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閣
街角的拐彎處,遇到了一個原來說得上很熟識的女子。不,現(xiàn)在我更愿意把她稱作為女人了。因為如果稱作女子的話,那她必須得有哪怕是一點點的美或風情可供人賞識??墒牵矍?,我不知道屬于她當年的綽約風姿到哪兒去了——它竟會這樣如此徹底地在曾經存在的相同的身體上蕩然無存。
她的身材也已是面目全非,我驚詫她昔日曼妙的體型會變得這樣粗壯。她原來留在我印象中澄亮的眼神也已變?yōu)榛鞚帷?/p>
我更愿意描繪她十五年前的那個樣子。大約春夏天時,她穿一條長度在膝蓋上方的藍色連衣緊身裙子,外面披了一件淡黃色的小外套,凹凸有致。腰腿勻直。一開口說起話來,總有著彈無虛發(fā)的準確與自信??梢哉f,那個時候的她,無論走到哪里,都是遮掩不住的光彩奪目。
那時,我和其他幾個人,我們都知道,憑她的相貌,完全可以在市區(qū)找一個當時的“中產階級”作為自己談婚論嫁的對象,而她卻偏不,她甚至違背了父母的意愿,毅然決然地與一家并不太景氣的工廠工人戀愛,并最后忠于愛情,嫁給了他。
站在那里,她迫不及待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地提問,打聽我的生活:你小孩好大了吧,男孩女孩,房子置在哪里,多大平方,你一定已經買車了吧,一定買了……可還沒等我回答,她卻又急急說起了自己的情況,她說,我前輩子一定是造了孽了,老天才要這么懲罰我,你知道嗎,我跟╳╳╳剛結婚那會兒,你知道的,因為經濟條件不好嘛,懷孕第一胎沒有辦法要,流掉了,從此我就不會生了,我現(xiàn)在沒有孩子。前些年,吃掉的中藥可以用麻袋裝呢。沒有用了,醫(yī)生后來說,我這一生不會再有小孩了。當時我懂什么呀,腦子不清,要是找個條件好的,哪會有這樣的事啊。╳╳╳現(xiàn)在待我又不好,沒有小孩要他管,他要出去搓麻將……
從她身上或她臉上的表情里,我已經看不到生活所能帶給她的半點快樂或饋贈。她像一根已經萎謝的葦草,而曾經滋潤她的水,卻已然在流經她的時間里越退越遠,無從回復。
命運與生活,給她的是一顆失落與失望的心,她只能帶著它,向著歲月更深處走去……
而我們彼此間各自的生活細節(jié),對雙方則都是一個謎,如遙遠的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