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把尺子量學生

孫西倫

中圖分類號：G625.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7661（2017）13-0092-01

小超，黑臉膛上有道道手抓的疤痕，經(jīng)常瞪大一雙驚恐的眼睛望著我。開學沒幾天，他就扯下教室里的窗簾。前天還用木棍敲碎了窗玻璃。講課時，他與同位竊竊私語，聊得眉飛色舞，一提問，什么也不知道。作業(yè)每次都不完成。5門功課的成績加起來是個兩位數(shù)。我不由得對他另眼相看，只要他在課堂上稍稍違紀，我便怒喝一聲：“小超，出去！”他乖乖地走出去罰站。過后他嘻嘻哈哈，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依然如故。

一天下午，我一進辦公室，年輕的卜老師就給我五角錢——一張被水洗過而泛白的皺皺巴巴的紙幣。她說：“張老師，你中午不在，你班里有一個學生拾了五角錢，他讓我交給你?！蔽覇枺骸八惺裁疵?？”卜老師指著一個學生說：“就是他，就是他！”我扭頭一看，原來是蹲在角落里補作業(yè)的小超。我的心為之一顫，難道果真是我印象中的這個“劣等生”所為？按照我的習慣思維：這樣的學生撿到錢，肯定會偷偷地去買零食吃了，他怎舍得交公呢？然而現(xiàn)實卻否定了我的偏見。小超拾了五角錢想方設法交給我，這表明他信賴老師、有拾金不昧的好品質，并非一無是處。開頭的種種“惡行” 只能是小孩子活潑好動、自制力差所致。

于是，我改變了態(tài)度，不再攆他出去罰站，而換做語重心長地叮囑：“人，誰能不出錯？尤其是你們正在成長中的小孩子。重要的是知錯改錯，老師給你指出不足來，你一定要改??！這樣才是好學生?！毙〕c點頭，似乎聽懂了。以后講課時，我只要微笑著注視他一眼，他馬上意識到又違反了紀律，立刻坐端正。但始終學不進去，常常趴在課桌上睡大覺。一次我看見他毫不費勁地抱著大桶水往班里走，才注意到他長得非常結實、力大無窮。在衛(wèi)生大掃除時，我專門讓小超拖教室的地面，只見他干得有板有眼、干凈利索，活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大人。我在班上表揚了小超，并宣布以后讓他負責拖地面，他高興極了，干得更起勁了！小超逐漸對我有了好感，變得聽話了，守紀律了，能完成作業(yè)了，可考試成績還是不如人意。

現(xiàn)在我們形成了一種習慣的、牢不可破的觀點：一個人得了好的評分，那他就是好人；得了壞的評分，那他就是毫無出息。如果教師和學校輿論唯一的根據(jù)分數(shù)來給一個人做出好的或壞的結論，那他就不會努力去當一個好人，因為上課、掌握知識、分數(shù)——這只是認得精神生活的一個局部，只是許多領域中的一個領域。而偏偏在這個領域中，許多人會遇到巨大的困難和挫折。

這讓我想起很久以前教過的一個學生小楊。那是1993年，我被調到一個荒涼偏僻的村小。低矮破舊的校舍，幾個年邁的老民師，放學后唯有幾棵清秀挺拔的白楊樹與我相看兩不厭。令我欣慰的是我教的這班學生非常懂事可愛。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就三五人一起背著氣槍拿著手電筒，邀我打白楊樹上的斑鳩。這其中的領頭者就是小楊。他告訴我：越晚越好，鳥睡的更熟，任你怎么打也不會走。用手電筒一照，注意光不要太強，太強容易應起鳥的清醒，白肚皮的就是鳥，但千萬別一見到就開槍，每射一個之前，一定要看清楚會不會影響到旁邊的，要考慮好先射哪個。遺憾的是，由于視力不佳，我始終沒打中一只鳥，卻過了把打槍癮。這讓沉寂的學校有了歡笑聲。他們的歡笑伴我度過了那個孤單寂寞的青春歲月?？蓪τ谛畹膶W習我真不敢恭維。他的數(shù)學考試幾乎每次都不及格，似乎不開竅不入門，但他學習努力，守紀律，親近尊敬老師，這讓我無法批評責怪他。后來我聽說他沒讀完初二就上班去了。

近幾年，他經(jīng)常打電話約我相聚，回憶當年的趣事。每每談及打鳥，我們都充滿了快樂與憧憬。而今的他，脖子上掛著一根金光閃閃的大金鏈子，發(fā)財發(fā)福了，已是本地一家年利潤近千萬的工廠老板。他頭腦靈活，善解人意，善長處理人際關系，左右逢源，幫我化解了很多麻煩事，但在我面前依然畢恭畢敬。這個學習不好的學生讓我很得意。而那些傾注我大量心血成績優(yōu)秀的好學生早已遠走高飛，相見甚難。寫到這里，我想到了一個人們耳熟能詳?shù)墓适拢阂淮?，有人問丘吉爾的母親，是否為自己有一個當首相的兒子感到驕傲？這位母親回答說：“是的。但我還有一個兒子正在田里挖土豆，我也為他感到驕傲！” 一位教育界的老領導說了段很實在的話：“很多學習不好的學生，長大了大都生活在你身邊，說得世俗點，你以后遇到什么事還會去找他們辦呢。學習好的學生，長大了可能就遠走高飛了，很多從此杳無音信，一輩子你們也不會再見到一面?！睂Υ宋疑钣型?。

人的天賦、能力和愛好是無可限量的，而每一個人在這些方面的表現(xiàn)又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無論干什么都不行”的人。學生的“好”與“差”、“優(yōu)”與“劣”是相對的，它和我們的衡量標準有關。如果用分數(shù)這一把尺子衡量所有的學生，只有少數(shù)學生是可愛的；如果用不同的尺子衡量不同的學生，每位學生都有可愛之處。我們應該平等對待每一個學生，不能因他們學習優(yōu)劣而生喜惡，對那些天分不在學習上的學生，同樣要用愛心和耐心去親近他們，多一把尺子來衡量他們，因為多一把尺子就多一批好學生。

（責任編輯 曾 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