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
郭生白老先生一輩子做中醫(yī),八十幾歲時還在講課,站在講臺上可以講八個小時,不用話筒,聲如洪鐘。
我當(dāng)年拜郭老為師的時候,磕完頭,他把我拉到一個房間聊天。他問我:“你想問什么問題吧?”
我認(rèn)為師父不光是講大道理的,還是講生命解決方案的,書里講的都是大的,小的都是要磕頭人家才肯講的。
于是,我說:“來一點實際的,師父,你給我講講女人到底是什么?!睅煾咐蠝I縱橫,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我相信師父是愿意讓我講出來的。
當(dāng)年我們九個拜把子兄弟,我排行老六。老五死了,然后大哥、二哥他們坐下來商量,老五死了以后,嫂子怎么辦?看兄弟里面只有我還沒有結(jié)婚,就說:“老六,要不然你跟嫂子過吧?!碑?dāng)時老大還問:“你喜歡嗎?”我說:“挺好的,嫂子挺漂亮的,人挺好,性格也溫和。但是不知道嫂子愿不愿意?”
那個年代,一個女人也不容易,于是他們就去問嫂子愿意不愿意,結(jié)果嫂子也愿意?!澳呛棉k,大哥做主,大家是拜把子兄弟,老六,你就跟老五的老婆一塊過吧。你把她娶了,給人家一個名分。”
我回家思前想后,覺得不能對不起哥,就跟嫂子說:“嫂子,這樣吧,這一輩子有我一口干飯,就絕不讓你喝粥,但是我不能對不起哥。”第二天嫂子懸梁自盡。
老先生在那兒哭,我也不知該說什么。等郭老的情緒平復(fù)下來,我問:“那您怎么看這件事?”他說:“你得問自己,當(dāng)時喜歡不喜歡嫂子。如果嫂子喜歡你,你又喜歡嫂子,你當(dāng)時拒絕,你是真的怕對不起哥,還是怕別人說呢?其實是怕別人說?!?/p>
他又說:“人要活在一個真實的自我世界里面,沒有真,會很可憐。其實沒有多少人關(guān)心你最后會怎么樣,人家怎么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兩個當(dāng)事人,她喜歡你,你也喜歡她,她能嫁,你也能娶,有什么不行呢?非要搞到最后嫂子自盡,你遺憾終生,有什么意義呢?”
聽完這個故事,我覺得這個師父沒白拜,師父把最真的東西告訴我了。
(生如夏花摘自中國友誼出版公司《處處見生機》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