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龍 付曉明
綜觀2016年中國童書出版,不難發(fā)現以下亮點:對歷史與現實題材的關注回暖;開發(fā)民族文化資源,彰顯民族精神,漸成童書出版的自覺追求;原創(chuàng)兒童幻想文學已成氣候,新作頻出;曹文軒榮獲“國際安徒生獎”,掀起了獲獎童書出版熱潮;圖畫書發(fā)展迅猛;兒童詩歌對于兒童成長的獨特作用逐漸被重視,其邊緣化處境有所改觀;多媒體技術與童書出版結合,催生了IP類童書的出版熱潮,等等。
書寫歷史與現實題材的作品增多
具有“兒童本位”意識的中國兒童文學自誕生起便與“救亡圖存”的家國宏旨相聯結,始終聚焦社會現實,展現歷史滄桑。然而,21世紀以來,隨著“奇幻文學”“歷險小說”“恐怖小說”等大量涌入中國童書市場,引發(fā)了追捧熱潮。這些童書在豐富了童書題材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兒童文學與時代、社會的緊密聯系??上驳氖?,2016年度展現歷史深度和現實復雜性的兒童文學作品亮點不少,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是20世紀的經典兒童文學作品重版增多。比如,“中國兒童文學”系列(明天出版社)和“名家兒童文學精選”系列(中國人口出版社)等。這些優(yōu)質兒童文學作品出自名家手筆,既深入兒童心靈世界,又挖掘民族文化精神內涵,可謂培育兒童的歷史感、增強人文素養(yǎng)的重要媒介。二是部分兒童文學作品通過回顧歷史,展現世態(tài)的紛繁蕪雜和人性的微妙蕪雜。其中,《童眸》(黃蓓佳,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和《野芒坡》(殷健靈,天天出版社)尤為出彩?!锻分v述了20世紀70年代蘇中小鎮(zhèn)“仁字巷”里一群孩子的成長故事。作品走出童年“象牙塔”,最大限度向現實靠攏。白毛、朵兒、馬小五等小伙伴們遭遇了疾病、歧視乃至死亡,他們的身心如同成人一般經受了艱難社會生活的洗禮。這些兒童既非純潔的天使,又不同于頑劣懵懂的“淘氣包”,他們身上混雜著人性的陰暗和光明。正如作者所說,“我無意把孩子寫得過于純潔,他們就是這個社會上活生生的人,就在我們身邊。我希望自己對兒童的人性刻畫不是單線條、簡單和平面的,而是更帶有社會性、豐富性和復雜性……正是人性的復雜,才構成了社會的千姿百態(tài),也正因為人性的復雜,文學作品中的人物才有溫度,作品才能被反復閱讀、咂摸和咀嚼”。[1]此外,作品采取回溯性視角,拉開了過去與現實的距離,拓展了作品的歷史縱深感?!兑懊⑵隆穭t以清末民初的上海土山灣孤兒院為背景,講述了少年幼安的成長故事。一方面,作品聚焦土山灣這個西方文化進入中國的起點,渲染出厚重的歷史文化語境。另一方面,小說的主要場景———野芒坡孤兒院可謂清末民初上海的縮影。不同種族不同階層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在這里聚集,引發(fā)了文化碰撞,矛盾沖突劇烈。主人公幼安的傳奇成長經歷因此具有了跨越時空的震撼力??傮w而言,作品基于歷史而不囿于歷史,“是一部有歷史深度與一定涵蓋面的小說,也是一本好看而感人的書”。[2]
不可否認,“在今天,缺乏文化,或者說,缺乏有穿透力的文化思考和有厚度的文化內容,已經成為中國當代兒童文學的一個致命癥結”[3]的現狀。一方面,21世紀優(yōu)渥的物質環(huán)境為兒童成長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也無形中阻礙了他們了解現實生活的復雜、艱難。另一方面,日益“游戲化”的閱讀趨向在彰顯兒童自由天性的同時,也忽視了對于價值的深度挖掘。因此,《童眸》《野芒坡》等關注現實生活和人文精神的兒童文學作品,既可矯正“輕閱讀”,又能給予孩子更好的精神滋養(yǎng)。
彰顯民族文化精神的童書風行
中國的56個民族共同創(chuàng)造了博大精深的中華民族文化。兒童文學承擔著傳導中華民族優(yōu)良品質、傳承中華民族悠久文化的使命,書寫具有中國特色的兒童文學作品始終是兒童文學作家不變的藝術追求?!白屩腥A民族的文化積淀和精神內涵參與少兒生命世界的建設,讓我們的孩子們學會對生命的尊重,對人性的關懷,我們民族綿綿不絕的精神長河才會真正地得以延續(xù)?!盵4]兒童文學無疑是兒童汲取民族歷史文化精粹的重要媒介,用優(yōu)質中華文化和美學滋養(yǎng)兒童心靈一直是中國兒童文學孜孜以求的發(fā)展目標。2016年度,越來越多的童書挖掘民族文化題材,展現出濃郁的民族特質。神話傳說源自一個民族豐富瑰奇的原初幻想,無疑是一個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渡胶=洝纷鳛槲覈谝徊考杏涗浬裨捚魏驮妓季S的奇書,自然蘊藉著深厚的文化精神,彰顯了鮮明的民族特質。其浪漫奔放的幻想色彩,亦貼合兒童的閱讀趣味。《童話山海經》(林一葦,河南大學出版社)是以《山海經》為素材的童話故事書,作品洗去了文言文的艱澀,以妙趣橫生的語言,飛揚爛漫的想象,勾畫出世界的初始模樣。一個個生動奇異的故事里暗藏著耐人尋味的哲理,加上精美細致的插圖,給予兒童充分的藝術享受。文字對于民族文化的傳承自然功不可沒,作為漢民族文化重要載體之一的漢字,不僅建構了民族文化心理和思維方式,而且隱蓄著民族的靈魂與命脈?!督o孩子的漢字王國》(林西莉,中信出版社)是瑞典漢學家林西莉耗時八年的嘔心之作。作品圖文并茂,一上市就廣受好評。作品以基本漢字為主體,從造字故事探尋漢字起源,讓孩子們通過漢字結構理解漢字的來龍去脈,從漢字形象中領悟其文化意蘊。作品還從漢字延伸到中國古代生活場景,可謂深入淺出,無形中提升了孩子的認知能力。作品輯錄了500多幅圖片,直觀形象地展現漢字來源,充分調動孩子的視覺體驗和學習積極性。
我國是多民族國家,少數民族文化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兒童文學的民族性必然體現在少數民族傳統文化的歷史積淀和精神內涵里,充溢在少數民族兒童的日常生活和成長經歷中。中國兒童文學要想真正傳遞中華文化的精髓,塑造兒童未來的民族性格,就不能忽視對于少數民族文化資源的開發(fā)利用。近年來,不少出版社的確出版了一些少數民族兒童文學佳作。其中,新疆青少年出版社僅圍繞新疆地區(qū)廣為流傳的“阿凡提故事”就出版了眾多作品,如“阿凡提經典故事”圖畫書系列(2008)、“阿凡提經典故事”系列(2011)、“阿凡提故事大全”系列(2013)、《阿凡提的故事(注音版)》(2015)等。2015年度,新疆青少年出版社再接再厲,精心打造了圖畫書“傳頌千年·中國三大史詩·江格爾”系列。該系列歷時五年,共14本,包括《飛毛腿賽力汗塔巴格》《絕世美男子明彥》《旗手納欽尚胡爾》《刀斧手薩納拉》《鐵臂勇士薩布爾》等。作品以鮮活的圖畫展現了江格爾和其麾下的12個英雄保家衛(wèi)國的傳奇故事,帶給讀者大氣磅礴的審美享受。此外,作品還涉及蒙古族的政治、經濟、軍事、外交、風俗的方方面面,有助于拓寬閱讀視野。毫無疑問,每一個民族的傳統節(jié)日都承載著該民族的文化歷史和風俗習慣?!拔覀兊拿褡濉毕盗袌D畫書(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聚焦中國10個民族的節(jié)日故事,勾勒出絢爛多姿的民間節(jié)日圖景。貫穿在這些民俗故事中的真摯情感、巧智妙思、獨特的民間風情和深邃的人文氣息,潛移默化鞏固了兒童對于本民族的認同感和自信心。除了少數民族傳統文化資源的開發(fā)出版,依托于少數民族文化背景的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也同樣值得關注。西藏作家次仁羅布的“雪域兒童”讀物系列(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以西藏地區(qū)的獨特環(huán)境為背景,以純真的兒童視角講述了藏族兒童在雪域高原上的種種經歷,表達了藏族兒童對于自然與生命的敬畏,展示了作者的人性關懷和生命體驗,蘊藉著鮮明的藏族文化底色,是難得的少數民族兒童文學佳作。
原創(chuàng)幻想兒童文學已成氣候,新作頻出
幻想文學是世界兒童文學版圖中的重要拼圖。囿于中國文學深厚的現實主義傳統,中國原創(chuàng)幻想文學一直處于弱勢地位。21世紀以來,“哈利·波特”系列、“魔戒”系列等國外幻想文學作品在中國童書市場風生水起。這些作品既展現了幻想文學的獨特魅力,又激活了強大的市場潛力,從而在一定程度上激發(fā)了中國兒童文學作家對于幻想題材的創(chuàng)作熱情,原創(chuàng)幻想文學佳作頻頻問世。比如,《我的媽媽是精靈》(陳丹燕,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2014)、“我是夏殼殼”系列(彭懿,明天出版社,2012)、《閣樓精靈》(湯素蘭,外國文學出版社,2010)等。2016年,中國原創(chuàng)幻想兒童文學再出新作。繼《奧當女孩》《里婭傳奇》之后,虹影又推出了“中國式奇幻成長故事”———《米米朵拉》(人民文學出版社)和《馬蘭花開》(貴州人民出版社)?!睹酌锥淅分v述了10歲女孩米米朵拉奇幻曲折的尋母之旅。宏大的多維幻想空間擴展了小說的敘事架構,印度佛教神話和中國民間傳說的交互背景為作品添加了獨特的奇幻色彩。讀者不僅能捕捉各式各樣的新鮮幻想元素,而且能和主人公米米朵拉一起面對艱難險阻,實現心靈的成長,體會親情的寶貴。《馬蘭花開》則以善良與勇敢為主旨,一面市即引人注目。此外,“活寶日記”系列(蕭袤,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以“活寶五人組”跨越時空的奇異經歷為主要內容,通過全新的視角反思傳統文化和現代社會,從而激發(fā)讀者對于美好世界的執(zhí)著追求?!懊鼐承≌f”系列(顧抒,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怪怪國”系列(宗介華,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犄角鎮(zhèn)奇幻事件錄”系列(馮與藍,明天出版社)等也是頗具水準的原創(chuàng)幻想文學作品。
幻想是兒童的天性,為兒童提供優(yōu)質的幻想文學作品無疑有利于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的開發(fā)和保持。2016年,原創(chuàng)幻想兒童文學作品頻出,不僅可以更大限度地滿足兒童多樣化的閱讀需求,而且意味著我國幻想文學原創(chuàng)能力的提升。值得注意的是,相較而言,我國幻想兒童文學作品總體質量尚待提高。究其原因有三:一是中國人具有偏重務實的民族天性。不同于從航海探險中汲取豐富幻想資源的眾多西方民族,中華民族以農耕為根基,自然更偏重于關注現實狀況,從而形成了現實色彩濃厚的文學風格。兒童文學也如此,多側重于表現兒童的現實生活而非奇幻想象。二是中國幻想文學缺乏深厚的歷史積淀。幻想文學作為獨特的文學品類,在西方文學譜系中已有百余年歷史,誕生了一大批幻想文學佳作,為時下蓬勃發(fā)展的幻想文學開辟了道路,提供了有益借鑒。中國大陸自20世紀90年代才出現“幻想文學”概念,20多年耕耘、探索,中國的原創(chuàng)文學仍然蹣跚前行。三是盲目模仿西方幻想文學,沒有形成自己的風格。西方幻想文學的火熱引發(fā)了中國的模仿狂潮。一味拼湊離奇情節(jié)、構想怪異人物使得中國原創(chuàng)幻想文學始終難以領悟幻想精髓,只能學其皮毛,難以化為筋骨。其實,西方幻想文學固然有可取之處,但中華文化也蘊藏著豐厚的幻想文學資源。從中國傳統文化中擇取寶貴幻想素材,創(chuàng)造中國式幻想作品才是壯大原創(chuàng)幻想兒童文學的必由之路。
獲獎童書廣受青睞
由國際少年兒童讀物聯盟于1956年設立的國際安徒生獎是兒童文學的最高獎項,被譽為“兒童文學的諾貝爾獎”。2016年,兒童文學家曹文軒成為第一個獲得該獎的中國作家。這既肯定了曹文軒本人的創(chuàng)作成就,又促使了世界對中國兒童文學的了解,還引發(fā)了相關的童書出版熱潮,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其一,曹文軒作品市場影響力進一步提高,以單行本或系列化的方式獨占童書市場的鰲頭。比如,“曹文軒純美小說”系列(浙江少兒出版社)、《萌萌鳥·玫瑰三姐妹》(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我的兒子皮卡”系列(二十一世紀出版社)等。其二,隨著國際安徒生獎廣為人知,將各國獲得國際安徒生獎的作家作品引進出版或者結集出版成為2016年度突出的出版亮點之一。比如,“國際安徒生大獎書系”(甘肅少年兒童出版社)就會集了于爾克·舒比格、窗滿雄、克里斯蒂娜·涅斯特林格等大師級兒童文學作家的作品,為讀者提供世界級的兒童文學精品。其三,曹文軒主編的童書同樣廣受歡迎。比如,“百年國際大獎小說”系列(南方出版社)成為讀者選購的重點之一。其四,國際安徒生獎喚起了讀者對其他童書獎項的注意,標注曾獲紐伯瑞獎、CBA圖書獎的兒童文學作品同樣為市場青睞。
重視獲獎作品的出版,究其原因乃中國童書市場對名家名作的渴望,以及中國兒童文學對國際認可的期待。中國兒童文學并不缺乏優(yōu)質作品,也并非從未走出國門,但始終缺少權威性、標志性的“國際認證”,缺少在世界范圍內“響當當”的國際品牌、人物形象和代表作家。僅以21世紀以來的兒童文學為例,英國J.K.羅琳的“哈利·波特”系列風靡全球,德國托馬斯·布熱齊納的“冒險小虎隊”系列引發(fā)各國兒童熱捧,美國R.L.斯坦的“雞皮·疙瘩”系列證明了兒童恐怖小說暢銷的可能……中國雖然也有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作品,但始終不曾出現“引爆全球”的現象,在世界兒童文學中處于相對靜默無聲的狀態(tài)。曹文軒獲獎無疑是中國兒童文學在國際舞臺上的有力發(fā)聲,也為中國兒童文學界注入了強心劑。中國讀者可以由此接觸到眾多世界兒童文學作品,更多的中國原創(chuàng)兒童文學作品也必將借此契機走向國際舞臺。值得注意的是,雖然獲獎兒童文學作品總體質量較高,但出版社不能盲目引進,而應充分考慮童書品種的合理搭配,仔細斟酌國外獲獎作品與我國兒童身心特點、閱讀趣味的契合程度。只有這樣,獲獎書系才能充分展現出國外兒童文學作品的藝術創(chuàng)作水平,發(fā)揮自身價值功用。
圖畫書發(fā)展迅猛
進入21世紀以來,中國童書出版平均每年以15%的速度增長。[5]2015年,圖畫書已占童書市場的18.72%,[6]堪稱中國童書的爆破點。2016年,中國原創(chuàng)圖畫書“全面開花”,在題材內容方面全面涉獵,在技法裝幀方面日益純熟,在構思設計方面日益合理。在題材內容上,2016年度的原創(chuàng)圖畫書涵蓋了認知、情感、科普、心理、自然、民俗等多個領域,可謂豐富全面。比如《公主怎樣挖鼻屎》(李卓穎,明天出版社)大膽打破了生活中對于“屎尿屁”看似不可碰觸的禁忌,教會孩子如何妥善解決生活中無可避免的難題,再現并提升了兒童的生活經驗?!队陚銟洹罚ò妆袊倌陜和霭嫔纾┲荚趯和M行情感熏陶。作品通過雨傘的丟失與找到,教會孩子如何擺脫失去心愛物品的焦慮與恐懼,如何看待分別與重逢,如何體會人類的美好情感和生命意義?!肮麣ら喿x·生活習慣簡史”(新蕾出版社)作為國內大型原創(chuàng)科普圖畫書,已經被連續(xù)多年再版。作品從日常生活入手,以生動準確的語言探求幾十萬年人類生活習慣的演變,拉近了孩子與科學啟蒙的距離?!蹲匀煌捓L本》(蘇梅,長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圍繞六種植物進行科普,同時也對孩子們進行自然與生命的教育。在技法裝幀方面,2016年度的原創(chuàng)圖畫書采取跨頁單頁相組合、色彩語言、水墨技法、攝影等多種方式,可謂異彩紛呈?!栋拓踩说暮⒆印罚ㄅ碥?,明天出版社)以攝影作品講述巴夭人的日常生活,是圖畫書技法的一大創(chuàng)舉。內設的導讀折頁記錄了創(chuàng)作背后的豐富花絮,增添了作品真實感?!赌棠痰幕ú碱^》(蕭袤、洪俊,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圍繞獾奶奶利用花布頭為孫女做玩偶、做枕頭的故事體現祖孫深情。作品特別在每頁設計了一個或隱或顯的小枕頭,既與主題呼應,又增添閱讀趣味。在構思設計方面,2016年度的原創(chuàng)圖畫書充分考慮孩子的身心發(fā)展階段和認知特點,貼合孩子的成長需求。比如“小搗蛋皮皮繪本”系列(王發(fā)花,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分為《給媽媽搗亂》《給媽媽幫忙》兩冊。作品抓住2~6歲兒童充滿好奇、動手欲望強烈的特點,塑造了頑皮又懂事、天真又聰慧的小男孩皮皮,其所作所為足以引發(fā)處于這一年齡段的兒童的共鳴。
當然,2016年度也有一些引進版圖畫書廣受歡迎。經典圖畫書《猜猜我有多愛你》(麥克·山姆布雷尼,明天出版社)憑借對于愛的動人詮釋多次入圍《新京報》書評周刊童書排行榜?!段覀兩蠈W啦》(簡·古德文,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反映孩子剛入學的生活,有助于孩子克服上學的陌生感和不適感,建立入學信心。作品采取水彩與拼貼畫相結合的表現技巧,可謂別具一格?!督裉煳覀儧]有安排》(簡·古德文,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則以平凡家庭一周的生活為切入點,教會孩子如何在平淡瑣碎的生活中尋找樂趣。引自日本的《不要哭得太傷心》(貴州人民出版社)以感人至深的祖孫深情對生死進行了東方式的唯美解讀,是對孩子進行生命教育的優(yōu)質圖畫書。引自澳大利亞的《阿諾的花園》(葛瑞米·貝斯,長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巧妙將故事書、游戲書、數字書相結合,利用圖畫中動植物和建筑數量的增減對比暗示著人與環(huán)境的失衡,是生態(tài)環(huán)境主題圖畫書中的精品。引進自美國的《和爸爸一起讀書》(理查德·喬根森,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白鸛的旅行》《愛幻想的伊恩》(安德烈婭·彼得利克·侯賽諾維奇,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等也是較受讀者青睞的圖畫書。
總體而言,2016年度原創(chuàng)圖畫書在題材內容方面愈加全面,在形式裝幀方面愈加精細,在構思設計方面愈加科學,呈現出綜合發(fā)展的特點。引進版圖畫書憑借獨特的繪畫技法、和諧的圖文搭配依舊在中國童書市場占有一席之地。原創(chuàng)圖畫書若想凸顯自身優(yōu)勢地位,還需要在深刻揭示人生哲理、充分開發(fā)民族文化、全面展現人情人性、獨特呈現巧思細節(jié)等方面繼續(xù)發(fā)展探索。
兒童詩歌的邊緣化地位有所改觀
兒童詩歌具有字句清淺、聲調和諧、節(jié)奏鏗鏘的特點,讀起來瑯瑯上口,是培養(yǎng)兒童節(jié)律感和口頭表達能力的重要文學體裁。然而,在兒童文學諸文體中兒童詩歌的處境卻不甚樂觀。一方面是由于大眾文化的趣味性、娛樂化趨向走高,使得人們在相當程度上疏離了偏重藝術審美的詩歌。另一方面,21世紀以來奇幻文學、兒童恐怖小說、探險小說、圖畫書的崛起吸聚了大量創(chuàng)作資源,擠壓了中國兒童詩歌的生存空間。2016年,一批兒童詩歌作品的面世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兒童詩歌在中國童書市場的弱勢地位?!督o孩子讀詩》(浙江文藝出版社)精心擇錄了來自33個國家的100位詩人的經典詩歌,為孩子帶來高品質的文學啟蒙。來自中國大陸、臺灣地區(qū)以及日本、美國、英國的畫家專門為詩集創(chuàng)作的100張插圖,與詩歌相得益彰,有助于激發(fā)孩子多層次的美感體驗。該書強調以親子共讀的方式為孩子鋪墊詩意的心靈底色,并且隨書附贈路金波、董潔、韓寒、尹超等人的朗讀音頻,便于孩子領悟詩歌蘊藏在韻律中的動人情感。兒童詩集《牽著蝸牛去散步》是福建人民出版社“科學兒童詩繪本”系列的精選本。作品以兒童的視角觀察常見的動植物,通過瑯瑯上口、輕快押韻的詩歌語言展現動植物的組織結構和生長習性。作品還充分考慮兒童對于色彩敏感的認知特點,為每種動植物搭配色彩鮮明的圖畫形象,確保作品吸引孩子的注意力。此外,每首詩后特別添加了“作者的話”,補充說明詩中涉及的動植物知識,為作品增添了科學認知功能?!芭_灣經典兒童詩繪本”系列(東方出版社)由臺灣兒童文學名家與著名畫家聯袂打造,作品從兒童的日常經驗入手,以大自然的日月山川、花草樹木、鳥獸蟲魚為創(chuàng)作對象,既深得童趣真諦,又各具特色。圖文的緊密配合與附帶的配音朗誦使得作品既有文字的意蘊聲律之美,又有圖畫形象生動之美,展現出豐美的兒童想象和詩情畫意?!逗ね愣够ā袊浀渫姟罚ê苯逃霭嫔纾ⅰ吨袊鴥和膶W新經典·詩歌卷》(山東教育出版社)、《給孩子的詩》(廣東大音印象出版社)也是較受關注的兒童詩歌集。
2016年度,兒童詩歌的邊緣化狀態(tài)有所改觀。既有來自不同國家的詩人的作品合集問世,又有中國經典童詩、科學兒童詩的重裝上市;兒童詩歌不僅與圖畫書相結合,而且附帶朗誦音頻,提倡親子共讀。這意味著各出版社以及讀者逐漸意識到詩歌在兒童文學中的獨特地位,也暗示著中國兒童文學漸趨平衡多樣的發(fā)展態(tài)勢。金波曾說,優(yōu)秀的兒童詩歌是引導孩子們“學習語言的母乳,是進入閱讀世界的最初導向,是時代傳遞的文化瑰寶”。[7]我們有理由期待兒童詩歌愈加光明的發(fā)展前景。
IP與童書結合日益緊密
IP的全稱是“IntellectualProperty”,中文譯名為“知識產權”或“知識所屬權”,指“權利人對其所創(chuàng)作的智力勞動成果所享有的財產權利”。[8]大數據時代改變了作品的傳統表現形式,書面作品往往和多媒體影視相結合,進行改編或者再創(chuàng)作,形成包括聲音文本、動畫文本、影視文本在內的多樣文本形態(tài)。童書與兒童動畫片、影視產品融合交互發(fā)展,呈現出IP與童書緊密結合的傾向。當然,影視動畫與兒童文學的結合并非2016年才出現的新鮮事,但是,在2016年度,IP童書呈現出與以往不同的特點。首先是IP童書自身的功能性加強。IP童書不僅僅以同名影視作品奪人眼球,而且在同名影視作品的基礎上構建自身功能,益發(fā)體現出自身的獨特價值。比如,童趣出版有限公司推出的“迪士尼流利閱讀”系列(人民郵電出版社)就是一套依托于迪士尼兒童影視作品的中國兒童漢語分級讀物。該系列以《冰雪奇緣》《超能陸戰(zhàn)隊》《瘋狂動物城》《小鹿斑比》《海底總動員》等熱門兒童影視作品為主要素材,按照詞匯難度進行分級編寫,既能充分調動兒童的閱讀興趣,又契合兒童語言學習和閱讀能力發(fā)展的階段性特點。隨后面市的“迪士尼瘋狂閱讀”系列(人民郵電出版社)則包括《魔法奇緣》《玩具總動員》等迪士尼經典影視作品,高清精致的劇照與詞語注釋的搭配吸引孩子完成閱讀,附帶的“成語卡片”“生字表”“閱讀理解”則無形中幫助孩子積累語文知識,可謂雙管齊下。其次,IP資源與童書出版同頻共振趨向增強,兩者的時間差逐漸縮短。《奇幻森林》于2016年4月15日在中國上映,同年4月人民郵電出版社就推出了《奇幻森林》的同名電影小說,并且配發(fā)了高清劇照。影視作品與童書出版幾乎同步。再次,源自同一IP資源的童書可能被多家出版社在同一時段內出版。越來越多的出版社意識到IP資源對于童書出版的重要性,緊跟兒童電影、動畫片的腳步推出相關IP童書。比如2016年6月《海底總動員2:多莉去哪兒》熱映,中信出版社、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四川美術出版社等隨即推出同名童書。“未來的童書市場,好的IP資源價值將更加凸顯……出版社要利用手中優(yōu)質的IP資源進行深層次的文化引爆,實現超常規(guī)發(fā)展。”[9]隨著多媒體技術日臻純熟,影視傳媒對兒童的影響力無疑會進一步提升。借助影視資源平臺,打造IP童書精品無疑是各個出版社搶占未來童書市場的絕佳切入點。值得注意的是,為改編而改編的IP童書不具備真正價值,只有將IP資源與兒童情感認知特點相結合,賦予IP童書全新功能,才能使其煥發(fā)獨特魅力。
結語
回顧2016年度的童書出版,呈現出“民族化凸顯”“原創(chuàng)性提高”“國際化增強”“均衡式發(fā)展”和“交互性加深”等特點。兒童文學出版對民族歷史和社會現實的關注,既是對20世紀中國兒童文學書寫傳統的繼承,也是對過度追捧引進版幻想文學的矯正。對民間故事、神話傳說等民族文學資源的挖掘和對少數民族文化的開采,無疑為中國兒童文學提供了豐厚的出版資源和創(chuàng)作動力。打造中國式幻想文學的意識越來越付諸創(chuàng)作實踐,有利于為原創(chuàng)兒童幻想文學積攢力量。曹文軒獲得“國際安徒生獎”不僅進一步增強了其作品的市場號召力,而且提高了童書出版對于獲獎作品的關注度;圖畫書整體熱度不減,原創(chuàng)圖畫書全面發(fā)展,引進版圖畫書仍占有一席之地。處于弱勢地位的兒童詩歌逐漸撥云見日,通過與圖畫書、音頻朗誦相結合的視聽立體方式彰顯自身不可替代的價值,無形中促進了兒童文學體裁的平衡發(fā)展。多媒體技術的發(fā)展和超文本結構的出現不僅使優(yōu)質的IP資源成為出版社爭相搶奪的對象,而且使IP素材與童書出版相結合成為出版社未來發(fā)展的新支點??傮w而言,2016年中國童書出版雖然并非十全十美,但在形式上與時俱進,在內容上原創(chuàng)性、自主性增強,展現出巨大的發(fā)展?jié)摿?。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童書的生長動力不會停止,中國童書出版明天更美好。
注釋
[1]王楊:《黃蓓佳〈童眸〉:刻骨銘心的追思和溫柔的批判》,《文藝報》2016年8月15日。
[2]劉緒源:《殷健靈寫〈野芒坡〉:舊城新史與永恒人性》,《中華讀書報》2016年3月16日。
[3]方衛(wèi)平:《童年寫作的厚度與重量———當代兒童文學的文化問題》,《文藝爭鳴》2012年第10期。
[4]梅子涵、方衛(wèi)平、朱自強等:《中國兒童文學五人談》,新蕾出版社2002年版,第5頁。
[5]金瑩:《中國圖畫書:緩緩學,緩緩做———首屆“兒童時代圖畫書”論壇在滬舉行》,《文學報》2016年5月26日。
[6]陳香:《圖畫書創(chuàng)作與出版:市場“低燒”,繁榮景象如何持續(xù)》,《中華讀書報》2016年10月26日。
[7]轉引自彭斯遠:《〈中國兒歌大系〉:浩瀚而充滿智慧的童年星光》,《文藝報》2016年5月11日。
[8]http://baike.baidu.com/subview/18255/11191707.htm?fromtitle=IP&fromid;=15874877&type;=syn#viewPageContent.
[9]紅娟:《“全屏全網”新戰(zhàn)略》,《中華讀書報》2016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