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政治文明的本質

馬瑞

[摘要]中國古代政治是建立在父親家長制血緣基礎上的氏族貴族等級統(tǒng)治的體系，統(tǒng)治者為了維護其統(tǒng)治，把禮和樂作為教導人民的主要手段和措施，使禮樂觀念深植于人心之中，通過禮制來給人們劃分不同的等級，通過樂來促進和改善人民的人際關系和社會關系，用法律來輔助禮治的實施。

[關鍵詞]古代政治文明；禮；樂；禮樂文明

眾所周知，周禮是我國傳統(tǒng)禮制的源頭，它是由西周周公旦所制。我國傳統(tǒng)儒家文化的創(chuàng)始者孔子就是借助周禮的制度體系建立了自己的思想，并成為我國傳統(tǒng)政治的思想基礎?？鬃又鲝垺巴醯乐翁煜隆?，在政治上強調“為政以德，為國以禮”；我國另一位儒家的先賢荀子，通過將法制引入禮當中，提出“禮法合流，禮主刑輔”的治國理念；到了西漢中期的漢武帝時期，當時的大儒董仲舒提出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為當時統(tǒng)治者所接受，使得儒家學說成為國家最主要的政治思想。至此，“禮”和“樂”相結合，構成了一整套完善有序的中國古代政治制度，并成為中國古代社會的核心價值體系。

一、“禮”、“樂”的含義

（一）何謂“禮”。我們都知道，禮字從“示”，主要與我國古代祭祀活動相關，與祭祀相關的各種程序稱作“禮儀”，與祭祀相關的器物則稱作“禮器”。隨著歷史的發(fā)展，特別是統(tǒng)治者和思想家的創(chuàng)新改革，禮逐漸演變?yōu)楣糯鐣膰艺沃贫群腿嗣竦男袨闇蕜t?！盾髯印じ粐罚骸岸Y者，貴賤有等，長幼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者也?！庇纱丝梢?，先秦時期的禮是區(qū)分人與人之間貴賤尊卑的主要制度，也是一個人自我品質和道德修養(yǎng)的體現(xiàn)。禮制發(fā)展到后來，已然從道德要求發(fā)展成為治國理政的根本依據(jù)，成為最主要的政治制度之一。總的來說，“禮”是等級社會的深刻反映，包含了古代人們的行為規(guī)范和上層建筑以及意識形態(tài)。

（二）何謂“樂”。和“禮”相類似，“樂”的產生與發(fā)展也與我國古代的祭祀活動相關?！皹贰睆膶儆凇岸Y”?！抖Y記·樂記》：“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動，故形于聲。”可見，“樂”是人“心動”的反映，是人對事物的感受，有感而發(fā)、而作聲。通過“樂”，可以對人的情感有一個正確的引導。

由此可見，“禮”和“樂”都是我國古代統(tǒng)治階層在宗教祭祀活動中產生和形成的，后逐漸演變?yōu)閲业恼沃贫群腿嗣竦男袨闇蕜t，是維護統(tǒng)治秩序的主要手段之一?！稘h書·志·禮樂志》就如此看待禮樂之作用：“樂以治內而為同，禮以修外而為異；同則和親，異則畏敬；和親則無怨，畏敬則不爭。二者并行，合為一體?！薄岸Y”的根本是明確和規(guī)定不同的人的貴賤尊卑，明確各自的等級地位，從而確立秩序；而“樂”的目的則是減少等級秩序過于嚴格帶來的“違和感”，消除其負面影響，實現(xiàn)中庸和諧的終極目標。所以，禮樂制度即禮治就是等級制度，與封建專制政體相適應。

二、禮治的發(fā)展以及最終確立

（一）周公制禮作樂，引德入禮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利用商朝奴隸和奴隸主矛盾的激化趁勢伐商打敗了商朝。為了維護新政權以及當時的奴隸制度，西周的統(tǒng)治者之一周公旦就專門制定了禮和樂來建立統(tǒng)治秩序，維護奴隸制的國家政治。當時的禮是指整個奴隸社會的統(tǒng)治秩序和所有的“上層建筑”。

商朝的滅亡使周公意識到：勞動人民的反抗力量是不容忽視的，要想鞏固自身的統(tǒng)治地位，必須用“德”來治理國家：“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克明德慎罰”等，這就是我國禮制發(fā)展史上重要的“引德入禮”，這也成為后世禮制的核心思想，即德治，是儒家學說和“王道”的基礎和根據(jù)。

（二）孔子復禮

在我國古代的先秦時期，當時各諸侯國相互征伐，周王室被當作一個牌位“供之高閣”，社會陷入長期的大動蕩時期，可謂“天下無道、禮壞樂崩”。有鑒于此，孔子認為，要破解這一困局，必須改革周禮，并提出用“仁”來對禮進行闡釋和深化，在政治上主張“為政以德”、“為國以禮”。

1.損益周禮

孔子認為他可以講殷禮和夏禮，但是沒有實際的例子可以證實，而周禮不僅可以講，還有真實的例子足以說明，況且周禮已經借鑒了殷禮和夏禮，做了相關的“損益”，其已然具有相當?shù)摹跋冗M性”，因此他強調要學習周禮，維護周禮。然而他也深刻地明白，歷史是變動的，制度也必須因應時勢進行變革。因此，必須對周禮進行變革，才能讓它繼續(xù)發(fā)揮作用。

第一，以仁釋禮。在孔子看來，統(tǒng)治者只有在國內推行恭謹、寬容、守信、機敏、利人這五大原則，才能夠實現(xiàn)王道、施行仁政，國家才能大治。為人恭謹，就不會受到別人的侮辱；做人寬容就能夠得到其他人的愛戴和擁護；誠實守信就可以得到他人的信任，敢于委以重任；聰慧機敏生活工作就能夠有聲有色、成效突出；利人就能讓人心甘情愿地聽命于己?？偠灾褪且ㄟ^“克己”和“復禮”來實現(xiàn)仁的目標，通過自我克制和謙虛禮讓來促進社會和諧。在孔子看來，禮和仁是內外統(tǒng)一的關系，禮是一種外在的表現(xiàn)和儀式，而仁則是一種內在的情感，兩者相互聯(lián)系，彼此遙相輝映、相得益彰，共同達成禮的目標。

第二，正名?！懊徽瑒t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痹谶@里，“名”就是名分即社會角色，每個人要知道自己所處的地位和階層，不要做不屬于自己職權范圍之內的事，名和實要相符?！罢敝康脑诩m正那些名不符實的事物和現(xiàn)象，實現(xiàn)復禮的目的。

2.為政以德

孔子認為統(tǒng)治者良好的道德修養(yǎng)在政治活動中具有極為重要的作用，在《論語·顏淵》中，孔子指出：“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在《論語·為政》里強調“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边@就表明，孔子希望通過道德教育和禮治來建立人民的羞恥感，以違背禮治、違背法律為恥辱，不愿干壞事，進而減少違法犯罪的發(fā)生。通過這樣的分析，孔子論證了“為政以德”的科學性和合理性，肯定了“道之以德”和“以文化之”在國家統(tǒng)治和社會治理中的必要性和正確性，認為應當通過確立人民的道德自覺來維護社會秩序。通過仁這種道德教育來形成人民的羞恥感和榮譽感，通過禮制規(guī)范來形成人民的日常行為準則，德成為了禮的理論依據(jù)和精神原則，而禮則是德的具體實踐和現(xiàn)實表現(xiàn)。德與禮有機統(tǒng)一，這就構成了儒家“為政以德”的思想框架。endprint

（三）荀子禮主刑輔

荀子既講禮又講法，他強調禮法并稱。但是“荀況認為要維持封建社會的社會秩序，主要的是靠‘禮而不是靠‘法”，他在《荀子·王霸》中明確了禮主刑輔的觀點：“是百王之所同也，而禮法之樞要也。”，“是百王之所同，而禮法之大分也?！边@里的“禮法之樞要”和“禮法之大分”意思都是強調“禮法并舉”。荀子認為，禮和法有相同的作用，即區(qū)分上下、貴賤的等級秩序。

《荀子·成相》中將荀子的治國方略總結為“治之經，禮與刑，君子以修百姓寧。明德慎罰，國家既治四海平?！?/p>

1.“禮”是治理國家的根本。荀子認為“人之命在天，國之命在禮”?？梢姡谲髯涌磥?，禮是治國理政的最重要手段，統(tǒng)治者不以禮治天下就會失國甚至喪命。他分析道：商湯和周武王之所以能夠打敗夏桀和商紂而得到天下，究其根源，是“以國齊義”，就是他們是通過德治來取得威望，獲得人民的認可，以有道伐無道，進而取得天下的，治理國家也必須進行德治。只有那些重視禮治和道德教育、勤政愛民的統(tǒng)治者，才能實現(xiàn)國家大治。

2.法者，治之端也

與儒家二圣所不同的是：荀子相信德治但不迷信德治。他認為德治并非無所不能的，單獨依靠道德教化并不足以形成有效的社會治理秩序。他舉例道，舜可謂“有大德”，也極為擅長以道德來教化他人，然而，堯卻無法對其兒子丹朱這個異類進行有效的教化，舜也未能以其德來感化其弟象。可見德治固然重要，但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因此，國家治理還需要有法治。在荀子看來，禮與法是主次關系，法律的制定必須以禮治為根本依據(jù)和最終目的。如果立法有違禮治，必然導致國家大亂。

（四）董仲舒禮主法輔

董仲舒有關政治文明的論述雖然強調“獨尊儒術”，但也吸收了其他諸子百家有關禮的理論和思想，形成了其獨特的三綱五常理論。董仲舒的思想主要分為教化論、“天人感應”論、“三綱五?！闭?。

1.天人感應論。在董仲舒的思想中，皇帝是受命于天的，而其他都是受命于上，而一切的上盡皆受命于天子，因此可以說，一切的一切都受命于天。因此，天和人是彼此互通的，能夠相互感應。在董仲舒那里，天被賦予了人格。如果皇帝或人民違背天意，干出傷天害理的壞事，就會遭到天譴至少是上天的警告。如果順應天意，皇帝等統(tǒng)治者愛護百姓，那么就會天降祥瑞。

2.三綱五常論。在董仲舒的眼中，道德教化之至關重要的，是防奸止邪的關鍵性手段。他將儒家的五種人格要求仁、義、禮、智、信，作為“五?！保粚⑷寮椅鍌愔械木?、父子、夫妻三種關系，單列出來，認為君王、父親和丈夫是臣下、兒子和妻子的綱，是為“王道三綱”，以此作為其封建“名教”的倫理學基礎。三綱和五常合起來成為我國古代道德教育的理論基礎和主要內容。董仲舒認為，這是“天意”，“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變道亦不變”?！叭V五常”為我國封建政權、君權、神權、父權、夫權、族權等提供了前提。

三、禮樂文明對中國古代傳統(tǒng)社會的意義

禮樂文明是我國古代社會的基本政治制度和行為規(guī)則，而儒家禮樂文化的發(fā)展則是對我國先秦禮樂制度的繼承和發(fā)揚。此后，禮樂對我國封建社會的發(fā)展發(fā)揮著柱石的作用。

第一，禮樂制度是保障封建統(tǒng)治和人民日常行為規(guī)范的根本性準則?！叭松杏?，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使欲必不窮乎物，物必不屈于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也。”眾所周知，一個個的人共同組成了社會，而人人都會有自己的意愿、欲望和需求，如果沒有相應的制度約束人們的行為，整個社會勢必會陷入混亂，而“禮”作為“法之大分，類之綱紀”可以有效地調節(jié)人欲與物質資料之間的矛盾沖突。

第二，禮樂制度規(guī)定著人們的外在行為和內在本質。在先賢孔子看來，禮是人民行為最重要的原則和依據(jù)。“禮”是客觀原則，“樂”是主觀原則。就外而言，“禮”是人們必須遵守的行為規(guī)范，就內而言，“禮”是人們道德情感的理想人格，“禮”的作用就是給人們提供一定的規(guī)矩和秩序，起到規(guī)范人們行為的作用；“樂”的目的是緩和禮的強制性和“硬度”，確保社會治理的軟度，增加溫和性，實現(xiàn)中庸與和諧。

第三，禮樂制度是定國安邦的主要手段和根本性措施。我國古代的禮樂文明要求，國家唯有“合乎禮、正乎樂”，才能實現(xiàn)國泰民安，長治久安?！抖Y記·禮運》中也早就提出“故治國不以禮，猶無耜而耕也；為禮不本于義，猶耕而弗種也”，這表明禮樂文明在倫理型國家中處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如果沒有了“禮”，國家治理與穩(wěn)定將只是一句空話，無從談起。

第四，禮樂制度是我國古代的主要價值觀之一一和諧的體現(xiàn)。禮制之根本目的就是實現(xiàn)社會和諧。董仲舒認為：“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天地之美，莫大于和”，他把以禮治為基礎的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與自然界的變化規(guī)律相結合，提出了“天人合一”的思想，將“和諧”思想提升到了一個哲學的高度。

在我國悠久的歷史中，禮樂文明是我國古代政治文明的根本性制度，是最主流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在統(tǒng)治階級和被統(tǒng)治階級中廣為流行。它作為上層建筑的主體，指導著封建統(tǒng)治者管理社會、治里國家、支配人民。因此，中國古代政治文明的本質就是禮樂文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