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波
圣·尼古拉大教堂
它無端地消失了。1966年八月的一天
天空下著小雨,那一天已經(jīng)無法復(fù)制
教堂周圍擠滿了人群,一個沖動的時代,
讓一座建筑就這樣遭到拆除和毀滅
它完美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拒絕一枚釘子
1900年春天,鮑達雷夫斯基展開圖紙
這位年輕的俄羅斯建筑設(shè)計師躊躇滿志
仿佛尼古拉大教堂就聳立在他眼前
落雪的冬天,當(dāng)昔日的有軌電車駛過博物館
廣場
雪后的尼古拉教堂多么迷人
小雨持續(xù)地下著,教堂的草坪上散落著經(jīng)書
“火在雨中熊熊地燃燒起來”
這是作家阿成筆下的一段描述
一位身穿中山裝的俄國人,雙手緊握著欄桿
眼睛里噙著淚水,他目睹了倒下的尼古拉大
教堂
尼古拉大教堂,哈爾濱人習(xí)慣叫它喇嘛臺
冬夜的馬迭爾酒吧
腳下是一條著名的密密麻麻的石頭街道
俄國人、日本人、猶太人在這里漫步
冬夜,空氣散發(fā)出冰棍兒的味道
寥寥無幾的行人漸漸地在暗處消失
只有五顏六色的招牌充滿暖意
金谷大廈門前,我注視著這個別致的夜晚
夜晚注定是冷寂的,是的
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頭,只剩下光滑的石頭
反射著燈光的亮,像黑黢黢的列巴面包
那個長發(fā)的俄羅斯女孩,可能來自遠東
她在馬迭爾酒吧門前,與一位美國男孩兒
交流音樂的夜晚,或者說些
青春時代的暖語,她與伙伴兒剛剛唱完
鮑勃·迪倫的流行歌曲,我不知道歌曲的名字
街頭清冷,江畔的防洪紀(jì)念塔像一支粗大的
蠟筆
我想寫些什么,跟隨一位記者
一位寫安重根《擊斃1900》的作家
穿過馬迭爾賓館寂靜的廊道,釋放了
德國黑啤酒的剩余價值,他說,幾乎每天
從這里走過,他戲劇的面孔,像一位嘻皮士
街頭依舊行人稀少,我們仿佛是流亡的白俄
夜幕下的哈爾濱,或許每個人都行色匆匆
酒吧與冷夜,形成時光的反差
一座混血城市的白夜,在冬夜里流逝
太陽島,我追逐流逝的黃金時代
太陽島。一張北方城市的風(fēng)景明信片
與一首八十年代流行歌曲有關(guān)
一家冰城報紙的文學(xué)副刊
哈爾濱人心中的“同一首歌”
昨天,太陽島是一座真實的北方漁村
一座天鵝卵狀的島嶼
漁夫們在島上修補著舊船
曬魚網(wǎng)上閃爍著星星美麗的鱗片
白金的月光鍍在靜謐的甲板上
漁火和篝火是美麗的鄉(xiāng)愁
太陽島。夢幻般的釉彩
任一江春水調(diào)色出兩岸碧綠而凝重的色調(diào)
太陽島。一座上個世紀(jì)著名的花園
紫丁香散放出淡淡的氤氳
鐵黑色的灌木叢里藏匿著甜蜜和謊言
女孩翩躚成蝴蝶和花朵
月亮悄悄地爬上寂寞的紅屋頂
流星雨劃過一片青春的白樺林
太陽島。讓我追逐火焰。追逐沙灘和愛情
追逐一個流逝的黃金時代
太陽島。我曾生活在這座城市水中迤邐的倒
影
一座漫天雪花飄舞成無數(shù)只千紙鶴的雪城
而在寒冷的冬季
太陽島上的雪雕收藏起雪花的舞姿和淚水
雕塑出北方冬天的奇?zhèn)ズ蜆s耀
讓那些熱愛冰雪的人們贊美雪國
太陽島。我靈魂漂泊的家園
讓我一生追尋詩歌和太陽不朽的光芒
太陽島。一塊巨大而美麗的石頭
在縹緲的晨霧中傲然屹立
瓦街32號
老式斑駁的樓房
雨搭上堆放著破舊的雜物
墻體格外陰冷
上世紀(jì)留下的宋體字白灰標(biāo)語依稀可見
瓦街32號。一個普通的街牌號碼
一種詩意的感覺,不僅是一棟老樓
準(zhǔn)確地說,像一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者
平靜地面對生活
在歲月的逆光中隱隱浮現(xiàn)出一段班駁的記憶
我喜歡這里的寂寞
寂寞中透露出一種幽靜
雨水洗過的葉子,清凈、自然,令人歡暢
五月,院子里的櫻花和水浪樹十分可愛
一叢叢婆娑的丁香樹,分享著瓦街的寧馨
雨后,草坪里散發(fā)出鐵銹的氣息
那一天,我獨自傾聽房檐下的雨聲
眺望一座城市雨中迷蒙的風(fēng)景
傾聽這座城市的低語
一些煩躁和不安,會擱置一旁
雨聲讓人感到格外懷舊,甚至有一絲憂傷
我喜歡瓦街32號的早晨
喜歡這里的寧靜和
鐵絲繩上的衣服在風(fēng)中微微地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