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春榮
摘 要:有著兩度獲龔古爾文學獎傳奇經歷的法國作家羅曼·加里有著多重的人生和多元文化,童年時代就隨俄籍的母親移居到法國,不斷地適應新身份始終貫穿在加里的童年和青年時代,這種身份的適應與認同也同時滲透到他的很多作品中,本文試從他的自傳體小說《童年的許諾》和具有開放性并夾雜荒誕色彩的《大親熱》這兩部截然不同的作品來研究作者真實的身份存在和作家本身賦予自己的身份角色以及對自己身份的定義。
關鍵詞:身份;身份蛻變;羅曼·加里;許諾;蛇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35--02
引言:
俄籍猶太人后裔法國作家羅曼·家里(Romain Gary, 1914-1980)有著多重的人生和頗具傳奇色彩的一生。兩度獲龔古爾文學獎在法國文學史上當屬唯一一位。龔古爾文學獎是大多數(shù)法國作家夢寐以求的目標,而加里則是如此的幸運,1956年,42歲的羅曼·加里就憑借長篇《根深蒂固的天性》首獲龔古爾獎,1975年后,又用化名埃米爾·阿雅爾寫作《如此人生》再度榮摘這一獎項。正如他在《童年的許諾》中所寫那樣,母親如果能看到的話,他十分完美的實現(xiàn)了母親對他的厚望,實現(xiàn)了自己對母親的許諾。他的作品內容極為豐富,充滿了對自由和正義的幻想,并貫穿著人道主義和樂觀主義的奮斗精神,這些在小說《童年的許諾》中都可以感受到。而且他著力揭示人類文明所面臨的種種災難,譴責“欺詐,謊言和偽善”,這些在《大親熱》中有著深刻的描寫。除了璀璨的文學生涯,他在政治活動中也擔任過許多重要角色,參加過二戰(zhàn),并且成為空軍少校,還是位優(yōu)秀的外交人才:先后擔任過駐波蘭大使、駐聯(lián)合國發(fā)言人、駐阿根廷總領事、駐美國大使,后又辭去了外交部的工作,從此專職寫作,間或自編自演戲劇,把劇本改成電影,周游列國,過著常人無法企及的幸福生活。然而就在他日常生活和文學生涯如日中天之時,1980年2月2日,加里在寓所吞服過量安眠藥自殺身亡。在常人眼中,羅曼·加里肯定算是個人生贏家,可他卻選擇這樣一種方式來告別人生,讓人對他富有傳奇色彩的身份充滿了疑問與好奇。本文試圖通過加里兩部看似截然不同的作品《童年的許諾》和《大親熱》來探尋他在作品中寄予的對自己身份的書寫以及通過兩個時期的作品來窺見作者的身份是如何進行蛻變的。
一、《童年的許諾》——記憶中童年時代母親所期許的身份的實現(xiàn)
就記憶而言,尤其是兒時的記憶,對于一個作家的寫作具有特殊的重要性。寫作成功的關鍵在于如何超越現(xiàn)實的描摹或記憶的圍困。法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勒克萊齊奧對記憶在其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功能與作用,有著更為明確的表述:“寫作,百分之三十是個人回憶,百分之二十是文學追憶,百分之十是純粹的剽竊,還有百分之三十是想象?!盵1]可見記憶在文學作品中尤其是自傳性作品中的重要性?!锻甑脑S諾》是羅曼·加里的一部自傳體小說,主要是回憶敘述與母親相依為命的童年和青年時代,試圖重溫那早已消失殆盡的幸福時光,并塑造了一個具有理想主義的母親的形象,感人至深。作者在這部作品中所賦予自己的角色是怎樣的呢?加里自幼由母親一個人獨自撫養(yǎng),兩人相依為命,負載了母親對生活的全部希望。母親每天重復的對兒子小加里講著以后將要成就的光輝事業(yè)和偉大前途,雖然這一盲目的期望讓他在幼年時代一度很想逃避人群甚或有一次閃過死亡的念頭,但后來還是不顧一切的表現(xiàn)出母親希望他成為的樣子,甚至為了維護母親的榮譽而打架斗毆,成為眾人眼中的“小流氓”。他在自傳作品中的身份就是一個為了實現(xiàn)母親的期許而一直奮力拼搏,勇敢無畏的斗士。在《童年的許諾》中,母親這一偉大形象不僅給予作者以生命而且還用自己的意愿去塑造兒子,加里在三十五年內完成了母親的夙愿:成為法國人、英雄、飛行員、外交官、作家。加里最終兌現(xiàn)了對母親童年的諾言,也完成了對自己身份的完美實現(xiàn)。
在這部作品中,羅曼·加里自始至終都用第一人稱視角進行敘述和身份的探尋,并審視自己的內在心理情感,表達自己兒子這一身份對母親的無限懷念以及希望通過實現(xiàn)曾經對母親許下的諾言來撫慰母親的強烈感情。
二、《大親熱》——獨立人格身份的實現(xiàn)
1974年,加里瞞著出版商,委托表侄保羅·帕夫洛維奇以阿雅爾(Emilie Ajar)的筆名發(fā)表了小說《大親熱》,后來人們才得知加里就是阿雅爾,加里向人們玩了一次身份的隱匿游戲,在創(chuàng)造出阿雅爾的同時也完成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成為自己的締造者,成為自己的父親,以彌補自己在童年時代父愛的缺失。他在《筆名》中寫道:“我是埃米爾·阿雅爾,我是自己作品的兒子,也是自己作品的父親。我是自己的兒子,也是自己的父親?!盵2]
《大親熱》的主人公庫森是繁華都市里的一個公司職員,他每天忙碌奔波,卻找不到真正的自我,與其他人,與整個社會之間都產生了隔閡。他的愛情與生活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模樣,只能在一條名叫“大親熱”的蟒蛇身上找到慰籍。最終,庫森精神錯落,混淆了自己與“大親熱”的界限,以為蟒蛇就是自己,自己才是蟒蛇,從而真切反映了現(xiàn)代都市人的孤獨與寂寞。羅曼·加里采用了變形的藝術構思與寫實的敘述方法相結合的敘事策略,揭示了現(xiàn)實生存環(huán)境中人性身份異化的主題,這種身份異化的描寫產生了荒誕的真實和真實的荒誕的藝術效果。
蛇這一形象一直是邪惡、狡猾、冷酷的代名詞,而加里在《大親熱》中卻把蛇描寫成了主人公庫森最親密的生活伴侶和思想慰籍,還把它取名為十分親昵的名字“大親熱”。顯然,作者覺得自己難以在人類的現(xiàn)實社會中找到身份的認同感,人類社會給予的溫暖還不如一個冷血動物“蛇”所給予的多,更加揭示了作家內心的孤獨與寂寞。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庫森就是羅曼·加里,母親去世之后,失去了支撐他奮進的濃濃母愛,他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盡,內心孤獨寂寞,就像迷失在大都市中的庫森一樣。“大親熱”就像情人溫暖的懷抱,一下子把庫森所有的感情問題都解決了;對加里來說,這樣的擁抱真實且溫暖,又猶如那根深蒂固的母愛。
而1974年寫作這部作品創(chuàng)造出筆名阿雅爾,作者當時是59歲,而母親妮娜去世時也恰好是59歲?!盁o名字的軀體——羅曼·加里與無軀體的名字——埃米爾·阿雅爾構成加里的雙重生命?!盵3]阿雅爾是另外一個加里,一個完全獨立的人格,不再是母親的創(chuàng)造物。一個擺脫母親影子的全新的加里。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大親熱》是加里自我孕育,自我出生的標志。
結語:
在《童年的許諾》中,加里的締造者是母親,始終活在母親的期許中,在這部作品中,他把兒時母親給予他的感情全部交還給母親,后者不僅生養(yǎng)了他,而且按自己的愿望造就了他,成為“法國人,英雄,飛行員,作家”。在完成這部作品的同時,也還清了原來欠下母親所有的債,兌現(xiàn)了“童年的許諾”,也就完美的實現(xiàn)了母親期望的身份。而在《大親熱》中,作者則完全擺脫了母親希望他成為的身份,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成為獨立的個體阿雅爾,也可以自由的幻化成動物,來逃避孤獨感與寂寥,完成他自己的身份的締造,這一創(chuàng)作過程,代表了作者從別人的影子中走出向自由人的身份蛻變。
注釋:
[1]讓-瑪利·古斯塔夫·勒克萊齊奧 2015年11月10日在華中科技大學的演講“想象與記憶”.
[2]Gary, Romain (Ajar, Emilie), Pseudo(1976), Paris: Folio, 2005,p. 202.
[3]HUSTON Nancy, Tombeau de Romain Gary (1995), Arles, Actes Sud, Babel, 2004, P80.
參考文獻:
[1]羅曼·加里,《大親熱》,李一枝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12年。
[2]羅曼·加里,《童年的許諾》,倪維中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
[3]Gary, Romain (Ajar, Emilie), Pseudo(1976), Paris: Folio, 2005.
[4]HUSTON Nancy, Tombeau de Romain Gary (1995), Arles, Actes Sud, Babel, 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