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金鎖記》出自張愛玲之手,傅雷認為:“《金鎖記》是張女士截至目前為止的最完美之作,至少也該列為我們文壇最美的收獲之一?!北疚膶臄⑹鰞?nèi)容、敘述話語、敘述動作三方面對《金鎖記》的敘述藝術(shù)進行分析?!督疰i記》運用了多種敘述手法,在敘述體貌上還借鑒了民族就小說的經(jīng)驗,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關鍵詞:《金鎖記》;敘述內(nèi)容;敘述話語;敘述動作
作者簡介:向崢(1996-),女,漢族,重慶墊江人,本科學歷,重慶師范大學涉外商貿(mào)學院文學與新聞學院2014級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yè)。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30-0-02
敘事性作品是以敘事功能為主的文學作品,當我們把敘事性作品當作“敘事”這一特定敘述活動的產(chǎn)物,對敘事性作品的分析實際上是對這種敘述活動全過程的分析,具體從三個層次進行:首先分析敘述內(nèi)容,其次分析敘述話語,最后分析敘述動作。張愛玲的小說大多以敘事而出名,《金鎖記》是張愛玲敘事性小說中的杰出代表,它構(gòu)成了敘事性文學作品的共同特征,本文將從敘述內(nèi)容、敘述話語和敘述動作三方面來淺析《金鎖記》的敘述藝術(shù)。
一、敘述內(nèi)容
敘述內(nèi)容即敘述活動同客觀社會生活之間的關系,簡言之就是講故事。敘述內(nèi)容包括故事、結(jié)構(gòu)、行動三方面,這里主要分析故事這一方面。故事的內(nèi)容包括事件、情節(jié)、人物、場景等方面,事件由所敘述的人物行為及其后果構(gòu)成,一個事件就是一個單位,作品中的事件由若干層次構(gòu)成。在《金鎖記》中,可以說是講述了一個事件,即一個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像瘋子一樣被折磨了30年,在欲望壓迫下,形成了病態(tài)性格,葬送了兒女的幸福。這個總的事件中包含著一系列的事件,如曹七巧嫁入沒落的大家族姜家、曹七巧氣死了兒媳、曹七巧破壞了女兒的婚姻等等。小的事件按照因果邏輯組織起來就變成了情節(jié),曹七巧的女兒喜歡上長安世舫,而曹七巧便向別人透露自己的女兒在抽大煙,造成了長安和世舫的分離,這就是情節(jié)。有的情節(jié)是為了展現(xiàn)人物性格,而也有另外一種說法:人物是為了構(gòu)造情節(jié)而設置的,情節(jié)是人物做什么,而性格是人物怎么做。季三爺來找曹七巧,曹七巧毫不猶豫拆穿了他錢財?shù)陌褢?,拒絕了季三爺,這是情節(jié)。而曹七巧在拒絕季三爺后感到后悔、落寞,但她拒絕的行為表明她是一個理性的女子,這體現(xiàn)了她的性格特征。
《金鎖記》的開頭有這樣一句話:“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而在小說的結(jié)尾也有一句相似的話:“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自己沉下去了,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而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遍_頭與結(jié)尾的場景相互呼應?!捌咔呻p手按住了鏡子,鏡子里反映著的翠竹簾子和一副金綠山水屏條依舊在風中來回蕩漾著,望久了便有一種暈船的感覺。再定睛看時,翠竹簾子已經(jīng)褪了色,金綠山水換了一張她丈夫的遺像,鏡子里的人也老了十年?!边@是一個場景的切換,通過房間里的一面鏡子將時間往后移了十年,整個場景悲涼而凄清。一般敘事作品中場景的詳細敘述同概略敘述是交替出現(xiàn)的,需要重點表現(xiàn)的情節(jié)高潮出現(xiàn)在場景的詳細敘述中,而無關緊要的過度性情節(jié)用粗線條概略敘述。
二、敘述話語
敘述話語即對敘事文本形式特征的分析,包括文本時間與故事時間和視角這兩個方面的內(nèi)容,這里著重分析視角這一方面。視角是作品中對故事內(nèi)容進行觀察和講述的角度,可以分為零聚焦、內(nèi)聚焦、外聚焦。《金鎖記》中主要采用的是零聚焦敘述,即無固定視角的全知敘述。小說的開頭由月亮寫起的,然后通過丫鬟們的對話向讀者介紹了曹七巧的粗略信息,曹七巧成為被聚焦者。隨后,對曹七巧的外貌、語言都進行了詳細的描寫,讀者通過這些詳細的描寫對曹七巧有了深刻的認識,敘述聲音保持不變,但被聚焦的對象卻不斷從敘述人轉(zhuǎn)移到人物,同一個人物可以是聚焦者也可以是被聚焦者。曹七巧從最開始的被聚焦者轉(zhuǎn)換成聚焦者,她聚焦的對象有她的丈夫、季三爺和長白等人。如小說中的“季澤把交叉的食指往下移了一移,兩只大拇指按在嘴唇上,兩只食指緩緩撫摸著鼻梁,露出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來。那眼珠卻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上面注著水,下面是冷冷的沒有表情?!蓖ㄟ^對季澤的描寫,運用了暗喻的手法,用零聚焦的敘述方式寫出了季澤的冷漠。小說還通過零聚焦敘述方式描寫各種各樣的人物,比如曹大年和他媳婦,曹大年的兒子春熹,曹七巧的兒子長白、女兒長安以及姜家的大少奶奶、三少奶奶以及小姑子等等,用無固定視角的全知敘述描寫了各種人物的悲慘結(jié)局。文章最后,敘述者用零聚焦的敘述方式從全知視角俯瞰小說中的人物,發(fā)出了對人物悲慘命運的感嘆:“三十年前的故事還沒完——完不了。”一句話總結(jié)之前無數(shù)的糾葛和折磨,但是故事并沒有結(jié)束,長安也許會重演曹七巧的故事,也許會有無數(shù)個循環(huán),世世代代永不停息。故事運用零聚焦敘述的方式揭露了那個時代人性遭受壓迫后的變態(tài)扭曲,顯露出社會腐朽和冷酷。
三、敘述動作
敘述動作即“敘述”行為本身,就是“講故事”,需要“講”的人和“聽”的人,即敘述者和敘述接受者?!督疰i記》用第三人稱敘述故事內(nèi)容,描寫了曹七巧的一生歷程,用這種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稱敘述者,由于不在作品中出場,看上去就更像藏在故事背后的作者,然后敘述者并不等同于作者,我們需要把二者區(qū)別開來。故事中敘述者的存在不僅表現(xiàn)于敘述內(nèi)容以及敘述話語本身,而且表現(xiàn)于敘述的動作,即用什么口氣或態(tài)度敘述,這就是敘述者的“聲音”?!督疰i記》中,曹七巧留已婚的長白為她熬夜燒煙燈時,張愛玲是這樣描寫月亮的:“隔著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綽綽烏云里有個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個戲劇化的猙獰的臉譜。一點,一點,月亮緩緩地從云里出來了,黑云底下透出一線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边@段話顯然與故事沒有什么直接的聯(lián)系,只是景物描寫,在故事中無足輕重,但卻凸顯出了敘述者,敘述者通過對月亮的敘述反映出了芝壽內(nèi)心的悲涼和無奈,同時也表達了敘述者對芝壽的同情和理解,這正是敘述者的“聲音”,使讀者注意到敘述者的存在。
作者在作為敘述者講故事時,心中必然要有一個潛在的敘述接受者,在通常情況下,敘述接受者是明確的?!袄夏耆嘶貞浿械娜昵暗脑铝潦菤g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后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毙≌f開頭暗示了故事內(nèi)容的悲涼,張愛玲的《金鎖記》在空前深刻的程度上表現(xiàn)了現(xiàn)代社會兩性心理的基本意蘊,細微地刻畫了人物變態(tài)的心理,而這時敘述者需要一位能理解人物病態(tài)性格的敘述接受者,不僅能體會到故事表達的蒼涼,還能領悟到作者真正的意圖。這種由作者所設定的敘述接受者只是作者心中的理想接受者,實際閱讀作品的讀者很難符合這種理想化的要求。雖然讀者可以順著敘述者的思路對故事內(nèi)容有所認識,但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時代與《金鎖記》的時代是不同的,社會背景不同,就與理想的接受者之間存在很大的差距。不同語境中的讀者幾乎不可能真正達到作者所需要的理想接受者的水平,因而形成了對文本理解的多樣性。
《金鎖記》雖然寫于1943年,但其精湛地敘述手法對后世仍然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在敘述體貌上還借鑒了民族舊小說的經(jīng)驗,使讀者耳目一新、感觸頗深,引人深思。不愧被中國旅美文學評論家夏志清稱贊為:“《金鎖記》是中國自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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