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鐘形罩》是美國著名作家西爾維婭·普拉斯在1963年出版的一部自傳體小說。本文根據(jù)弗洛伊德的“人格三部結(jié)構(gòu)說”理論,從《鐘形罩》中的三個角色(多琳、貝特西、杰西)出發(fā),展開分析了這三個角色身上反映出來的主人公埃斯特的自我、本我和超我形象。并且通過對主人公埃斯特陷入自我身份的矛盾和迷失的描述,分析了她逐漸走向精神崩潰的過程及原因。
關(guān)鍵詞:自我;本我;超我
作者簡介:王晨芳(1992.8-),女,河南洛陽人,吉林師范大學研究生(2015級學術(shù)型碩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3--02
一、介紹
西爾維婭·普拉斯(1932-1963)是美國著名的女詩人,小說家,被認為是十九世紀六十年代“自白派”詩歌代表作的詩人?!剁娦握帧肥俏鳡柧S婭·普拉斯在1963年出版的一部自傳體小說,也是她唯一一部長篇小說?!剁娦握帧肥且粋€名為埃斯特·格林伍德的大二女學生的自我陳述,埃斯特只有十九歲卻擁有著杰出的寫作能力,并因此被邀請到紐約一家著名時裝雜志社擔任客座編輯。這個別人眼中已然實現(xiàn)美國夢的幸運女孩在實習期間接觸到了來自同期女伴以及職場、都市中的各類男女。看似擁有順利人生的她卻在現(xiàn)實和回憶的交織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與迷失,她開始迷失于現(xiàn)實的意義并對作為女性的未來社會身份產(chǎn)生了選擇疑惑。后來隨著她被自己看重的寫作班的拒絕,埃斯特陷入了徹底的精神崩潰,她企圖自殺,獲救后經(jīng)過精神病院的心理分析治療,她重建自信最后開始了新生活。
1923年,弗洛伊德在《自我與本我》一書中提出了“人格三部結(jié)構(gòu)說”。他認為,人格是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部分所構(gòu)成。本文根據(jù)弗洛伊德的“人格三部結(jié)構(gòu)說”分析小說中的三個角色,挖掘這三個角色身上分別映射出的主人公埃斯特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從而展現(xiàn)主人公埃斯特由于自我身份的矛盾與迷失而陷入精神崩潰的過程。
二、本我、超我、自我
(一)反映在多琳身上的埃斯特的“本我”
“本我,指最原始的、與生俱來的潛意識的結(jié)構(gòu)部分。它像一口本能和欲望沸騰的大鍋,具有強烈的非理性的心理能量。它按照快樂原則,追求一種絕對不受任何約束的本能欲望的滿足?!盵2]
“多琳的嘴角總是掛著一絲嘲諷……嘲弄他們一番?!盵1](P4)多琳是魅力與叛逆的化身,她性感美麗,游刃有余地游走在男性之間,她總能打破常規(guī),在名人要士高談闊論的時候低聲和埃斯特講述她自己尖刻敏銳的評論。多琳來自一所上流社會的女子學院,對于時尚她很注重且擅長,多琳展現(xiàn)出的精致而頹廢的生活方式對埃斯特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這正是埃斯特身體內(nèi)最本我的呼喚,她羨慕多琳的魅力和手段,更羨慕她的肆意灑脫。但多琳老練甚至有些混亂的社交讓埃斯特有些咋舌,在雜志社要求拿道具拍照時,多琳的虛偽更讓她一度覺得反感。如果肆意灑脫必須夾雜作風混亂,輕浮穿梭于陌生男人之間,那么這樣的角色潛意識里讓埃斯特很不認同。
“我想要變化……五彩繽紛的禮花。”[1](P78)這句話是書中埃斯特最真實想法的直接描述,埃斯特渴望成功,她的本我是自由且無拘束的,就像五彩繽紛的禮花,她本身渴望各種社會身份的成功挑戰(zhàn)。“我看見自己坐在無花果樹的枝椏上……我的腳下?!盵1](P73) 埃斯特認為未來生活有無限可能,她可以是很多角色,這是她最真實的本我,但如果選擇一種角色就意味著以犧牲其他所有角色為代價,她無法認同。就像掉落的無花果一樣,最終所有愿望都無法實現(xiàn),對于這些看似互相排斥無法共存的社會角色,埃斯特左右為難但無能為力。
(二)反映在貝特西身上的埃斯特的“超我”(母親、威拉德夫人期待中的“超我”)
“超我,代表道義方面的要求,它要努力達到的是完善而不是快樂或現(xiàn)實。超我受‘道德原則支配,由自我理想和良心兩部分構(gòu)成。自我理想表現(xiàn)為一種道德規(guī)范和標準,是由教育產(chǎn)生的一種向往,良心意味著對違反道德標準行為的懲罰?!盵2]
貝特西也是十二個女孩之一,“她的金色馬尾巴蹦上蹦下……該有的笑容”[1](P6)貝特西樂觀美好,她總是積極地組織同期女生一起活動,仿佛能將埃斯特從叛逆的多琳身邊拯救回來一樣,她積極乖巧的形象仿佛是整個社會同齡女性的完美樣本,將來也會成長為完美的家中天使。但埃斯特卻排斥這樣的貝特西。就如同本能地排斥這樣的超我角色一樣。另外,對于未來,埃斯特的母親也給出了所謂最適合的角色建議,母親靠速記和打字撫養(yǎng)全家,她希望埃斯特大學畢業(yè)后能去學速記。這顯然不是埃斯特的理想職業(yè)而且在她眼中,速記是對來說她不具任何挑戰(zhàn)的工作。
威拉德夫人是埃斯特男友巴迪的母親,兩個母親就讀同一所學院,各自嫁給了她們的教授,又在同一個鎮(zhèn)上安了家。威拉德夫人希望埃斯特嫁給自己的兒子巴迪,并且常說“男人需要的是配偶,女人需要的則是無限的安全感”埃斯特煩透了所謂的無限的安全感,她認為既然自己上學這十幾年間功課樣樣優(yōu)秀,如果將來只是為人妻母,這該是多無趣且荒廢的人生啊,就像威拉德夫人一樣,從早到晚烹飪、洗滌、打掃,仿佛廚房和家庭是她整個人生。在這個世界上,埃斯特認為,在把女人娶到手之前,男人無論送多少玫瑰,給她多少驚喜,帶她到多高級的餐館享用美食,男人的心理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盼望婚禮一結(jié)束,妻子就要像威拉德夫人的廚房地毯一樣,平展在男人腳下,服服帖帖。這樣的現(xiàn)實和她心中的理想是背道而馳的,她渴望男女平等,僅做一個社會中人都認可的成功主婦并不能滿足她對于未來的期待。這種無論是來自丈夫、孩子的間接的成就感都不是她想要展現(xiàn)的真正的自我。這樣的超我形象使埃斯特感受到的只有絕望和無限的悲哀。
當兩種力(本我和超我)發(fā)生矛盾沖突時,就需要有一種精神力量從中協(xié)調(diào),即體現(xiàn)自我的作用。自我介于二者之間,一方面盡可能地滿足本我的欲望,另一方面又盡可能地不觸動超我的約束。于是便形成了“約束中的自由”,這是最為真實的人格表現(xiàn)。這時的人真實而且內(nèi)涵豐富,既有刻意收斂的一面,也有肆意放縱的一面。[2]
(三)反映在杰西身上的埃斯特的“自我”
“自我,是來自本我經(jīng)外部世界影響而形成的直覺系統(tǒng)。它的任務是在本我和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起調(diào)節(jié)作用,它奉行的是‘現(xiàn)實原則,趨利避害將那些不能被社會接納的東西壓抑和儲存到無意識中去,幫助本我躲開世界的威脅力量,為本我尋找一個達到目的的最佳方式,既防止過度壓抑造成精神傷害,又避免與社會道德公開沖突?!盵2]
相比多琳和貝特西,埃斯特真正崇敬的是她的上司杰西,在她的眼中,杰西是個會好幾國語言的社會精英,擁有成功的事業(yè)和出色的能力。埃斯特希望自己未來也能像杰西一樣擁有一份精彩的事業(yè)。但就是在這樣一個事業(yè)成功的女上司身上,埃斯特幾乎看不到殘留下來的女性特征,她認為杰西丑的像個母夜叉。“我試著想杰西脫下她那筆挺的職業(yè)套裝……也想象不出來?!盵1](P6)埃斯特從小到大各科成績都優(yōu)異,不夸張地說有點毫不費力地優(yōu)異,她渴望成功,渴望挑戰(zhàn),像杰西一樣,像社會中的所有男性一樣,她希望自己也能擁有一份漂亮的事業(yè)。但如果像男性一樣擁有事業(yè)并得到獨立和尊重就意味著從頭到腳真的變成男性,摒棄所有女性特征,且這樣的形象在世人眼中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那么埃斯特迷失在了角色選擇中,她不認同事業(yè)成功要以抹殺性別為代價,而且她也不愿犧牲身為女性、為人妻母的幸福。埃斯特的自我仿佛無法尋找到一個能達到目的的最佳方式。這仿佛已經(jīng)能看到的凄慘未來使她再一次陷入了自我身份的矛盾中。她一直想要追求的成功和未來仿佛突然黯然失色,她逐漸覺得生活甚至生命毫無意義。
三、走向精神崩潰
“那時貝特西老是邀我和她……從來不叫多琳?!盵1](P7) 當然多琳也不喜歡貝特西,更不愿與之為伍。如果多琳代表的是埃斯特的本我,貝特西代表的是埃斯特的超我的話,這里的片段恰恰反映了主人公埃斯特自身本我和超我的沖突和矛盾,而她游走在多琳和貝特西之間,恰恰反映出了自我的特征,杰西更可以看做埃斯特自我的升級版或者未來理想的自我。小說中埃斯特顯然偏向本我的多琳,排斥超我的貝特西,而她向往的未來自我杰西卻沉重地打擊了她,她刻板的形象和在世人眼中的格格不入削弱著埃斯特生活甚至生存的意義。
“我自忖我為什么再也沒法循規(guī)蹈矩……更加疲憊。”[1](P28)這里的“應該做的事”就是社會中人們對于超我的期待,而“不應該做的事”也反映出了埃斯特的本我或者自我,不應該但是很顯然是心之所向,這三者之間是對立的,而且作者使用了“不應該”來形容,本身就帶有否定色彩,這種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間的矛盾使埃斯特陷入了極大的迷失中。在弗洛伊德看來,只有本我、超我、自我保持平衡,才能實現(xiàn)人格的正常發(fā)展,如果三者的平衡關(guān)系遭到破壞,就會精神崩潰。
“要是神經(jīng)質(zhì)意味著同時要求兩樣互相排斥……之間展翅飛翔?!盵1](P89) 這是埃斯特在療養(yǎng)院面對巴迪的“神經(jīng)質(zhì)”質(zhì)疑時回復的話,這也為埃斯特最終受到精神問題的困擾埋下了伏筆,正如《鐘形罩》中的心理描述,埃斯特對自己的身份選擇陷入了極大地矛盾和迷失,之后隨著她寫作班報名失敗的再次打擊,她的本我,自我和超我再也無法平衡,最后她陷入崩潰,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也許世人無法茍同的“精神病”正是埃斯特對于自我最后的堅持。但最終死亡變成了埃斯特唯一的解脫,死亡也許是埃斯特無法再堅持自我之后唯一的選擇。小說的名字起為“鐘形罩”,這是埃斯特在醫(yī)學院中見到的鐘型玻璃罐子,罐子里盛放著死于母腹的胎兒標本,鐘形罩就好比這個壓抑的社會,而社會中的人只有夭折其中這一種結(jié)局。
四、現(xiàn)實中的西爾維婭
小說的最后主人公埃斯特經(jīng)過精神病療養(yǎng)院的治療重拾了信心,回到了新生活中,但《鐘形罩》的作者西爾維婭·普拉斯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最終走向了死亡,而且就在《鐘形罩》出版后的三周?,F(xiàn)實中的西爾維婭有著自己愛好的寫作事業(yè),她嫁給了英國桂冠詩人特德·休斯,擁有令人艷羨的家庭生活,這些仿佛實現(xiàn)了小說中向往的事業(yè)與家庭兼得的理想的自我形象,可是隨著得知丈夫休斯的出軌后,西爾維婭陷入了痛苦之中,而且在半年后選擇自殺。
這樣看來,原本現(xiàn)實中事業(yè)與愛情兼得的美好生活是已西爾維婭已然實現(xiàn)的完美的自我狀態(tài),但隨著自我美好的打破,一切都成了幻影,而作品《鐘形罩》里她寫出的最后走出痛苦并得到重生的結(jié)局可以看做西爾維婭在現(xiàn)實生活中陷入巨大痛苦之后的超我理想結(jié)局,可惜的是她最終并未走出痛苦的深淵,最終以自殺方式解脫并服從了絕望的本我。
參考文獻:
[1]西爾維婭·普拉斯.鐘形罩[M].楊靖,譯.南京: 譯林出版社, 2003:7.
[2]趙春花.欲望號街車中杜波依斯姐妹的三部人格解析[J].新鄉(xiāng)教育學院學報, 2008(3): 43-44.
[3]霍爾.弗洛伊德心理學入門[M].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