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中國滇紅第一村

莊文勤

滇紅，云南紅茶的簡稱，與斯里蘭卡的錫紅、安徽祁紅并稱為“世界三大紅茶”，其主產(chǎn)區(qū)位于滇西南瀾滄江以西的鳳慶縣。1938年，著名茶葉專家馮紹裘利用云南鳳慶大葉種茶鮮葉試制成功工夫紅茶，定名為滇紅。滇紅問世后，因產(chǎn)品形美、色艷、香高、味濃而博得市場贊賞。滇紅特級工夫茶，因其品質(zhì)獨特，一直被國務(wù)院定為外交之茶，專供中央外事使用；英國女王訪問昆明時，云南領(lǐng)導(dǎo)人曾以滇紅特級工夫茶饋贈，女王將其視為稀世寶物保存。鳳慶縣如今擁有茶園30萬畝，是全國十大產(chǎn)茶縣之一。

安石，一個茶香浸泡的村莊

安石，一個茶香浸泡的村莊，很多人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這里，敞開胸懷，讓茶香把一切煩惱、憂傷撫走。然后，就在這世外桃源留下來，成為目光清澈的子民。這是一個人一生中不能不到的地方。有人說，來此之前，你要把自己清空，放下雜念，讓自己成為一只空空的硬盤，才能盛裝安石的茶香，才能包容茶歌、茶舞和茶宴。

清明時節(jié)，我沿著滇紅茶香，走進了云南省鳳慶縣安石村，村莊靠山面水，曲徑通幽，如山水潑墨之畫卷，可謂“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村莊是詩意的?！耙蝗ザ铮瑹煷逅奈寮摇被蛟S就是安石村的寫照吧。在這里，一景一物仿佛都鐫刻著詩句?！岸掳彩扔晏欤肫路架度A鮮?！毖刂暄哑閸绲乃嗦非靶?，樹林竹海，鳥語鶯歌，果木草地，花紅葉綠，路邊的迎春花、漫山遍野的桃花，還有山腳下香氣襲人的杜鵑花，特別是那“層層梯田繞山轉(zhuǎn)，條條綠帶鑲林間”的茶園，春風(fēng)輕撫著淺綠，悠悠蕩出漣漪；行行茶樹如翻騰的青龍，時而鉆進蔥蘢滴翠的核桃林，時而爬出饅頭一樣的山丘，時而又一路高攀似乎直達云天，既青春勃發(fā)、生機盎然，又閑適恬淡、清麗纏綿，迷人的景色讓人覺得似曾相識，又恍若夢中。

山坡上，采茶姑娘頭戴斗笠，身著圍裙、藍印花布衫，肩背茶簍，她們?nèi)齻€一伙，五個一群，由山下到山上，選擇最為青翠欲滴的茶葉，左手采、右手摘，把嫩嫩的一芽二葉采下來，把美麗的心情采下來，把一年的希望采下來。我情不自禁地融入了這個天地間最富詩意的群體，我拉著茶樹，爬進茶叢，食指扣著茶芽，大拇指一用勁，那嫩嫩的茶芽就被折斷了。茶樹太高，我一只手把它拉下來，一會兒低頭，一會兒仰視，此時，一支清脆的茶歌遙遙傳來：“滿山茶樹青又青，妹唱山歌給哥聽。唱完一調(diào)又一調(diào)，不知阿哥給動心。”歌聲剛落，早有小伙接了上去：“妹唱山歌真好聽，句句打動阿哥心，不聽山歌茶擔(dān)重，聽了山歌茶擔(dān)輕。”“茶山小妹唱茶歌，挑茶小伙來對歌。山歌唱得茶樹發(fā)，采得茶葉多又多?！薄案鐚ι礁杳每旎睿傻貌枞~幾百籮，清明唱到小雪下，萬擔(dān)茶葉萬首歌”……歌聲就響在耳邊，卻難見唱歌之人，給這無垠的茶山平添了幾分神秘。有人說，在鳳慶，茶山是凝聚茶人靈魂的地方，茶歌則讓青年男女相識相戀，“沒有一副好嗓子，休想取個好媳婦”，這是鳳慶流傳至今的箴言。聽著一浪高過一浪的茶歌，看著采茶姑娘們靈巧的雙手不停地在茶樹上輕盈地舞動，一幅美麗而傳神的生活畫卷在我眼前徐徐展開。

我們采摘的茶芽由自己帶回茶莊，炒茶的大鍋早已燒熱，將茶葉倒進鍋內(nèi)，隨即用雙手翻炒，使茶葉均勻受熱，水分快速蒸發(fā)。“操作時要適溫、適度、適量，溫度適當(dāng)先高后低，切忌溫度過高或過低……”制茶師傅不斷地提醒著我們。茶葉出鍋后，放在用竹篾編制的簸箕上，及時清風(fēng)散熱。同時，用雙手在簸箕上反復(fù)揉捻，直到茶葉充分干燥?！按盒丫撇〖嫦?，惜取新芽旋摘煎?！甭勚春玫那逵能悖嵋粔貏偡械娜?，抓一撮細嫩的自制新茶放入玻璃杯中，那條索整齊的春芽半浮半沉，那碧綠澄清的茶水清香幽遠，慢品細飲，恬靜閑適，真可以以茶通生氣，以茶防病氣，以茶養(yǎng)精氣，以茶凈化心靈，那感覺真是熨帖。

安石，一個柔軟的村莊

安石，一個柔軟的村莊，你一伸手，就可以掠到一縷柔軟的茶香，一片未及化作雨的云和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甜蜜。在這里，你可以忘記一切，卻無法忘記揪住你腸胃的豐盛茶宴。

飯，叫茶飯，做法簡單，取適量紅茶加水沖泡，待茶葉泡開后，濾去茶葉取湯煮飯即可，或者直接用袋裝紅茶與飯同煮，一碗碗泛著金紅的茶飯就做成了。煮好的茶飯，色澤鮮艷，茶葉的清香融入米飯的香甜，不僅色、香、味俱佳，而且具有諸多保健功能。茶飯不僅圓潤爽口，而且有去膩、潔口、化食和防治疾病的功能。其實，煮飯茶是濃濃的茶鄉(xiāng)情，煮飯茶是甜甜的生活味?！鞍丫飘?dāng)空醉月華，落拓文場染風(fēng)沙。千古風(fēng)流興衰事，盡道圍爐煮飯茶?！币皇撞柙姷莱隽酥箫埐璧膭e樣滋味。茶，乃造物主最神奇的杰作，尤其是煮飯茶，以其真善美道通天、地、人的獨特韻味，贏得廣大愛茶者的青睞。在散漫閑暇時，在清風(fēng)明月里，邀三五好友，促膝清談，圍爐煮茶飯，賞色聞香，若添之清麗婉約之樂聲，置之于素凈優(yōu)雅之環(huán)境，當(dāng)會更令人心曠神怡，高山上、云霧里，煙籠碧樹、叢中新綠的景象，大自然美妙的風(fēng)情神韻，無不盡在金黃剔亮的茶飯之中了。

菜，叫做茶菜。制作茶菜的前提是對茶本身要有相當(dāng)?shù)恼J識，做什么菜，選什么樣的茶與之匹配，處處透露出玄機，此處不得亂點“鴛鴦譜”，有的菜要取綠茶之清香、湯色之明快，而有的菜卻剛好需要醇厚的紅茶，用那濃郁的茶湯除膻去腥解苦澀。

綠茶冬瓜使人想入非非。想想那暗香的綠茶、青碧的湯色與青翠的冬瓜廝守在一起，心里就是嶄新爽快。而綠茶冬瓜的制作過程也是富有詩意的，先泡好一杯綠茶，讓它在一旁裊裊地冒著香氣，趁這個工夫把冬瓜切成薄片，這時茶湯已呈淺綠色，趁熱澆在新鮮的冬瓜片上，加蓋浸泡一段時間，揭開蓋子，只見冬瓜片躺在茶湯里已是白中透綠，素潔清新。此時，支上鍋，舀一勺高湯燒開，放鹽、雞精，再將冬瓜片從茶湯里撈出煨在高湯里，茶香、瓜香融在一起，使人垂涎欲滴。綠茶冬瓜具有清熱解毒、生津止渴、清肝明目之功效，是延年益壽的理想飲品。當(dāng)然，綠茶湯是不能下鍋的，它太嬌嫩，高溫足以讓它從“綠嬌娘”變成“黃臉婆”。

紅茶牛肉色鮮味濃。紅茶茶湯呈暗紅色，與同樣色澤的牛肉在形式上先保持了一致，紅茶湯還能除膻去腥，待牛肉飽吸湯汁后再輔以種種香料，燒好后的牛肉入口化渣，且有紅茶香味彌漫唇齒之間。

紅茶湯圓味香軟糯。取適量功夫紅茶泡成茶湯，顏色烏潤顯毫，香氣清澈甜蜜，湯色紅亮透澈，聞香鮮甜純凈，濃醇適口，回味清甘。將湯圓煮熟后撈起放入熱茶中，不要加糖，趁熱吃，非常爽口，不會感到甜膩。在紛擾的塵世中，能有片刻休閑的時間和朋友一起，靜逸地沖泡、品味、欣賞紅茶湯圓，不失為人生一大爽事。

茶菜多得叫不上名字，“紅茶童子雞”色澤呈棗紅色，茶香濃郁，外觀豐滿，皮酥脆，肉細嫩?！案毁F有余”的鯉魚色澤紅亮，茶香味濃，肉質(zhì)細嫩，入口鮮美?！案垭p全”是人生的美好追求，此菜佛手瓜為主料，茶香濃郁，素味爽口。而佛手瓜如兩掌合十，佛手即有“福壽”之意。茶香牛肉、三絲茶葉羹、茶香腸、茶酥餅、茶香豆腐、油炸茶芽等琳瑯滿目。

慢飲杯中茶，細品茶菜點。以茗味之馨雅入柴米油鹽之人間煙火，雅俗共賞，這種境界，或許只有安石才會有。

安石，一個多情的村莊

安石是多情的。不知何時，村口的大平場上，二胡、笛子、嗩吶、三弦高亢綿長，鑼、鼓、鈸響徹天宇?！澳鞘遣刹栉?，那是鄉(xiāng)間勞動者的歡樂，那是村里人的笑聲和希望。”不知誰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只見男演員頭戴黑色彩繡頭圈，腰纏紅腰帶，腳穿黑布鞋，不同角色穿不同服裝，有白色對襟上衣、白長褲、藍長褲、紅背心或黑背心等，衣褲背心均鑲上各色彩線。女演員戴紅色彩繡頭圈，腳穿繡花鞋，有的穿淡黃色斜襟上衣、紅色百褶裙，有的穿紅色大襟衣、青色長褲，演員排好梅花形隊列，隨著音樂，翩翩起舞。扮演相公的男演員手執(zhí)紙扇，邊舞邊唱。扮演小姐、妹妹、丫環(huán)的姑娘，每人面前擺著茶籃，做著摘茶的手勢，邊摘邊唱。只見他們走步時二手柔擺，雙膝微顫，舞扇時手腕靈活地抖扇，甩傘時胸腰提、沉、含、放，采茶時身體左右護身。拉著村民的手，我亦融入了這狂歡的人群。伴著古樸的采茶調(diào)，村民舞得如癡如醉，盡情抒發(fā)著一份憧憬，一份希望。而我卻是別人抬手我踢腳，別人轉(zhuǎn)身我扭腰。難怪有人說：“舞步扭不成，便會笑死人?！倍藭r，大家卻舞得那么專注，跳得那么投入，誰也沒注意我蹩腳的動作。只見他們或轉(zhuǎn)身、或踏步、或甩手、或投足，旋轉(zhuǎn)成一個翻滾的整體，舞得淋漓盡致，唱得婉轉(zhuǎn)悠揚。在這令人心醉神馳的時刻，我忘了一切，真的是飄飄欲仙了。

我在茶歌中沉醉，又在茶舞中驚醒，在溫柔的月光中，安石清澈得仿佛一切事物都可以投影出一片令人心動的美麗，那是一種傳承、一扇風(fēng)景、一份記憶，是一本翻飛不停的經(jīng)典，而這些古樸悠揚的茶歌，已將安石揉進世界滇紅之鄉(xiāng)的明天，綻放出一片燦爛的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