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團璽
春已來,滇西北的橫斷山區(qū)時雨時晴。風過之處,白沙鎮(zhèn)后的玉龍雪山露出雪白的黑森林。小友阿康走于扁帶上,鏡頭近處,鐘花櫻桃粉紅雪白,小伙子扎了小辮子,做了一個小跳躍的動作,身形優(yōu)美、帥氣而酷,一瞬間他笑了。我也笑了。背后藍天純凈,白云空中流淌。長樂未央,吾肉體的青春已遠走。雖不服老,但我常好奇90后甚至95后一代青春少年們的所思所想。他們有信仰嗎?他們的世界到底是如何?新的世界還會好嗎?
人人皆愛小鮮肉
如今的戶外運動,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會認為這需要多年沉淀,積累豐富經(jīng)驗的老幫菜們才能勝任,才能玩出高水平。而花式皮艇、自由式滑雪、極限單車(速降、花式)、花式扁帶、沖浪、跑酷、攀巖……對比極限耐力運動(如山地長距離跑步、騎行等),這些“花活”可謂是各類戶外運動中的極限運動。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多動態(tài)、有速度感或爆發(fā)力,同時富有速度及力量的變化。在英文里,往往有自由(free style)的說法,中文總是有花式的酷譯。大叔級戶外運動高手,或在極限耐力中還可以完勝小鮮肉。但論及這些花式極限單項,老拳師不敵少壯派,生理上的特點決定了,這些花活注定是青春年少們的天下。這些創(chuàng)造力都是小鮮肉的瘋狂王國,他們青春,他們大膽,他們更加勇于嘗試,有足夠的沖勁兒和熱烈的激情。當然,他們也同樣擁有堅韌與毅力,還有那么一些些天賦。
人人皆愛小鮮肉,青春的自由力量是無敵的。
與阿康同為1993年出生的戴恩·杰克遜(Dane Jackson),兩年前我們相見在怒江。2015年春節(jié)怒江皮艇國際賽,是紅?;ㄊ狡ね魬?zhàn)賽的第二屆,怒江是皮艇槳手的白水天堂;白天為巨浪追逐賽,戴恩獲得冠軍并取得2000美元的獎金。晚餐后,中外白水皮艇槳手們聚于秤桿鎮(zhèn)上唯一的KTV,中方槳手們大都是80、70、甚至60后。此次戴恩的老爹(戴恩的父親Eric Jackson,皮艇界的長老輩)沒來中國,沒有長輩壓陣,國外的年輕槳手們都很“放縱”,甚至戴恩這晚啤酒都喝多了。翌日,是皮艇水洞花式(free style)賽,預賽中戴恩酒勁未過,排名第二輸給了28歲的尼克(Nick,他的姐夫),年輕的戴恩臉色壓抑凝重。但決賽中,他做出好幾個漂亮完整躍起的空翻,逆轉(zhuǎn)而上獲得冠軍,再次拿到2000美元。最后一天3月22日,在怒江上著名的圖騰:老虎跳。戴恩和威爾斯兄弟,3個年輕的90后依次通過這個5+級的險灘(80米長,落差10米),威爾斯兄弟倆因被浪打翻做了愛斯基摩翻滾起來完成,戴恩則做了反應敏銳、立式旋轉(zhuǎn)動作,未被打翻,榮膺冠軍。
對比同為天才級的足球領域的梅西,戴恩在皮艇領域的很多賽事中,各類獎金、收入并不豐厚。中國之行的三個冠軍的獎金(美國皮艇賽冠軍一般是100~300美元的獎金),顯然讓戴恩非常開心。戴恩是皮艇界的梅西,極其罕見的青年技術領袖人物。似乎正如梅西青春期身體發(fā)育不良,戴恩的生命之初更為艱難。他是提前了4個月出生的早產(chǎn)兒,當時體重僅1.5公斤,醫(yī)生對于這孩子的存活都已不抱希望,建議放棄治療,但戴恩的父母拒絕了。在保溫箱、新生兒重癥監(jiān)護室住了兩個月后才出院。不久,體重將近2公斤的戴恩又有了嚴重的疝氣,又做了一次手術。所幸的是,他再次經(jīng)過手術考驗,總算活了下來。天生體質(zhì)不好,但后天的戴恩在老爹的帶領下,非常熱愛皮艇,訓練極其刻苦。到今天,他是花式皮艇領域的世界排名第一,并遠超其他選手,拿過冠軍120多個。壓抑過后即是藍天。90后,同樣會讓我們驚艷。
長樂未央之歌
無論是攀巖、登山、沖浪、滑雪、皮劃艇、花式單車等等運動,這些有趣而講變化、靈活、力量的戶外或是極限運動領域,青春的肉體中載著他們的靈魂,驅(qū)動著時間駕馭美好空間的影像與記憶。攀巖里的阿詩瑪、Adam,他們和戴恩同樣都是這樣的天才。而隨著戶外運動在國內(nèi)的發(fā)展,我們也擁有了越來越多的極限小鮮肉。他們不頹廢,不嬌氣,他們同樣可以堅韌執(zhí)著,更激情飛揚。
一切在變,這世上永遠不變的就是時間如流水。當我們的青春老去,青春轉(zhuǎn)到了新一代青年的身上。“青春的特征乃是動不動就要背叛自己,即使身旁沒有誘惑的力量?!?莎士比亞這樣說。
這即是生命的規(guī)律,這些年輕的天才們,生命中沒有經(jīng)過大悲大喜大愛大恨,沒有過那種庸常中年人生設限的事件。但在戶外極限運動中,他們找到了歸屬感,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本來就是屬于青春的表達,年輕的肉體里少有憂緒晦暗的負面激素,尤其當扛過磨煉及艱難,身體里激發(fā)出了多巴胺、內(nèi)啡肽,基于美好身體昂揚表達出來。這即青春之歌,這就是長樂未央之歌。
青春或有過錯但是沒有罪惡,青春就像是高原的氣候,一場風雨、燦爛陽光就輕易把那些暗惡的塵埃吹散。即使只是年輕的笑顏,也能開朗如春。
鹿橋的《未央歌》一書中說:“他們一閉上眼,想起迢迢千里的路程,興奮多變的時代,富壯向榮的年歲,便驕傲得如同冬天太陽光下的流浪漢;在那一霎那,他們忘了衣單,忘了無家,也忘了饑腸,確實快樂得和王子一樣。”這本書講的是文化知識領域的1940年代的西南聯(lián)大。 —— 沈從文、錢穆、陳寅恪、趙元任、梁思成、金岳霖、朱自清、錢鐘書、費孝通、華羅庚、朱光潛、林徽因、卞之琳、穆旦、馮至、李政道、鄧稼先、汪曾祺、李長之、何其芳、任繼愈、黃昆……這是那個年代的師長、青春。
同比極限運動領域的今天: 戴恩、阿詩瑪、阿丹、沙馬……在靈魂意義上,都在同唱青春之歌,同為長樂未央之歌:就如玉龍雪山的陽光,就如彩云之南的藍天,燦爛、樂觀、激情、堅韌、積極、扶持、鼓勵、無畏、理想、健康、歡樂—— 如此多的詞匯,也不足以表述青春。所以,從文化人類學的角度來講,我以為總有一種力量、總有一種人類的青春之力,就在那里不斷流淌。所以,他們新的世界總會往好里走的。會有迷茫,但永遠會往好里走。
尼采說過:“只有強壯的身體,才可以支持強大的靈魂?!?這即是永恒的真理吧。在雪山、在雪上、在大海和白水中、在天空里、在巖壁上,青春的身體在飛揚。我們不老的靈魂,也可以拖帶身體保持多一點點青春的陽光。
還有什么樣的詞匯,唱著長樂未央之歌,講述人類共同的青春呢?—— 這位一向陰郁的尼采,面對青春,他還都會唱道:
“我站在赤裸的危巖上面,黑夜的衣裳將我裹住。
從這光光禿禿的高處,我俯瞰一片繁盛的國土。
我看到一只鷹在盤旋,鼓著青春潑辣的勇氣。
一直沖向金色的光芒,升到永恒的火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