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詩經(jīng)》中的燕饗詩以其獨特的魅力充分的表現(xiàn)了周代的社會生活,反映出了周代禮樂文化的特色。以小農經(jīng)濟為主要特征的周代,宗族間相親相愛的關系是維系社會的重要紐帶,所以周代的統(tǒng)治者將宴飲作為和睦九族、溝通上下、鞏固統(tǒng)治秩序的政治手段,燕饗詩以其獨有的方式體現(xiàn)著周代的時代特點,并對周代的禮樂文化產(chǎn)生重大的影響。
關鍵詞:《詩經(jīng)》;燕饗詩;禮樂文化
作者簡介:李晶晶(1985.1-),女,河北南宮人,碩士,商洛學院助教,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0-0-02
燕饗詩在《詩經(jīng)》中占有不少篇章,特別是在《小雅》中,燕饗詩幾乎占了《小雅》篇章的大多數(shù),比如其中的《鹿鳴》、《四牡》、《皇皇者華》、《棠棣》、《伐木》、《天?!返?,直接描繪了諸侯、貴族、兄弟、親友之間宴飲的場面?!岸Y”和“樂”是周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詩經(jīng)》在很大程度上是周代禮樂文化的載體,其中的燕饗詩更是以文學的形式,表現(xiàn)了周代禮樂文化的方方面面。
一.燕饗、燕饗詩與禮樂文化
周代是一個農業(yè)宗法制的社會,小農經(jīng)濟是其最主要的特征,與此相適應,宗族間的關系就成了連接社會的紐帶。周的國君、諸侯、君臣大都是同姓子弟或姻親,周統(tǒng)治者十分重視血緣親族關系并注重利用這種宗族關系來加強統(tǒng)治。所以周代的統(tǒng)治者將宴飲作為和睦九族、溝通上下、鞏固統(tǒng)治秩序的政治手段,燕饗詩也就應運而生了。
燕饗,亦作燕享、燕饗,指古代的帝王飲宴諸侯、群臣及兄弟家人。據(jù)記載,周代有五禮,而宴饗之禮的運用最為普遍。《詩經(jīng)》中以君臣、親朋歡聚宴享為主要內容的詩歌稱為燕饗詩。此外,“古人饗禮,饗后必燕”,所以還有一類既描寫祭祀過程,又描寫祭祀之后合族宴飲的詩歌,比如《楚茨》、《信南山》等詩歌,雖然它們不能稱為完全意義上的燕饗詩,但透過它們,我們可以更加清晰的了解燕饗詩的風格內容及其價值意義。
“禮”,最初是用來事神的,并不是直接用以約束人的行為的一種道德規(guī)范力,禮對人的約束在于人對神的態(tài)度上,約束人的行為是為了取悅于神。因此后來,由祭神的約束力擴大到對整個社會的約束力,由專門事神而變?yōu)榧仁律裼质氯?。而“樂”當初和“禮”一樣,也是宗廟祭祀時用來娛神的,但后來由于人們對人的認識超過了對神的崇拜,樂和禮一樣,便由事神而變?yōu)槭氯说幕顒?,樂作為禮的輔助手段,與禮配合使用。[1]
《詩經(jīng)·小雅》中的《鹿鳴》、《四牡》等燕饗詩,都是直接描繪諸侯、貴族、兄弟、親友之間宴飲熱鬧、歡快場面的。燕饗在享樂外,還有政治目的。宴飲中的儀式,體現(xiàn)了禮的規(guī)則和人的內在道德風范。在這些宴飲中,體現(xiàn)的是親親之道、宗法之義。
燕饗詩以當時人門生活為主題,由于周代統(tǒng)治者治理國家的需要而產(chǎn)生,故燕饗詩是周代禮樂文化的直接產(chǎn)物;《詩經(jīng)》中的燕饗詩以文學的形式記載、約束并傳遞當時社會生活各個方面的訊息,不僅維系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緩和了社會矛盾、規(guī)范著世人的行為,也為當時和后代的人們樹立了良好的道德行為準則,集中體現(xiàn)了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因此我們也可以說燕饗詩是周代禮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二.周代禮樂文化在燕饗詩中的體現(xiàn)
周代的禮樂文化在燕饗詩中有著多方面的體現(xiàn),如在“詩樂”運用、儀禮和器具使用方面,周代君臣在交往過程中使用的音樂、遵守的禮儀等無不反映出相應的社會地位與文化內涵,可以很好地詮釋周代的禮樂文化。
(一)燕饗詩的“詩樂”運用
《詩經(jīng)》燕饗詩中,除《鹿鳴》、《魚麗》、《南有嘉魚》三篇是專門描寫宴飲場面,詩本義、樂章的意義以及儀典的意義大致相和之外,大多燕饗詩的詩本義幾乎不在儀典中體現(xiàn)。
如《四牡》詩的內容是描寫出使在外的官吏思婦而懷歸,將出使者歸家心切的心情溢于言表,這于“燕饗嘉賓”的儀禮氣氛實在是找不出任何聯(lián)系。陳子展先生指出:“襄四年《左傳》說:‘《四牡》,君所以勞使臣也?!秶Z·魯語》說:‘《四牡》,君所以章使臣之勤也。當為《詩序》所本。 《詩序》云:‘《四牡》,勞使臣之來也,自然就其用樂而言,非言作詩之本意”。很顯然,燕饗禮儀中的《四牡》體現(xiàn)的是用樂之意,而非作詩之意,二者之間存在很大的差距。
《詩序》云:“《小雅》中的《鹿鳴》、《皇皇者華》和《四牡》這三首詩各有用處,‘燕群臣之嘉賓奏《鹿鳴》;‘遣使臣奏《皇皇者華》;‘勞使臣則奏《四牡》。”由此,我們可以得知燕饗詩作為詩樂的運用在周王維護自身統(tǒng)治,緩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保持社會的安定團結、寧靜有序方面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充分的體現(xiàn)出了周代禮儀制度的固定化和穩(wěn)定化,燕饗詩樂的運用無疑是對周代禮樂文化的一種體現(xiàn)。
(二)燕饗詩中所遵儀禮
禮樂文化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高度概括,其核心是“禮”。從西周制禮作樂開始,禮成了無所不包的文化代名詞。但禮之初的形態(tài)并沒有我們所想象的那么復雜、抽象,而是直接表現(xiàn)為各種形式的禮典,十分具體且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
《詩經(jīng)·小雅·瓠葉》用三章分別寫到“酌言獻之”“酌言酢之”“酌言酬之”,這是燕饗中必經(jīng)的程序。此外,《小雅·賓之初筵》中也提到“三爵不識,矧敢多又”的說法,這即是周禮禮制所說的三爵之禮。三爵之禮大致步驟為三步:先由主人取酒爵致客,稱為“獻”;次由客還敬,稱為“酢”;再由主人把酒注入觶或爵后,先自飲而后勸賓客隨著飲,稱“酬”,合起來稱為“一獻之禮”,在“獻”的環(huán)節(jié)中,有洗爵的步驟,這樣,“一獻之禮”又稱之為“三爵之禮”。
(三)燕饗詩中所用器皿
通過《詩經(jīng)》中燕饗詩的閱讀,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出現(xiàn)的象簋、籩、豆、鼎、俎、爵、觥等的食器種類非常多。這些器具的使用也可以體現(xiàn)出周代的儀禮制度,比如,《小雅·伐木》中出現(xiàn)的“陳饋八簋”; 《小雅·常棣》中的“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小雅·伐木》中的“籩豆有踐,兄弟無遠”等等器具詞語大量出現(xiàn)。
《禮記·郊特牲十一》中記有“鼎俎奇,籩豆偶”,意思是鼎俎都是奇數(shù),籩豆都是偶數(shù),用豆的多少,是地位高下的表現(xiàn)和權利大小的象征。商周時代,簋和鼎這兩種飲食用具的性質一樣,都是象征等級制度的禮器;而且有一套與用鼎制度相配套的用簋制度。這兩種禮器,一個盛放牲肉,一個盛放黍稷,牲肉和黍稷都是人們日常食物,自然而然就容易把盛放它們的器皿作為貴族等級標的禮器。因此說天子是九鼎八簋、諸侯是七鼎六簋、大夫是五鼎四簋,士三鼎兩簋,從而起到“別上下,明貴賤”、強化階級意識的作用。
三.燕饗詩對周代禮樂文化的價值體現(xiàn)
燕饗詩以文學的形式記載、約束并傳遞當時社會生活各個方面的訊息,它不僅團結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緩和了社會矛盾、規(guī)范著世人的行為,也為當時和后代的人們樹立了良好的道德行為準則,集中體現(xiàn)了我國傳統(tǒng)禮樂文化的精華,是周代禮樂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道德價值方面
《小雅》中的宴饗詩,是禮樂文化形態(tài)的典型體現(xiàn),這些燕饗詩幾乎都有道德意識的滲透?!对娊?jīng)》中的燕饗詩贊美守禮有序,賓主融洽的關系,所以《小雅·鹿鳴》中的親朋好友歡飲,賓主之間贈送禮物,在詩中無時無刻不在強調著“德”。又比如《小雅·桑扈》中之所以對于“之屏之瀚,百辟為憲”的君子給予了極大的贊美,并以其為典范。
燕饗詩對不能循禮自制,縱酒失德的宴飲是否定的,《小雅·賓之初筵》就諷刺了貴族酒后失德,不守禮節(jié)。這首詩從“溫溫其恭”,“威儀反反”,到“不知其秩”,“載號載呶”乃至“亂我籩豆,屢舞僛僛”。作者將酒醉前后作以形象對比,強調宴飲娛樂也應該遵守道德儀節(jié)的要求:“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德。飲酒孔嘉,維其令儀”, 對那些放縱狂歡不能循禮自制的人加以斥責,體現(xiàn)出人們對道德禮儀的自覺維護。
透過燕饗詩所表現(xiàn)出的禮樂、宴飲,我們看到的是用禮樂、美食、聲色來樹立一種道德上的約束力,來達到君臣思想的一致,道德倫理的實現(xiàn)和心靈的凈化,以及諸侯國之間對立的消除,來維護一種和諧的社會關系。
(二)社會價值方面
縱觀《小雅》中的宴饗詩,其中不斷出現(xiàn)對兄弟人倫、宗族情感、君臣大義的吟詠,無一不是以“宴以合好”作為最終目的,以期通過宴飲的方式和和諧的氛圍中,達到內部的統(tǒng)一。其主旨都在于強調個體對整體的依存,認同和凝聚,以及整體對個體存在活動的賜予、協(xié)調和規(guī)范。
《小雅·棠棣》描寫宴請兄弟的情況,說明兄弟手足之情是人世間最為珍貴和親近的,兄弟之間要互助,為此不能不宴請兄弟,通過宴飲來增進兄弟間的情誼,保持了家族內部的團結。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燕饗詩并不全是貴族安享榮華的富貴歌,它也肩負著沉重的使命。從某些方面來說宴飲不單維系了家庭、家族內部的團結,同樣也凝聚了周王朝內部的團結,而作為這種歷史見證的燕饗詩,充分體現(xiàn)了周代禮樂文化的社會價值。
(三)當代社會的價值借鑒
《詩經(jīng)》中的燕饗詩是世界文學史上唯一一組單純反映古代燕饗活動的詩歌,具有無法代替的獨特的文學價值,它對周代禮樂文化的體現(xiàn)在當今日益發(fā)展的社會有著不可低估的作用。
在提倡“以和為美”的今天,在人類社會中,任何人都不可以放縱自己的行為,我們追求一種個人之與社會的和諧。正如《禮記·樂記》上所說的“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數(shù),制之禮義,合生氣之和,道五常之行,使之陽而不散,陰而不密,剛氣不怒,柔氣不懾,四暢交于中,而發(fā)作于外,皆安其位而不相奪也。然后立之學等,廣其節(jié)奏,省其文采,以繩德厚,律小大之稱,比終始之序,以象事行,使親疏貴賤長幼男女之理,皆形見于樂。故曰‘樂觀其深矣”這些無不在提醒我們人與人之間的和睦。
《詩經(jīng)》中的燕饗詩通過對親親之道、宗法之儀的歌頌和宣揚,不僅負載著巨大的歷史使命,在當代社會也閃爍著禮樂文化的獨特光芒,它的獨特的文學、社會、歷史價值值得我們予與更多的研究和重視。
注釋:
[1]王秀臣《三禮用詩考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
參考文獻:
[1]王秀臣《三禮用詩考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
[2]吳潔《淺論〈詩經(jīng)·小雅〉中的燕饗詩》,陜西師范大學繼續(xù)教育學報,2005年第4期.
[3]《十三經(jīng)注疏》,中華書局影印版,1980年版.
[4]王國維《釋樂次》,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03—104頁.
[5]王其全《〈詩經(jīng)〉工藝文化闡釋》,中國美術學院出版社 ,2006年版.
[6]王鍔《三禮研究論著提要》,甘肅教育出版社,2004年.
[7]聞一多《學術文鈔·詩經(jīng)研究》,巴蜀書社,2002年.
[8]夏靜《禮樂文化與中國文論早期形態(tài)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