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代人的交鋒（短篇小說）

李葆鴻

作家自薦理由：

本篇小說就是九十年代末至本世紀開頭的一段時期中國農(nóng)村發(fā)展的一個縮影。我是根據(jù)收聽廣播的里邊的夜話節(jié)目，其中一位生長在農(nóng)村的中年婦女，講述自己在農(nóng)村生活中的婚姻不幸，自己在農(nóng)村中處于弱勢地位，生活中的悲慘經(jīng)歷。同時結合自己在農(nóng)村生活的經(jīng)歷，也經(jīng)常很多本村的姑娘嫁給宗族勢力大的男人的例子，而家族力量弱的男子而只能娶臨近村子或外省的姑娘結婚。自己有兩個小伙伴就是初中輟學后接父親的班，當時九十年代初都是我們父母的好榜樣。他們初中沒畢業(yè)就去國企的工廠上班，以為會端上鐵飯碗，但是不幸的是后來他們都下崗了，后來一個在村里的工廠上班另一個則在村里開辦了小超市。因此結合兩類人物的不同經(jīng)歷經(jīng)過文學加工創(chuàng)作了這篇小說。與此同時小說還試圖探討農(nóng)村一種現(xiàn)象，即兩代人對婚姻的不同認識，即一個長期扎根在農(nóng)村與在城市生活的影響的兩代人不同婚姻觀念的交鋒。小說的主人公黃喜生生長在改革開放后，自己的父親生長在農(nóng)村，深感獨門獨戶在香水村被動地位，引出了主人公的父親黃念宗希望自己的獨子黃喜生多生一些男孩子來改變自己在香水村的弱勢孤單狀況。主人公則是在城市中生活的一段經(jīng)歷，和自己的父親產(chǎn)生了兩種不同的觀念，這也是本篇小說所要討論的思想。小說通過男主人公黃喜生在農(nóng)村與城市的生活經(jīng)歷和他的婚姻和愛情，表現(xiàn)了他與父親黃念宗與母親牛翠蓮，在生孩子觀念上交鋒。黃念宗雖然一直生活在城市，但是他的根卻一直在農(nóng)村，他原有的宗族觀念一直是根深蒂固的，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多生一些男孩子，以壯大黃家在村子里的影響力，擺脫自己在香水村的孤家寡人的地位。但是兒子黃喜生是一個在改革開放成長起來的年輕人，他覺得撫養(yǎng)孩子更應該體現(xiàn)在質量上，這就導致了兩代人在生育孩子上面的交鋒。這種沖突也影響了黃念宗與黃喜生對婚姻和家庭，這便是出現(xiàn)的迥然不同的態(tài)度的深層次原因。這種不同的態(tài)度，正是改革開放后的結果，兩種生存狀態(tài)不斷交鋒的結果。展示了兩代人之間的交鋒本質上就是農(nóng)業(yè)社會與現(xiàn)代社會的交鋒，是農(nóng)業(yè)社會的觀念與城市社會的觀念的交鋒，這種交鋒的結果就是農(nóng)村的思想觀念逐步走向現(xiàn)代社會觀念的必然結果。本篇小說正是那個時代的縮影，它的現(xiàn)實意義在于目前中國廣大農(nóng)村，還存在這樣的現(xiàn)象，所以只有城市化不斷的加快，才能夠真正實現(xiàn)婚姻自由，戀愛自由！

1

冬天的嚴寒籠罩著香水村，在這臘月的日子里，家家戶戶都燒起了土炕，裊裊的炊煙像仙女一樣在香水村的上空上盤旋著，一會兒到了村子的東邊，又一會兒爬到了村子的西邊；再一會兒又到了北邊。冬天是用電的高峰期，在西京市西郊的香水村，在下午的五點開始到晚上的十點，這個時間段卻停電了。村子里頓時變得黑壓壓，但是村子里街道上卻顯得很熱鬧，村子的南頭，兩個成年的小伙子，在聊著天，一個高個子和一個矮個子坐在了一塊，高個子坐在一塊樓板上猛吸著大雁塔牌香煙，一個矮個子則圪蹴在一旁。高個子說：“咱們村在解放以前，有個人在村子的南邊的橋上撞見過一只狼，那個人覺得是狼便馬上掉頭就跑，再沒有晚上路過那座橋了。矮個子則猛地站起來，笑哈哈地說：“你不要再亂說話了，這件事好像你爸也在咱們村子里的人說過這件事，可是誰也沒見過狼，連狼身上的毛都沒有見過！高個子見自己吃了個嘴虧，馬上說：“看把你能的！我問你一個問題，每年的臘八粥你知道是咋回事嗎？為什么每年咱們都吃臘八粥？矮個子說：“那還不簡單，吃臘八粥是為了慶祝豐收?！备邆€子說：“那是通俗的說法，我給你說咱們這里的傳說“相傳很久以前，有一對小夫妻好吃懶做，全靠父母死后留下的八囤糧食過日子。糧食越吃越少，轉眼到了臘八這天，八囤糧食全吃完了。夫妻倆只好把散落在囤底的大米、小米、豆子、紅棗放在一起，熬了一鍋粥。夫妻倆從此改掉了好吃懶做的壞毛病，每天耕田織布，生活終于有了轉變。他們約定，每年臘八都要熬粥作為紀念?！卑珎€子挑起了大拇指：“還是你見識廣博啊！”不遠處七八個孩子在鉆進玉米稈里玩捉迷藏，跑著，鬧著！

村子中間一戶是黃喜生一家，黃念宗和老婆牛翠蓮，正在廚房里做飯，廚房的窗臺上點燃著白色的蠟燭。牛翠蓮今天給全家做的是關中特色的油潑面。她腳上穿著黑色的布鞋，穿著灰色的粗布棉褲和棉襖。黃念宗坐在小板凳上，正對著灶臺，他從自己藍色的中山裝的里邊內(nèi)兜煙盒里，取出來一根大雁塔牌香煙。左手把煙放進嘴里用力地吸了一口，右手則拉著風箱。只見牛翠蓮雙手用搟面杖卷著面，在木案子上用力搟面條，發(fā)出哐… 哐… 的響聲。風箱上放著收音機，正在播放著新聞，里邊的播音員說：“俄羅斯的這次車臣戰(zhàn)爭失敗了，俄羅斯正在面臨分離主義的威脅，然而昔日蘇聯(lián)的留下的強大軍隊，竟然敗給了車臣分離主義分子，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場戰(zhàn)爭！”黃喜生拉著風箱自言自語道：“俄羅斯怎么經(jīng)常打仗呢？蘇聯(lián)在沒有解體以前，剛剛打完了阿富汗戰(zhàn)爭，國力進一步衰弱了，蘇聯(lián)解體就是因為入侵阿富汗給拖累的！現(xiàn)在還要打仗！戰(zhàn)爭就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只能是政治家有了功勞，最終受害的還是平民老百姓。我想起了初中時背的一首詩，是晚唐詩人曹松的詩，老婆我給你背給你聽聽“澤國江山入戰(zhàn)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傳聞一戰(zhàn)百神愁，兩岸強兵未過休，誰到滄江總無事，近來長共血爭流”。牛翠蓮聽了后，就有些不耐煩了， 馬上打斷說：“好！我的黃詩人，我知道你上初中那會就喜歡唐詩，咱家的《全唐詩》，早就讓你翻爛了，但是這些國際上的大事，和你有關系嗎？一點關系都沒有！咱們還是關注咱們的寶貝兒子黃喜生吧！”她停止了搟面條，然后拿個了個小凳子，坐在了黃念宗的旁邊并且語氣和緩地說“咱們家有四個孩子，三個女兒一個男孩，現(xiàn)在老大和老二都是初中畢業(yè)，然后到造紙廠上班了，后來在廠里自由談的戀愛，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結婚了。三女兒學習很一般，在鎮(zhèn)里的小飯館當收銀。咱家的黃喜生，今年也上初二了，按照接班制度，應該讓他早一點接你的班去工作，你也今年快57了，過三年也就退休了，你退休后，家里還有幾畝地，你在藥廠也工作幾十年了，退休回家后可以在家種藥材，他上那么多的學有什么用！就是大學畢業(yè)了，以后還是要找工作的，現(xiàn)在有現(xiàn)成的，何必要使那么大的力氣讀書呢？這既是花時間又要花錢！趕緊上班工作好給咱家分解壓力！你說呢？”黃念宗不拉了風箱，然后右手托著下巴沉思了一會說：“就是孩子太小了，政策上說再過幾年，就不讓孩子接班了，可是我們廠是先讓職工的孩子在廠里培訓，然后再上班，等于采取了迂回的方式，今年喜生才14歲，起碼要等到高中畢業(yè)了再去工作，現(xiàn)在什么都不懂，就是工作了也會吃虧的，現(xiàn)在是用腦子工作的時代，不是使力氣的時代。”牛翠蓮聽完后，面無表情地說：“你傻瓜呀！孩子讀那多的書，有啥用，咱們村的張喜，讀了三年高中后沒考上大學，現(xiàn)在還不是在村里的工廠里打工，都30出頭了，連個媳婦都沒有，村里的人見他，都不正眼瞅他，沒有人能看得起他！你說現(xiàn)在他多么可憐！他就是個讀書無用論的樣板！真是“床底下躲雷公——無用”。現(xiàn)在社會是誰有錢！誰就是大爺！現(xiàn)在就是個機會，以后如果沒有這個政策了，你看咱的孩子可怎么辦呢？而且現(xiàn)在接班制度剛廢除，還沒有全面實施，還有些漏洞，等全面實施后，說啥都已經(jīng)晚了，等到喜生初中畢業(yè)再去接班，黃花菜都涼了，而且在農(nóng)村多生孩子才是最幸福的，孩子越多越好！孩子多那是實力強大的標志。”黃念宗說：“老婆，你這點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我為什么在香水村老受別人的欺負，那是因為黃家的勢力太弱小了，我爸的兄弟太少了，他是黃家的獨苗，我也和他一樣姊妹多，也是一根獨苗。本來自己也想多生一些男孩子，但是盡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可還是生了喜生這樣一個獨苗，這真是“萬歲爺?shù)拿獩]有你的份（糞）”?。。≡谵r(nóng)村就是要男孩子多，這樣不管干啥，男孩子多就是好處多，雖然計劃生育讓少生，可是自從咱有了兒子后，村里看咱眼光都不一樣了，那是羨慕的眼光，那說明咱這家后繼有人了，咱們村長要不是兄弟多，他能當上村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再說了，咱們村子里種的是兩季農(nóng)作物春小麥與秋玉米，小麥需要種地，施肥，還需要收割和在麥場碾壓，才能收獲。并且秋玉米，需要晚上澆水，秋天要一棵一棵的用小頭把玉米挖倒，再收割，是很費力氣的，沒有壯勞力怎么成呢？所以以后讓喜生多生一些男孩子，這樣咱家的勢力在香水村也會強大一些，別人也不會欺負咱們！”牛翠蓮呵呵笑著說：“老黃這是太幽默了。我覺得還是你這掌柜的看法比較遠一些，在農(nóng)村本來就是這樣的！”他們兩個人樂呵呵地笑著，然后牛翠蓮又去搟面條，黃念宗又拉起了風箱燒火，準備燒開水做油潑面。

2

春天來到了，在人間四月天的日子里，關中平原上的春風，飛舞著來到了香水村，水渠上的三棵大柳樹也發(fā)芽了，他們拖曳著自己的翠綠色秀發(fā)，沐浴在春天的陽光里，像三個濃妝淡抹的少女，他們在向你招手，向你微笑！兩三個小孩，用長鉤子鉤下一段柳條來，做成小喇叭使勁地吹奏！和煦地春風也吹著麥田，麥田上稀稀拉拉的婦女，用小鏟子挖薺菜，很快小竹筐就滿了。夕陽西下，香水小學放學的小學生，拉著用報紙做成的風箏，放到了空中，坐在了麥地上，兩個一伙，三個一群放著自己紙風箏，那是多么地愜意！多么地輕松自在！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黃喜生從學校回到了家，吃完了母親做的油潑面，喝了一碗面湯，就趕忙去做作業(yè)了。初二的課程是多了一些。吃完飯就需要趕緊完成。牛翠蓮又去串門了，黃念宗則坐在沙發(fā)上，一邊喝著用搪瓷缸，泡的綠茶，搪瓷缸還印著“紅雙喜和牡丹花”，一邊翹著二郎腿看電視。黃喜生突然聽到外邊吵吵鬧鬧的，而且鄰居家的狗狂吠不止。他就停止了手中的作業(yè)，從自己的屋子立刻跑了出來。他問道：“爸，外邊出了啥事了，又吵又鬧的，咱家的公雞都跟著亂叫了！”黃念宗趕緊放下了茶缸，不知情地笑著說：“沒事，肯定是咱村誰家的夫妻打架了，這在咱村很常見的！”這個時候，牛翠蓮著急地跑回了家，對黃念宗說：“不好了，馮家和薛家打起來了，還用上了切菜刀了，可把人嚇壞了！薛家的門口還有幾灘血跡?！秉S喜生對牛翠蓮說：“媽，是真的嗎？兩家怎么會打起來呢？我去看看去！”馬上便跑出了家門，跑到了離馮家不遠的地方，他看到了馮家人集聚在一起，一個人用手捂著流血的頭。另外薛家的唯一男子薛喜貴，站在家門口拿著刀，對著不遠處的馮家人厲聲呵斥道：“你們馮家人誰有種過來，還敢再來薛家，我就用這把刀砍死他！“”馮家的人，圍在一起，一個怒罵道：“誰還想理你，真是的！理你這種人，有啥意思！”喜生看了這一幕，不禁嚇了一跳，不禁自言自語道：“馮家人，雖然人多，還是怕這種不要命的厲害人，人常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馮家人也太欺負薛家人了，那么多人，去欺負薛家薛喜貴和他的老母親！”黃喜生又擔心兩家人要重新打起架來，趕緊跑回到了家，這個時候牛翠蓮從驚慌失措中，緩過來了神來，坐在沙發(fā)上和黃念宗聊起了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黃喜生也坐在了沙發(fā)的另一角，靜靜地聽著母親講述著這件轟動香水村的大事件！

牛翠蓮說：“我在咱家門口和幾個婦女聊著天，聊著一會就聽到，五六歲的兩個小男孩，因為拍洋片的輸贏打架了，你一拳我一腳的。馮家的小孩有點胖，，也沒有薛家的小男孩高，被人家踢了幾腳而且打了幾個嘴巴，吃虧以后回到了家，正好被他爸看到了，這個馮家的小叔，看到自己的獨苗受了欺負，摔碎了手中的玻璃茶杯！就帶著自己的五個侄子，帶著木棒和鐵棍進了薛家的門，進門就是幾個巴掌打在了薛家薛喜貴兒子的臉上，小孩嘴巴都流血了，他奶奶跑出來看到后，就說：“你這幾個大人怎么能欺負一個小孩呢？”馮家?guī)讉€人也不聽老太太的辯解，其中一個馮家的侄子，大聲罵道：“你這個老東西，教育的什么爛孩子！”一腳就把老太太踢到在地，老太太疼的捂著肚子，在地上坐著，而且在院子不停地喊著，哎喲…！大聲喊著叫“你竟然和我一個老人動手，真是缺了大德了，你們會遭報應的！”薛家的薛喜貴正在看電視，聽到院子的聲音，看到了自己的媽媽，在院子疼的叫喚，馬上從廚房拎起一把菜刀，像火箭一樣飛到了踢自己媽的人旁邊，手起刀落，砍在了馮家人頭上，又砍向了其他人，然后退了幾步，大聲喊道：“你們誰敢再動手，我就現(xiàn)在就砍死他！”馮家?guī)讉€趕緊撤出了薛家，然后趕緊去村衛(wèi)生站包扎傷口了，薛家的薛喜貴拎著刀，站在了門口！真是太有威風了！”牛翠蓮講完后，黃念宗聽得入神，過了一分鐘才緩過神來，語無倫次地說道：“馮家人多勢眾，小孩子家打架也不必大人去動手吧！馮家的小叔真是太沒勁了！看來只有一個男孩真是太可憐！他生了三個孩子，前兩個都是女孩，第三個才是男孩，一家人就像對國寶一樣疼愛著老三，生怕磕了，碰了的！要是三個孩子都是男孩就好了！”這個時候，黃喜生插嘴說：“那馮家太欺負人了，竟然對一個老太太下手，真不是個東西！”黃念宗聽后對黃喜生說：“馮家就是“衙門里的酷吏，宅門里的狗—仗勢欺人”，這就是殘酷的社會！這就是殘酷的現(xiàn)實！薛家就是因為勢單力薄才有此橫禍！要不是薛家的薛喜貴渾身是膽，這薛喜貴家小子真是“關云長單刀赴會——有膽有魄”！要不是他拿命相抵抗，薛家肯定在香水村連頭都抬不起了。所以，我給你起的名字就是，讓你歡歡喜喜多生一些孩子，咱們黃家也能夠像馮家一樣，多一些男孩，這樣也沒人能夠欺負咱們老黃家?！秉S喜生聽后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耷拉著腦袋，說不出一句話來。

3

時間匆匆流逝了，走的那樣無影無蹤，像荷葉上的露珠，轉瞬之間就滴漏在了荷塘里，立刻就消失了。很快就放暑假了。一天下午，黃念宗騎著自行車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家。他用力氣雙手使勁推開了大門，自行車業(yè)來不及撐了，就直接靠在子家里院子，筆筒粗的椿樹上邊。他來不及用毛巾擦掉額頭上的汗水，就趕忙走進了廚房，對牛翠蓮說：“翠蓮，單位今天找我談話了，如果想讓你的孩子接你的班，你還有兩年就退休了，現(xiàn)在就可以提前退休，騰出崗位給你的孩子，讓他來接你的班。那么就必須現(xiàn)在讓你的孩子來廠里接受培訓，你的孩子就不能上學了，需要馬上退學，到藥廠來報到。你說怎么辦呢？”牛翠蓮立刻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說：“我還是原來的那個意思：我覺得讀那么多的書，也沒有什么用！就是以后上完了大學，還是要找工作的，再說了喜生現(xiàn)在才是初二就把他累的，周末還有補英語、數(shù)學、和語文課。而且咱農(nóng)村也經(jīng)常停電，可憐孩子還得點著煤油燈，把明天的作業(yè)做完，沒有完成作業(yè)的話，還要接受老師的批評！那么辛苦的干啥呢？現(xiàn)在就是一個好機會，可以省去很多的辛苦！直接就有鐵飯碗，多么好的事情！咱們老了以后也有一個好的依靠！有了工作以后就可以多生些孩子，在農(nóng)村多子才能多福！咱們就可以早一點抱孫子！薛家的慘劇就是一個沉痛和血的教訓！更是一個刻骨銘心活生生的例子！”黃念宗說：“老婆，你說的就是我想要說的，只是咱孩子現(xiàn)在還沒有初中畢業(yè)，現(xiàn)在就讓他退學去藥廠上班，那么他初中是拿不到畢業(yè)證的，那初一整一年可就是要白上了，就是一無所獲了。喜生的成績也是蠻好的，但是咱家有四個孩子，必須讓讓喜生工作了，這樣家里的負擔也會輕一些。這樣吧！晚上吃完飯，咱就給他說接班的事情?！背酝晖盹埡?，黃念宗走到了黃喜生的屋子，黃喜生正在做初二的代數(shù)作業(yè)，黃念宗對黃喜生說：“喜生，停一下再做作業(yè)，咱們爺倆說會話?！秉S喜生停下了手中的作業(yè)，坐在了父親的對面，眼睛直盯著父親。黃念宗說：“單位今天給我說了，如果你孩子喜生愿意的話，現(xiàn)在就可以來接班了，我已經(jīng)答應我們單位領導了，爸的意思是，你今年初二放暑假以后，就去藥廠去報到，藥廠效益好，是一個老廠，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解放前，這是一個有著60多年廠齡的老廠，西京市領導人都視察過該廠，你接爸的班這一輩子都不用愁了！你的好日子就在后頭了！所以你要抓住這個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真是“正月初二拜丈母娘—正適時！”黃喜生馬上扭過頭來笑著說：“爸，你真幽默！但是爸，我是想上高中，也想上大學，雖然這條路，可能有些辛苦，可是對于農(nóng)村孩子來說，這是改變?nèi)松\的好機會，這也是一條最快的捷徑！我還太年輕了，社會經(jīng)驗還很不足，沒文化去上班也掙不了多少錢！”黃念宗聽后，很不高興地說：“你不要太傻了！讀那么多的書，沒有什么作用，你現(xiàn)在去接班，戶口也就放在城市里，你也少奮斗10年，現(xiàn)在的大學畢業(yè)生進了我們廠和你干的工作也是一樣的！這是廠里對于員工家屬的照顧！而且大學畢業(yè)還不是要找工作，現(xiàn)在有現(xiàn)成的工作，出那么大的力，何必呢？再說了咱家四個孩子，你工作了也能幫助爸媽分擔一些，你好好考慮一下！”說完轉身就走了。黃喜生則不做作業(yè)了，關上了房門，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十一點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睡不著覺想著父親給他說的話，他心里是這樣想：“工作就業(yè)這是人生中的大事，和娶老婆一樣的重要！他回顧了自己父親這樣的一生，出生在解放前，年輕的時候，因為家里窮上不起學，上到初中就當兵了，剛好專業(yè)后國家給安排工作，他就被分配了藥廠工作，一干就是30年，找了農(nóng)村出生的我媽當老婆，因為家在郊區(qū)，藥廠也在郊區(qū)，每天5：30起床，騎一個小時才能騎車到單位，下午又要騎自行車回家。這樣風里來雨里去，堅持了30年，既無職務也無財富，只能勉強維持一家人的溫飽，更別說富裕日子了。我爸就是吃了沒知識文化的虧了，他們的婚姻是70年代所有年輕人的悲劇，村子里很多家庭都像我家這樣的情況，男人在城市上班，老婆則是農(nóng)村的。他們的結婚證書，也只有一張紙。但是村子里像我爸媽這樣的家庭也不是很幸福的。我不能再像我父母那樣的生活了。我還想上高中，讀大學，農(nóng)村家的孩子更是需要奮斗的，自己的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由別人來安排！明天爸爸問起這件事情，我就說不去！不去！我要上高中！”，就這樣想著，念生睡著了。

早晨，起床后，黃念宗敲開了兒子黃喜生的房門，坐在沙發(fā)上，看到了黃喜生的書桌上放著《全唐詩》和《宋詞三百首》，那還是喜生上初中時送給他的。這時候，黃喜生剛好洗漱完畢，準備拿書包上學。黃念宗問道：“喜生，怎么樣了，晚上考慮了一晚上?！秉S喜生拿著書包一邊走一邊說：“爸，我想上高中，以后上大學，不想現(xiàn)在就工作。說著把書包夾在了自行車的后座上，騎著自行車就上學去了。

黃念宗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對牛翠蓮說：“小蓮，咱們的兒子喜生，還是想上學，以后還想上大學，他還是不想著急地工作，你看怎么辦呢？這真是“火鉗子修表—沒處下手。”牛翠蓮說：“咱們的兒子喜生，你是看著他長大的，咱們的孩子有上進心，而且吃軟不吃硬，所以根據(jù)我的辦法，你需要采取軟性的辦法，這么大的孩子，脾氣都很倔，所以干脆五一勞動節(jié)帶他去西京轉轉，散散心，在五月的時節(jié)里，游覽一下西京的美景，吃一吃肯德基和麥當勞。開心的時候，再說接班的事情，或許他能夠改變主意，答應咱們的要求。”他聽后說：“還是老婆有耐性，明白張弛有度，這真是“螞蟻爬進磨眼里—條條是道”。牛翠蓮聽到老黃的俏皮話又來了，呵呵地笑著。

五一勞動節(jié)到了，西京市就有一些燥熱了，但是早晨和晚上還是比較涼，今天剛下過春雨，晴空萬里，白云飄飄。但是中午的時間很熱，他帶著黃喜生去了西京市。他們直接去省廣播電視發(fā)射塔，買了兩張省廣播電視發(fā)射塔的參觀票，去參觀廣播電視發(fā)射塔，這座發(fā)射塔總共256米，是西北地區(qū)的第一高塔，當乘坐電梯到達了發(fā)射塔的觀光廳，黃念宗便對喜生說：“喜生，你結了班以后就可以在這里工作和生活了，以后你也就是城市人了，再也不當農(nóng)村人了！”喜生在發(fā)射塔的觀光廳里，用高倍望遠鏡向遠方望去，西京的鐘樓、鼓樓都一覽無余，還有那一個長方形的城墻以及西京市的兩座的古塔，即大雁塔和小雁塔都盡收眼底。黃念宗看到了兒子喜生開心的樣子，自己也感到了一絲欣慰，他心里是這樣想著“他知道喜生這孩子喜歡學習，并且以苦為樂，但是現(xiàn)在這是一個留在省會西京市工作的大好機會，他不能讓這樣的機會白白溜走，所以現(xiàn)在必須讓自己的孩子為自己爭光，為自己在多生幾個孫子，這樣可以讓黃家多子多福，薛家的慘痛經(jīng)歷是他不能忘懷的！”黃喜生在東邊的望遠鏡看看，仿佛看到了白鹿原的裊裊炊煙，以及灞河橋邊上的細柳，真是“灞岸晴來送別頻，相偎相依不勝春?！庇秩チ宋鬟叺耐h鏡瞅瞅，那阿房宮的舊影，仿佛呈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新建阿房壁未干，沛公兵已入長安?！币粫河秩チ四线叺耐h鏡望望，那巍峨屹立的秦嶺山脈，橫峰側嶺、聳入云霄，“云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那雁塔晨鐘好似就在耳邊回響，“枕上一聲殘夢醒，千秋勝跡總蒼?！?。然后又北邊的望遠鏡瞧瞧，那大明宮玄武門的刀光血影，以及唐玄宗與楊貴妃“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眱蓚€人的身影，仿佛就在自己的面前。觀賞后，他們下了電視塔，乘坐了一輛出租車，西京鐘樓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快餐店，他們坐到了餐廳二樓的西南角，當黃念宗買來了漢堡、可樂、薯條。他對黃喜生說：“喜生，你知道爸為啥讓你現(xiàn)在就去接班？”喜生說：“我不知道，但是我還想上學，以后考大學?！秉S念宗咬了咬嘴唇，然后語重心長地說：“你或許還很年輕不知道在社會上生存的壓力，不明白這個社會的復雜程度，現(xiàn)在的社會是熟人社會，是關系社會，你或許聽說過，“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我有這樣的理解，在這個社會，關系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關系是萬萬不能的！沒有關系人生就是一潭死水！爸爸我在藥廠工作了將近工作了一輩子，對藥廠的熟悉程度比咱們香水村還熟悉，那里的人，那里的千絲萬縷的關系，我都是熟悉的。而且我和我一塊來的戰(zhàn)友，有的已經(jīng)擔任了藥廠一些部門的領導了，爸爸和他們有幾十年的交情了，你去以后，他們也會照顧你的。這樣你早出了社會，也是積累人脈的好機會，好多人也并不是有多少文化的，你喜愛歷史應該知道：像劉備，張作霖就是沒有文化，干出大事業(yè)的典型例子！”喜生喝著可樂，看著爸爸，說：“爸，你說的這些，我也很有同感，但是我還是想讀大學，這是我人生一個夢！”黃念宗扔下了，嘴邊的等待咀嚼的薯條，斬釘截鐵地說：“讀那么多書沒有用！比如劉備原來就是一個賣草席的，能念過多少書！最后還是成。張作霖更不用說了，一個土匪出身。咱們身邊也有例子，咱們鑄造廠的張海洋，小學畢業(yè)，現(xiàn)在也成老板了！所以了你這樣的大事還是要聽父母的，所以一定要抓住機會，這就是“正月初一見明月-機會難得”，爸再送給你一本《中國歇后語大全》的書，作為鼓勵你的紀念。黃喜生聽了歇后語呵呵笑著說：“爸，聽了你的心里話，我真是茅塞頓開，心里豁然開朗了，爸我聽你的，我去接班，我去工作?！笔罴龠€有一個月就要到了，黃喜生去了學校辦了退學手續(xù)，又到單位給辦了入職手續(xù)，黃念宗也辦了提早退休手續(xù)。他帶著兒子去藥廠報到了。先從學徒開始，最后也能夠像自己一樣，成為一名藥廠光榮的工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城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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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同美麗的蝴蝶一樣飛舞著，飛著飛著，飛到1998年的春天。黃喜生在藥廠工作也將近3年了，黃念宗也過了三年悠哉的退休生活，但是他頭上的白頭發(fā)也冒出了很多根。元旦放假這天，黃念宗的四個孩子都聚齊了。黃念宗和牛翠蓮給這六口之家，準備了豐盛的飯菜，葫蘆雞、粉蒸肉、清蒸羊肉、紅燒排骨、水晶凍肉、變蛋拌豆腐、麻醬涼皮、蝦皮西葫蘆、陳皮牛肉。黃喜生問：“爸媽，你們從哪里學的這些菜，這些可都是咱們陜西的特色菜。黃念宗笑著說：“退休了，事情少了，就和你媽研究陜西菜了，這不買了本《陜菜大全》，從這里邊學的！今天是元旦剛好你放假，我和你媽都很想念你！也都想讓你趕快回家，咱們家吃個團圓飯。對了！喜生你是個80后，比你大的70后，在咱們村現(xiàn)在都結婚了，也都有孩子了，可是他們最多生兩個孩子，有的人更離譜，才生一個孩子。雖然說國家的政策，只生一個好，可是對于農(nóng)村來說，是可以生兩個孩子的！多子多福了！有的還只生一個孩子，而且還是個女孩！這樣下去，咱村的薛家、馮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再過五十年肯定就不存在了，就斷香火了！薛家和馮家這兩個家族也就不存在了！”黃喜生聽完后，他很驚詫于父親的觀念，慢慢地說：“爸，現(xiàn)在是90年代了，你的思想也應該與這個社會的發(fā)展相適應！我記得以前，聽我爺爺說過，咱們黃家還有祖先的祠堂，咱們還有族譜。那個時候，咱村的馮家有三個兄弟，老大有四個男孩和兩個女孩，老二有兩個男孩和三個女孩，老三有五個女孩一個男孩，老四有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馮家是咱村勢力最大一家！我爺爺那個時代，農(nóng)村的活全靠農(nóng)民自己干，可是現(xiàn)在是技術社會了，不需要那么多勞動力了，以前修鐵路、修水庫都是人海戰(zhàn)術，現(xiàn)在誰去呢？全部被挖土機、推土機以及其他大型機械所代替了?！秉S念宗說：“你的話我只同意一半，同意的是技術層面的話，不同意的是人情世故方面的話！前幾年的薛家與馮家的打架事件，還是證明家族觀念是正確的，馮家那么多人，去欺負薛家，要不是薛家的獨苗勇猛過人，薛家肯定是遭了大難了！所以你以后，結婚了也要早點生男孩子，最好是男雙胞胎，使咱們黃家人丁興旺，咱們要“楊家將上陣—全家上馬”，我就吃過獨苗的苦了！所以我希望就讓你媽多生幾個男孩子孩子，但是最后咱家現(xiàn)在是一個男孩，我很不服氣，所以給你起名念生，不要忘記我的夢想！所以你要爭氣！”黃喜生只得不停喝杯中的漢斯啤酒，最終只不停地吐出一個字，哎！”牛翠蓮看著這對父子倆。話說不到一塊了，有了分歧了，而且表情也不對了，趕忙打圓場說：“看看！喜生好不容易回家吃一次飯，老黃你就別再說這些事情了！黃喜生的兩個姐姐，也在一邊用筷子敲著桌子說：“爸！媽！弟！趕快吃飯吧！不要浪費這樣的美食！”黃念宗和黃喜生異口同聲地說：好吧！“吃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