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新
(山西師范大學 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試析冷戰(zhàn)背景下的葡萄牙康乃馨革命
劉長新
(山西師范大學 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山西 臨汾 041000)
20世紀70年代,葡萄牙爆發(fā)了反對專制獨裁的民主化革命。此時美蘇之間的緩和仍然在進行,在部分問題上達成了妥協(xié),但是雙方根本理念的差異以及蘇攻美守格局的逐步形成,導致緩和外交難以為繼。在這一背景下,葡萄牙所具有的戰(zhàn)略意義使得美蘇紛紛以不同的方式介入其中,從而導致革命后的葡萄牙成為了雙方較量的又一戰(zhàn)場,并最終以美國的勝利而告終。美蘇圍繞葡萄牙革命進行的對抗進一步暴露了緩和的內在缺陷,增加了雙方已有的分歧,影響了緩和的繼續(xù)推行。
冷戰(zhàn);緩和;葡萄牙;康乃馨革命
二戰(zhàn)結束之后,美蘇兩國很快在全球范圍之內開始了全面對抗,即所謂的“冷戰(zhàn)”,而由于歐洲戰(zhàn)略位置的重要性,因而成為了主戰(zhàn)場之一。1974年4月,歐洲國家葡萄牙爆發(fā)了反對獨裁專制,尋求自由民主的康乃馨革命。從革命爆發(fā)的起因來看,這場革命跟冷戰(zhàn)并無直接聯(lián)系,美蘇并未像介入其它地區(qū)性沖突一樣明顯卷入其中,但是由于它發(fā)生在冷戰(zhàn)的大背景之下,又建立了左派政權,因而革命的影響之一便是葡萄牙成為了美蘇勢力角逐的舞臺。鑒于該時期國際局勢的特殊性,學術界對這場革命有一定的研究,但對美蘇兩國政府的角色缺乏詳細的闡述*國外學術界對于該問題并無專門性研究,只是在部分有關冷戰(zhàn)史以及葡萄牙革命史的著作中有所涉及,代表性著作有:Raymond L.Garthoff,Detente and Confrontation:American-Soviet Relations from Nixon to Reagan,Washington,D.C.: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1994.該書在論述美蘇20世紀70年代在歐洲的對抗時,涉及到兩國對康乃馨革命做出的反應,但篇幅較少,沒有詳細的介紹。Coral Bell,The Diplomacy of Detente:The Kissinger Era,London:Martin Robertson,1977.該書主要論述了葡萄牙革命對美蘇冷戰(zhàn),主要是對雙方緩和的影響。類似著作還有John Van Oudenaren,Detente in Europe:The Soviet Union and the West since 1953,Durham and London:Duke University Press,1991.[澳]威·貝卻敵:《上尉政變后的葡萄牙》,廣西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該書講述了康乃馨革命的整個過程,是研究此革命的重要資料,但主要著眼于葡萄牙國內。國內學術界并無專門性的著作,同樣只是在部分冷戰(zhàn)史著作中有所提及,如:劉金質:《冷戰(zhàn)史》,世界知識出版社2003年版。少數(shù)研究葡萄牙共產黨的論文中也涉及到這一問題,但主要討論的是共產黨在革命中的角色,參見張文化:《葡萄牙共產黨爭取“先進民主”和社會主義的理論與實踐研究》,華中師大博士論文,2011年。另外,關于1970年代安哥拉內戰(zhàn)的研究中也涉及到該問題,這些成果主要側重于美蘇在安哥拉的爭奪,葡萄牙在安哥拉的政策,但相關的美國對葡政策著墨不多。參見吳云權:《美國對安哥拉政策研究》,陜西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8年;田金宗:《冷戰(zhàn)與內戰(zhàn)——美國對安哥拉內戰(zhàn)的介入》,《歷史教學問題》2014年第4期。。本文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利用近些年來新解密的外交檔案,試圖探討美蘇對這場革命的應對舉措及其原因與影響等,從而進一步深入對冷戰(zhàn)的認識。
1910年10月,位于歐洲西南部的國家葡萄牙爆發(fā)了資產階級革命,建立了以特奧菲洛·布拉加(Teófilo Braga)為首的臨時政府,持續(xù)了8個世紀的君主制垮臺,葡萄牙確立了共和制*[美]查·愛·諾埃爾著、南京師范學院教育系翻譯組譯:《葡萄牙史》,江蘇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357頁。。但是,在第一共和國時期,由于內憂外患嚴重,共和政體未能實現(xiàn)穩(wěn)定的運行,期間一共選舉了8位總統(tǒng),僅僅在1920年一年內,政府就換了9屆內閣,葡萄牙的貨幣貶值,國債數(shù)量不斷增加,政治經濟形勢極其嚴峻*李靖堃:《列國志·葡萄牙》,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版,第79—80頁。。在此背景之下,1928年4月,安東尼奧·薩拉查(António de Oliveira Salazar)登上了歷史舞臺,并由此開始了他長達40余年的獨裁統(tǒng)治。
在薩拉查的主導下,葡萄牙建立起了具有法西斯性質的“新國家”體制*“新國家”是1933—1974年間由薩拉查所建立的法西斯專制制度,也被稱為葡歷史上的“第二共和國”時期(Estado Novo)。,限制并剝奪了國民的選舉權,取締了除國民同盟以外的所有其他政黨,強化暴力鎮(zhèn)壓機關,進一步加強了對本國民眾及殖民地的控制,這種威權統(tǒng)治一直持續(xù)到20世紀70年代。此時,獨裁體制已經難以為繼。經濟上,伴隨著石油危機而來的經濟危機嚴重沖擊了早已停滯的國內經濟,開始于1974年的世界經濟衰退給依賴于旅游業(yè)及海外殖民貿易的葡萄牙以沉重打擊。政治上,來自于底層以及中產階級的反抗日益強烈,包括共產黨在內的多個政黨雖然受到嚴密監(jiān)控,但還是積極地組織并領導民主運動。外交領域,尤其是殖民地事務上,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非洲民族解放運動風起云涌,但薩拉查政府不甘心放棄殖民地,對莫桑比克、安哥拉等國家不斷地進行殖民戰(zhàn)爭,這些戰(zhàn)爭在耗盡國家資源的同時,也激起了國內民眾的廣泛不滿,最終導致統(tǒng)治階層內部也開始分裂。
于是,1974年4月25日,軍隊中的部分中下層軍官發(fā)動了軍事政變,他們深受曾負責非洲殖民戰(zhàn)爭且擔任葡萄牙副總參謀長安東尼奧·斯皮諾拉(António de Spínola)觀點的影響,認為非洲問題軍事解決不可能,只能政治解決。斯皮諾拉在1974年所著的《葡萄牙及其未來》(PortugaleoFuturo)一書為政治解決殖民地問題提供了理論指導。僅僅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政變軍人組成的“武裝部隊運動”組織就接管了國家政權,推翻了薩拉查所建立的獨裁體制,眾多的平民也置禁令于不顧,自發(fā)地加入到了起義之中,他們將康乃馨插到軍人的槍中,整個過程幾乎沒有發(fā)生流血事件,因而這次政變又被稱為“康乃馨革命”*David Birmingham,A Concise History of Portugal,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6,p.184.。革命之后,權力轉移到了以斯皮諾拉為首的、由7名軍官組成的救國委員會手中,該委員會隨后頒布了摧毀法西斯體制、釋放政治犯及重新制定殖民地政策等一系列新的政策綱領,葡萄牙由此開始了民主化進程。
而在康乃馨革命進行的同時,國際關系領域正發(fā)生著變革,美蘇兩國自20世紀70年代初開始的緩和仍在進行。對于美國政府而言,尼克松在1970年聯(lián)合國大會上明確提出了“緩和”這一詞匯,強調美蘇兩國要“深刻調整外交政策,擯棄傳統(tǒng)的大國爭霸模式,實現(xiàn)利益的共贏”*Richard Nixon,Address to the 25th Anniversary Session of the General Assembly of the United Nations,October 26,1970,http://www.presidency.ucsb.edu/ws/index.php?pid=2754&st=&st1=.。1973年在總統(tǒng)年度報告中再次強調要跟蘇聯(lián)“求同存異,構建持久和平的世界”*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簡稱FRUS),1969—1976,Vol.XXXVIII,Part 1,Foundations of Foreign Policy,1973—1976,pp.37—38.。水門事件之后,接替尼克松執(zhí)政的福特總統(tǒng)就職之初就表明要“繼續(xù)堅持前任的外交政策,與蘇聯(lián)保持友好關系,尋求共同和平”*FRUS,1969—1976,Vol.XXXVIII,pp.217—218;pp.230—234.。蘇聯(lián)方面,勃列日涅夫上臺后也開始大力調整對西方的政策,認為“蘇共在國際問題上的路線是完全正確的”*蘇共中央十月全會速記記錄(1964年10月14日),《蘇聯(lián)歷史檔案選編》第28卷,No.04364,第585—586頁。。在1973年召開的蘇共二十四大上,更是明確提出了“要把緩和放在外交的首位,與美國進行友好的合作”*辛華編譯:《蘇聯(lián)共產黨第二十四次代表大會主要文件匯編》,三聯(lián)書店出版社1976年版,第48—49頁。。對于福特上臺之后在美蘇關系上的表態(tài),勃列日涅夫也給予了積極的回應,強調蘇聯(lián)“與美國緩和關系的基本方針不會改變”*FRUS,1969—1976,Vol.XVI,Soviet Union,August 1974—December 1976,pp.15—16.。
在緩和思想的指導下,美蘇雙方在許多國際重大問題上展開了談判與合作。圍繞著限制戰(zhàn)略武器、歐洲安全、中歐裁軍以及美蘇經貿關系等問題,雙方達成了如《第一階段限制戰(zhàn)略武器條約》、《美蘇綜合貿易協(xié)定》等眾多協(xié)議,即使是在尼克松因水門事件辭職后,這些談判仍在進行,限制戰(zhàn)略武器的《海參崴協(xié)議》達成,歐洲安全會議首屆首腦會議的籌備工作也取得進展。
但是,由于蘇聯(lián)推進“世界革命”的目標與美國遏制共產主義的目標都沒有改變,兩國內在的分歧未得到消除,兩大集團對立的基本格局并未發(fā)生根本性變化,因而,在緩和的同時,雙方的對抗仍在進行。對美國而言,隨著國內政治斗爭的日益激烈以及越戰(zhàn)徹底失利帶來的影響,支持緩和的力量不斷受到削弱,沖擊了政府繼續(xù)與蘇聯(lián)緩和的信心。馬亞圭斯號事件表明強硬與對抗開始成為福特政府的外交政策選項,“讓我們看起來更強硬”成為了外交政策的方針之一*FRUS,1969—1976,Vol.X,Vietnam,January 1973—July 1975,p.1031.。雙方在猶太人移民問題上的巨大分歧導致經貿關系發(fā)展遲緩并最終破裂,第二階段限制戰(zhàn)略武器談判同樣困難重重,談判陷入囚徒困境之中,遲遲無法達成實質性協(xié)議,而在安哥拉開始的代理人戰(zhàn)爭則“使美國民眾對緩和感到了失望”*[俄]阿納托利·多勃雷寧著、肖敏等譯:《信賴——多勃雷寧回憶錄》,世界知識出版社1997年版,第412頁。。
通過梳理葡萄牙革命的來龍去脈,可以發(fā)現(xiàn)國內因素是革命爆發(fā)的主因,冷戰(zhàn)的大背景并未過多影響革命的爆發(fā),但是革命發(fā)生之后葡萄牙政局的走向卻受到了這一時期國際格局的深刻影響,作為北約成員國的葡萄牙成為了緩和時代雙方斗爭的戰(zhàn)場之一。
雖然蘇聯(lián)政府并沒有直接卷入四月革命,但實際上很早就介入到葡萄牙國內事務之中。早在1921年葡萄牙共產黨就已宣告成立,并于次年加入共產國際,此時的蘇聯(lián)已經“期待世界革命的勝利”*《俄共(布)中央全會〈關于國際形勢〉的決議》(1923年9月23日),《蘇聯(lián)歷史檔案選編》第5卷,No.03242,第643頁。,因而對于在世界各國,尤其是資本主義國家出現(xiàn)的無產階級政黨采取了支持與援助的政策。在薩拉查獨裁時期,政黨被視為“最大的威脅,必須禁止”*[蘇]格·尼·科洛米耶茨著、南京師范學院外語系翻譯組譯:《葡萄牙現(xiàn)代史綱要》,江蘇人民出版社1973年版,第33頁。,包括葡共在內的所有政黨都被取締。在這種嚴酷的政治環(huán)境之下,其他政黨與社團紛紛失去了影響力,而得到蘇聯(lián)與民眾支持的葡共則頑強地生存了下來,并先后召開了第三、四、五、六次全國代表大會,尤其是在第六次代表大會上,制定了為實現(xiàn)民族民主革命勝利的8項行動綱領。在此過程中,雖然曾被開除出共產國際,但來自于蘇聯(lián)政策路線的指導以及有限的物質援助還是對于葡共起到了重要作用。而葡共在許多重大問題上也保持著對于蘇共的支持,例如對于蘇聯(lián)出兵捷克斯洛伐克問題。
到了70年代革命爆發(fā)之際,美蘇兩國的冷戰(zhàn)正進行的如火如荼。此時美國與其西歐盟國之間的關系也出現(xiàn)了裂隙,新經濟政策的推行以及圍繞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的爭論都沖擊了雙邊關系的穩(wěn)定*Henry Kissinger,White House Years,Boston:Little,Brown and Company Limited,1979, pp.380—382;p.962.。雖然尼克松推行了“歐洲年”計劃,但效果并不明顯。而蘇聯(lián)在蘇共二十四大所確定的和平綱領指導下,大力發(fā)展與西歐國家的友好關系,在政治、經濟及外交等領域展開合作,使蘇聯(lián)同英法德等主要資本主義大國的關系取得較大進展。在此情況之下,“四月革命”的發(fā)生在蘇聯(lián)看來就成為進一步削弱美歐同盟,擴大在西歐影響力的一個時機。革命發(fā)生之后不久,蘇聯(lián)政府就從口頭上及實際行動上表明了對于革命的支持態(tài)度。勃列日涅夫在1974年6月的一次講話中指出,“在葡萄牙所發(fā)生的事件表明了社會發(fā)展的普遍道路”,“進步與民主的力量最終將取得勝利”*《勃列日涅夫言論》第10集(1974年),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年版,第173—174頁。。對于蘇葡關系,勃列日涅夫表示將以和平綱領為指導,加強同新政府的互利合作,為實現(xiàn)全歐的合作做出貢獻。后來葡萄牙國內局勢發(fā)生逆轉時,勃列日涅夫還公開指責西方國家的做法,強調“對于共產黨的人為打壓違背了社會發(fā)展的潮流,損害了美蘇間的緩和,不利于歐洲和平與安全”*《勃列日涅夫言論》第12集(1976年),上海譯文出版社1979年版,第220—222頁。。
在實際行動層面,革命爆發(fā)之后,蘇聯(lián)政府在之前援助的基礎上,加大了支持的力度。據(jù)在里斯本的西方記者估計,每個月大概有400萬美元的資金被秘密提供給了阿爾瓦羅·庫尼亞爾(Alvaro Cunhal)及其所領導的共產黨*Coral Bell,The Diplomacy of Détente:The Kissinger Era,London:Martin Robertson,1977,p.163.。此時擔任葡共總書記的庫尼亞爾為躲避薩拉查政府的迫害,曾經在蘇聯(lián)流亡十余年,與蘇聯(lián)有著密切的關系。除了資金上的支持,蘇聯(lián)還加強了對于葡共在政策上的指導,因為后者缺少執(zhí)政的經驗。例如革命爆發(fā)之初,蘇聯(lián)政府建議葡共要保持謹慎的立場,以免出現(xiàn)政策上的失誤。而蘇聯(lián)與葡萄牙新政府之間的交流也有所增加,政府內以葡共為代表的左翼勢力更是其交往的重點,以此來影響葡萄牙政府的內外政策。
為了支持共產黨及左翼政府,蘇聯(lián)在安哥拉問題上也采取了相應措施。政變之初,斯皮諾拉打壓與蘇聯(lián)及葡共關系密切的“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The People’s Movement for the Liberation of Angola-Labour Party),重點支持“安哥拉民族解放陣線”(Angolan National Liberation Front),在1974年9月份召開的佛得角薩爾島會議上與美國政府共同確定了排除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的安哥拉聯(lián)合政府方案。斯皮諾拉辭職后上臺的左翼政府,在安哥拉問題上的立場傾向于共產黨。10月份蘇聯(lián)恢復向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提供武器,此前由于安哥拉人民解放運動內部權力斗爭,蘇聯(lián)停止了援助*《蘇共中央書記處給蘇駐贊比亞大使的電報》(1974年1月10日),《蘇聯(lián)歷史檔案選編》第33卷,No.06169,第7—8頁。。到1976年初,蘇聯(lián)總共提供了3億美元的援助,與政變之前形成了鮮明對比。雖然葡萄牙政變并非蘇聯(lián)調整安哥拉政策的唯一因素,但其舉措回擊了葡萄牙右翼勢力與美國的圖謀,支持了斯皮諾拉辭職后成立的左翼政府的安哥拉政策。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與政變之前相比,蘇聯(lián)對于葡萄牙國內事務的干涉力度有所增加,但是從整體上來講,蘇聯(lián)政府還是有意識地克制了自己的行為。這既體現(xiàn)在了官方的表態(tài)中,在具體政策上也是如此。蘇聯(lián)駐葡大使在政變之后與美國駐葡大使的會談中,強調“蘇聯(lián)并不打算接管葡萄牙”,并且告訴時任總理瓦斯科·多斯桑托斯·貢薩爾維斯(Vasco dos Santos Gon?alves)“蘇聯(lián)不會尋求在葡萄牙問題上與美國進行冷戰(zhàn)”*Szulc,“Lisbon and Washington:Behind the Portuguese Revolution”,Foreign Policy,No.21(Winter 1975—76),p.9;p.44.。在海參崴以及赫爾辛基的首腦會晤中,勃列日涅夫也在該問題上采取了低調態(tài)度。為了尋求與在核武器削減以及歐安會議上居于優(yōu)勢地位的美國的合作,蘇聯(lián)在會談中完全未提及葡萄牙問題,雖然此時美國政府已經公開支持民主派,打壓葡萄牙共產黨并尋求顛覆左傾政權。在具體介入方式及力度上,蘇聯(lián)主要是向葡共提供小規(guī)模經濟援助以及政策指導,以此來影響革命的進程,方式比較單一,力度小于同時期蘇聯(lián)在非洲、亞洲的地區(qū)沖突中所扮演的角色。這種“低姿態(tài)”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葡萄牙長期以來并非蘇聯(lián)的勢力范圍,勃列日涅夫對美緩和的主要目的是換取美國對蘇聯(lián)固有勢力范圍以及國際地位的認可,而不是挑戰(zhàn)美國的核心勢力范圍。
由于同為北約成員國,在革命爆發(fā)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美國與葡萄牙之間基本維持了穩(wěn)定的盟友關系,再加上在亞速爾群島基地問題上需要葡萄牙的合作,因而正如尼克松在向國會所作的外交政策年度報告中所指出的,“我們要與歐洲盟友構造更為緊密的伙伴關系,減少雙方之間的分歧”*Richard Nixon,Radio Address About the Fourth Annual Foreign Policy Report to the Congress,May 3,1973,http://www.presidency.ucsb.edu/ws/index.php?pid=3829&st=&st1=.。在這一原則指導下,雖然在南部非洲問題上有政策上的差異,但美國政府并未對葡萄牙政府施加壓力。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來自于阿拉伯國家的壓力使得北約盟國禁止美國使用其國內的軍事基地,而只有葡萄牙采取了放行的態(tài)度,這深化了雙方之間的信任與合作關系。
但是隨著革命的爆發(fā)以及事態(tài)的發(fā)展,美國政府對于葡萄牙的態(tài)度開始發(fā)生轉變。其原因一方面在于葡萄牙所具有的戰(zhàn)略意義,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則是美國對于革命性質的理解。葡萄牙戰(zhàn)略位置極為重要,對于北約控制大西洋航道意義重大,其境內的拉日什軍事基地更是從二戰(zhàn)起就在美國軍事行動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對于這一時期美國在中東的作戰(zhàn)部署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這在1973年的十月戰(zhàn)爭中有著充分的體現(xiàn)。同時作為北約以及北約核計劃小組的成員國,葡萄牙政府決策者有機會接觸到聯(lián)盟內部的最核心機密。在對革命性質的判斷上,美國政府也發(fā)生了改變。
事實上,在革命爆發(fā)之初,美國政府還是采取中立甚至是與政變政府合作的立場,這主要是由于尼克松政府認為政變的領導者只是純粹的軍人,與共產主義并無關聯(lián)。革命發(fā)生一周后,基辛格在提交給總統(tǒng)的關于這場革命的備忘錄中指出:“這場不流血的政變的起因在于葡萄牙的非洲政策”,“政變的領導者幾乎都是軍隊的中層軍官,他們得到了里斯本公眾的廣泛支持……政變領導人斯皮諾拉主張制定新憲法以保障公民的自由,他的上臺近期來看不會威脅到美國的利益,反而在短期內將會有利于美國”*FRUS,1969—1976,Vol.E-15,Part 2,Documents On Western Europe,1973—1976,pp.461—462;pp.463—464;pp.474—475.。到了6月份,尼克松甚至在亞速爾群島親自會見了政變領導人斯皮諾拉。在雙方的會談中,斯皮諾拉強烈地呼吁美國迅速提供大規(guī)模援助,他指出:“美國的援助將幫助政府對抗來自于受到蘇聯(lián)支持的葡萄牙共產黨政治上的攻勢,防止在伊比利亞半島出現(xiàn)另一個古巴,進而威脅到西方世界的安全?!睂Υ?,尼克松表示將“在國會的合作之下,盡可能地滿足葡方的要求”②FRUS,1969—1976,Vol.E-15,Part 2,Documents On Western Europe,1973—1976,pp.461—462;pp.463—464;pp.474—475.。
從革命爆發(fā)直到1974年9月斯皮諾拉因政見分歧辭職這段時間,由于美國政府認為革命領導者斯皮諾拉反對共產主義勢力在葡萄牙的擴張,因而在公開以及隱蔽的層面上給予了其一定的支持。除了政治層面的,在經濟層面協(xié)調國會通過援助方案,鼓勵私有銀行向其提供貸款,在外交領域則尋求逐步取消因安哥拉問題對其施加的制裁措施等。雖然許多措施因為尼克松下臺以及斯皮諾拉的辭職而未能得到最終實施,但這至少表明了美國政府在這一時期對于葡萄牙革命還是秉持一種肯定的態(tài)度。
事情的轉折點是斯皮諾拉的辭職。由于執(zhí)政的軍人集團內部在指導理念以及具體政策上的分歧,斯皮諾拉失去了來自于軍方的支持,“救國軍事委員會”二號人物弗朗西斯科·達科斯塔戈麥斯(Francisco daCosta Gomes)取而代之,此前總理職務已由貢薩爾維斯擔任。新政府上臺后,隨即任命了多名共產黨員擔任內閣成員,而貢薩爾維斯本人也是軍隊中激進派的代表,與共產黨有著密切的關系。1974年10月召開的葡共七大確立了與新政府采取合作的方針,全面支持新政府所推行的包括公有化在內的改革措施,并且占據(jù)了包括電臺、報紙在內的宣傳部門,掌握了工會組織*楊蔭滋:《“四·二五”政變以來的葡萄牙共產黨》,《政治研究》1986年第1期。。國內政局的發(fā)展引起了右翼勢力的不滿,1975年3月他們主導了一場政變,但被左翼勢力所鎮(zhèn)壓,此后葡萄牙更是出現(xiàn)了由共產黨一黨組閣的政府。
葡萄牙政局的演變引起了福特政府的極大憂慮。在基辛格看來,斯皮諾拉的辭職表明了左翼勢力的重大勝利,共產黨與新政府之間有著密切的合作關系④FRUS,1969—1976,Vol.E-15,Part 2,Documents On Western Europe,1973—1976,pp.461—462;pp.463—464;pp.474—475.。這種認識直接導致美國對葡萄牙的政策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由之前的合作轉向遏制與對抗,而這又進一步削弱了此時的美蘇緩和進程。
福特政府采取了三管齊下的措施來打壓左翼政府。一是把矛頭指向了蘇聯(lián),福特與基辛格利用國際會議以及公開講話的機會指責蘇聯(lián)在葡萄牙擴張共產主義。在1974年11月以及1975年8月的首腦會晤中,雖然承認政變并非蘇聯(lián)挑動,但兩人還是批評蘇聯(lián)的行為削弱了西歐聯(lián)盟,影響了歐安會議的召開以及西方民眾對蘇聯(lián)的認識*FRUS,1969—1976,Vol.XVI,pp.687—689.。在美國看來,葡萄牙國內存在著多元化的民主,但蘇聯(lián)的介入阻礙了它的有序發(fā)展*Coral Bell,The Diplomacy of Détente:The Kissinger Era,p.167.。同時,福特政府還將蘇聯(lián)的行為與此時的美蘇緩和聯(lián)系在一起,強調葡萄牙局勢的發(fā)展破壞了緩和的進程。福特總統(tǒng)在1975年8月19日的公開演說中指出,“葡萄牙的國內局勢是顯而易見的,政權被激進派所顛覆,這體現(xiàn)了蘇聯(lián)對緩和所持的令人擔憂的態(tài)度,因此我們非常擔憂葡萄牙民眾未來的自由?!?Gerald Ford,Address in Minneapolis Before the Annual Convention of the American Legion,August 19,1975, http://www.presidency.ucsb.edu/ws/index.php?pid=5174&st=&st1=.基辛格則一方面表明緩和不能用來解決所有雙邊問題,另一方面又強調蘇聯(lián)的行為與緩和的精神以及赫爾辛基協(xié)議精神完全不一致*Department of State Bulletin,Vol.73(September 1,1975),p.316.。
福特政府第二個措施是聯(lián)合西歐盟友來施壓。葡萄牙國內左翼勢力的發(fā)展并不僅僅威脅到美國的利益,實際上它的西歐鄰國受到的影響更為直接。此時西班牙、意大利及法國等國家共產主義運動也在蓬勃發(fā)展,西歐政局極不平靜。對此,基辛格表示,“共產主義的擴張乃至掌權將導致北約的解體,西方世界的安全根基將被徹底侵蝕。”*New York Times,April 7,1976.為了抑制這一擴張,美國政府開始主導北約統(tǒng)一應對這一狀況。在1974年12月的北約部長級會議上,與會國一致表示了對于地中海地區(qū)局勢的擔憂,授權一個專門委員會繼續(xù)就該問題進行磋商*North Atlantic Council Final Communique,12 Dec.1974—13 Dec.1974, http://www.nato.int/cps/en/natohq/official_texts_26898.htm?selectedLocale=en.。1975年5月份部長會議的最后公報中更是明確指出:“各成員國極為關注近期地中海地區(qū)政治、經濟及軍事各領域的狀況,以及蘇聯(lián)在該地區(qū)的行動”*North Atlantic Council Final Communique,23 May.1975, http://www.nato.int/cps/en/natohq/official_texts_26925.htm?selectedLocale=en.,“各成員國將通過消除內部的不穩(wěn)定因素來加強聯(lián)盟的穩(wěn)固以及各成員國的安全與持久和平”*North Atlantic Council Final Communique,29 May.1975, http://www.nato.int/cps/en/natohq/official_texts_26923.htm?selectedLocale=en.。福特與基辛格甚至要求北約停止葡萄牙的成員國資格,只是由于部分成員國的反對而未執(zhí)行,但是葡萄牙在1974年底被開除出北約核計劃小組,直到1976年初才被重新接納。作為一項應急計劃,基辛格甚至準備接觸葡萄牙分離主義者,一旦共產黨徹底執(zhí)政,將鼓動他們宣布亞速爾群島獨立,以確保軍事基地的安全*[美]雷蒙德·加特霍夫著,伍牛、王薇譯:《冷戰(zhàn)史:遏制與共存?zhèn)渫洝罚氯A出版社2003年版,第304頁。。
直接支持葡境內的民主派是美國政府的第三項舉措。隨著左翼力量的掌權,包括社會黨、人民民主黨以及政變集團內的溫和派為代表的反對力量成為美國倚靠的重點。通過秘密機構“40委員會”以及中央情報局,美國政府實施了針對葡共的隱蔽行動。1974年9月以及1975年3月的兩份關于隱蔽行動的備忘錄詳細列舉出了具體的操作措施,例如向反對黨提供財政援助,這些資金除了來自于美國政府,還有部分來自于西歐國家的政黨,中情局局長科爾比指出,社會黨獲得了來自于后者的65.5萬美元,還有部分物資援助*FRUS,1969—1976,Vol.E—15,Part 2,pp.471—473,494—495;pp.574—576;pp.577—581.。值得注意的是,為了盡可能在選舉中削弱葡共,極左勢力也成為援助考慮的對象,而該策略在1976年的議會及總統(tǒng)選舉中也得到了很好的運用。另外,在提供經濟援助問題上,雖然考慮到亞速爾群島基地問題,美國政府承諾將向政變后的新政府提供兩筆財政援助,但實際上,這些援助資金一直到1976年左翼政府倒臺后才到位。
由于改革所帶來的國內矛盾的激化以及國外勢力的介入,政變后的葡萄牙政局一直處于動蕩之中。右翼勢力在1975年先后發(fā)動了兩次政變,在葡共支持下,左翼政府先后將其鎮(zhèn)壓,隨后上臺的葡共一黨執(zhí)政政府在巨大壓力下僅僅維持了1個月便宣布辭職。由于9月份組建的巴蒂斯塔·皮涅伊羅·阿澤維多(Baptista Pinheiro de Azevedo)政府排斥左翼勢力,因而在葡共主導下,發(fā)動了又一場政變,但以失敗而告終,由此,葡共被徹底排擠出政府。與此同時,葡共在與政府機構相關的各組織以及軍隊中的勢力也被清除殆盡。1976年6月,葡萄牙舉行了總統(tǒng)以及議會選舉,親西方的安東尼奧·拉馬爾霍·埃亞內斯(António dos Santos Ramalho Eanes)與馬里奧·蘇亞雷斯(Mário Soares)政府最終上臺,此前左翼政府的眾多改革措施先后被廢止。對于1976年選舉后上臺的新政府,美國很快通過實際行動表明了支持態(tài)度。葡萄牙的北約核計劃小組成員國身份被恢復,福特總統(tǒng)批準其為美國普惠制待遇受益國⑦FRUS,1969—1976,Vol.E—15,Part 2,pp.471—473,494—495;pp.574—576;pp.577—581.。全面經援葡萄牙的PL480法案以及額外援助法案被迅速通過,美國政府還制定了一項三階段的經濟援助計劃幫助其脫離困境。軍事上,葡萄牙獲得了3000萬美元援助以購買3架C—130運輸機,而進一步的軍援將視亞速爾群島軍事基地的談判進度而定⑧FRUS,1969—1976,Vol.E—15,Part 2,pp.471—473,494—495;pp.574—576;pp.577—581.。與此同時,蘇聯(lián)與新政府之間的關系則進一步惡化,對后者允許外國在其境內建立軍事基地等做法提出了指責。
發(fā)生于20世紀70年代的這場革命最終以親西方力量的勝利而告終,美蘇等外部勢力的介入使得革命具有了國際性意義,因而與這一時期的國際關系大格局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革命發(fā)生之際,美蘇之間的緩和事實上開始走下坡路,隨后事態(tài)的發(fā)展更是進一步沖擊了緩和。蘇聯(lián)方面,雖然蘇共二十五大的決議繼續(xù)確認二十四大所制定的改善美蘇關系的基本方針,但同時也強調“緩和”不應該成為干涉其他國家國內事務的借口,也不代表蘇聯(lián)對于現(xiàn)狀的承認*辛華編譯:《蘇聯(lián)共產黨第二十五次代表大會主要文件匯編》,三聯(lián)書店1977年版,第58頁。。這一表態(tài)與此前勃列日涅夫批評西方國家干涉葡萄牙及意大利等國內政的態(tài)度是一致的。在蘇聯(lián)看來,發(fā)生在葡萄牙的革命表明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吸引力與優(yōu)越性,在沒有蘇聯(lián)的強力干涉下,葡萄牙自主選擇了社會主義道路,成為另一個“智利”,這說明了共產黨可以通過和平民主的方式在西歐奪取政權*Raymond L.Garthoff,Detente and Confrontation:American—Soviet Relations from Nixon to Reagan,p.514.。葡萄牙革命表明了西方民眾對資本主義制度的不信任,而這種狀況也出現(xiàn)在同一時期的西班牙以及其他中南歐國家。
蘇聯(lián)政府認為葡萄牙革命最終失敗的主要原因在于美國的介入,如同美國推翻智利經過合法選舉上臺的阿連德政府一樣。這一方面說明了美國并未停止對蘇聯(lián)的遏制,仍在尋求阻止蘇聯(lián)影響力的擴張,另一方面,體現(xiàn)了美國在緩和問題上的雙重標準。蘇共中央政治局內彌漫著這樣一種觀點,即美國在世界各地干涉他國的內部事務,顛覆民選政府,但同時卻指責蘇聯(lián)的做法是破壞緩和*[俄]阿納托利·多勃雷寧著、肖敏等譯:《信賴——多勃雷寧回憶錄》,第414頁。。緩和的主要推動者勃列日涅夫受到了更多的壓力,雖然通過將主要對手謝列平趕出政治局的做法鞏固了威信,但是他不得不對緩和外交做出一定調整*Mike Bowker,Phil Williams,Superpower Detente:A Reappraisal,London:SAGE Publications,1988,p.198.。這進一步強化了蘇聯(lián)對于緩和的基本認識,即緩和意味著雙邊關系的改善,但并非是對抗的結束,蘇聯(lián)只有不斷地增強自身的實力,尤其是軍事實力,才能真正維護自身的利益。
對于美國政府而言,雖然最終結果是令人滿意的,但發(fā)生在北約內部的這場革命的沖擊是顯而易見的。由于歐洲是冷戰(zhàn)的中心地區(qū),葡萄牙更是傳統(tǒng)上的西方勢力范圍,革命的發(fā)生標志著共產主義的影響力已經成功地滲透到西方世界的核心地帶,因而,美國國內的保守勢力指責這是政府緩和外交失敗的又一例證。在他們看來,對蘇緩和只是進一步縱容蘇聯(lián)對其實力的運用,葡萄牙政壇的左轉表明蘇聯(lián)并未放棄削弱民主制度的努力。如同正在東南亞、非洲所發(fā)生的事件一樣,葡萄牙革命說明當美國對外軍事干涉的意愿降低時,蘇聯(lián)的興趣卻在上升*Warren I.Cohen,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American Foreign Relations(IV):America in the Age of Soviet Power,1945—1991,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p.205.。在保守派的壓力下,福特與基辛格不得不升級了反擊的舉措,加大了對蘇聯(lián)的批判力度以及對民主派的援助規(guī)模。
美國政府對葡萄牙革命所做出的反應事實上也表明了長期以來他們對緩和的理解。越戰(zhàn)導致的美國國力的衰落以及同一時期蘇聯(lián)實力的增強使得尼克松政府不得不重新思考遏制蘇聯(lián)的新方法,最終出臺了緩和戰(zhàn)略,隨后的福特政府基本上全盤繼承。這一戰(zhàn)略從一開始就是一種新的冷戰(zhàn)策略,“它不代表美蘇關系的根本轉變,也不代表美國對外擴張的結束,而只是對抗程度的降低”*FRUS,1969—1976,Vol.XVI,p.612.。美國試圖通過承認蘇聯(lián)的國際地位以此換取后者在眾多國際重大問題上的合作以及其對自身擴張行為的主動約束,從而更好地維護美國的國家利益,實現(xiàn)冷戰(zhàn)的最終目標*Jeremi Suri,Power and Protest:Global Revolution and the Rise of Detente,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3,p.258.。因而,當共產黨掌權的趨勢愈加明顯時,福特政府便毫不猶豫地采取了干涉措施加以阻止,并大力扶植民主派政權。
總之,在葡萄牙革命發(fā)生之際,美國正深陷以滯漲為特征的嚴重經濟危機,外交上以《關于越南問題的巴黎協(xié)定》簽訂為標志,開始奉行全面戰(zhàn)略收縮政策,而蘇聯(lián)利用美國的衰落與戰(zhàn)略調整之際,推行全球進攻性戰(zhàn)略,在通過歐安會議穩(wěn)定歐洲的同時,在亞非拉地區(qū)迅速擴張,形成了70年代蘇攻美守的戰(zhàn)略大格局,這一格局的出現(xiàn)導致美蘇之間緩和的逐步衰退,到1976年3月份,福特總統(tǒng)已經公開表明不再使用“緩和”這一詞匯,美國將更多地依靠軍事實力來尋求與蘇聯(lián)的對話*Gerald Ford,Remarks and a Question-and Answer Session at the Everett McKinley Dirksen Forum in Peoria,March 5,1976, http://www.presidency.ucsb.edu/ws/index.php?pid=5672&st=&st1=.。在這一大背景下,持續(xù)時間不長,也并未出現(xiàn)大規(guī)模武裝對抗的葡萄牙革命成為雙方關系惡化的又一催化劑,影響到了各自國內支持緩和的力量,進一步擴大了兩者之間在緩和問題上的分歧。福特政府對革命的回應正是對共產主義擴張做出的反擊,也是對緩和外交的修正,雙方在葡萄牙的對抗將緩和所具有的先天性缺陷暴露無遺。
[本文為山西師范大學2014年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對抗中的對話:福特政府時期美國對蘇聯(lián)的緩和外交政策研究”(YS1416)的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汪謙干
Research on the Carnation Revolution of Portugal under the Cold War
LIU Chang-xin
(School of History and Tourism Culture,Shanxi Normal University,Linfen 041000,China))
In the 1970s,a democratic revolution which against dictatorship had broken out in Portugal.The detente between the U.S. and the Soviet Union had been still in progress,and had reached a comprise on some issues.But the fundamental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wo sides and the gradually formed pattern which Soviet Union attacked and America defended lead to detente unsustainable.In this context,the U.S. and the Soviet Union had been involved in different ways,which lead Portugal to become another battlefield between the two sides,and eventually ended in the victory of U.S.The confrontation around the Portuguese revolution further exposed the inherent weakness of the detente,increased the existing differences and affected the continuation of the detente.
cold war;detente;Portugal;Carnation Revolution
K552.52
A
1005-605X(2017)03-0097-07
劉長新(1985- ),男,山東濰坊人,山西師范大學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講師,歷史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