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爵士的思考

摘 要：自由爵士最早出現(xiàn)于20世紀五六十年代，是爵士樂中的一種音樂流派。它在即興演奏的手法上反對傳統(tǒng)，擺脫和聲限制及任何規(guī)則，試圖打破音樂的節(jié)奏感和和聲進行，引進意外因素，采用自由的表演形式，近似現(xiàn)代音樂中的實驗音樂、機遇音樂或偶然音樂?；谒逎囊魳沸蜗蠛兔缹W思想，成為學術界探討和分析的對象。奧尼特·科爾曼是自由爵士的主要創(chuàng)新者之一，他擅長大膽且毫無拘束的即興演奏，將自由爵士發(fā)展到了極致，他的專輯「自由爵士」（Free Jazz）在爵士樂史中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但在爵士樂界也引發(fā)了不少爭議。本文以自由爵士作為研究對象，揭示科爾曼創(chuàng)建自由爵士的進程并對其進行探討思考，從而說明以科爾曼為首的自由爵士樂手在爵士樂界所具有的影響力以及對現(xiàn)代爵士樂的發(fā)展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 先鋒派 先鋒派音樂 自由爵士 奧尼特·科爾曼

一、 自由爵士產(chǎn)生的歷史背景

“Free Jazz”按照字面的意思可譯為自由爵士，也有人稱為前衛(wèi)爵士、先鋒爵士，屬于“Avant Garde”之一?！癆vant Garde”原本是法文，譯成英文即“Front Guard”，“Advance Guard”，“Vanguard”，直譯為“先鋒派”或者“前衛(wèi)派”，是現(xiàn)代主義流派。最初由19世紀中葉法國和俄國帶有政治性的激進藝術家組成，后來泛指各時期具有革新實踐精神的藝術派別。先鋒派音樂（The Avant Garde Music）是在20世紀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后興起并延續(xù)至今的一種音樂思潮。它主張標新立異，竭力打破一切傳統(tǒng)準則，并具有革新性和實驗性兩大特點。先鋒派音樂發(fā)端于1946年在德國達姆斯塔特（Darmstadt）舉辦的現(xiàn)代音樂暑期班，當時達姆斯塔特云集了梅西安（Olivier Messiaen）、布列茲（Pierre Boulez）、斯托克豪森（Karlheinz Stockhausen）、諾諾（Luigi Nono）、貝里奧（Luciano Berio）等作曲家，先鋒派音樂的思想與創(chuàng)作觀念在這里得到傳播、推廣和發(fā)展。先鋒派音樂的出現(xiàn)，使音樂創(chuàng)作、音樂表演以及音樂美學思想發(fā)生了巨大的變革。這種變革主要體現(xiàn)在音樂的審美觀念與創(chuàng)作技法對傳統(tǒng)不同程度的偏離或（和）反叛。先鋒派音樂作為一個集合名詞，它涵蓋了整體序列音樂（Total Serial Music）、不確定性音樂（Indeterminacy Music）、具體音樂（Concrete Music）、簡約音樂（Minimalist Music）、電子音樂（Electronic Music）、第三浪潮（The Third Wave）、新浪漫主義音樂（Neo Romatical Music）等支流。雖然在20世紀初已經(jīng)出現(xiàn)對新音樂的探索（如對噪音的嘗試等），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的音樂創(chuàng)作才真正集中體現(xiàn)出先鋒派音樂的特點。

自由爵士作為先鋒派音樂的分支，它的音樂特點也受到了大時代的影響。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這種混亂動蕩又極度活躍發(fā)展的社會背景下，作曲家也不斷追求新技法、新音響、新音源等全新的音樂創(chuàng)作形式。使用非八度循環(huán)周期人工音階、整體序列音樂、不確定性音樂等創(chuàng)作技法；運用常規(guī)樂器的極端音區(qū)或者管樂器的喉音、預制鋼琴等演奏方式；采用自然界的聲音、采樣制作的樂器音源與數(shù)字音頻、打擊樂器與東方音樂結(jié)合作為音樂創(chuàng)作的基本材料。在作曲家的觀念中，只要是“組織起來的聲音”就是音樂。因此，任何一種存在的聲音都可能是“音樂”。先鋒派作曲家大多把音樂創(chuàng)作看作是純個體的活動，與公眾無關。最有代表性的是巴比特（Milton Babbitt）1958年在《高保真》（High Fidelity）雜志上發(fā)表題為《誰在乎你聽不聽？》（Who Cares if You Listen？）的評論文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先鋒派作曲家的創(chuàng)作觀。

二、奧尼特·科爾曼與自由爵士

鋼琴手特利斯塔諾（Lennie Tristano）于1949年錄制的專輯「Intuition」中的《Digression》是最早以自由爵士形式出現(xiàn)的作品。但當時“Capitol”廠牌因商業(yè)考量而暫緩發(fā)行，時隔幾年后此專輯才得以發(fā)行，推遲了自由爵士風格的問世。直到1958年，美國的薩克斯手奧尼特·科爾曼（Randolph Denard Ornette Coleman，1930年3月9日～2015年6月11日）在“Contemporary”廠牌發(fā)行了首張個人專輯「Something Else」，自由爵士這一樂風正式登場。

科爾曼出生于美國德克薩斯州，是先鋒派音樂領域中重要的革新者之一，同時也是備受爭議的爵士樂薩克斯演奏家、作曲家?？茽柭脑缙谘葑喾绞缴钍芘量耍–harlie Parker）影響。1958～1959年，在“Contemporary”廠牌發(fā)行的兩張專輯雖嘗試以更為自由且即興的方式演奏，但基本架構(gòu)仍在比波普（Bebop）范疇內(nèi)。1959年，科爾曼來到東海岸（East Coast），與他在曼哈頓的萊克諾斯爵士學校（The Lenox School of Jazz）的同學切利（Don Cherry）在紐約著名的“Five Spot”俱樂部表演，并與“Atlantic Records”廠牌簽約，發(fā)行數(shù)張專輯，其中自由爵士的雛形已經(jīng)顯現(xiàn)。科爾曼與切利一起錄制的十二張專輯表現(xiàn)出絕佳的默契，此階段他們的即興演奏雖然自由流暢，但并不追求極端詭秘的風格，仍然充滿和諧感，摒棄了即興演奏的傳統(tǒng)，以旋律的音樂性為主要創(chuàng)作目的。同年，29歲的科爾曼在“Atlantic Records”廠牌發(fā)行的首張專輯「The Shape of Jazz to Come」，被公認為是先鋒派音樂的分水嶺。此專輯由科爾曼與小號手切利、貝斯手海登（Charlie Haden）、鼓手希金斯（Billy Higgins）共同錄制。結(jié)構(gòu)上仍以ABA三段體曲式架構(gòu)，即：主題——即興——主題再現(xiàn)——結(jié)尾。創(chuàng)作手法上打破傳統(tǒng)爵士的和聲觀念，并排除使用鋼琴這種傳統(tǒng)爵士樂必備的樂器，沒有事先預設好的和聲樂譜，依照當下感覺自由演奏無設限的旋律，不用考慮音高等問題?？茽柭\用怪異的和聲和節(jié)奏延展出大篇幅的即興，不規(guī)則的演奏看似毫無章法卻又回歸在主題動機上，演奏和編曲上完全呼應了“自由”二字。同時科爾曼在灌錄此專輯時要求樂手們摒棄所有的規(guī)則而憑直覺演奏。

1959年5月，科爾曼在“Atlantic Records”廠牌錄制專輯「Twins」中的五首歌曲，《First Take》是長度達17分鐘的開場曲，在整張約41分鐘的專輯里幾乎占有二分之一，被唱片公司一直鎖在抽屜中，直到1971年才獲得發(fā)行。1959年10月錄制的專輯「Change of the Century」是科爾曼樂隊在“Atlantic Records”廠牌發(fā)行的第二張專輯。其中《Ramblin》運用了藍調(diào)（blues）和搖擺（swing）的元素；《Una Muy Bonita》是一首不連貫的歌曲，在和聲進行以外的地方停止與開始?？茽柭诖藢］嫷膭?chuàng)作中排斥遵循傳統(tǒng)的和聲進行，他開創(chuàng)出自成一格的美學，賦予「Change of the Century」熱切的情緒與多端的樣貌。發(fā)行兩張經(jīng)典專輯后，科爾曼停止錄音室生活一年，直到1961年2月「This Is Our Music」專輯錄制時，才重新招集樂隊成員，在此專輯中科爾曼收錄了一首由格什溫（George Gershwin）創(chuàng)作的爵士標準曲《Embraceable You》，科爾曼以即興風格對此曲加以改編，成為完全屬于自己風格的音樂。

1960年12月，科爾曼在“Atlantic Records”廠牌發(fā)行了專輯「Free Jazz」，此專輯為自由爵士這一樂風立下典范，在爵士樂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窮ree Jazz」只有一首長達37分鐘的歌曲，采用雙重四重奏的編制，即參與錄制的樂手分成左右兩側(cè)，左邊是薩克斯手科爾曼，小號手切利，貝斯手拉法羅（Scott LaFaro），鼓手希金斯；右邊是小號手赫巴德 （Freddie Hubbard），低音黑管樂手多爾菲（Eric Dolphy），貝斯手海登，鼓手克威爾（Ed Blackwell）。以科爾曼為首，樂手們根據(jù)幾個簡短的訊號即興演奏，旋律部分不能重復，由獨奏者開啟對話模式，其他樂手依照模式以各自的樂器支援，加強或穿插，預先沒有在音樂上安排任何具象形貌，演奏者即興參與。樂手們同時即興演出的表演形式早存在于20世紀初葉新奧爾良（New Orleans）的迪克西蘭爵士曲風（Dixieland），爵士樂的自由即興反映出人們在自由和平與民主政治上的訴求，科爾曼把這些想法植入「Free Jazz」中，引發(fā)出許多爭議。當時有批評家認為，“自由爵士違背了當時主流的爵士樂，是一種‘反爵士的表演形式?！钡€是具有一定程度的大眾接受性，被予以“黑人音樂（Black Music）、新音樂（New Music）、隨意即席演奏的爵士樂（New Thing）、革命音樂（Revolutionary Music）、火音樂（Fire Music）”的稱號。

1962年，科爾曼選擇退出爵士樂壇，重拾小號和小提琴。三年后他作為小號手與小提琴手再次復出，與貝斯手伊仁頌（David Izenzon），鼓手莫菲特（Charles Moffett）組成樂隊并錄制了幾首作品。后來的十年里，科爾曼創(chuàng)作了一些無調(diào)性音樂與古典室內(nèi)樂。1973年，科爾曼在摩洛哥與當?shù)貥穲F“Master Musicians of Joujouka”合作，他結(jié)合當?shù)氐囊魳穭?chuàng)造出全新的聲音并以“Prime Time”為名組成雙重四重奏樂隊。樂隊中除了科爾曼演奏中音薩克斯以外，還包含兩位吉他手，兩位電子貝斯手，兩位鼓手。這個樂團擺脫以往即興獨奏的演出方式，每位樂手的表演地位相等，沒有主奏與伴奏之分，成員們一同即興表演，開場與結(jié)尾均由中音薩克斯風演奏，這樣的表演模式在當時的即興爵士樂中開創(chuàng)新局，他自稱是“Harmolodics”（和聲旋律混成樂），其意義在于強調(diào)和聲、旋律與節(jié)奏間的重要性相等，也有人將這樣的音樂稱作“Free Funk”（自由驟停打擊樂），意指在歌曲中同時具有驟停打擊樂與前衛(wèi)爵士即興的元素。九十年代科爾曼在爵士廠牌“Verve”旗下錄音發(fā)行專輯。21世紀科爾曼的作品更顯拘謹。2000年，他曾出現(xiàn)在搖滾樂手亨利（Joe Henry）的專輯「Scar」，里德（Lou Reed）的專輯「The Raven」，還有雷鬼樂手葛蘭特（Eddy Grant）的專輯「Hearts & Diamonds」里的幾首單曲。2015年6月11日，科爾曼因心臟衰竭病逝，享年八十五歲?？茽柭淖杂删羰侩m然受到廣大爭議，但對于現(xiàn)代爵士樂的影響卻是無遠弗屆，在爵士樂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

三、對自由爵士的思考

科爾曼在接受哲學家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的專訪時說，“外界人認為那是一種極端自由的形式，但我認為這是一種局限……即興創(chuàng)作音樂中真正讓人感到震驚的除了它的名字以外，就是大多數(shù)音樂家都用框架（framework）來當作即興的基礎。我剛剛與一個歐洲音樂家?guī)於鳎↗oachim Kühn）錄制了一張CD，我為我們演奏所譜寫的音樂有兩個特點：它是完全即興的，但同時它也遵循了歐洲式結(jié)構(gòu)的規(guī)則與律法。然而，當你聽到作品時，它會是一種徹底的即興自由氣息……在即興音樂中，我認為樂手是在嘗試重組一種情緒化的或理智的拼圖謎題，無論如何器樂給予了音符一個謎題。鋼琴始終提供了音樂中主要的框架（framework），但它不再是不可或缺的?！?/p>

自由爵士是對爵士樂演奏架構(gòu)的一種反動，試圖打破爵士樂傳統(tǒng)的慣例，改變樂理上曲式、旋律、和聲以及節(jié)奏的應用，強調(diào)以更為即興、更為直觀的方式表達樂手的情緒。演奏方式是完全自由的，美學思想是感性抽象的。外在顯現(xiàn)雜亂無序，內(nèi)在暗含精密嚴謹。自由爵士推翻了傳統(tǒng)的音樂理論概念，是爵士樂演進的一大步，曲高和寡的結(jié)果使得自由爵士逐漸演變成更為小眾且精英的音樂，但是它對現(xiàn)代爵士樂的發(fā)展及影響卻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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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慶熙大學一般大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