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文化視域下的英雄主義
——《美國隊長3》與《火鍋英雄》的對比分析

任亞運

不同文化視域下的英雄主義
——《美國隊長3》與《火鍋英雄》的對比分析

任亞運

（山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英雄”是電影不老的話題。不同文化視域下的英雄，定義各不相同，但追求崇高的本質(zhì)是相通的?！睹绹犻L3》和《火鍋英雄》都是英雄題材電影，通過對比可以看出二者對于英雄主義認識的異同。這種現(xiàn)象背后具有深厚的文化根源。

英雄主義；文化；《美國隊長3》；《火鍋英雄》

“英雄主義”是中外電影史上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題材，它所蘊含的英雄情結(jié)是不分國家和民族的，其精神本質(zhì)是一種對于崇高的追求，不同的文化視域下所產(chǎn)生的英雄都能給人強烈的感染和震撼。2016年上映的英雄題材電影《美國隊長3》和《火鍋英雄》，雖然一部是科幻片，一部是劇情片，但二者都有激烈的打斗場面，都上升到“英雄”的主題，且分屬中西兩種不同的文化，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和可比性。

一、英雄之路

英雄是人類社會集體意識的價值判斷所設(shè)定的一個理想化標準，供人們模仿學習，以期達到引領(lǐng)社會風氣的效果。古語說“時勢造英雄”，英雄人物的出現(xiàn)具有偶然性，需要特定的歷史和現(xiàn)實條件，所以英雄的成長之路各不相同。英雄主題電影就是在講述英雄的故事，塑造了不同的英雄形象。

（一）《火鍋英雄》的痞子英雄形象

中國電影中的英雄形象隨著歷史潮流在不斷演變和豐富。最初電影中的英雄形象一般是保家衛(wèi)國的民族大英雄，如《甲午風云》中的鄧世昌，《狼牙山五壯士》中的烈士們等。他們都是被社會和歷史所銘記的道德和精神楷模，觀眾很少從他們身上看到缺點，他們在傳頌中被逐漸完美化，成為可望而不可即的精神標桿。這樣的人物形象雖然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卻容易形成單一和符號化的形象。后來《英雄》、《霍元甲》、《葉問》等影片的主角多是傳說或歷史上的英雄人物，對人物的塑造更加細膩和真實，注重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F(xiàn)在的電影中則出現(xiàn)了一種更加貼近生活的平民英雄，甚至是痞子英雄，《老炮兒》和《火鍋英雄》就是其中的代表。最初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英雄的光環(huán)，甚至生活得還不如普通人，品行上存在某種瑕疵甚至缺失，但戲劇化的遭遇造就了他們的英雄事跡，電影以一種現(xiàn)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將這種變化呈獻給觀眾。

《火鍋英雄》中的主角劉波是典型的痞子英雄，他人到中年卻一事無成，整日無所事事，和兩個兄弟合伙開了家火鍋店，卻從不經(jīng)營管理，整天打麻將賭博，最后債臺高筑無力償還。被逼無奈之下，只好利用火鍋店擴建時打開的地洞去錢庫偷錢，這時的他已經(jīng)走上犯罪的道路。當他拿到錢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還錢，而是又去賭，這完全是一個賭徒的形象。但劉波的本性還是善良的，他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偷了錢庫的錢，但自家房子被燒后，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于是準備將錢還回去。就在這個過程中，錢先后被七哥和劫匪搶走，他為了奪回錢展開殊死搏斗，最后成為勇斗歹徒的英雄。

（二）《美國隊長3》的超級英雄形象

其實在劇情上《美國隊長3》與《美國隊長2》并沒有直接聯(lián)系，它更像是《復仇者聯(lián)盟2》的續(xù)集，主角也不完全是美國隊長（以下稱“美隊”）。該片是一次超級英雄的大集會，除了復仇者聯(lián)盟（以下稱“復聯(lián)”）的原班人馬，又增加了蟻人、蜘蛛俠、黑貓、冬兵等超級英雄。他們都擁有超現(xiàn)實的能力，并且具有為世界和平而戰(zhàn)的正義感，如此多的超級英雄聚集到一部電影中各顯神通，他們個人的英雄主義在無形中被淡化，而故事的劇情似乎成為主要的關(guān)注點。

該片的主題是“英雄內(nèi)戰(zhàn)”，由于復仇者聯(lián)盟在全球各地的行動傷及不少無辜平民，產(chǎn)生了很多政治問題，各國政府聯(lián)合起來要求與復聯(lián)簽署協(xié)議，對他們的行動進行限制。這時復聯(lián)內(nèi)部產(chǎn)生了分歧，以鋼鐵俠和美隊為代表分為兩派，而他們的裂隙正好被心懷叵測、一心復仇的澤莫醫(yī)生所利用。他成功挑起事端，致使復聯(lián)兩派機場大戰(zhàn)后徹底決裂，又把他們引到西伯利亞前蘇聯(lián)廢棄的軍事基地，將鋼鐵俠父母被冬兵劫殺的視頻放出，使鋼鐵俠與美國隊長之間的矛盾升級到無可調(diào)和的地步。

《美國隊長3》雖然是一部科幻片，但它所塑造的一群超級英雄形象，能夠反映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英雄主義，他們以追求個人自由、維護世界和平與正義為目的。而《火鍋英雄》是一部國產(chǎn)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它塑造的是中國平民英雄，他沒有什么拯救世界的能力和夢想，但在危難面前所表現(xiàn)出來的英雄情結(jié)，與超級英雄是相同的。

二、英雄本色

“崇高”屬于哲學的美學范疇，康德完善了“崇高”的哲學內(nèi)涵，認為崇高是主體內(nèi)心的道德情感，是從痛感到快感的精神體驗，通過這種體驗人生境界得到升華。[1]英雄情結(jié)是超越國家和民族界限的，不同文化體系下的英雄在精神上具有共通之處，那就是追求崇高?！稘h語大詞典》對“英雄”的解釋是：1.才能勇武過人的人；2.具有英雄品質(zhì)的人；3.無私忘我，不辭艱險，為人民利益而英勇奮斗，令人敬佩的人。這條注釋概括出英雄勇武過人、忘我犧牲、追求正義等精神特質(zhì)。以上兩部影片中的英雄身上包含著這些品質(zhì)，然而并不完全，他們還存在著其他一些共同的品質(zhì)。

（一）追求正義

“正義”這個詞具有很強的立場性，是人類一種復雜的價值判斷，它是追求自我崇高體驗的價值標準。不同的文化對正義有不同的理解，有時甚至截然相反?！懊狸犗盗小彪娪耙恢币哉鹊厍蚝腿祟悶橹黝}，表達了一種西方人對于正義的界定和追求?！痘疱佊⑿邸分械膭⒉]有那么大的人生追求，但他也在堅持和追求正義，最初當他們進入錢庫時，是有機會拿錢就跑的，但最后沒有這么做。在劉波身負重傷的時候，大家都勸他別去追那個劫匪，他卻毅然決然地去做了，這就是他成為英雄的原因所在。他內(nèi)心中對正義有自己的判斷，始終堅持正義，可為則為，不可則止。

（二）注重感情

康德的哲學以“人”為出發(fā)點，強調(diào)“人之為人”的基本情感，在此基礎(chǔ)上倡導理性精神。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不僅因為他們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而是他們具有與普通人一樣的感情，在遇到危急情況的時候，卻能表現(xiàn)出英雄所特有的崇高品質(zhì)。劉波在得知銀行被劫之后，馬上拿起一把錘子要去救于小惠。為了一個昔日的老同學，面對一伙搶劫銀行的悍匪，他表現(xiàn)出超乎常人的勇氣，這就是英雄本色。而《美國隊長3》中的美隊為了自己多年前的戰(zhàn)友冬兵，不惜與復聯(lián)決裂，可見他把這份感情看得很重。

（三）堅持自我

康德說過：“真正的崇高必須只在判斷者的內(nèi)心中，而不是在自然客體中去尋找。”[2]崇高來源于自我的道德判斷，所以崇高的英雄往往能夠堅持自我。“你覺得不能妥協(xié)，那就要堅守你的信念，即使每個人都跟你說錯的事情是對的，即使全世界都在告訴叫你讓開，你要做的，像一棵樹那樣堅守，看著他們的眼睛，對他們說：‘不，請讓開！’”這是《美國隊長3》中卡特·佩吉的侄女在佩吉葬禮上的一段演講，這也成為美隊思想變化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他最初還在猶豫不決是否簽協(xié)議，從這以后他基本找到了答案，并堅持自己的選擇，即使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也在所不惜。在劉波身上也能看到類似的堅守，在他身負重傷去追劫匪的時候，黑社會頭子“七哥”跟他說：“把他給老子弄死，你的帳就算了。”劉波卻說：“老子肯定還給你?！痹緞⒉ň褪且プ方俜说模灤┤倪@筆賭債，也可以因此一筆勾銷，但他并沒有以此作為賭注進行交換，這就是對于自我的堅守，認準的事情就要去做，與錢無關(guān)。

三、英雄異路

有學者認為：“中國的英雄史觀著重于守衛(wèi)國土，維護皇權(quán)；而西方的英雄史觀著重于塑造人格,創(chuàng)造歷史?！盵3]這句話道出了中西英雄主義的不同。中國的英雄文化受傳統(tǒng)的影響較深，講求的是《臥虎藏龍》中所傳達的那種俠義精神，為了整體利益可以做出丟卒保車的犧牲，英雄自身所追求的更多是精神的滿足與內(nèi)化。而西方的英雄則是在相對自由的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更注重人性的本身，追求自我的救贖，個人色彩更加濃厚，所以產(chǎn)生了很多超級英雄。正是不同的文化氛圍，使具有共同特質(zhì)的中外英雄走上不一樣的道路。

（一）個人與集體

西方文化的個人主義色彩更為濃厚，追求個人自由和個人利益的最大實現(xiàn)?！睹绹犻L3》中英雄內(nèi)戰(zhàn)的直接導火索是冬兵的出現(xiàn)。全片的第一次高潮機場大戰(zhàn)，爭執(zhí)的焦點也是冬兵。鋼鐵俠一派認為冬兵是維也納爆炸事件的元兇，而美隊一派知道冬兵是被澤莫醫(yī)生陷害，雙方各不相讓，導致一片混戰(zhàn)。在最后的軍事基地大戰(zhàn)時，鋼鐵俠得知自己父母當年被冬兵所殺，一心想要報仇。面對既成事實，美隊則一心維護甚至包庇冬兵，給出的理由只是“他是我兄弟”，甚至為此舍棄自己心愛的盾牌，看似重情重義的舉動，對鋼鐵俠來說卻是不公平的。這一段可能是讓中國觀眾看得最為揪心的，因為這與我們的文化在某種程度上存在差異。

中國式的英雄可以為了集體公義而大義滅親，起碼不會一心維護自己人，因為他所追求的正義是集體利益的實現(xiàn)和一種心安理得的自在。《火鍋英雄》中許東為了幫助劉波把錢庫的錢補上，賣房賣車，不惜與老婆離婚，最后甚至開車去撞“七哥”搶錢。這些瘋狂舉動是他對于現(xiàn)實的強烈反抗，現(xiàn)實的遭遇一步步激發(fā)了他內(nèi)心的英雄情結(jié)，他放棄了自己的一切，不怕得罪黑惡勢力，做出了莫大的犧牲。

（二）外化與內(nèi)化

文化是有性格的，中國文化古老而深沉?！吨杏埂分姓f：“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保覀兏嗟氖亲非笞晕遗c社會的和諧相處，所以偏內(nèi)向。西方文化開放活潑，充滿激情，強調(diào)個性的自由和解放，所以偏外向。映射在兩種文化中的英雄主義也呈現(xiàn)出不同的表現(xiàn)方式。西方英雄總是展現(xiàn)出一種救世情結(jié)，這在西方早期文學作品《荷馬史詩》就已經(jīng)可以看到。而中國英雄更加側(cè)重于對自我精神追求的滿足，追求的是自我內(nèi)心的崇高體驗，這種追求在很大程度上受仁義、忠心等社會價值判斷的影響。

《美國隊長3》中維護世界和平與安定的超級英雄，與美國“世界警察”的國際定位是符合的，他們試圖向全世界宣揚和傳播維護世界和平的理念，將自己對于正義的理解強加給其他國家與民族，這在某種程度上是文化侵略。就像電影中那樣，他們?nèi)ト凭S亞同奧創(chuàng)作戰(zhàn)，出發(fā)點確實是為了消滅人類的敵人，維護世界和平，但在客觀上他們將戰(zhàn)場轉(zhuǎn)移到了塞科維亞，在大戰(zhàn)之中摧毀了整個塞科維亞，使無數(shù)平民喪生。對于當?shù)厝嗣駚碚f，復聯(lián)并不是什么英雄，而是入侵者，這場大戰(zhàn)是一伙入侵者與另一伙入侵者在自己的國土上進行的破壞性戰(zhàn)爭，沒有任何正義可言。澤莫醫(yī)生的家人就是在這場爭斗中喪生的，在他看來，復聯(lián)是兇手，是敵人，所以他才設(shè)計了整個計劃，令復聯(lián)決裂內(nèi)戰(zhàn)。可以說全片都是對于這種外向英雄文化的反思與顛覆。

《火鍋英雄》中的劉波經(jīng)歷了從痞子到英雄的華麗轉(zhuǎn)身，在極端危急的處境下，他的英雄特質(zhì)被激發(fā)出來。雨中巷戰(zhàn)應(yīng)該是全片最令人感動的情節(jié)，而劉波如此拼命就是因為劫匪拿走了那包他從銀行拿出來的錢和于小惠的信。劫匪問他：“你為什么要一直追我？”他說：“你拿了老子的東西，老子就要拿回來?！彼@不是在賭氣，也不是想逞什么英雄，他所在意的是自我內(nèi)心的滿足，屬于我的東西一定要追回來，我欠別人的東西一定會還上，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正是這份倔強使他拼盡全力舍命一戰(zhàn)，這時的劉波已經(jīng)超越生活中的蠅營狗茍，升華到英雄的高度。這就是中國式的英雄，他們沒有超人的外在表現(xiàn)，而英雄的特質(zhì)被內(nèi)化在再普通不過的生活之中，當現(xiàn)實需要這種內(nèi)化的精神時，它就會被激發(fā)出來。

西方文化視域下的超級英雄電影所表達的英雄主義與中國的英雄主義在追求崇高的本質(zhì)上有很多相通之處，然而中國的英雄文化更多的是追求集體主義與個人內(nèi)化的相統(tǒng)一，這與西方崇尚個人自由的理念是截然相反的。所以即使面對西方強勢文化的巨大吸引，中國的英雄電影還能堅持自我，這是具有深刻文化根源的。文化沒有優(yōu)劣之分，我們應(yīng)該在中西文化碰撞中進行對比和分析，有選擇性地吸收其他文化的優(yōu)秀成果，并思考如何讓我國電影更好地走向國際。

（責任編輯 陶新艷）

[1] 黃華軍.康德的崇高論及其現(xiàn)代意義[J].湛江師范學院學報，2005（2）：29.

[2] 康德.康德三大批判精粹[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01：473.

[3] 潘天強.論英雄主義——歷史觀中的光環(huán)和陰影[J].人文雜志, 2007（3）：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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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5454（2017）03-0035-04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7.03.010

2017-03-31

任亞運（1990-），男，山西運城人，山西師范大學文學院2015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