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作教學：引領現(xiàn)實與心靈的對話

張書獻

《文心雕龍·明詩》曰：“大舜云：‘詩言志，歌永言。圣謨所析，義以明矣。”又曰：“是以‘在心為志，發(fā)言為詩?！狈g過來大意是說：“‘詩，是用來表達人思想感情的；歌，是通過詠唱把這種感情表達出來的。有了圣人的經典分析，詩歌的含義就明確了。所以，在作者內心時是思想感情，用語言表達出來就是詩?！边@是我國詩論的開山綱領。

可見：詩，即思想感情，即心；寫詩，即寫思想感情，寫心。詩乃文學（文章）的原初樣式。對今天的小學生習作來說：寫文，亦即寫思想感情，寫心。這是他們認識自己、提煉自己、升華自己的一種思想境界，也是他們認識生活、提煉生活、升華生活的一種文字實踐。所以，學生習作的時候，一定要打開自己的心門，才能飄逸心靈的情思，噴涌心靈的泉水，喜現(xiàn)心靈的流淌，織就心靈的文章，創(chuàng)造心靈的奇跡。

這樣，我們在他們的習作中，才可以觸摸到那種內在的、本質的、真實的情感脈搏；傾聽到那些真實的、快意的心靈交流。由此可知，小學習作教學就是引領學生回歸“生命”的原點，進行“心靈”的表白。這是每一位語文教師的責任擔當。

下面以“神奇的采訪”習作教學為例，分步闡述之。

喚醒，激活蓄養(yǎng)情思的童稚心靈

《文心雕龍·情采》提出“為情而造文”，道出了寫作時“情”與“文”的關系，即“文”因“情”而生，因“情”而作“文”。也就是說，作者只有先有了某種感觸與情思，才會去用語言文字把它表達出來，寫詩作文?！盀榍槎煳摹保瑢懗鰜淼奈恼峦媲姓\摯、生動感人?！盀槲亩烨椤被颉盀槲亩煳摹?，寫出來的文章必定矯揉造作、蒼白無力。

人，是世間高級智能生物，有著豐富的情感與認知。（小學生當然也不例外）平日里，在未進行表達時，其豐富的情感與認知暫時處于休眠狀態(tài)，蓄養(yǎng)在心靈深處；準備表達時，那些沉睡的情感與認知，將會被慢慢激活與喚醒。

被譽為“德國教師的教師”的第斯多惠這樣說過：教學的藝術不在于傳授本領，而在于激勵、喚醒與鼓舞。所以，習作教學的第一步，就應是激勵、喚醒與鼓舞，激活那份蓄養(yǎng)在學生童稚心靈深處的情思。

每學期，本人所教班級的小蓮花文學社，除了八次常規(guī)習作訓練之外，還要進行四個專題的采風、提煉與創(chuàng)作實踐活動。記得2011年春期，最后一個“六一”過罷，該屆文學社學生進入了畢業(yè)倒計時?！捌渌麑W校的六年級，以及本校的其他畢業(yè)班，現(xiàn)在也許已經開始緊張有序的大復習了。但我們小蓮花文學社，還剩下小學的最后一個專題沒有訓練，你們看……”我征求著同學們的意見。

“老師，我們還是繼續(xù)練習創(chuàng)作吧！那多有意思呀！不要天天做卷子、講卷子，太無聊了！”“是啊，是啊！我們的文學創(chuàng)作，不能就這樣結束了，一定要有個精彩的結局呀！”社長粵紅提出了建議，成員凱倫馬上做出了響應?？磥?，學生并沒有因即將畢業(yè)，感到學習壓力增加，反而寫作興趣一分不減。

“好吧，我們文學社不做卷子，繼續(xù)常規(guī)教學，寫作訓練不停?！薄皔eah！”同學們的歡呼聲，趕走了我的應試教學思維。

記得瑞士教育家裴斯泰洛齊說過：“每一種好的教育，都要求用母親般的眼晴，時時刻刻準確無誤地從孩子的眼、嘴、額的動作，來了解他內心情緒的每一種變化?！笨磥?，我做到了。

亦如美國哲學家、教育家杜威所說，好的教學必須能喚起兒童的思維。的確，喚醒就是教育的本質。所以，在學生習作前，教師應適時創(chuàng)設一個激發(fā)他們心靈的情境，喚起他們學習生活中那一聲聲“微噓輕息”，再現(xiàn)他們那映照大自然返影的一點點“沫水”，回放他們那回響大海潮汐的一陣陣“螺殼嘯聲”。這樣，他們也會像朱光潛先生所說的“詩人”那樣，如醍醐灌頂、甘露灑心，主動燃起那份蓄養(yǎng)在心靈深處的情思。

融通，激發(fā)心靈的源頭活景

清代學者袁枚在《隨園詩話補遺》中提出：“文以情生，未有無情而有文者”。這，與“詩言志，歌永言”“為情而造文”等一起，一脈傳承了幾千年來“寫文，寫情，寫心”的觀點?？赡苡腥藭?，“情”來自哪里？“心”來自哪里？很顯然，“情”與“心”決非空穴來風，均來自寫作者的生活。從哲學的角度來講，“情”與“心”均源自人類對客觀世界的主觀反應。

實際上，杜威曾經提出的“教學過程應該給兒童提供一個與社會生活經驗相聯(lián)系的情境”，講的也是學生學習要與社會生活密不可分?；氐搅曌鹘虒W上來講，喚醒學生沉睡的心靈與蓄養(yǎng)的情思之后，就應該開始把這份心靈與情思，與其生活中那一汪汪清泉、一泓泓明鏡對接起來，激活他們已有的生活體驗與積累，激發(fā)他們準備進行心靈與生活對話。

心靈源自生活，生活激發(fā)情感。所以，學生習作的前提，應是關注社會，關注社區(qū)，關注學習，關注生活，關注生命。只有與社會親密接觸，真誠地擁抱生活，觸摸時代脈搏，思辨社會美丑，體會學習樂趣，感受生活色彩，體悟生命珍貴，學生才能在廣闊無垠的言語時空里，進行現(xiàn)實與心靈的真情對話。

接下來，我們回到“神奇的采訪”習作教學上來。

“在小學生畢業(yè)前夕，繼續(xù)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最好要選一個兩全其美的專題來訓練。這樣，既能讓他們繼續(xù)創(chuàng)作實踐，又不會耽擱語文畢業(yè)復習?！蔽宜尖庵?。于是，“展開想象的翅膀，進行神奇的采訪”專題，漸漸在我的腦海中醞釀而生。

是啊，為什么不讓學生以一個小記者的身份，對六年級語文課文中的主要人物，進行一次神奇的采訪呢？這樣，他們既可以復習文本內容，內化主旨，遷移感悟，提升閱讀能力；又可以嘗試“采訪記”這種別樣的訓練，培養(yǎng)想象能力與創(chuàng)作能力。哈哈，這種創(chuàng)意真是太棒了！

“捷克文化巨子”夸美紐斯，曾經提出了“教育適應自然”原則。即，教育要適應兒童個體的自然發(fā)展，適應兒童的天性與年齡特征。想一想，確實如此。在學生小學畢業(yè)前剩下不多的時間里，語文學科確實需要整理復習。但是，我們完全有理由在“適應學情，順學而導”的前提下，引領他們踏上“神奇的采訪”之旅，進行一次精彩的“現(xiàn)實”與“心靈”對話，實現(xiàn)語文復習與文學創(chuàng)作雙豐收。

看來，以六年級所學課文為平臺，對文本主人公進行“神奇的采訪”，是一個語文復習與文學創(chuàng)作雙贏的訓練專題。相關課文，學生已經學過一遍，加上復習時再次捧讀，文本感知、人物感受、主旨感悟等，應該沒有問題。于是乎，那些虛擬的被訪對象，也漸漸被學生確定下來了；學生對該被訪對象之“情”，也漸漸在他們心中積聚，冉冉升起。

古語說得好：風行水上，自然成文。生活的精妙如此，習作的精妙也是如此。所以，習作教學一定要貼近學生的現(xiàn)實生活與思想實際，創(chuàng)設他們熟悉而親切的語言環(huán)境，激發(fā)其言語表達與創(chuàng)造潛能，點燃精神生命，溝通思想感情，述說社會觀察，交流學習體會，表達生活感悟，才能使他們自然而然地進行心靈對話。

授法，搭建心靈對話的輔助支架

《文心雕龍·物色》中說：“情往似贈，興來如答。”文論家劉勰用“似贈”與“如答”，來形容“情往”與“興來”的方式方法，形象而又恰切地描述了內在心靈與外部生活之間的密切聯(lián)系。即，作者用充滿情感的眼睛觀察景物，景物反過來觸發(fā)作者的意興，使其產生寫作的沖動，獲得寫作的題材，因“情”而造“文”。

一般情況下，“情”就是“文”，“心”就是“文”?？蓪φ谧哌M習作大門的小學生來說，心中有了“情”之后，并非人人都能踏進習作大門，順理成章地造出“文”來。教師還得幫他們在“現(xiàn)實”與“心靈”之間、“情”與“文”之間、“感知”與“能力”之間，搭一個建構知識、鏈接經驗、生成能力、提升素養(yǎng)的“腳手架”。以此組織、引導、輔助、支持、提示、激發(fā)、鼓勵、促進他們進行自我建構，穿越“最近發(fā)展區(qū)”，漸漸作出“文”來。

因為只有這樣，學生的情感因子才能借助教師搭建的“腳手架”，從社會、自然、學習、生活中漸漸游離出來，在思維的時空里遨游、飛翔。也只有這樣，一個真實的“我”與一個虛擬的“我”，才會產生心靈的感應；一個現(xiàn)在的“我”與一個過去的“我”或將來的“我”，才會產生心靈的共鳴；一個此處的“我”與一個彼處的“我”，才會合為一體。學生在“神思”中，才能漸漸進入習作狀態(tài)。

由此可見，教師在學生的“情”與“文”之間，適時搭建一個“方法性”支架，引領他們因“情”而造“文”相當重要。這也是習作教學中，執(zhí)教者需要精心設計和悉心實施的一個重要“導寫”環(huán)節(jié)。這樣，我們就可以驚喜地看到，蓄養(yǎng)在學生心靈深處的情感因子，通過教師搭建的“彩虹”，順著文思引發(fā)出七彩的文辭；他們像富有獨特觀察力的工匠那樣，把心中之象慢慢訴諸于語言文字。

下面繼續(xù)回到“神奇的采訪”習作教學因“情”而造“文”上來。

在“情”與“文”之間，學生還需要一個“方法性”支架，即采訪記的樣式特點與習作方法。所以，我及時引領他們再次捧起書本，研讀《小苗與大樹的對話》（采訪記），及《半截蠟燭》（劇本）的寫法。

于是，學生借助這一“方法性”支架，終于可以“馴致以懌辭，然后使元解之宰，尋聲律而定墨；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保ㄕZ出《文心雕龍·神思》）

“我想采訪六年級下冊《魯濱孫漂流記》中的魯濱孫，寫一篇《與魯濱孫先生的對話》?！?/p>

“我想采訪六年級上冊《唯一的聽眾》中的老教授，寫一篇《與老音樂教授的對話》?！?/p>

……

望著那一雙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張張自信滿滿的臉，我不禁暗喜，馬上引導道：“你們發(fā)現(xiàn)‘采訪記的寫作特點沒有？”

“《小苗與大樹的對話》不是寫得很清楚嗎？就是按照人物對話的第一種方式來寫。把對話人提在每個自然段的前面，后面加上冒號，再接著寫具體對話內容。只是——把引號省去了?！弊寇庱R上接上了話。

“還有，人物說話時的動作、表情等，可以寫在對話人名字的后面，但要用圓括號括起來?！奔瘟昭a充著。

“那有些情節(jié)需要交待一下，該怎么辦呢？”我繼續(xù)引導著。

“那有什么？我們可以模仿劇本《半截蠟燭》的寫法呀！把它另起一段，插在兩個人物對話的中間，再用方括號括起來！”穎欣像小老師一樣一五一十地講解著。

嘿嘿，看來采訪記的寫作樣式，學生們已經掌握住了。

“那，這是一次虛擬的采訪，開頭和結尾要有點技巧喲！還有，采訪話題，你們設計好了嗎？被訪人應對的臺詞……”

噴涌，導引心靈流淌的天籟

我們已經知道，學生至高無上的享受，是心靈的幸福與滿足；把這種幸福與滿足訴諸于語言文字，便是真情的文章。所以，習作教學應一邊指向學生內在的興趣所趨、愛好所向、心靈所需、志向所寄、情感所托，一邊指向其外在的時代所需、社會所求、生活所歷等。這樣，學生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激起表達的欲望，流露出那份心靈的幸福與滿足，因“情”而作“文”，寫出情真意切的文章來。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訴諸學生筆端的文字魅力，并不在于其本身有多么華麗，而在于其內在蘊含的那份真摯情感，在于其是否插上了心靈的翅膀，在想象的天空里翱翔。也就是說，綻放異彩的，不是學生習作中那一個個方方正正的文字，而是他們字里行間所蘊藏的那一股股熱熱烈烈的情感。所以，習作教學就是栽培和滋養(yǎng)學生心靈的嫩芽，傾聽其生命拔節(jié)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學生的心靈是自由地流淌，生命是自然地成長。

美學泰斗朱光潛在《詩人的孤寂》中說：“詩人的心靈好比蛛絲，微噓輕息就可以引起全體的波動?！庇终f：“一點沫水便是大自然的返影，一陣螺殼的嘯聲便是大海潮汐的回響。在眼球一流轉或是肌膚一蠕動中，詩人能窺透幸福者和不幸運者的心曲。”處于習作狀態(tài)中的學生，那份被“源頭活景”激活的心靈，亦如“詩人”的心靈一般“感覺銳敏”。他們的情思，會像涌泉一樣在筆尖汩汩流淌。那噴涌而出的一個個曾經情感塵封的漢字，也會在那一刻變得溫暖起來。

總而言之，習作是學生心靈體驗的一種分享，生命拔節(jié)的一種釋放；還是學生心靈的一種發(fā)展，一種享受，一種從容，一種自由。所以，我們可以鄭重其事地說，學生寫文即寫心，寫獨立人格，寫思想自由。還可以莊重嚴肅地說，習作教學一定要為學生創(chuàng)造一個自由的、奮發(fā)向上的言語空間，引領他們在廣闊的生活天地里，自由地采擷那些曾經傾瀉出款款深情的絢麗浪花；引導他們把由此產生的奔涌在血管里的那份天真的情思，從生命主體中噴發(fā)出來。

當然，對小學生來說，這是一種對人性美的稚嫩展示，對意境美的初步描畫。但是，為生，一定要寫文，寫心，寫生活；為師，一定要教文，教心，教方法。這，應該是習作教學的要義。

（作者單位：廣東東莞市長安鎮(zhèn)中心小學）

責任編輯 黃佳銳

實習生 謝綺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