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犇

摘要：對健美運動蘊含的關、健美運動中國化的審美困境及未來發(fā)展導向進行分析，研究認為健美運動的肌肉美源于人類對原始力量的尊崇、膚色美體現(xiàn)為太陽崇拜的延續(xù)、體型美遵循數(shù)字和諧的思想、內在美彰顯身體的解放和人性的高貴；健美運動在中國的審美困境，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封建綱常思想、中西方不同審美取向和科學技術介入的影響；在未來，中國健美運動的發(fā)展，需要避免市場和科技的粗暴干預，同時應以追求自然美為基本導向，以追求體驗美為價值歸屬。

關鍵詞：體育美學；健美運動；身體文化

Bodybuilding，中文可直譯為“身體建設”，意譯為“健美運動”，指“一門通過負重或器械訓練，改造人體體型的體育科學”。健美運動萌芽于兩千余年前的古希臘，中斷于中世紀的歐洲，復興于19世紀末的德國，風行于當今的歐美國家。在中國，健美運動的開展雖然已有80余年的歷史，并在1983年開始舉辦全國性的賽事——“力士杯健美比賽”，但時至今日，仍有大量的民眾和體育工作者對健美運動并不了解，不少人帶著有色眼鏡看待這項運動，在一定程度上制約我國健美運動的普及和發(fā)展，那么，健美運動究竟美在哪里，它的中國化審美困境又是什么，未來應該如何發(fā)展，都需要我們給出答案。

1健美運動的美學思辨

1.1肌肉之美體現(xiàn)著本質力量

全身強壯飽滿而又有清晰的肌肉，是健美運動員基本的外形體征。單純從肌肉生理層面看，健美運動員的肌肉體現(xiàn)出力之美。無論是訓練時的肢體動作，還是賽場上的規(guī)定造型，肌肉放松與收縮之間形成的巨大落差，不僅帶來震撼的視覺沖擊力，更彰顯出運動員強大的身體勢能。如“前展，后展背闊肌”的造型動作，當運動員伸展背部肌肉群以后，背寬幾乎可以達到腰寬的2倍，而由此構成的巨大“v字形”，被形象地喻為“身體的翅膀”。從肌肉的文化層面看，強健的外形體征又體現(xiàn)出原始之美。在古代社會，人類既要與飛禽走獸斗智斗勇，還需要通過不停的體力勞作，例如耕種、馴養(yǎng)、采摘等來獲取食物和生產資料，必然帶來肌肉的增長與體格的強壯，人的本質力量得以在身體上具象化。尤其是上肢的強大，一般意味著男性善于捕獵和保護種族安全。因而，古代社會的部族首領，大都是身形強健的“雄壯”男性。在現(xiàn)代社會，這種傳統(tǒng)依然有所體現(xiàn)，肌肉強壯通常被認為具有優(yōu)秀基因、體能充沛、繁衍能力強大等生物性特征，其美學價值，便是馬克思所說的：人本質力量的對象化。

1.2膚色之美來源于太陽崇拜

賽場上，健美運動員呈現(xiàn)給大眾的又一顯著特征，便是黝黑發(fā)亮的皮膚。實際上，這種膚色并非都是先天遺傳或后天暴曬的結果，而是運動員賽前涂抹的專業(yè)油彩。涂抹油彩的目的，具有視覺和文化兩個層面的美學價值。視覺方面，專業(yè)油彩的深褐色（或古銅色）既有一定的亮度，又具有極低（僅高于黑色）的反射率。當舞臺燈光照射在運動員身體上時，發(fā)達隆起的肌肉會更具層次感和力量感，在視覺上便會獲得良好的辨識度。文化方面，使用油彩對皮膚的“主觀裝飾”，則是“將人的觀念和想象外化在身體或皮膚這一物質對象上”，是一種“精神生產和意識形態(tài)的產物”，其實質，或許根源于人類的“太陽崇拜”。在古代西方社會，無論是希臘人、亞述人，還是古巴比倫人，都將太陽視為天神，甚至如泰勒所說“凡是太陽照耀的地方，均有太陽崇拜的存在”?！疤柍绨荨钡娘@著特征，便是將黝黑的皮膚視為健康、勇武和力量的象征。雖然在當今社會，科技和文明已愈發(fā)進步，人類在烈日之下工作的機會已越來越少，但“太陽崇拜的傳統(tǒng)已經滲透并融入到人類文化的深層結構之中，成為一種集體的無意識”，當今社會流行的“美黑”之風，或許正是這種思想的延續(xù)。因此，健美運動員將皮膚涂抹成深褐色，可能也反映出人類對原始狀態(tài)和自然力量的崇拜。

1.3整體協(xié)調之美映襯著數(shù)的和諧

達芬奇曾在著名畫作《維特魯威人》中勾勒出完美的人體比例，后世學者經過研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人體包括肚臍、咽喉、膝關節(jié)、肘關節(jié)等10余個部位的黃金分割以及軀干、面部輪廓等12個“黃金矩形”。我們可以據(jù)此對健美運動員的身體進行考察，包含兩方面的內容，一方面是先天遺傳的骨架比例，另一方面是后天訓練獲得的肌肉比例。以榮獲7屆“奧林匹亞先生”的阿諾德·施瓦辛格為例，肌肉方面，施瓦辛格的小臂和大臂、小腿和大腿、腰圍和胸圍的長度比分別為0.625、0.63和0.61；骨架方面，其小腿和大腿長度比為0.612、肚臍一頭頂和肚臍一足底的距離比為0.575、肚臍一乳頭和肚臍一鎖骨長度比為0.608、腰線和身長比為0.613、大臂一手掌和小臂一手掌間距比為0.617。從數(shù)據(jù)中看出，無論是先天的骨架條件，還是后天的肌肉訓練，施瓦辛格的身體各部位都較為接近黃金分割比例，而這也可能是他成為著名健美運動員的一個重要原因。事實上，早在幾千年前的古希臘，以亞里士多德為代表的哲學家們就以“秩序、比例、平衡、和諧”為美的最高標準，畢達哥拉斯更是提出“世界是數(shù)字的和諧”的觀點。因此，從這一角度講，在形式上，施瓦辛格以及同期風格相近的贊恩、哥倫布、弗里諾等，他們的身體是符合以數(shù)學為基礎的美學標準的。此外，舞臺上的造型藝術，又將分散在肢體各部位的肌肉整合于某一個或一連串動作之中，讓基于理性的數(shù)字美和基于感性的藝術美達到高度的融合，因而也留下多個傳世的經典造型，對健美運動造型藝術的發(fā)展產生深遠影響。

1.4內在之美彰顯著身體的解放

意大利思想家布魯諾曾指出：“靈魂的美勝于身體的美”。健美運動的美，不僅僅是外在肌肉、皮膚以及整體協(xié)調的美，更在于靈魂的美。其一，強健的體格是運動員長期堅持“三低飲食”（低糖、低鹽、低油），高強度訓練以及規(guī)律作息時間的結果，這樣的生活方式在無形中也錘煉出他們強大的自控力和堅忍不拔的意志，是一種剛毅的品格美。其二，運動員將身體呈現(xiàn)于舞臺之上，在展現(xiàn)強健的同時，也極有可能暴露缺陷，能夠在評委和觀眾面前不卑不亢，甚至淡然面對風言冷語，是需要高度的坦率和自信的，折射出運動員高貴的道德美。其三，根據(jù)國外多位學者的觀點，健美運動之所以重振于19世紀末的歐洲，是得益于文藝復興、啟蒙運動提供的思想基礎和兩次工業(yè)革命帶來的生產變革，使得人們敢于，也有精力去從事健美訓練。從這一層面講，健美運動實際上標志著人類身體的解放，其蘊含的美，“便是在人體美中高揚人性的宣言和高唱人性的贊歌”。

然而，就是這樣一項自內而外蘊含著豐富美學元素的運動，在中國卻始終不溫不火，那么，其原因究竟何在？

2健美運動在中國的發(fā)展困境

2.1傳統(tǒng)文化中靜與動、文和武的差異

健美運動在中國的審美困境，首先受中西方文化差異的影響。黑格爾曾以地理和氣候條件為基礎，將世界劃分為三大文明體系，分別是以中國、印度為代表的農耕f平原）文明，以阿拉伯國家為代表的游牧（高地）文明以及以歐美等國為代表的海洋（海岸）文明。農耕文明“受四季有序的幫助”，因而強調萬物的和諧與有序，其文明是“主靜”的文明，突顯“文”的作用；而西方文明“受茫茫無垠大海的鼓勵”，則強調不斷的進取和超越，因此，其文明是“主動”的文明，突顯“武”的作用。文明中的一靜一動、一文一武，也對東西方的審美取向產生深遠的影響。

對于西方社會而言，“動”的文明或武的特質對國家的進步、擴張以及政體演變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因此，無論是古希臘時期的藝術品《擲鐵餅者》《赫拉克勒斯》，還是文藝復興及之后的藝術品《大衛(wèi)》《思想者》，抑或當代影視作品中的蘭博、綠巨人、終結者，西方觀念中的理想形象，均具有高度強健和發(fā)達的體魄。而在中國社會，“靜”的文明催生了中華文化崇尚“智慧”的特質，也成為自宋代以來“崇文抑武”社會觀念的重要思想源泉。因而體格健碩者便意味著“武力有余但智慧不足”，容易成為被驅使的對象，從而帶有“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隱喻。如在中國古典文學作品中，肌肉發(fā)達的人物不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間的庸才，便是諸如李逵、張飛等的猛漢形象，他們的身體始終受控于能夠“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智慧”人物。誠如一些學者指出：“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觀中，強健的體魄是勞力者的標志，是被統(tǒng)治階級基本的外形體征。”

2.2綱常倫理中封建與文明的矛盾

梁漱溟認為，古往今來“維持中國社會安寧的無外乎‘尊卑大小四字?！眹栏竦牡燃壷贫群途V常思想共同構成了封建統(tǒng)治的基本體系。雖然中國社會已歷經改革開放的洗禮，民眾的思想也有所進步，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兩千余年的傳統(tǒng)畢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彌，這在健美運動中也有所體現(xiàn)。

從男性角度看，“人倫綱?！钡乃枷胭x予中國成年男性極大的權威，相對于婦女和兒童，他們始終處于“尊”的地位，因而也是中國社會的主導力量。這也意味著，社會、家庭必然對他們抱有極大期許。對于普通民眾而言，期許的較高層次，莫過于通過讀書，提高文化水平達到向上層社會的流動，但這與個人稟賦和家庭支持有極大關聯(lián)，并非都能如人所愿；如果這一途徑不能暢通，則需要學習技能，通過吃苦耐勞發(fā)家致富，這也是期許的基本層次。只有學無所成，并且不具備“吃苦耐勞”這種基本品質的男性，才可能從事“卑微”的職業(yè)，從而與消費身體產生關聯(lián)，如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剃（剃頭）、修（修腳）、搓（搓背）、惡（惡棍）等。男性健美運動員也包含著這樣的隱喻，當他們以赤身的姿態(tài)站在舞臺上，成為被他人評價或“消費”對象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尊貴”特性的讓位，一些民眾便極有可能將他們與“不務正業(yè)”“黑社會”“地痞”甚至“性工作者”產生聯(lián)系，更重要的是，其家庭中處于從屬地位的妻子、父母都可能為此而“蒙羞”，社會地位亦會隨之降低。

從女性角度看，封建觀念的影響更為顯著。以1986年第4屆“力士杯”健美比賽為背景的電影《哈嘍，比基尼》中，記錄了這樣一個事例，女青年方某聽聞比賽將設置女子項目（著比基尼參賽），提出了參賽要求，但遭到男友和母親堅決反對，作為市長的父親雖然大力支持比賽，聲稱要為女性的解放提供平臺，但當女兒出現(xiàn)在賽場上之后，卻又大驚失色，尷尬的表情不僅顯示出內心的掙扎，更刻畫出封建思想對文明發(fā)展的強大拖曳：即賢良女性應以“夫”和“父”為綱，其身體更應受制于《女訓》《女戒》，是不宜過多暴露在大眾視野之下。這一事例距今雖已30年之久，但上述思想在當今所謂的“文明社會”中依然有所表現(xiàn)，民眾對舞臺上的女子健美運動員時常發(fā)出尖酸刻薄，甚至粗鄙下流的議論，封建思想如同“緊箍咒”一般嵌在民眾的意識中，久久不能摘去。

健美運動的表現(xiàn)形式，在本質上已經觸碰到中國幾千年封建思想和保守思維的底線，對女性健美運動員的不認可，一方面源于我們自身思想的不純潔，缺乏欣賞這種美的能力；更重要的則是囿于傳統(tǒng)力量的束縛，使我們喪失欣賞這種美的勇氣。

2.3審美取向中數(shù)學邏輯和意象思維的分野

在我國眾多美學家，如朱光潛、李澤厚、宗白華看來，西方的藝術體現(xiàn)為基于“數(shù)學”（理性）的科學化，東方的科學則表現(xiàn)為基于“意象”（感性）的藝術化。因此，西方的藝術形式如雕塑、繪畫以及建筑，均以“數(shù)理邏輯為起點”，追求嚴格的比例和精準的尺度。健美運動也不例外，它以數(shù)學的基礎指導訓練和飲食，以解剖學的基礎把握造型動作，目的是要求全身各部位的肌肉如肱二頭肌、胸大肌、股四頭肌等的高度發(fā)達與分離；而在中國，無論是傳統(tǒng)武術，還是山水畫、書法抑或詩詞歌賦，則均以意境取勝。一套太極拳，并不著眼于每個動作的精準或者角度的準確，而講求“主觀感受”上的動靜相宜、急緩相伴、連貫與寫意，既“包含人類的生活動作（攆、蹬、攬），又有模仿自然界萬物的神態(tài)舉止（白鶴晾翅、金雞獨立），還充滿與神、與歷史的溝通和交流（觀音獻掌、韓信埋伏）”，因而和諧、圓融以及意象思維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美的意境也就由此產生。借用宗白華的觀點，中西美學的審美觀是抽象與具體的區(qū)別，是含蓄與直白的區(qū)別，是空靈與充實的區(qū)別。故而，在中國美學觀的視角下，健美運動員發(fā)達的肌肉和體格，一方面只停留在“物質實體”的層次，缺少“美的藝術境界”，另一方面，過于強健的身體，極有可能是運用數(shù)學的“科學訓練方法”，將四肢從整體、和諧的世界中抽離出來，進行再造和重構的表現(xiàn)，因而容易脫離現(xiàn)實，與社會環(huán)境缺少協(xié)調一致，從而難以為、被大眾審美所接受。

2.4科學技術手段的激進介入

當然，健美運動的審美困境還與科學技術的介入有著極大關聯(lián)。一方面，奧林匹亞大賽（MR OLIMPIA），作為世界上水平最高，影響力最廣的健美賽事，似乎已經將追求“大塊頭”凌駕于身體美感之上，從1965年的冠軍拉里·斯科特，到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的施瓦辛格、贊恩，再到近期的翹楚庫爾曼、卡特和希斯，冠軍們的身高體重指數(shù)（BMI）從30左右增長到40以上，幾乎增長到正常人標準（18.5～24.9）的2倍。最直觀的體現(xiàn)，就是肌肉維度與體格的愈發(fā)龐大化。這樣一種情況，已經被廣泛地質疑為，或者部分的確是依靠“激進的科學技術（興奮劑）”對身體改造的結果，與吸脂術、整形術、整容術一樣，正在遭受社會各界的非議。另一方面，無論是古希臘健美，還是現(xiàn)代健美，抑或早期的中國健美，除追求發(fā)達的肌肉和體格以外，都有某種精神內核作為支撐，譬如，古希臘追求健美即為接近神，現(xiàn)代健美倡導身體的解放，中國早期健美追求的“健身救國”等，但在當前，上述精神層面的支撐已經受到以科學技術為代表的量、強度、負荷及其“科學化”衍生品，如智能裝備、訓練APP等的強力沖擊，人們雖然在行為上從事著改造身體的健美運動，但精神內核卻可能已經成為科學技術的傀儡，訓練中自我意識和自我關切的不足使得我們更多地成為“肌肉生產者”而非“身體體驗者”。這樣一種趨向，可能導致的結果便是健美的美在大多數(shù)時候只停留在“形”的層面，精神層面的愉悅和體驗卻難以追尋，因而難以成為大眾“認識自己、改造自己”或者“終身鍛煉”的根本動力。

3中國健美運動審美取向的未來趨勢

3.1自然之美為基本導向

不可否認的是，現(xiàn)代科學技術的介入，已經能夠讓藥物、醫(yī)學快速改變體成分和修塑體型變成可能，人類的肌肉和體格也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科技健美”的虛假性，雖然可能蒙蔽他人，但卻無法欺騙身體，其副作用對身體的反噬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诖耍覀儜斚嘈?，當科學技術制造出來的美大行其道的時候，離自然、真實的美的回歸也就不遠了。其一，當今中國社會不斷追求發(fā)展的價值觀，與人類身體具有生物極限這一屬性相背離，在國人自我意識不斷增強和愈發(fā)理性化的背景下，愿意為突破極限承擔健康甚至生命風險的人注定會越來越少；其二，更快、更高、更強，并不斷追求創(chuàng)造紀錄的西方競技體育精神，在本質上與身體美學，與中國美學是相沖突的。身體作為健美實踐的客體不應當野蠻生長，而需要與整體環(huán)境的和諧以及融洽，否則，對于國人而言，健美運動員更多地是一種“肌肉怪物”或“人體景觀”。其三，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十全十美的身體和肌肉，因遺傳因素的影響（如腹肌的塊數(shù)、形態(tài)不定；黃種人臀扁、肩窄），在現(xiàn)實中極少存在的，缺憾才應當是人的常態(tài)，有缺憾的美才是最真實的美。因此，當我們無法突破身體缺陷，陷入到類似于整容術塑造的“千人一面”的窠臼中，成為“千人一體”時，性感、健美身材的標準配置：“麒麟臂”“大胸肌”“球狀肩”“八塊腹肌”“馬達臀”等，所呈現(xiàn)出的“虛幻美”（用藥或手術）或“模式美”，在“天然去雕飾”的真實美面前，是未必經得住檢驗的?；诖?，作為以改造身體為目的的健美運動，不應在科技前迷失。在未來，中國健美運動美學的基本導向，應當是在一定強壯程度下，不斷精細化和精美化，并注重肌肉與造型藝術的結合，追求整體的真實、自然與和諧的美。

3.2體驗之美為價值歸屬

當前中國社會，受西方自然科學的影響，已經習慣用數(shù)量指標衡量社會中的事物。而“數(shù)量”與商品經濟的結合，又讓整個社會愈發(fā)功利化。健美運動亦未能幸免，在大多數(shù)時候，人們讓通過健美訓練改造以后的身體（或局部），在信息化工具微博、微信、Instagram、Twitter等的傳播下，逐漸演變?yōu)橐环N虛擬化的“商品”：通過“曬（show）”的方式，得以交換人氣、贊譽和點擊量；而在現(xiàn)實層面，肌肉包括身體早已成為健身俱樂部、會所、教練推銷產品的噱頭，如“猛男訓練營”“人魚線課程”“馬甲線培訓班”以及各類補劑正氮蛋白、睪酮促進劑、肌肉合成因子等宣傳的減脂和增肌。正如學者們預料，“身體作為一種生物性實體已經漸趨消散，相反，成為一種社會構建的產物，具有高度的可塑性和不穩(wěn)定性?！边@究竟是文明的進步還是倒退？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健美運動的真諦“體驗的美”“內在的美”，成為肌肉這一“商品”的附屬物，并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因而，中國健美運動的發(fā)展應當以內心體驗為核心目標，同時避免數(shù)字、科技、市場對身體程序化、粗暴化以及商品化的干預，惟其如此，人們才能在“健”的過程之中，發(fā)現(xiàn)身體、體驗身體、感知身體，讓靈魂和身體達到深度的對話，在這樣一個將身體愈發(fā)具體化、碎片化、工具化的時代尋回本真的自我，這應當是健美運動最終的價值歸屬。

在中國，盡管受社會環(huán)境和傳統(tǒng)思想的束縛，健美運動還存在著不同的審美困境，但國民體質健康水平持續(xù)下降、肥胖率逐漸上升、文明病開始盛行的大背景，已經需要我們重新審視“重文輕武”的傳統(tǒng)觀念和以“靜修”為主的身體觀，從而正視健美運動。也應當相信，如果能夠把握住健美運動自然美的基本取向和體驗美的價值歸屬，并以技術手段加強宣傳，通過觀念層面進行引導，再輔以相關專家、學者以及運動員的宣傳、推廣等努力，同時借助全民健身事業(yè)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的東風，健美運動的審美困境是可以突破的，中國健美運動的發(fā)展一定是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