海軍陸戰(zhàn)隊女兵也陳述了類似遭遇。

已退役的女兵韋伯說：“16年前我在駐德國時被強奸后，先是去報告營內(nèi)軍醫(yī)，但他讓我別聲張；再告訴一個女軍醫(yī)時反而挨了她的罵?！表f伯的女戰(zhàn)友竟然也替施暴者說話，稱韋伯是“騙子和婊子”。作為頭一次離開家的18歲女孩，她自稱當時真的很絕望。

瑪麗塞拉·古茲曼接受采訪說，她被戰(zhàn)友強奸時年僅18歲，剛加入海軍才一個月。她向上司投訴，反而因為不合乎有關(guān)“敲三下門并獲得允許后方可報告”的軍規(guī)，被上司反復(fù)罰做俯臥撐。

2016年，美國軍方檢察官指控陸軍準將杰弗里·辛克萊于2007至2012年在伊拉克、阿富汗、德國和其他地方性侵5名女性，包括兩名女上尉、一名女少校。作案地點包括停車場、他在阿富汗的辦公室、一家賓館的陽臺以及飛機上。他還聲稱：“我是將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辈⒁允芎φ叩氖聵I(yè)及其家人相威脅。

2017年1月，美國空軍參謀長馬克·韋爾什（Mark Welsh）在國會聽證會上證實，美國空軍本已非常嚴重的性侵現(xiàn)象進一步惡化，2016年與2015年相比，性侵案竟增加三成。

美國國防信息中心2016年的資料顯示，美國女性在陸軍中已占15%，海軍中占13%，空軍中占19%。但女性在軍中的處境并沒有改善，只是增加了“獵物”的數(shù)量。性侵頻發(fā)已成為美軍的痼疾。

如今，美國有二十萬女性服役美軍，甚至連陸軍副參謀長中將肯尼迪女士也遭受過同僚將軍的性騷擾。

美國海軍軍令部長拉夫黑德曾經(jīng)慨嘆：“我們私生活和專業(yè)領(lǐng)域間的界限已經(jīng)蕩然無存?！睋?jù)美軍調(diào)查表明，美海軍中近百分之七十的女兵“領(lǐng)教過污穢下流的污辱”，近百分之五十的女兵受過“粗魯下流的動作污辱”，超過百分之三十的女兵“接受不情愿的肉體接觸”，超過百分之二十的列兵和百分之十的老兵“被迫與上級發(fā)生性關(guān)系”。美國海軍2015年開除十四名涉嫌性騷擾、飲酒和其他不端行為的指揮官，打破紀錄。而從這些紀錄可見，美國女兵在軍中屢受性騷擾和強暴，而絕大部分不會報案，即使立案，多數(shù)也不了了之。

上文提及騷擾侮辱美軍女中將肯尼迪的那位同僚是史密斯少將，居然被提名出任專門處理軍中性騷擾案件的陸軍副參謀長！歷經(jīng)三個多月的調(diào)查，美國陸軍總檢察長辦公室認定史密斯強行摟抱親吻肯尼迪女士，判決他退役，并取消退休金。聯(lián)想到美國三星女中將、陸軍情報副參謀長克勞迪也遭到過一名男將軍性騷擾，可以說，美軍軍界的“性侵風(fēng)云”已然沒有死角了。

如果說性虐待現(xiàn)象已深深扎根于美軍的“日常文化”之中，那么，所謂“性征服文化”自從美國人接受中學(xué)大學(xué)教育期間就已然盛行，在所謂精英學(xué)?；蛘呔⑷ψ永?，更是潛意識下的規(guī)則與行為。這樣的精英成長后到了社會，混跡于文娛界、新聞界、政界、軍界、教育界，“發(fā)揚光大”這等文化，才日復(fù)一日地得以上演“性侵風(fēng)云”的大劇，得心應(yīng)手，也讓美國民眾和地球村的觀眾看得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