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寫的人

作為周恩來總理晚年最后一任秘書，從1968年直至老人家逝世，紀東陪伴了周總理8年時間，親歷了“文革”中后期的一些重大事件，見證了敬愛的周總理在非常年代殫精竭慮、苦撐危局的樁樁往事，也領(lǐng)略了周總理非凡的人格力量。近日，紀東將軍接受《黨建》雜志記者專訪，講述了一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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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小事映照出偉大

我是1968年8月來到總理身邊給他當秘書的，直到1976年1月他老人家逝世。長達8年的親歷親聞，使我深深地感到，周總理是偉大的人，也是平凡的人。他是把偉大和平凡結(jié)合得完美的人。人們?yōu)樗膫ゴ蠖湴?，也為他的平凡而感動?/p>

周總理曾多次告誡國務(wù)院機關(guān)的同志：不要有衙門作風，要認真傾聽群眾呼聲，并說：“封建王朝的衙門口還掛一面鼓，老百姓可以擊鼓鳴冤，何況我們是人民的公仆呢！”他囑咐身邊工作人員，對下邊的同志態(tài)度要和藹，不要盛氣凌人。他曾用一個例子教育我們：“有一次，我到石家莊地區(qū)檢查工作，看到一個地方的墻上寫著‘書記出巡，地動山搖的標語?！笨偫磉呎f邊比劃著字的大小，“如果我們的干部作風都是這個樣子，怎么得了?。　蔽衣牽偫碚f完，便笑著說：“按照這種邏輯，總理您出巡的時候就該‘天翻地覆了?！边@本來是我想讓總理放松一下心情，隨意說的玩笑話，可總理沒有笑，他沉思了一下說：“干部一出門，就前呼后擁，怎么能不脫離群眾？”

總理是這樣教育我們的，更是這樣做的。

在總理辦公桌旁的茶幾上，有一部直撥外線電話，經(jīng)常有陌生人因為撥錯號碼打進來。總理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總是非常和藹而且耐心地告訴對方：“你是不是把電話號碼撥錯了？……噢，也可能是串線了，請你重撥一下吧！”然后他輕輕地放下話機，又重新投入工作。

在我們秘書值班室，也有一部外線直撥電話。在“文革”期間，這部電話一直暢通，號碼是向社會公開的，因此經(jīng)常有人打進電話來，讓我們向總理反映情況，請求解決問題。為了減少對總理的干擾，我們就想換個號碼?？偫碇篮?，不同意這樣做，并說：“改了號碼，群眾再有什么事怎么找到我??？”于是，這部電話始終沒有改號。

總理對群眾的關(guān)心，也表現(xiàn)在對自己的具體要求上。一次我隨總理從人民大會堂回中南海，那天正下著雨，總理對司機楊金明說：“車子別開得太快，行人看到會緊張。有的路段有積水，別濺到騎自行車的人身上，弄濕了他們的衣服。”

1972年8月3日下午，我隨總理坐車去人民大會堂。那天北京天氣很熱，正是穿襯衫的季節(jié)。汽車出了國務(wù)院西門向南拐，行駛到府右街南端的時候，突然，一名穿白色長袖襯衫，大約十七八歲的女孩子騎車從西側(cè)略帶下坡的太仆寺街東口沖了出來，司機楊金明眼疾腳快，一腳急剎車，汽車一下“釘”在了那里。女孩剎車不及，猛地撞在了總理座車車頭，趴在了汽車右前蓋上。衛(wèi)士張樹迎急忙開門下車，扶起女孩，問：“怎么樣？”女孩回答：“沒有事，沒有事?！?/p>

總理坐在車上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回事？”張樹迎說：“沒事，沒事！”汽車又向大會堂開去。

隨著車子前行，總理的心情越來越不安，不停念叨：“不知道那個孩子怎么樣了？”

到了人民大會堂，總理剛下車就說：“趕快問一下，孩子怎么樣了？”那種著急，就像關(guān)心自己的孩子一樣。直到得知隨衛(wèi)人員已經(jīng)陪著孩子到醫(yī)院做了檢查，孩子確實沒有受傷，總理才放下心來。他執(zhí)意要警衛(wèi)人員去買一件新襯衣送給那個孩子，并說：“把人家的襯衫剮破了，總要賠償嘛。從我的工資里出錢！”

警衛(wèi)人員按照總理交代，買了一件新襯衣，送到女孩家里。

工作上，總理對我們要求非常嚴格，生活上則對我們十分關(guān)心?？偫韮纱蔚任页燥埖那榫埃两耠y忘。

一天，我跟隨總理去人民大會堂開會。到下午6點多鐘時，會議還沒有結(jié)束。我知道衛(wèi)士高振普在大會堂給總理安排了晚飯。如果等會議結(jié)束，總理吃了飯，我們再回到西花廳，就會錯過中南海食堂的開飯時間。因此，我便先去大會堂的食堂吃飯。

沒想到，我剛?cè)ナ程靡粫?，總理的會議就結(jié)束了，而且總理今天不準備在大會堂吃飯了，他一邊收拾文件，一邊對高振普說：“準備回家。小紀呢？”

高振普告訴總理說我吃飯去了。聽到這話，本來想馬上動身的總理說：“那我到房間休息一下，等小紀吃飯回來再回家?！笨偫磉€叮囑：“不要叫他，讓他把飯吃完。”

另一次是一天上午，我隨總理在國務(wù)院老會議室開會。這次會議時間長，下午要接著開?？偫斫淮才盼顼?，像往常一樣，吃“大燴菜”?？偫斫淮螅揖透嬖V張樹迎，讓他去辦理。說來也巧，會議結(jié)束剛要就餐時，我接到一個電話。這次通話時間很長，等我回來時，大部分人已經(jīng)吃完了?？偫砗蛧鴦?wù)院其他領(lǐng)導同志正坐在那里聊天，他看到我，就說：“小紀，你還沒吃飯吧！”接著，他像下命令似的說：“你就坐在這個桌上吃，我在這兒等著你?！北緛砦蚁氲交锓侩S便吃幾口就算了，可是接的那個電話與下午會議有關(guān)，需要馬上向總理匯報，我只好坐下來先向他報告電話內(nèi)容。說實在話，總理讓我坐在他那個桌上看著我吃，我真有點不自在，但我的心里卻是非常的溫暖和激動。我知道，實際上總理是在為我考慮：他坐在那里，我就不用擔心馬上開會；他那一桌都是領(lǐng)導同志，大家飯量小，桌上還有不少菜。老人家想得多細致??！

我親歷總理處理“九一三”事件

《關(guān)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中說：“1970年至1971年間發(fā)生了林彪反革命集團陰謀奪取最高權(quán)力、策動反革命武裝政變的事件?！珴蓶|、周恩來同志機智地粉碎了這次叛變?！痹谀求@心動魄的時刻，我親眼目睹了周總理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幾天幾夜沒有休息，做了大量具體而富有成效的工作，機智、果斷地處理了這一重大政治事件。

1971年9月12日下午3時，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召開會議，研究修改四屆人大的《政府工作報告》。晚9時20分左右，接到8341部隊駐北戴河部隊有關(guān)領(lǐng)導的電話，稱據(jù)林彪的女兒林立衡報告：“林彪要出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情況很緊急?！边^了一會兒，又接到報告說：“林彪的兒子林立果乘專機從北京來，這架飛機就停在山海關(guān)機場?！眅ndprint

這時，會議無法進行下去了?？偫硌杆俨閱柋本╋w去的這架專機的具體情況。8341部隊領(lǐng)導很快回電話說，已經(jīng)查問了山海關(guān)機場，的確有一架專機，機組人員正在休息。山海關(guān)機場隸屬海軍，總理馬上向中央政治局委員、海軍政委李作鵬查問。

李作鵬了解情況之后，回電話打到了西花廳的秘書值班室，這個電話正是我接的。李作鵬說：“請報告總理，他查問的‘256號三叉戟飛機在山海關(guān)機場?！蔽伊⒓赐ㄟ^總機找跟隨總理在大會堂的張樹迎，沒想到接電話的卻是總理本人。

我報告了這一情況。“知道了?！笨偫碇徽f了三個字，便放下了電話。我意識到總理沒在會場，而是守在電話機旁邊，這是很反常的。

總理得知李作鵬報告的情況后，立即打電話問葉群，是不是調(diào)飛機到山海關(guān)機場了？葉群說沒有。林彪是黨中央副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調(diào)一架飛機是不用別人批準的，問題是葉群不承認調(diào)動了，這就引起了總理的警覺。

13日凌晨4時多，與我一同值班的總理秘書錢嘉東把我從熟睡中叫起來，說接到北京衛(wèi)戍區(qū)報告，有一架直升機在懷柔沙峪迫降，被民兵包圍了，并說已經(jīng)報告總理。后來證實，林彪的大量罪證材料，包括林彪的手令，都是從這架直升機上繳獲的。

這時我倆心里犯了嘀咕，我們分析：一是總理在大會堂開會，一夜未回，研究四屆人大的報告不至于這么長時間呀；再有，總理追查“256”號三叉戟飛機的事和這架直升機迫降的事，都很異常，但我們想不到這兩件事之間會有什么聯(lián)系。這時天已大亮了。大約7時半，電話響了，是廣州軍區(qū)司令員丁盛打來的。丁盛讓我們報告總理：“請總理放心，我們一定聽從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指揮，誰反對毛主席，我們就打倒誰！”

聽了這個沒頭沒腦的電話，我們更覺得不對勁兒了，但也不敢多想，更不敢耽誤，立即電話報告了總理。不一會兒，張樹迎來電話，總理讓我?guī)隙∈⒌碾娫捰涗?，立即去大會堂。我直奔總理所在的小廳。總理正在打電話，我把丁盛的電話記錄遞上，他仔細看了一遍，對我說：“你不要回去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跟著我處理事情。”后來才知道總理一夜沒睡。

于是，我在大會堂和張樹迎、高振普，保健醫(yī)生張佐良一起跟著總理，錢嘉東留在西花廳值班。

我仔細觀察大會堂的動靜。北門不斷有人進出，政治局成員除了被總理派出辦事的人之外，其他的委員這時都集中在大會堂。工作人員也明顯比以往多，但誰也不多說話，見面只相互點頭打個招呼。

總理還在不停地打電話。我把總理電話的內(nèi)容和丁盛的電話聯(lián)系起來，才知道是林彪坐飛機外逃了。

林彪乘坐的三叉戟飛機是13日凌晨1時50分從中蒙邊界44號界樁上空消失的，已經(jīng)6個多小時了。后來我才知道，12日午后，毛澤東南巡北返，專列一路不?；氐奖本直胍换锏恼冴幹\計劃被打亂了。當晚，周總理查問“256”號飛機去向，林彪等人感覺陰謀已經(jīng)敗露，于是放棄南去廣州另立中央的計劃，決心向北外逃。

周總理曾通過空軍調(diào)度指揮員直接向“256”號飛機呼叫，希望飛機飛回來，不論在北京周圍哪個機場降落，我周恩來都到機場去接，但機上沒有任何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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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56”號三叉戟飛機飛出國界之前，吳法憲請示總理是否攔截?？偫碚埵久飨?。毛主席表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李德生向總理請示處置辦法時，總理轉(zhuǎn)達了毛主席的意見。

根據(jù)毛主席的指示，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召開了在京中央政治局成員緊急會議，宣布了林彪叛逃的事件，研究部署了各種應(yīng)變措施。

從13日清晨到當天下午，周總理親自打電話給11個大軍區(qū)和29個省、市、自治區(qū)的主要負責人，通報林彪外逃情況。他使用的是經(jīng)過斟酌的語言：“廬山會議第一次全會上第一個講話的那個人，帶著老婆、兒子，坐飛機逃往蒙古人民共和國方面去了！你們要聽從黨中央、毛主席的指揮。從現(xiàn)在起，立即進入緊急戰(zhàn)備狀態(tài)！”

周總理立即命令李德生坐鎮(zhèn)空軍司令部負責指揮空軍，派楊德中隨吳法憲去西郊機場，“協(xié)助”吳法憲工作，并派紀登奎去北京空軍司令部，以便從多方面掌握情況。同時，他向全國發(fā)布禁空令，關(guān)閉所有機場，停飛所有飛機，開動全部雷達監(jiān)視天空。

9月13日下午，總理讓我通知解放軍五位副總參謀長張才干、閻仲川、王新亭、彭紹輝、陳繼德到大會堂新疆廳，參加政治局召開的作戰(zhàn)會議。會上，總理除通報林彪叛逃的情況外，還擬定了向全軍發(fā)出的緊急戰(zhàn)備指示和對北京地區(qū)的軍隊部署、京郊機場的軍管，對機動兵力的安排也作了布置。

9月14日中午，多項必要工作部署完畢，73歲高齡的周總理已連續(xù)工作50多個小時了，而且在那種形勢下，也不可能安靜下來吃一頓飯。我們多次勸總理稍微休息一會兒，總理終于同意了，醫(yī)生給他服了安眠藥，他就在小廳的床上睡下了。張樹迎、高振普、張佐良和我四個人在小廳外面的地毯上和衣而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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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4日下午2點左右，我接到外交部王海容的電話，她說：“外交部收到一份我駐蒙使館的特急報告，要馬上送總理。”不一會兒，王海容就到了大會堂北門，我接了報告，急奔北小廳?？偫硪呀?jīng)起床了，我把報告遞上。開始，總理眉頭緊皺，雙手在微微顫抖，隨著目光在文字間移動，臉上的緊張神情逐漸舒展開來。突然，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我，興奮地說：“好！好！你看，摔死了！摔死了！”我見總理這么興奮，從他手里接過報告粗略地看了一遍，記住了如下內(nèi)容：一架中國噴氣式軍用飛機，于13日凌晨2時30分左右墜毀在肯特省貝爾赫里縣境內(nèi)，機上共有9人，全部死亡……總理對我說：“我要到118號房間主席那里去報告，你也跟著我。”說完，總理換了衣服，帶著高振普和我向大會堂118號毛主席住處走去。endprint

遵照毛主席的指示，周總理召開政治局會議宣布了林彪叛逃、折戟沉沙、機毀人亡的消息。至此，“九一三事件”這一震驚世界的重大事件才算有了一個初步的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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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最后時光

1974年6月1日上午，周總理離開西花廳，住進了305醫(yī)院，直到1976年1月8日辭世，在一年半的時間里，他共做大小手術(shù)14次，其中大手術(shù)5次。

總理在住院治療期間，并沒有真正休息，而是仍然在不停地工作。批閱文件、召開會議、找人談話、會見外賓。在此期間，圍繞四屆人大的人事安排問題，總理與“四人幫”進行了針鋒相對的斗爭，并在毛主席的支持下，取得了四屆人大“組閣”的勝利。

1975年1月13日到17日，四屆人大勝利召開，周恩來仍被任命為國務(wù)院總理，鄧小平任第一副總理兼總參謀長，并主持國務(wù)院工作。

江青等“組閣”的失敗，更加激起了他們對總理的仇恨，他們趁機掀起了批判“經(jīng)驗主義”的惡浪。正是在這個時候，總理的病情惡化，癌細胞擴散到其他器官。即便如此，他仍無法休息，也不能休息?？偫淼呢熑?，黨的事業(yè)和人民的利益，使他不得不拖著日益消瘦、虛弱的病體，忍受著身體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煎熬，頑強的工作和斗爭。

住院期間，總理曾多次打電話、寫信，或讓鄧大姐給我們傳話，讓我們在家的同志為他查找電報、資料、報紙、書籍。我感受最深的是，總理每次大手術(shù)前，都會把錢嘉東和我叫到他的病床前，清理入院前和入院后積存的未批辦文件。

1975年3月26日，總理進行結(jié)腸癌治療之前，又把我們叫去，對一些重要文件提出以下處理意見：對江青在批林批孔運動中以個人名義寫的信的原件“均暫保存”。將楊勇同志問題的復查報告送葉劍英處，并告：“對楊勇同志問題的復查是處理類似問題的第一件，從現(xiàn)在的口徑看，嚴了一些?！睂⑦t群1974年1月25日的檢討退紀登奎，并囑我們寫便條給紀登奎同志：遲的檢討空洞無物。

我們離開病房時，祝愿他此次手術(shù)順利，總理說：“不一定，有兩種可能?！?/p>

1975年9月3日下午，總理又把錢嘉東和我叫到醫(yī)院。聽我們報告了現(xiàn)有未批文件的情況后，囑告我們：除“文化大革命”初期的有關(guān)材料和1972年江青會見美國學者羅克珊·維特克的材料外，其余文件退回。

在林彪專案材料中，有一份材料反映：在“九一三”事件時，鐵道兵的一位主要領(lǐng)導同志私自調(diào)動鐵道兵一個營配合林彪政變。總理對這份材料作了特別交代，他說：“這份材料反映的情況，事實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當時調(diào)動鐵道兵的一個營，我和汪東興都清楚?！笨偫磉€對我說：“小紀，你記著，這件事情，等我出院后，要親自處理。”

我在總理身邊工作8年，經(jīng)手的文件成千上萬。這份文件是總理交代我辦理的最后一份。然而，總理沒有從305醫(yī)院出院，也沒有再回到西花廳，他的囑咐，成了遺言和遺憾。

其實，每次總理叫我們?nèi)メt(yī)院，我們都非常高興和激動，但也都有顧慮和不安。一是我們?nèi)r，總是在總理做大手術(shù)之前。他雖然不說，但我們心里都清楚，能否順利地度過手術(shù)這一關(guān)，總理在做著最壞的打算。另一個顧慮是，由于總理的病情日趨嚴重，面容日漸消瘦，滿面胡須，想著他往日的風采，再看看眼前的老人家，我們真不愿意見到他如此令人心碎的儀容，真是想見又怕見。再有，見了總理說什么也十分犯難。在西花廳工作時，逢年過節(jié)，或是他外出回來，我們問候老人家的第一句話，也是最能包含我們所有感情的話，就是簡單的那一句：“總理好！”現(xiàn)在卻不能這樣問候了，那個“好”字說不出來了。只能強忍著眼淚，輕輕地叫他一聲：“總理！”

我們沒有總理堅強。而他老人家見了我們，仍然像往日那樣親切，忍著疼痛，帶著微笑，向我們交代每一份文件的處理意見。那種強烈負責的精神，敏銳的反應(yīng)，準確的記憶，慎重的決定，特別是那種樂觀的態(tài)度，不知道實情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這是一位77歲的老人，一位即將進入手術(shù)室與死神進行較量的老人。

……

1975年12月31日中午12時，錢嘉東、趙茂峰和我三人到醫(yī)院看望總理時，老人家對我們說：“你們來了？問家里同志好，我累了?！边@是周總理留給我們的最后話語。

他躺在病床上，睜開那雙睿智、慈祥的眼睛，微微招了招瘦弱無力的右手，用我們剛剛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頓，用盡全身氣力，給我們說出了這句話。說完，又閉上眼睛，陷入了昏迷之中……

1976年1月8日上午9時57分，周總理的心臟停止了跳動。一個平凡的生命，一個偉大的生命，終止在了歷史的時空中，而他那“為中華之崛起而奮斗”的理想至今仍在激勵著為著民族復興而勇往直前的后來者。

（本刊記者劉文韜、慈愛民根據(jù)紀東口述整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