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鋒
(廣東財經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州 510530)
論戴維森哲學中的符合原則
劉國鋒
(廣東財經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廣州 510530)
“徹底解釋”的思想是戴維森語言哲學中最有創(chuàng)造性的理論,該思想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寬容原則基礎之上。作為寬容原則的子原則,符合原則有著很重要的地位:一方面,它是徹底解釋立場的自然要求;另一方面,它給寬容原則提供了強大的支持。就目前而言,建立在符合原則基礎之上的寬容原則仍然值得信賴。
符合; 融貫; 寬容
古典符合論的觀點可以追溯至亞里士多德:“凡以不是為是、是為不是者,這就是假的,凡以實為實、以假為假者,這就是真的。”[1]關于古典符合論的觀點,德維特(Michael Devitt)這樣描繪了它的困難:如果一個句子的真成立是由于它符合事實,那么我們就需要說明這個“符合”與這些事實。對“符合的說明”很快就陷入一種隱喻:句子“反映”或“描繪”了事實。然而,事實是不具備確定的同一狀態(tài)的神秘實體*邁克爾·德維特:《實在論與真理》(第二版),郝苑譯,科學出版社,2013。引文有少許改動。[2]。 和古典符合論者相比,戴維森(Donald Davidson)關注更多:一方面,他企圖消除古典符合論所面臨的困難;另一方面,他嘗試在語義學的框架中探討符合論。戴維森符合論的基本觀點如下:“一個說話者的信念,尤其是那些關于他環(huán)境的信念,大體上是真的。”[3]
本文試圖以戴維森語言哲學中的徹底解釋立場為出發(fā)點,對符合原則進行探究。首先,闡述符合原則對于戴維森哲學的必要性;其次,闡述戴維森符合原則的內容;再次,探討符合原則在戴維森哲學的作用;最后,對以符合原則為出發(fā)點的寬容原則進行捍衛(wèi)。
(一)戴維森綱領
徹底解釋要求對說話者話語的意義作出解釋,這就要求我們必須首先關注其意義理論。作為語言哲學的核心內容,意義理論一直以來都是語言哲學家的主要研究課題,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指稱論、觀念論、功用論和行為論。戴維森的意義理論和這些立場相異。在《真與意義》一文中,他利用了塔斯基的成果對自然語言進行了解釋,認為“我對于從形式上表征自然語言的真謂詞的可能性持樂觀態(tài)度,并有一個綱領性的看法”*戴維森:《真理、意義、行動與事件——戴維森哲學文選》,牟博編譯,商務印書館1993年版,第24頁。引文有少許改動。[4]24。知道一個句子的意義就是知道該句子的真值條件,這是戴維森綱領的核心,也是他徹底解釋理論的基礎;同時它還蘊含了符合原則。
塔斯基曾提出T約定:“S是真的當且僅當P”,其中S為關于L中一個語句的規(guī)范描述表達式所替換,P為那個語句(或對它作出的翻譯)所替換,并且,倘若有必要的話,“是真的”可為T所替換。
于是,T約定可表達如下:
(T)S在L中是真的當且僅當P;或S在L中是T當且僅當P。
T約定的一個典型例子是:“雪是白的”是真的,當且僅當雪是白的。塔斯基否認這一定義能用于自然語言[4]15。但戴維森認為T約定不應只是一種形式語言,還應用于自然語言。他對塔斯基的理論進行了一些改造,借助真概念,給出了句子成真的條件:句子的意義在于其成真條件。如果我們知道替換P的句子是S的翻譯,說明S在哪些條件下為真,我們就能對“是真的,當且僅當”進行替代,從而得到(M): (M)S在L中意謂P。
如果把戴維森的精神貫徹到行動句,我們便可以說: “山姆倒立”是真的,當且僅當山姆倒立。
在這個句子中,并沒有形而上學的假定,我們并沒有設定“山姆倒立”事件的存在。戴維森承認,真理論并不因此具體規(guī)定哪些事件是存在的。但是,一旦我們需要對語言作出解釋時,它和實在的關系就必須得到說明。語義方案由此便轉到了形而上學方面。戴維森說:“然而,倘若我的關于涉及變化的語句的邏輯形式的看法是正確的,那么,除非存在事件,否則,在那些有關變化的很普通的語句種類中便不存在真語句。并且,如果沒有關于變化的真語句,也就沒有關于變化的對象的真語句?!盵4]149從這里可以看出,符合原則在戴維森綱領中已經有所體現。
(二)徹底解釋
在戴維森的語義學中,真理論被要求看作一種經驗理論,于是他的關注點就從語言轉到了言語。戴維森說:“對另外一個人的言語的全部理解都涉及到徹底解釋?!盵4]125
真值條件語義學面臨一個怎樣處理自然語言中索引詞的問題。戴維森提出語句的真不只是語句本身的問題,更加涉及到語句、說話者和說話者時間的關系問題。即這種理論應該可以衍推出這樣的語句:
由p在時間t所(潛在地)說出的“我疲倦”是真的,當且僅當由p在時間t是疲倦的。
由p在時間t所(潛在地)說出的“那本書已被竊”是真的,當且僅當由p在時間t所指示的那本書先于時間t被竊[4]23。
設想一種具體的情形:一個人來到一個與世隔絕的土著部落,在沒有任何在先的語詞意義以及相關命題態(tài)度的知識情況下,面對這樣一種從未接觸過的異類語言,該如何建構一種建立在真概念之上的意義理論呢?在戴維森的徹底解釋理論中,意義理論的證據在于說者認為真的條件,即將待解釋的語言的人認為各種各樣的語句在某些時間和某些特定場合為真的條件。它就會由許多下面類型的句子組成:
(T)當“Es regnet”這句話由x在時間t講出時,它在德語中為真,當且僅當于t時在x附近天下雨。
(E)庫特屬于講德語的語言共同體,庫特認為“Es regnet”這句話在星期六中午為真,當且僅當星期六中午在庫特附近天下雨。
(GE)(x)(t)如果x屬于講德語的語言共同體,那么x在t時認為“Es regnet”是真的,當且僅當于t時在x附近天下雨。
(E)在此處是作為(T)的一個證據出現的,推而廣之,它可使一個理論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麻煩的是,庫特持有的信念可能為假,于是說者面臨一個怎樣解釋信念和真的關系的問題。戴維森說:說者之所以認為某個語句在某個場合下為真,這部分根據他通過說出那句話所表達(或想表達)的某種意思,部分根據他的某種信念。如果我們必須進行的一切實際上都是作出誠實的表達,那么,我們在不知道說者話語的意義的情況下,不能由此推出他的信念,并且我們在不知道說者信念的情況下,不能推出他話語的意義[4]83。
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一方面,如果不理解說者話語的意義,則無法弄清他的信念;另一方面,如果不理解說者的信念,則無法弄清話語的意義。要解決這個難題,有必要作出一個相信說者在大多數情況下說的話都為真的假定,交流才能夠真正進行下去。從這個意義上說,符合原則的引入是水到渠成之事。
(三)引入符合原則的必要性
和蒯因不同,戴維森的徹底解釋立場不僅要求人們相信矛盾律,還要求人們相信許多非邏輯、有直接經驗內容的真理。他說:這種旨在以一種對意見一致持樂觀態(tài)度的方式來解釋的方法論上的意見,不應當被設想為有賴于一種可能最終表明是錯誤的關于人類理解力的假設。如果我們無法找到這樣一種解釋方式,它把一個人的表達和其他行為揭示一組在很大程度上是相容的、并按照我們的標準為真的信念,我們就沒有理由認為那個人是有理性的、有信念的,或說出了任何有關實際內容的話[4]76-77。
在解釋的過程有人擔心,如果我們每一個和世界相關的信念都可能為錯,那么,我們和世界相關的總體信念也可能是錯的。對于戴維森來說,要應對這種懷疑論,確保解釋的有效性,人們似乎必須作出以下幾個設定:首先,擁有命題態(tài)度是理性生物的必要條件。關于人們是不是近似理性的或和他們信念欲望的模式相一致的問題,戴維森在一篇答辯文章中回答:“按照我的觀點,這不可能是一個事實的問題:如果某個生物(creature)有命題態(tài)度,那么,這生物就近似是理性的。”[5]其次,說者在大多數情況下說的話都是對的。這個假定同時要求我們大多數和世界相關的信念都是正確的。對于懷疑論支持者的詰難,戴維森并不過分擔憂。他認為:“由于經驗的信念具有整體的特征,我們關于世界的所有信念為假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盵6]。最后,行動能給解釋提供有效的支撐。很顯然,在解釋某人時,人們必須考慮到以下三方面要素:心理狀態(tài)、話語(有意義的語言產物)和行動。其中,說話可以看成是行動的一種特別情形。這樣,語言、心靈和行動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張整體論的網絡。在諸如“我命名這艘船為女王號”的言語行動的情形中,只有在把說者嘴部肌肉的運動和身體其他部分運動視為檢驗手段的情況下,我們才可能擁有他心靈的知識,而這種知識和我擁有的自我心靈的知識以及我擁有外部世界的知識是不可分的。
上面的分析表明,戴維森哲學的徹底解釋立場要求引入符合原則,否則人們之間的交流是根本不可能的。
戴維森的符合原則的內容有一定變化。下面,我們將從“持真”態(tài)度、“無對照的符合”以及外在論三方面說明。
(一)“持真” (hold true) 態(tài)度
在前面所設想的異類語言的情形中,聽者(解釋者)必須對說者所講的句子有一個基本的傾向,即:他必須假定說者對自己所講的句子有一種“持真”的態(tài)度傾向。這種持真的態(tài)度和說者所在的環(huán)境一起有助于說清楚什么是符合。戴維森說,如果我們問如何檢驗一種解釋方法,那么行動理論與解釋之間的相互關系就以另外一種方式呈現出來。最終這個回答一定是:它有助于我們理解行為的有序性。但在中間階段我們可以看到,當指向句子時,持真或接受為真的態(tài)度一定在構造理論中起到關鍵作用[7]161。
具體到命題態(tài)度方面,借助持真態(tài)度,我們亦可用表達自己信念、欲望或意向的句子去理解表達他人信念、欲望或意向的句子。在解釋的過程中,解釋者可能面對兩種類型的句子——觀察句和非觀察句,其中觀察句是最基本的。當解釋者在解釋觀察句時,他賦自己的信念內容于說者的信念內容。在蒯因所舉的例子的情形中,當土人在一只兔子從旁跑過時說“Gavagai”,如果聽者(解釋者)認為它意指“一只兔子從旁跑過”,他會認為土人亦有類似的持真態(tài)度,而且其持真態(tài)度的對象和實際情形相關。雖然解釋者對最基本的場合句情形的解釋依然有出錯的可能性,但這不會具有普遍性,“在最簡單、最基本的情形中,語詞和句子的意義都是來自它們學習時所出現的對象和環(huán)境”[8]44。因此,“當火出現時,火出現(通常)會促使我們持這樣一個受學習過程影響的句子為真;以蛇出現為條件并被人們認為是恰當的詞也使我們認為是提及蛇”[8]44。
(二)“無對照的符合”
提到符合,人們經常會覺得有一個和信念相對照的實體。對于戴維森來說,命題態(tài)度不是心靈之前的對象,它不是像小貓小狗那樣的實體。如果不存在和信念相對照的實體,一個人怎樣說清楚他具有的和世界相關的全部信念是否為真或傾向于為真?戴維森說:“我們一直在假定,只有通過把他的信念和世界聯系起來,把他的某些信念和感覺的意見逐個對照起來,或是把他信念總體和經驗法庭對照起來,這才是可能的。但這樣的對照是無意義的,因為,我們當然不能在皮膚之外去尋找是什么東西引起我們意識到的內部事件的發(fā)生?!盵9]133-134
雖然戴維森并不認為有和信念對照的實體,他同時又斷言,“信念就其本性來說是真實的”[9]146。我們應該“把一個信念的對象看作該信念的原因”[9]151。這代表著對符合理解的一種轉變,符合的側重點從信念的內容轉到了信念的原因。他在《思想與言談》中說:“一個信念是由它在一種信念模式中的位置加以確定的;而正是這種模式決定了這個信念的主題以及它所涉及的內容?!盵7]168
關于戴維森的這種“無對照的符合”的觀點,羅蒂認為戴維森所說的“無對照的符合”是與拒斥“模式與內容”的二元論一致的,這樣的做法讓人想起了實用主義駁斥二元論、消解二元論的傳統問題的運動。這使得戴維森的思想與實用主義有了“親緣關系”[10]。
(三)外在論
外在論的基本觀點是信念的內容或語句的意義至少部分地由心靈之外的因素決定。戴維森說:“交流開始于原因會聚在一起的地方,這也就是說,在下述情況下你的表述的含義等同于我的表達的含義:對你的表述的真實性的信念是系統地由同樣的事件和對象所引起的。”[11]這顯然是一種和知覺相關的外在論:信念內容由外在于主體的因素決定,特別是由引起該信念的原因所決定的。
戴維森的外在論還吸收了社會外在論的積極因素。他說:“兩個人對于來自某個方向的感覺刺激各不相同。如果我們把這些輸入線向外投射出去,共有的原因是它們的交集。如果兩個人注意到相互的反應(在語言的情形中,就是口頭的反應),每一個人能夠把這些被觀察到的反應同他(她)來自世界的刺激聯系起來。共有的原因就決定下來。給思想和言語以內容,這個三角關系于是就完成了?!盵12]213也就是說,要決定信念內容,我們需要一種系統的、普通的以及共享的原因。正是在這個基礎上,一個人擁有自己心靈、他人心靈以及人所在的世界這三種類型的知識才是可能的。戴維森評論:“這三類知識都涉及到同一實在的方方面面;它們的差異在于進入到實在的模式。”[12]205它們的關系如何,戴維森認為:“每一類知識都依賴于其他知識的方式表明,沒有一種知識可以被消掉或是還原為其他類型的知識有其原因?!盵12]214“三種類型的知識構成了一個三腳架:如果任意一個腳架失去了,其他部分也就不能立起來?!盵12]220
(一)方法論的作用
融貫原則是戴維森哲學的方法論原則之一,“一種好的理論總是在使這種一致達到最大化”[7]169。具體到徹底解釋的情形中,解釋者和被解釋者在信念上被要求最大限度地一致。例如,我們很容易認為他人獨自攀登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的行動是不可理喻的行動,但是如果考慮到當事人態(tài)度的連貫性,我們一定會挖掘他行動后面的欲望、態(tài)度及抱負。倘若我們知道他獨自一人曾經成功地登上過其他高峰,他為了此次行動收集了一些相關資料,拜訪過一些有經驗的登山者,而且準備好了一些必要的救生工具,我們就不會覺得他獨自登山的行動是不可理喻的了。但是,僅有融貫原則是不夠的,融貫無法保證一種理論的真實性。
在面對有經驗內容的句子時,戴維森哲學還需要符合原則。他說:“分離意義與意見(opinion)的過程求助于兩個關鍵原則,如果說者是可解釋的,那么就一定用得上兩個原則:融貫原則和符合原則?!@兩個原則都可以稱為(而且一直是)寬容原則:一個原則給予說者少量的邏輯,另一個原則賦予他解釋者對世界所持的真信念的程度。”[12]211
在蒯因的標準下,與那些不易被直接檢驗的事件(goings-on)相適應的句子和謂詞可以隨意被解釋,只要我們對它們和直接受制于世界的句子的相互聯系施加一些限制。在這里,我們將把寬容原則推廣,使其支持那些盡可能保真的解釋:在我們能夠做到的情況下,把說者接受為真的東西解釋為真,這樣就有利于相互理解,就能夠作出更好的解釋[13]。這表明解釋者(聽者)需從被解釋者(說者)的角度去理解他說的話。為了指派真值條件給說者,解釋者需作出自己與被解釋者信念最大化一致的假定。
(二)本體論的作用
從本體論的角度來看,設定大多數信念為真的符合原則給戴維森的解釋理論提供了健全的實在性。
戴維森支持的“合理化就是一類因果說明”[14]的觀點很好地支持了這一點。例如,當有人問山姆為什么倒立?一個可能的答案是:他想吸引秀的注意力,并且相信如果他倒立的話,他就會吸引秀的注意力。在這類行動說明中,融貫原則要求我們須從當事人的角度去考慮他的信念、欲望與意向,并使其信念、欲望與意向最大一致化。但是,如果命題態(tài)度和環(huán)境無關,這樣的命題態(tài)度歸屬是不可靠的,解釋也就不能達到目的。
在信念的歸屬過程中,人們當然可以對信念作出任意的歸屬,然而,信念歸屬的正確性卻不是任意的,因為它的正確性可通過公共平臺來衡量:一方面,信念本身是在客觀環(huán)境刺激下產生的;另一方面,信念的內容歸根結底離不開客觀環(huán)境。以山姆為例,如果我們相信說者具備正確解釋山姆此次行為的合法性,這或許只是因為他解釋山姆此前行為的正確次數已經足夠多。
因此,符合原則要求考慮到我們與當事人各自信念的原因和內容,以及我們與當事人共有的信念的原因和內容。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說戴維森的行動說明是預設了寬容原則、特別是符合原則的。
關于寬容,戴維森如是說:“寬容不是一個選擇……它是被強加在我們身上的;不管我們是否喜歡,如果我們要理解他人,我們就要在大多數場合中把他們看作是正確的?!盵15]
不過,戴維森的寬容原則受到了許多詰難,我們考慮來自德維特的一種詰難,并在回應詰難的同時對建立在符合原則之上的寬容原則進行辯護。德維特說:“在我看來,我們的任務是把異類的言語行為(verbal behavior)的說明方式和他的其他行為、他的歷史、他的環(huán)境以及他的社會的說明方式結合在一起。該說明既可能歸屬很多和我們非常相似的信念給異類;然后,也可能歸屬很多和我們差異很大的信念給異類。正如指稱的因果理論表明的那樣,怎么可能弄錯對象,然而還是指它們呢?”[16]115他接著舉了異類的“宗教”情形的例子:“如果我(按自己的角度)寬容地對說者進行解釋,我不會把宗教信念歸屬給他。”[16]116在《實在論與真理》一書中,德維特繼續(xù)堅持自己的觀點:“我們將信念和意義歸于一個人是說明的任務。”[2]159“我試圖在語義學上以不寬容的方式對一個人作出說明,與我在宗教和政治上以不寬容的方式對這個人作出說明,這兩者會有什么差別?”[2]160
讓我們試著從戴維森的視角去分析這種詰難:一方面,我們盡可能把融貫原則貫徹到對話中。戴維森曾舉了一個河馬的例子:如果某人說“冰箱里有一頭河馬”,我當然很容易把他的話解讀為冰箱里有一頭河馬。但是,如果某人接著說:“它長得圓圓胖胖,表皮起皺,……味道吃起來很可口,至少把它榨成汁液是這樣,買一個花一角錢。我吃早飯時榨兩三個吃?!蔽覀兊乃悸纷匀痪蜁D到另一方面,他的言語所指和我慣常用的言語所指不同:他在此處所用的“河馬”指的是橘子而不是一般人所認為的河馬。在達到后面的共識之前,我們能做的最好選擇便是選擇一種彼此之間能接受的最大一致的理論[17]。另一方面,我們還需要把符合原則貫徹到對話中。讓我們回到德維特的詰難,如果我是一個無神論者,而被解釋者是一個有神論者,當我寬容地以自己的視角歸屬無神論信念于被解釋者身上時,我確實是錯了。但是,異類的宗教的情形就能說明寬容原則不適用嗎?如果我和你的信仰完全不同,大到以至于無法就信仰方面馬上達成共識,我們當然不能馬上談論信仰。但是如果我們的交流能進行下去,我們一定會寬容地就某方面達成共識,而這樣的共識歸根結底一定會是對象和環(huán)境的反映,例如,以蛇出現為條件并被人們認為是恰當的詞使我們認為是提及蛇,當我把這種信念歸屬于說者時,和宗教相比,這種歸屬的錯誤可能性非常低。
誠然,異類宗教歸屬的例子和河馬的例子有區(qū)別,前者沒蘊含任何關于異類宗教的知識,后者至少說明了雙方有和橘子相關的共同知識。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我們能理解差異,但只是因為,我們有共享的信念的背景?!盵18]在這個意義上,盡管當我對別人進行無神論歸屬時,我一開始可能是錯的,但我不可能一直錯下去。如果我們的交流能一直進行下去,我們最終還是可以理解各自信仰差異的。正是這個理由,我們認為德維特的攻擊并沒有嚴重威脅到戴維森的寬容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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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DEVITT M.Designation[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1.
[17] DAVIDSON D.On saying That[M]//Inquires into truth and interpretation.2nd e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100-101.
[18] DAVIDSON D.The method of truth in metaphysics[M]//Inquires into truth and interpretation.2nd ed.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200.
(責任編輯:張 璠)
On the Principle of Correspondence in Davidson’s Philosophy
LIU Guofeng
(School of Marxism,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 Economics, Guangzhou 510530, China)
The thought of “radical interpretation” is the most original theory in Davidson’s philosophy of language. However, the thought of “radical interpretation” is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charity to a great extent. As the sub-principle, the principle of correspondence is very important: on one hand, it is the natural requirement of the position of “radical interpretation”; on the other hand, it supports the principle of charity effectively. Under current circumstances, the principle of charity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correspondence is still reliable.
correspondence; coherence; charity
2016-10-08;
2016-11-01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戴維森行動哲學專題研究”(09CZX025)
劉國鋒( 1972—) ,男,廣東梅州人,廣東財經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紐約市立大學研究生院大學中心哲學系訪問學者,哲學博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語言哲學與行動哲學。
B089
A
1674-0297(2017)03-002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