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與天空 （五首）

古城天子

樹與天空

我想天空也會生氣

樹總是那樣經(jīng)年地指著它

偶有暴雨就是天空對樹的懲罰

雨點(diǎn)狠狠地砸樹的葉子

天空不能移動半步

只有云在翻滾

天空忽略了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

這世間萬物應(yīng)該都是它的臣民或者孩子

我的涌泉村因為有了一位

這樣暴虐的父親

而受到了暴雨的殃及

莊稼在飄搖，黑色的土地

洋溢起泥腥與青草的混合味道

天空靜寂了，樹還是那棵樹

我的父老兄弟們

開始挖渠，排水

像是趕赴一場盛宴那樣忙碌卻肅穆

沒有人說天空什么

樹依舊是我們的好兄弟

愛一個人

我知道你在那

在那微笑

在海邊我會換一匹烈馬

奔向你春天返青的枝條

在黑暗之中我會

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凈凈

在清晨路過一個個具有生活味道的島嶼

我保持目不斜視

在路上

世間萬物都是你的

即使在一萬年后我們相遇

即使我幻化成大海退卻后的一小塊石頭

即使死后、我會讓我的兒孫

把我深埋在奔向你的路旁

立一塊石碑

不刻字也不留只言片語

我知道你在那

在那微笑

我只愛這小小的春天

我只愛這小小的春天

你所不知道的龐大是春風(fēng)

我只愛那時的涌泉村

細(xì)碎的日子砌成橫平豎直的院墻

黃泥巴蓋住墻體、上面插滿

玻璃碴，像童年林立

我只愛這月色撩人

幾畝薄田、一座茅草房、灶臺上下的歲月順著

煙筒飄向遠(yuǎn)方

我只愛擾人的雞鳴犬吠

其他的還有

多年以后的春天

落日沒有黑暗那么迅捷

而月光終將會把我埋葬

我愛的只有這些

我愛的遠(yuǎn)不止這些

比如下一世、那時的春風(fēng)浩蕩

那時的明月余暉

窮盡了、窮盡了我的一生

三月的饋贈

我說春風(fēng)浩蕩

那么在春風(fēng)中抬頭的小草

便把三月當(dāng)成了自己

唯一可以信賴的故園

我說大地遼闊

那么和大地血脈相連的

碧水、藍(lán)天、草原

我們手拉手微笑著對視

我想我不能獨(dú)享三月的饋贈

此刻的涌泉村像是在

提醒我結(jié)束漂泊和孤獨(dú)

回家、回家——

我和我的

父老鄉(xiāng)親們過上一場

轟轟烈烈的好日子

就從三月開始吧

打開世界上每一個生生不息

無限美好的早晨

致父親

涌泉村只有巴掌大小

我唯一的敵人是我的父親

他把我一個人扔在村里

甚至連一句廢話都沒有說

就走了

我必須重新審視涌泉村

這世界何其龐大

北風(fēng)盡吹，只差那么一點(diǎn)

就吹落了我的身份，把我

變成了異鄉(xiāng)人。我喊三十七年父親的那個男

人

你在南山有了一席之地

和你摯愛的土地終于血脈相融了

可我還是想你這個敵人

從內(nèi)到外、從上到下

有疼還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