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東梅張立新張 鎮(zhèn)
(1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行為科學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101) (2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100049)(3河北民族師范學院繼續(xù)教育學院,承德 067000)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關系的縱向研究*
王東梅1,2張立新3張 鎮(zhèn)1
(1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行為科學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101) (2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100049)(3河北民族師范學院繼續(xù)教育學院,承德 067000)
采用廣義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量表、幸福感指數(shù)量表、社交焦慮量表、流調中心抑郁自評量表對465名大學生進行了間隔6個月的兩次調查,以探索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的關系。結果表明:(1)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顯著負相關,與社交焦慮、抑郁顯著正相關; (2)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存在單向預測作用,即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預測后期的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并且這種預測作用存在性別差異。對于男生,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預測后期的社交焦慮;對于女生,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預測后期的幸福感和抑郁。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又稱網(wǎng)絡成癮、過度網(wǎng)絡使用、病理性網(wǎng)絡使用,是指對個體的心理狀態(tài)、社會行為和家庭生活等方面帶來消極影響的網(wǎng)絡使用行為 (Beard&Wolf,2001;宋靜靜等,2014)。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普及,網(wǎng)民規(guī)模不斷擴大,研究表明,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會對個體的心理健康產生消極影響(梅松麗,柴晶鑫,郭金花,2015),甚至導致違法犯罪 (徐偉,童春榮,2013)。因此,針對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作為心理健康的重要考察指標,其與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的關系得到了研究者越來越多的關注。研究認為,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顯著負相關。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導致個體沉溺于網(wǎng)絡虛擬世界,將大量時間和精力用于網(wǎng)絡,造成個體幸福感水平降低 (Chou&Hsiao,2000; Bernardi&Pallanti,2009;Akin,2012;劉文俐,周世杰,2014)。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社交焦慮、抑郁顯著正相關。網(wǎng)絡的過度使用導致個體與家人、朋友面對面的交流減少,現(xiàn)實世界獲得的社會支持降低,從而產生更高水平的社交焦慮與抑郁等消極情緒體驗 (侯其鋒,張芝,楊鋯,2013;姜志永等, 2016)。本研究將通過間隔六個月的兩次測量,進一步考察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的相互關系,同時提出假設: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顯著負相關,與社交焦慮、抑郁顯著正相關。
以往研究普遍指出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存在顯著相關,但究竟是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導致了不良情緒狀態(tài)的出現(xiàn),還是個體的不良情緒狀態(tài)誘發(fā)了網(wǎng)絡的過度使用?不同的理論給出了不同的解釋。Kraut,Patterson和Lundmark(1998)的社會置換假說 (the social displacement hypothesis)認為,網(wǎng)絡的過度使用減少了個體參與家庭、朋友社交活動的時間,虛擬溝通逐漸取代面對面溝通 (Morahan&Schumacher, 2003;Caplan,Williams,& Yee,2009;Shen& Williams,2010),導致個體的安全感和歸屬感降低,消極情緒體驗增多 (Chen,2012)。一些研究也發(fā)現(xiàn),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可以對隨后的抑郁發(fā)生具有預測作用 (Amorosi,Ruggieri,Franchi,&Masci,2012; Dalbudak et al.,2013)。Bryant和Zillmann(1984)的情緒增強假說 (the mood enhancement hypothe-sis)則強調情緒狀態(tài)對網(wǎng)絡使用的影響,即個體會根據(jù)自身的情緒狀態(tài)來決定網(wǎng)絡使用的時間和類型,如為了消除壓力和抑郁等不良情緒,個體會更多地參與到網(wǎng)絡聊天和網(wǎng)絡游戲中 (Whang,Lee, &Chang,2003)。不良的情緒狀態(tài)提高了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發(fā)生的概率 (Park,Hong,Park,Ha,&Yoo, 2013)。但也有可能,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存在相互作用,即兩者互為因果。國內學者荀壽溫,黃崢,郭菲,侯金芹和陳祉妍 (2013)在對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抑郁關系的縱向研究中就指出,二者具有雙向預測作用。一方面,網(wǎng)絡的過度使用將對個體的身心健康產生消極影響,包括幸福感水平降低,焦慮、抑郁等負性體驗增多 (侯其鋒等,2013;姜志永等,2016);另一方面,網(wǎng)絡社交中的匿名性和自由性能夠給與個體所需要的社會支持與成就感,對現(xiàn)實生活滿意度較低、有消極情緒體驗的個體更有可能使用網(wǎng)絡來減輕自己的不適 (李宏利,雷靂,王爭艷,張雷, 2001;Ko,Yeo,&Chen,2009;Lee,Tam,&Chie, 2014)。據(jù)此,本研究假設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存在雙向預測作用。
首先,盡管研究者就網(wǎng)絡使用與心理健康的關系提出了不同的理論模型,但大部分研究采用橫斷研究設計,并不能明確二者因果關系的方向。本研究將通過追蹤設計彌補這一不足,通過交叉滯后分析對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因果關系和理論模型進行定量研究。其次,以往研究大多圍繞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相關的心理病理性因素 (如抑郁、社交焦慮)展開 (Casale&Fioravanti, 2011;Carli et al.,2013),對于心理健康積極指標的考察相對欠缺。而幸福感作為心理健康評價的重要組成部分,其與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關系的探究也具有重要意義 (Bozoglan,Demirer,& Sahin,2013; Khang,Kim,&Kim,2014;梅松麗等,2015)。本研究將對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進行總體考察,為研究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提供更為全面的支持。
此外,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的關系存在性別差異。Liang,Zhou,Yuan,Shao和Bian(2016)通過縱向研究發(fā)現(xiàn),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心理健康之間的因果關系受到性別因素的調節(jié)。女性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在線聊天、瀏覽社交網(wǎng)站,導致現(xiàn)實生活中所獲得的社會支持減少,而她們對人際關系缺失更為敏感,因此,女生群體報告了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對抑郁的顯著預測作用,而男生群體中這種預測作用不顯著。Lachman,Sariyska,Kannen和Montag(2016)在對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關系的研究中指出,盡管男生出現(xiàn)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的程度顯著高于女生,但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之間的相互關系在女生中卻更為顯著,網(wǎng)絡的過度使用更容易對女生的幸福感水平產生消極影響。對于網(wǎng)絡社交與心理健康關系的研究也指出,對社交網(wǎng)站的過度關注與使用容易導致社會比較,相較于男性,女性更容易產生嫉妒感,從而導致更高水平的負性體驗與更低水平的幸福感 (Nesi&Prinstein,2015)。根據(jù)以往研究結果,本研究假設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相互關系存在性別差異。目前關于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關系的研究大多在西方文化背景下展開,基于本國文化所展開的研究并不廣泛。本研究將在縱向研究的基礎上,對變量之間可能存在的因果關系進行性別差異的本土化考察。
綜上所述,本研究以大學生群體為對象,通過縱向研究設計和交叉滯后分析探究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的因果關系,并考察性別對上述關系的影響。研究提出如下假設:(1)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顯著負相關,與社交焦慮、抑郁顯著正相關。 (2)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存在雙向預測作用,并且這種預測作用存在性別差異。
2.1 被試
采用整群抽樣方法,研究對象為從河北某高校抽取的大一學生,先后接受間隔時間為六個月的兩次問卷調查。第一次問卷調查于2014年12月實施(T1),共發(fā)放問卷630份,回收有效問卷592份(有效率93.97%);第二次調查于2015年5月實施(T2),共發(fā)放問卷560份,回收問卷511份 (有效率91.25%)。本研究采納的樣本為參加了全部測試的465名學生,其中男生103人 (22.15%),女生362人 (77.85%);平均年齡為19.92±0.87歲;城市生源 263人 (56.56%),農村生源 202人(43.44%);文科150人 (32.26%),理工科315人(67.74%)。研究參與者均為自愿參與調查。
2.2 工具
2.2.1 廣義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量表
采用Scott和Caplan(2010)編制的廣義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量表 (generalized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 scale)。包括 “在線社交表現(xiàn)”、 “情緒調節(jié)”、“認知卷入”、 “網(wǎng)絡使用強迫性”、 “消極后果”五個維度。量表采用7點式計分, “1”=非常不同意, “7”=非常同意,得分越高,表示被試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程度越高。該量表經(jīng)由心理學專業(yè)5名博碩士研究生和2名心理學教師進行多次直譯和回譯。為了進一步驗證量表的信效度,研究將第一次調查獲得的樣本隨機分為兩部分,樣本1(n= 296)用于探索性因素分析確定因子結構,樣本2(n=296)用于驗證性因素分析。樣本1和樣本2在年齡 (t=0.46)、性別比例 (χ2=0.80)和總分 (t= 0.74)上均無統(tǒng)計學差異 (p>0.05)。首先采用MPLUS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五因子模型整體擬合指數(shù)如下:χ2/df=1.94,p<0.01,TLI=0.94,CFI= 0.98,RMSEA=0.05,SRMR=0.01。隨后進行驗證性因素分析,整體擬合指數(shù)如下:χ2/df=1.88,p<0.01,TLI=0.96,CFI=0.97,RMSEA=0.05,SRMR= 0.04。表明該量表結構效度良好。同時,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T1、T2測量時整個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shù)均為0.88。
2.2.2 幸福感指數(shù)量表
幸福感指數(shù)量表 (index of well-being scale)由Campbell和Suh(1976)編制,用于測查受試者目前所體驗到的幸福程度。此量表包括總體情感指數(shù)量表 (權重為1)和生活滿意度問卷 (權重為1.1)兩部分。前者由8個項目組成,分別從不同的角度描述了情感的內涵;后者僅一項。計算總分時將總體情感指數(shù)量表之平均得分與生活滿意度問卷的得分相加。其分值范圍在2.1(最不幸福)和14.7(最幸福)之間。在本研究中,幸福感指數(shù)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T1測量時整個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88,T2測量時為0.87。
2.2.3 社交焦慮量表
社交焦慮量表 (social anxiety subscale of the self-consciousness scale)由Fenigstein,Scheier和Buss(1976)編制。共6個條目,5點式計分,“1”=非常不符合, “5”=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示被試社交焦慮程度越高。在本研究中,T1、T2測量時整個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shù)均為0.75。說明量表信度較好。
2.2.4 抑郁量表
本研究采用Andresen,Malmgren,Carter和 Patrick(1994)修訂的10項流調中心抑郁自評量表 (10-item of center for epidemiologic studies depression scale,CES-D10)。該量表包含10個條目,采用4點式計分, “1”=從無或偶爾, “4”=總是如此,被試根據(jù)最近一周內的體驗進行評分。得分越高表示被試的抑郁情況越嚴重。在本研究中,CES-D10具有良好的信度,T1測量時整個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shù)為0.76,T2測量時為0.73。
2.3 研究程序和數(shù)據(jù)處理
本研究量表的施測由心理學專業(yè)教師完成,統(tǒng)一指導語和施測程序。測試以專業(yè)為單位,由被試單獨完成,測量結束后立即回收問卷。由于研究中數(shù)據(jù)均來自于被試的自我報告,因此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為減少可能存在的共同方法偏差對研究結果的影響,同時進行了程序控制和統(tǒng)計控制。程序控制方面,問卷的指導語上說明答案無對錯之分,且保證結果不會反映任何個人的獨有信息。統(tǒng)計控制方面,采用了Harman單因素檢驗,因素分析后提取的第一個因子解釋了總變異量的34.13%,低于40%的臨界值,說明數(shù)據(jù)的共同方法偏差并不嚴重,可以進行數(shù)據(jù)的統(tǒng)計分析。采用SPSS20.0對數(shù)據(jù)進行描述統(tǒng)計、t檢驗和相關分析;釆用MPLUS7.0對廣義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量表進行探索性和驗證性因素分析,并對兩次測量的數(shù)據(jù)進行變量之間的交叉滯后分析。
3.1 描述統(tǒng)計和主要變量的相關分析
分別計算T1、T2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T1、T2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相關,結果見表1。從橫向分析上看,兩次測量中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均與同時期的幸福感呈顯著負相關,與社交焦慮、抑郁呈顯著正相關。從縱向分析上看,兩次測量中各變量的相關系數(shù)在0.45-0.53之間,顯示出較好的穩(wěn)定性。
3.2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交叉滯后分析
為了進一步了解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可能存在的因果關系以及這種關系的性別差異,我們采用交叉滯后回歸分析 (cross-lagged analysis)進行建模,使用 MPLUS7.0對顯變量(manifest variables)的交叉滯后模型進行極大似然估計。圖1為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總體交叉滯后模型,圖2為采用多組比較方法考察性別差異的分析結果。圖中雙向箭頭表示自變量的相關或因變量殘差的相關,單項箭頭表示自變量對因變量回歸分析的結果;實線表示顯著的相關或路徑系數(shù),虛線表示不顯著的相關或路徑系數(shù);線旁的數(shù)據(jù)為相關系數(shù)或路徑系數(shù)的標準化估計值。
表1 各變量的描述統(tǒng)計及相關分析
圖1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交叉滯后分析(χ2/df=2.79,p<0.01,TLI=0.98,CFI=0.93,RMSEA=0.06,SRMR=0.04)
在總體模型中,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可以顯著負向預測后期的幸福感 (β=-0.11,p<0.01),顯著正向預測后期的社交焦慮 (β=0.08,p=0.06,邊緣顯著)和抑郁 (β=0.09,p<0.05)。但前期的幸福感、社交焦慮和抑郁均不能夠顯著預測后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在總模型的基礎上,通過多組比較方法考察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對幸福感、社交焦慮和抑郁預測作用的性別差異。在男生模型中,交叉滯后檢驗僅發(fā)現(xiàn)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可以顯著正向預測后期的社交焦慮 (β=0.21,p<0.01);在女生模型中,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可以顯著負向預測后期的幸福感 (β=-0.12,p<0.05),正向預測后期的抑郁 (β=0.10,p<0.05)。
4.1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相關
從描述統(tǒng)計及相關分析可以看出,兩次測量中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均與幸福感顯著負相關,與社交焦慮、抑郁顯著正相關,研究結果與以往研究一致(趙笑顏等,2012;Teppers,Luyckx,&Klimstra, 2014;Lee et al.,2014)。大量研究表明,雖然網(wǎng)絡社交的匿名性和依賴文本信息進行溝通的特征能夠提供給個體一種良性經(jīng)驗循環(huán),從而逐步提高個體的控制感 (賀金波,陳昌潤,賀司琪,周宗奎, 2014),但網(wǎng)絡關系相對于現(xiàn)實關系而言本身就屬于一種較弱的關系 (Kraut et al.,1998)。如果將網(wǎng)絡作為 “避風港”,出現(xiàn)對網(wǎng)絡的過度依賴和使用,那么個體在現(xiàn)實世界所獲得的社會支持將減少,對社會支持的利用度也將下降,從而導致個體對現(xiàn)實生活的滿意度降低,社交焦慮、抑郁水平提高 (Weidman et al.,2012)。同時,一些研究還指出,相較于正常網(wǎng)絡使用者,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個體在面對生活中出現(xiàn)的消極應激事件時,更多的采用自責、退避、幻想等消極應對方式,從而加劇了消極應激事件對個體心理健康的不良影響,導致幸福感降低,消極情緒體驗增多 (梁寧建,吳明證,楊軼冰,奚珣,2006)。
圖2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多組比較結果(χ2/df=2.04,p<0.05,TLI=0.98,CFI=0.92,RMSEA=0.07,SRMR=0.04)
4.2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對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的預測作用
交叉滯后分析表明,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對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表現(xiàn)出顯著的單向預測作用。具體的說,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對后期的幸福感具有顯著負向預測作用,對社交焦慮、抑郁具有正向預測作用。研究結果支持了社會置換假說,即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個體在虛擬世界中花費了過多的時間和精力,缺乏與他人面對面的交流,缺少現(xiàn)實社會支持,導致幸福感下降、抑郁和社交焦慮水平提高(Kraut et al.,1998;Eijnden,Meerkerk,& Vermulst,2008;劉文俐,2011)。而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對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的預測作用不顯著,也就是說,個體的消極情緒體驗并不必然導致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行為的出現(xiàn)。部分關于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發(fā)生機制的理論研究對這一結果進行了解釋。Davis(2001)在認知-行為模型中指出,個體的心理病理性因素 (包括社交焦慮和抑郁)只是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出現(xiàn)的必要條件,個體適應不良的認知 (如“全或無”的認知偏差)才是導致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出現(xiàn)的充分條件。在社會-心理-生理模型中,研究者也指出,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是一種復雜的社會、心理現(xiàn)象,它的發(fā)生受到環(huán)境、生理和心理因素的共同制約 (劉樹娟,張智君,2004;Weinstein& Lejoyeux,2010)。
4.3 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對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單向預測作用的性別差異
通過多組比較發(fā)現(xiàn),在男生群體中,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預測個體的社交焦慮;在女生群體中,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預測個體的幸福感和抑郁,這與以往研究一致 (Nesi,&Prinstein,2015; Lachmann et al.,2016)。對于這一性別差異出現(xiàn)的原因,研究認為,一方面,可能是由于網(wǎng)絡使用偏好與表達方式的差異。以往研究表明,男性網(wǎng)絡使用中的大部分時間都用在游戲上 (Anderson,2012;孟曦,2012),面對游戲同伴,男性更傾向于使用爭吵、吼叫、詛咒等充滿攻擊和對立的語言進行交流(Lee,2003;趙蕾,2011;魯莎,2013)。女性在網(wǎng)絡使用中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于聊天和交友 (孫愛芹,肖雯靖,2014;郝伶,2015),并且在社交中更多地使用鼓勵、肯定、關心等積極的語言表達形式(Lee,2003;趙蕾,2011;魯莎,2013)。這一差異使得女性在網(wǎng)絡交友中獲得了更多的社交技巧和社交技能,獲得了更多與現(xiàn)實社交情境相似的社交經(jīng)驗。而男性在網(wǎng)絡中基于游戲所建立的社交情境與現(xiàn)實相差較大,在現(xiàn)實社交中他們充滿攻擊性的表達方式并不被鼓勵。一旦進入現(xiàn)實社交情境,男性反而會出現(xiàn)更多的不適,更容易出現(xiàn)焦慮體驗。
另一方面,這一性別差異出現(xiàn)的原因可能是由于自我效能感的差異。有研究指出,男性在計算機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中一直占有主導地位,他們具備良好的探索精神以及更好的網(wǎng)絡使用技術和能力(Joiner,Gavin,Duffield,&Brosnan,2005;Imhof, Vollmeyer,&Beierlein,2007),從而使男性在網(wǎng)絡使用中能夠獲得更多的自我效能感 (劉勤學,陳武,周宗奎,2015)。并且,網(wǎng)絡游戲的出現(xiàn)使得男性在虛擬角色中進一步獲得了更高水平的成就感,體驗到了更多的自我價值感 (李桂穎,周宗奎,平凡, 2012)。而女性對于過度網(wǎng)絡使用所帶來的消極影響更加敏感,更在意睡眠障礙等不良的生理癥狀以及現(xiàn)實社會支持減少等消極后果 (崔麗娟,趙鑫,吳明證,徐愛紅,2006;尹繁榮,周世杰,2012; Liang et al.,2016),使得女性體驗到的自我效能感水平相對較低。加之國內社會并不提倡長時間使用網(wǎng)絡,對于社會規(guī)范更強的認同性 (劉勤學等, 2015)使得女性越上網(wǎng),越容易感到自責,從而導致幸福感水平降低,抑郁等負性體驗增多。
經(jīng)過相關分析和交叉滯后分析,本研究得出以下結論: (1)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顯著負相關,與社交焦慮、抑郁顯著正相關; (2)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與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之間存在單向預測作用,即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預測后期的幸福感、社交焦慮、抑郁。并且這種預測作用存在性別差異。對于男生,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正向預測后期的社交焦慮;對于女生,前期的問題性網(wǎng)絡使用能夠顯著負向預測后期的幸福感,正向預測后期的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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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Well-being,Soci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A Longitudinal Study
Wang Dongmei1,2,Zhang Lixin3,Zhang Zhen1
(1 Key Laboratory of Behavioral Science,Institute of Psychology,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 100101;2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 100049;3 Further Education College,Hebei Norm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Chengde 067000)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well-being,soci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465 undergraduates were measured with Generalized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 Scale,Index of Well-being Scale,Social Anxiety Subscale and Center for Epidemiologic Studies Depression Scale twice within the 6 months interval.The results indicated:1)Problematic internet use was negatively related to well-being,positively related to soci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2)Problematic internet use had a cross-time prediction on well-being,social anxiety and depression,which showed obvious gender differences.For boys,early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 could predict later social anxiety;for girls,early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 could predict later well-being and depression.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well-being,social anxiety,depression.
B849
2016-9-27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 (71273255)和國家重點基礎研究發(fā)展計劃 (2014CB744604)。
張 鎮(zhèn),E-mail:zhangz@psych.ac.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