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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爾敏論證模型在指導性案例中的運用及其限度
      ——以指導性案例23號為分析對象

      2017-09-08 05:06:00孫光寧
      湖北社會科學 2017年7期
      關鍵詞:圖爾指導性裁判

      孫光寧

      (山東大學法學院,山東威海 264209)

      圖爾敏論證模型在指導性案例中的運用及其限度
      ——以指導性案例23號為分析對象

      孫光寧

      (山東大學法學院,山東威海 264209)

      作為一種應用廣泛的法律論證形式,圖爾敏模型由六個基本要素構成,能夠比較細致和全面地應用于司法案件的分析。指導性案例23號的裁判理由對該案兩個核心爭議的解決方式非常符合圖爾敏模型。在將該模型引入到分析指導性案例時,需要注意其實質(zhì)和形式上的限度。前者的主要表現(xiàn)是不能完全消除實體爭議,以及容易忽視相關主體的能動性及其互動關系;后者則主要表現(xiàn)在模型的基本要素之間難以形成完整的融貫關系,以及在法律漏洞出現(xiàn)時難以運行等方面。只有充分確定圖爾敏論證模型的價值及其限度,才能夠準確地將其引入到指導性案例的分析之中。

      圖爾敏模型;法律論證;指導性案例;融貫性;法律邏輯

      一、圖爾敏論證模型的要素及其在指導性案例23號中的運用

      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法律論證的探討成為國際法理學研究中的熱點問題之一,圖爾敏專門針對法律論證設計的理論模型在當時的學界中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在《論證的使用》一書中,圖爾敏在細致分析了非形式邏輯的諸多論理問題之后,提出了意在超越傳統(tǒng)司法三段論的綜合論證模型——圖爾敏模型。在一般化的司法過程中,不同命題依其具體內(nèi)容和運用方式而各具不同的功用,如表達主張、展示證據(jù)、提供證言、援引法條等。其中所涉及的各個陳述,也并非僅具有簡單的真值含義,而是因其不同的使用,展現(xiàn)出功能性差異。圖爾敏解析了組成論證的不同要素,并提出了論證結構的“圖爾敏模型”。[1](p67)該模型主要包括六個基本構成要素,具體名稱及其含義如下:

      數(shù)據(jù)(data,D):也被翻譯為根據(jù),是直接引導出最終結論的基礎性事實,圖爾敏模型的基本論證走向是D→C(結論),遵循著“如果D,那么C”的結構,適用于多數(shù)比較簡單的論證。需要注意的是,在《論證的使用》一書的后續(xù)更新版本中,圖爾敏將data改為ground,基本表示同一含義。

      理據(jù)(warrant,W):也被翻譯為保證、理由,指的是從數(shù)據(jù)中推得結論的基本理由,在D成立或者確定的基礎上,C的真實性是需要保證的。當然,對于該術語的含義及其翻譯,存在著不少爭論。[2](p16)

      支撐(backing,B):也被翻譯為佐證、支援或者必要條件,是對理據(jù)的進一步說明或者解釋,用于提供更多資料來確保理據(jù)的正確性。

      限定詞(qualifiers,Q):也被翻譯為模態(tài)限定,是對從數(shù)據(jù)到主張的一般情況進行限定,在論證模型中被表述為“大概”。

      反駁條件(rebuttal,R):也被翻譯為例外條件、辯駁、例外,是對限定詞中的特殊問題進行詳細說明,意在提示在某些特殊的條件下,不能從數(shù)據(jù)中推斷出最終主張或者結論,在論證模型中經(jīng)常表述在“除非”(unless)之后。

      主張(claim,C):也被翻譯為結論、觀點,是整個論證模型需要得到的結果,也是其他各種基本構成要素最終的目標指向。

      圖爾敏將以上六個基本要素進行了整合,用下圖進行了直接描述。[3](p86-89)(為避免翻譯上不必要的差異或者爭議,圖中標記使用英文原文單詞)

      相對于傳統(tǒng)的司法三段論來說,圖爾敏模型更加豐富和細致,從前提到結論之間并非簡單的涵攝關系,而是將對前提的支持(backing)和例外情況(unless)都考慮在內(nèi)。因此,該論證模型的應用范圍十分廣泛,不僅在法律論證理論中備受重視,而且還可以在教育、新聞、醫(yī)療甚至是哲學討論中提供一定的啟發(fā)或者辯論的效果。

      圖爾敏模型具有的以上特點,很適合于對指導性案例及其裁判理由展開細致分析。指導性案例都是從司法實踐中經(jīng)過層層篩選確定的案件;要發(fā)揮“指導”的作用,指導性案例就不能定位為常見的、簡單的普通案件,而應當具有一定的疑難色彩,能夠解決審判實踐活動中的特定難題,或者為解決審判中的難題提供某些依據(jù)或者思路。“對于指導性案例而言,由于指導性案例的案件事實多多少少帶有一些非典型色彩,其與法律之間的對應關系并不是一目了然的,一定程度上,指導性案例可謂是一種疑難案件。”[4](p113)指導性案例的這種定位就決定了其論證過程更加細致和全面,其中很可能包含著比較復雜的結論形成過程,而這一點正是圖爾敏論證模型的優(yōu)勢所在。二者有很大程度上的內(nèi)在契合。再如,相比于其他一些論證模型,圖爾敏模型較為清晰明了,有利于結合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理由部分進行分析,能夠實現(xiàn)理論設計與實務操作的融合,也便于意圖研習指導性案例的法官進行細致分析。這里主要選取指導性案例23號作為分析對象,將其裁判理由分為圖爾敏模型中的六個基本要素,以充分展示將圖爾敏模型引入到指導性案例分析的操作性及其局限性。

      在指導性案例23號中,原告孫銀山在歐尚超市購買了15包香腸,發(fā)現(xiàn)都是超過保質(zhì)期的食品,原告索賠未果,提起訴訟。該案的核心爭議有三個:(1)原告知假買假是否具有消費者的身份;(2)歐尚超市是否明知食品過期;(3)索賠數(shù)額。其中第三個爭議總體上屬于原告自由處理其訴權的范圍,前兩個問題更為關鍵。該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理由部分對第一個核心問題爭議的論述,大致可對應于圖爾敏模型中的基本構成要素。

      D:原告孫銀山在被告超市購買了香腸。

      W:消費者是為生活消費需要購買商品或者服務的人。

      B:原告孫銀山并未將所購香腸用于再次銷售經(jīng)營。

      Q:大概可以獲知。

      R:被告超市可以證明原告孫銀山購買香腸是為了生產(chǎn)經(jīng)營。

      C:原告孫銀山具有消費者的身份。

      針對指導性案例23號的第二個核心爭議問題,即被告歐尚超市是否明知香腸過期,根據(jù)裁判理由的論述,可以將其帶入到圖爾敏模型的基本構成要素之中。

      D:被告歐尚超市擺放并銷售了過期的香腸。

      W:食品銷售者負有驗查進貨和自行及時清理過期食品的義務。

      B:被告歐尚超市并未及時檢查待售食品。

      Q:由此可以大致獲知。

      R:被告歐尚超市能夠充分證明其已經(jīng)履行了作為食品銷售者的各項義務。

      C:被告歐尚超市是明知其出售的香腸已經(jīng)超過保質(zhì)期的。

      將以上基本要素帶入圖示可以看到,指導性案例23號的裁判理由對該案的兩個核心爭議進行了比較充分的論證,其實體內(nèi)容符合圖爾敏的論證模式。圖爾敏論證模式除了能夠證成特定結論之外,還有一項重要功能就是排除很多不合適或者無效的論證結果。例如在指導性案例23號中,被告歐尚一方的辯護意見之一就是否定原告的消費者身份,這也是本案的焦點問題之一。裁判理由中對該問題也進行了有力回應,認為《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法律法規(guī)并沒有將主觀狀態(tài)要件納入到消費者身份的識別上,因此在認定消費者身份時無須考慮主觀要件問題。由于被告并未提供直接證據(jù)證明原告將購買商品用于再次銷售,也即沒有證明原告購買商品的目的是為了經(jīng)營,這就再次肯定了原告的消費者身份。這一過程就是上述圖爾敏模型中針對第一個焦點問題的B部分。

      因此,從以上正反兩個方面的論證可以看出,指導性案例23號的裁判理由比較具有說服力。最高人民法院將該案遴選為指導性案例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裁判文書進行了非常豐富的說理。該案最初被最高人民法院刊登在2014年第8期的《最高人民法院公報》上作為公報案例,是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五起審理食品藥品糾紛的典型案例之一。將該案遴選為指導性案例,是為了重申其中所形成的基本規(guī)則,即消費者身份的認定并不受其主觀狀態(tài)的影響,而食品銷售者的“明知”則受其先定義務的制約。換言之,一旦食品銷售者擺放并銷售過期食品,就違反了其法定義務,可以被推定為“明知”出售了過期產(chǎn)品,而無須查明在客觀上食品銷售者是否的確明知其出售的食品已經(jīng)過期。這種推定的基礎是《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和《食品安全法》等法律預先為食品銷售者設定的義務。

      二、圖爾敏論證模型在指導性案例23號中運用的實質(zhì)局限

      從指導性案例23號的裁判理由中可以看到,圖爾敏模型能夠比較有效地應用于案件分析,對案件核心爭議的論證也比較充分,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圖爾敏模型能夠廣泛地直接用于指導性案例的分析。總體而言,指導性案例總是帶有一定的疑難色彩,雖然程度并不完全相同,但是,用單一的模型還是很難完全概括和分析的。質(zhì)言之,借助于圖爾敏模型分析指導性案例(尤其是其中的裁判理由部分),有其自身的特定限度,這種限度可以分為形式和實質(zhì)兩個方面。就實質(zhì)上的限度而言,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方面:

      其一,圖爾敏模式只是論證形式的一種,并不能完全消除指導性案例中所蘊含的實體爭議。無論是傳統(tǒng)的司法三段論,還是以圖爾敏模型為代表的現(xiàn)代諸多論證形式,都是展開論證的外在形式,不應預先設定實體性的內(nèi)容,更不能提前確定實體結論。諸如疑罪從無這樣的實體性傾向,并非嚴格意義上的推理或者論證形式。質(zhì)言之,論證模型的基本屬性是中立的工具性,任何參與司法過程的主體都能夠使用,并非為某一特定主體專享,更不能被壟斷而預設結論。但是,在實際的司法過程中,每一方的主體都有自身預設的定位和結論傾向,例如律師需要最大限度地維護當事人權益,公訴方則需要首先全面收集犯罪證據(jù),法官則居中裁判。其間,各種具有不同實體指向的論斷不斷出現(xiàn),而每一方也都可以使用諸如圖爾敏模型之類的論證形式,對本方立場和結論展開細致說明。在帶有疑難色彩的指導性案例中,以上實體爭議就更加突出和尖銳。更重要的是,由于疑難案件總是處于法律規(guī)范含義的灰色地帶,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情況是,每一方的觀點都有其道理,但是又難以完全說服對方;居中的法官則需要在具有不同結論指向的判斷之間有所偏向、甚至是取舍。僅僅通過工具性的論證模型,并不能完全消除各種實體爭議。例如在指導性案例23號中,原告孫銀山是否具有消費者的身份,是由W,即“消費者是為生活消費需要購買商品或者服務的人”獲得支持的,同時排除了R,即“被告超市可以證明原告孫銀山購買香腸是為了生產(chǎn)經(jīng)營”;由以上兩個方面確認了原告的消費者身份。在該案的裁判理由中的直接表述是:“只要在市場交易中購買、使用商品或者接受服務是為了個人、家庭生活需要,而不是為了生產(chǎn)經(jīng)營活動或者職業(yè)活動需要的,就應當認定為‘為生活消費需要’的消費者?!边@種表述在全面性和嚴謹性上仍然不是絕對完美、無懈可擊的,因為從案件提供的證據(jù)中無法完全確定原告的確是為了個人和家庭生活的需要,也無法完全確定原告并非為了生產(chǎn)經(jīng)營活動或者職業(yè)活動;截止到訴訟時,原告依舊保有所購買的食品,在訴訟結束之后仍然可以用于再次銷售等經(jīng)營活動。換言之,原告在購買食品時的主觀心理狀態(tài)仍未直接明確。這里的裁判理由采取了一種“非此即彼”的論證策略,只要不是經(jīng)營者就都是消費者。但是,基于現(xiàn)有的證據(jù)仍然不能對原告的身份獲得完全肯定的答案。更重要的是,如何理解“為生活消費需要”也是該案中難以解決的爭議問題,因為生活需要是一種追求的目標,并不是具體的途徑。如果原告確有知假買假的職業(yè)打假人身份,那么,不斷從打假訴訟中獲得懲罰性賠償,也能夠滿足其生活消費需要;如果原告在訴訟后將購買的食品用于再次銷售,那么,其經(jīng)營行為在間接意義上也是為了滿足生活消費需要。以上各種存在的可能性以及對“為了生活消費需要”的理解差異,都屬于實體意義上的爭議,在已有的制度框架和證據(jù)范圍內(nèi),很難獲得完全肯定的答案。指導性案例23號中對原告消費者身份的認定,是通過被告無法舉證的程序法運行來回避了對原告主觀狀態(tài)的直接認定。通過圖爾敏模型的運用,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理由可以得到更好地分析和建構,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排除某些不合理的論斷,但是在都能夠成立的論斷或者命題之間進行取舍,則并不是圖爾敏模型能夠解決的問題。因為這有賴于多種復雜因素的共同作用,例如法官的個人素質(zhì)和能力,法律制度的總體架構,法官擁有的權力范圍和職業(yè)保障,甚至包括特定時期的司法政策等等。這些因素基本上都不能直接體現(xiàn)或者作用于圖爾敏模型之中。雖然相對于簡單的司法三段論,圖爾敏模型是更為復雜的模型,但是,相比于豐富的指導性案例實踐來說,仍然顯得過于簡化,其工具屬性并不能完全消除指導性案例中的諸多爭議。在充分肯定圖爾敏模型的巨大價值時,我們不能奢望僅依靠圖爾敏模型就能夠透徹解決所有指導性案例所蘊含的實體問題。

      其二,圖爾敏模型總體上仍然遵循著單調(diào)邏輯,在分析指導性案例時會忽視相關主體的能動因素及其互動關系。單調(diào)邏輯是傳統(tǒng)邏輯的基本理性之一,其基本特征是單向和線性。現(xiàn)代邏輯更加復雜和多樣化,能夠在前提、命題、判斷和結論之間形成多向的非線性關系。傳統(tǒng)司法三段論是典型的單調(diào)邏輯,形式簡單且容易產(chǎn)生爭議。雖然圖爾敏模型比傳統(tǒng)三段論更加復雜,但是,其基本結構仍然沒有完全跳出單調(diào)邏輯的范疇。更重要的是,單調(diào)邏輯中強調(diào)從前提到結論之間的必然性,盡量減少相關主體的能動性,其目的是追求一種客觀的真。但是,司法過程從來就不是一個簡單地從證據(jù)到結論的過程,其間充斥著交換、交流甚至交鋒的商談因素。有學者認為,圖爾敏模型忽視了訴訟過程的動態(tài)性和交互性等基本特征。[5](p123)現(xiàn)代司法對程序的強調(diào)特別強化了訴訟過程的對話協(xié)商性質(zhì),在這一過程中,各方參與者的主觀能動性都得到了充分發(fā)揮,尤其是在疑難的指導性案例中。例如,在面對法律規(guī)定比較模糊或者過于概括的情況時,法官需要在可能的文義范圍之內(nèi)做出選擇,需要綜合運用多種解釋方法進行選擇,這已經(jīng)是指導性案例中的常態(tài);在指導性案例5號中,法官就充分挖掘了法律規(guī)范含義的邊緣地帶,做出了帶有前瞻性的裁判結果,并進行了比較充分的論證。[6](p65)另外,律師也是司法過程的重要參與者,其能動性應得到充分發(fā)揮。律師的論證帶有維護其當事人利益的明顯傾向,這是其職業(yè)倫理的要求。在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理由中,我們經(jīng)??梢钥吹椒ü賹β蓭熮q護意見的回應,有個別案例甚至以回應律師意見作為裁判理由的主體內(nèi)容。這充分說明了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結論形成過程需要多方主體都積極參與對話協(xié)商,而這一點是很難通過圖爾敏模型來得到充分展示的?!皥D爾敏提出要澄清論證的目的和論點,比較評估的要素,確保根據(jù)的不變以及證明責任的作用等,使得論證評估的結論清晰化,然而他的論證評估不夠清晰。例如,他的模型沒有探討反駁的本質(zhì),在被攻擊時缺乏對質(zhì)疑的回答,沒有描述可能明確的攻擊。”[7](p121)而且,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案例指導工作的規(guī)定〉實施細則》第十一條規(guī)定,當訴訟參與者提出要適用某一指導性案例時,案件的承辦人員應當對是否參照指導性案例做出回應。這一案例指導制度的規(guī)定直接表明了指導性案例中所蘊含的對話因素。質(zhì)言之,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理由是對訴訟過程的全面總結概括,其遵循的不僅包括單向的單調(diào)邏輯,還包括多維指向的非單調(diào)的對話邏輯。通過這種交往過程的進展,不僅使得案件的真實情況獲得更大程度的披露,還使得各方的意見得到充分展示,有利于法官在兼聽則明的基礎上形成最優(yōu)裁判結果。從這個意義上說,圖爾敏模型中對R部分的重視只是反映了以上對話過程的一個方面,要全面地分析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理由,需要多次運用該模型才能夠實現(xiàn)。

      三、圖爾敏論證模型在指導性案例23號中運用的形式局限

      作為一種論證模型,圖爾敏模型有著非常廣泛的適用性,其形式已經(jīng)比較完備。但是,任何單一的論證模型形式都無法完全涵蓋現(xiàn)實司法中的復雜因素,即使是在形式層面上,將圖爾敏模型引入到指導性案例的分析中,也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至少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得到印證。

      其一,圖爾敏模型中包含的各種基本構成要素,必須形成融貫關系才能夠有效分析指導性案例的裁判理由。傳統(tǒng)司法三段論僅僅包括大小前提和結論,這三個基本要素非常簡明;圖爾敏模型則包括六個要素,更加全面和豐富地反映了裁判結論形成的復雜過程。這突出地表現(xiàn)在B對W的支持,以及特殊情況R的出現(xiàn)對整個論證結果的影響上,而這兩個方面都是傳統(tǒng)司法三段論中所沒有的。但是,從反面來說,傳統(tǒng)司法三段論只需要論證大小前提的正確性,就能夠形成有效的推理結果。而圖爾敏模型則需要將六個基本構成要素都進行論證,這種論證不僅需要耗費更多的論證成本,更重要的是,每一個基本構成要素的論證效果都有可能影響最終結論C的有效性。當然,最為理想的結果是六個基本構成要素都得到了充分論證,但是這一點在現(xiàn)實的司法過程中仍然是很難完全做到的。而每一個基本構成要素在論證上的不充分,都會降低最終結論的論證效果?!熬桶讣聦嵉淖C明而言,其間可能涉及物證、書證、證人證言、專家論證等多種不同類型的證據(jù),圖爾敏模型能分別刻畫其中某一證據(jù)構成的論證,但不能從整體上刻畫不同證據(jù)之間的鏈條關系及其對案件事實的證明。這也就是說,圖爾敏模型只能實現(xiàn)論證宏觀結構的微觀刻畫?!盵8](p48)對于充滿著實體爭議的指導性案例來說,對每一個基本要素都進行充分論證就顯得比較困難,前文中對指導性案例23號中的實體爭議問題的分析就是一個例證。最高人民法院在該案的裁判要旨中確認,“購買時的主觀狀態(tài)并不影響消費者身份的認定”是在眾多可能的爭議答案中進行了比較穩(wěn)妥的,或者說帶有保護消費者傾向的選擇,而并非該問題的終極答案。這一選擇的主要意圖是統(tǒng)一法律適用,在遇到類似案件時提示法官遵循統(tǒng)一的判決思路。但是,這種統(tǒng)一思路未必就是沒有任何爭議的正確思路。如果在圖爾敏模型中,有若干基本構成要素都存在著爭議,那么,最終裁判結論的有效性和可接受性都會受到影響。從這個意義上說,圖爾敏模型在形式上更加復雜和全面,但是,在實體意義上可能更加脆弱和容易受到攻擊,即所謂“言多必失”。這是將該模型引入到指導性案例分析時需要特別注意的問題。

      其二,面對法律漏洞或者空白的指導性案例,圖爾敏模型會因缺少權威的法律依據(jù)而難以順暢運行。雖然最高人民法院一再強調(diào)案例指導制度并非司法造法,指導性案例中并不會創(chuàng)制新規(guī)則,但是,從已有的指導性案例來看,缺失直接法律規(guī)定的案件并不少見。例如在指導性案例20號中,最高人民法院認為:“我國專利法對此沒有明確具體的規(guī)定,最高人民法院在綜合考慮專利法相關規(guī)定的基礎上使用體系解釋的方法在該案判決中解釋出如下裁判規(guī)則……”[9](p180)從這里的表述可以看到,對指導性案例20號專利法案件中所涉及的核心問題,并沒有直接明確的法律規(guī)定,這就是實質(zhì)意義上的法律漏洞或者空白。最高人民法院用一種比較隱晦的方式進行了重述,并強調(diào)是“解釋”出特定規(guī)則,并非是“創(chuàng)造”出特定規(guī)則。在圖爾敏模型中,除了涉及案件事實是由相關證據(jù)進行證明之外,所有的基本構成要素都要求有相應的法律規(guī)定作為依據(jù),這是法律論證而非科學論證的特殊之處。嚴格依法裁判是法治對司法者的基本要求,缺失了法律規(guī)定作為依據(jù),即使法官的判斷非常符合法律精神或者原則,或者符合社會發(fā)展的趨勢,這樣的結論也在說服力上有所欠缺。具體到圖爾敏模型的基本構成要素中,D經(jīng)常指涉的是案件事實,而W則是直接的法律規(guī)則作為依據(jù);同時,R是需要排除的相反情況或者特例,刑法中的“但書”就是R的直接表現(xiàn)。此外,B是對W的進一步解讀、深化或者拓展,為的是保證W的正確性;二者分別對應著法律論證理論中的“外部證成”和“內(nèi)部證成”。[10](p70)由此可見,W和R這兩個部分都需要法律規(guī)范作為直接依據(jù)。補充法律漏洞是指導性案例的基本類型之一,有學者分析,第2、7、15、23、29、33、59和67號指導性案例都屬于這一類。[11](p122-123)雖然指導性案例還有很多其他類型,但是,對現(xiàn)有法律漏洞進行補充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基層法官審判相應案件時特別需要的類型。而圖爾敏模型中的W和R這兩個基本構成要素卻在漏洞補充型指導性案例中無法得到充分使用,這也給將圖爾敏模型引入指導性案例的分析提出了必要的警惕。

      四、結語:法律論證的理論模型與具體實踐

      法律論證理論在戰(zhàn)后逐漸興起并受到了相當?shù)闹匾暎芏鄬W者都設計了具有各自特點的理論模型,圖爾敏模型是其中影響較大的代表之一。但是,從將該模型引入指導性案例分析的情況來看,抽象的理論模型與具體的司法實踐之間還存在著不小距離的。在現(xiàn)代司法活動日趨復雜的背景下,學者們努力對眾多司法實踐活動進行概括和總結,試圖設計出力圖反映實際情況的理論模型。應當說,以圖爾敏模型為代表的理論設計,能夠被用來對很多案件進行細致的分析,能夠排除很多不合適或者無效的論證結果,對于提升司法過程及其結果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但是,司法實踐并不會按照理論設計發(fā)生和運轉,尤其是在疑難色彩較為濃厚的指導性案例中,法律規(guī)范的適用經(jīng)常會遇到難題。此時,法律論證的模型能否以及在多大程度上可以用于指導性案例的分析,是需要結合具體案情才能夠展開的,簡單套用理論模型無異于削足適履。同時,以上難題恰恰是對法律論證的模型進行批判和提升的良好契機。對于大規(guī)模引入國外相關理論的中國法律論證理論研究而言,通過結合指導性案例的研判來揚棄域外的理論,也是法律論證理論實現(xiàn)本土化的良好契機。目前法律論證理論已經(jīng)逐漸結束了大規(guī)模引介外國成果的階段,要發(fā)揮其對中國司法實踐的推動作用,結合本土案例是基礎途徑之一。而且國內(nèi)相關研究日趨走向成熟,法律論證理論的研究者具備了更強的反思、批判和融合的能力。可以預見,國內(nèi)學者在對待以圖爾敏模型為代表的西方法律論證理論時,將會持有更加客觀、理性和從容的自信,并在此基礎上形成更適合中國司法實踐的法律論證理論,為推進中國法治進程提供更多的理論參考和智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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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 王京

      D90-051

      A

      1003-8477(2017)07-0160-06

      孫光寧(1981—),男,山東大學威海法學院副教授,法學博士,博士生導師。

      2015年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指導性案例在統(tǒng)一法律適用中的運用方法研究”(15CFX006)和山東大學(威海)校級教學改革項目“參與式案例教學法在法學理論課程中的應用研究”(B201606)的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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