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俄羅斯“茶”文化及其在俄語中的反映

肖佳慧

摘要：茶是世界四大飲品之一，源自中國，可謂是中華民族的舉國之飲，發(fā)于神農，聞于魯周公，興于唐朝，盛于宋代。我國的茶文化已有上千年的歷史，很早就以國之驕傲與友好使者的身份走出國門。作為中國的友好鄰邦，俄羅斯也較早地通過與中國的商貿往來和文化交流引進了茶葉，培植茶樹，漸漸地形成了獨具本國特色的“茶”文化，這是俄羅斯國情與文化中不容忽視的燦爛一章。目前，俄羅斯的“茶”文化早已引起了國內不少學者的關注，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在結合俄語語言與“茶”文化方面的系統(tǒng)性研究相對不多見，本文主要對俄羅斯“茶”文化的歷史背景、具體習俗和其在俄語中的反映實例進行解析。

關鍵詞：俄羅斯；茶；文化；歷史起源；飲茶習俗；新變化；俄語

“嫩芽香且靈，吾謂草中英?！边@是唐代詩人鄭遨的詠茶名句。自古以來，中國人就把品茶當做是一種健康的生活方式和智慧的生活態(tài)度，上至帝王將相，文人墨客，下至挑夫商販，平民百姓無不以茶為歡。幾個世紀以前，隨著各國之間的商貿和文化往來日益頻繁，中國的茶葉傳進俄國，并迅速得到了沙皇貴族、上流社會的喜愛，飲茶曾一度成為俄國人身份、金錢與地位的象征。隨著時代的變遷，飲茶在俄國全社會得到普及，這個樂于求新的民族也漸漸形成了自己頗具特色的“茶”文化，其中有頗多值得了解和研究的地方。

一、俄羅斯“茶”文化的歷史起源與發(fā)展歷程

俄羅斯人飲茶始于17世紀，從茶葉最初由中國傳入俄國至今也不過將近400年的歷史，然而這個泱泱大國的“茶”文化卻發(fā)展地很快。

（一）茶之初識

據(jù)史料記載，在1567年，俄國人彼得洛夫和雅里謝夫向本國介紹報道茶樹的新聞，為俄國茶事記載之開端。他們二人是哥薩克族首領，不遠千里來到中國，見到茶品之后，便對中國的“茶”文化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歸俄后的二人向沙皇說起了一種“不知名卻特別珍貴的飲品”，據(jù)他們所說，這種飲品在西伯利亞東南部以及中亞地區(qū)早已出現(xiàn)，然而其介紹卻沒有得到沙皇和貴族的重視。從那以后的數(shù)十年里，俄國再沒有出現(xiàn)關于茶葉的記載，直到十七世紀，茶才正式地出現(xiàn)在更多俄國人的視野中。

1638年，作為友好使者，俄國貴族瓦西里·斯塔爾可夫遵沙皇之命贈送給蒙古可汗一些珍貴的紫貉皮，可汗也贈送了約 64 公斤的茶葉給沙皇作為回禮。品嘗之后，沙皇和貴族們隨即喜歡上了這種微苦回甘的中國飲料，從此茶便成了皇宮寶殿、貴族家庭的寵兒。

（二）茶之普及

從17世紀70年代開始，在莫斯科興起了茶生意。清朝康熙在位年間，中俄兩國簽訂了關于俄國從中國長期進口茶葉的協(xié)定。但由于從中國進口茶葉路途遙遠，交通不便，運輸?shù)臄?shù)量也有限，因此，在十七、十八世紀的俄國社會，飲茶是一種奢侈和時尚的象征。其飲用者的范圍局限在上層社會，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財富的人才享用得起這種飲品。

18世紀末期，茶葉市場由莫斯科擴大到少數(shù)外省地區(qū)。到了19世紀初，由于交通條件的改善以及生產(chǎn)力的不斷發(fā)展，茶葉的價格才降下來，飲茶之風才開始在俄國各階層盛行起來。20世紀初，茶在俄國全社會得以普及，并成為了俄國人民最喜愛的飲料之一。隨著時間的推移，俄國也形成了其獨具特色的“茶”文化。

（三）茶具之變遷

“壺添品茗情趣，茶增壺藝價值”，各色茶具的使用也是茶文化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組成部分。醇香待品的茶葉搭配精美講究的茶具才更增添品茶的雅致與樂趣。俄羅斯人對飲茶的器具也是十分重視的。

最初，俄國的傳統(tǒng)茶具是羅蒙諾索夫工廠生產(chǎn)的網(wǎng)絡花紋的青花瓷茶具，俄國人不喜歡用玻璃器皿作為茶具使用，這不僅是因為玻璃杯使用起來不甚方便，還有一個主要原因是自葉卡捷琳娜時代起，人們將玻璃杯視為下等器皿，只有窮苦人家和生活不講究的單身漢才使用，而上流社會則喜歡收集和使用瓷質茶具。

說到俄羅斯特有的茶具，那便是大名鼎鼎的俄式茶炊（самовар）。在18世紀，隨著飲茶之風的盛行，家家戶戶都開始使用一種金屬制，有兩層壁，四圍灌水，中間生火的燒水壺，這便是茶炊的前身，后來能工巧匠們在茶壺內部安上爐膛，外面接一個出水的龍頭，便成了如今的茶炊。19世紀初期俄國的茶具已具規(guī)模，大體可分為三種：咖啡壺型茶具、爐灶型茶具、燒水型茶具。其外形也多種多樣，有球形、桶形、花瓶狀、小酒杯形、罐形，還有一些不規(guī)則形狀的茶具。此時，俄羅斯茶具生產(chǎn)達到了最為繁盛的階段。

如今，現(xiàn)代俄羅斯家庭中出現(xiàn)了電茶壺代替茶炊的趨勢，更多的時候茶炊只是起到一種裝飾作用。逢年過節(jié)，親人朋友圍坐在茶炊旁飲茶，更能讓人感受到濃濃的節(jié)日氣氛。

二、現(xiàn)、當代俄羅斯飲茶習俗與新變化

（一）俄羅斯的茶俗文化

長期飲茶使得俄羅斯民族形成了其獨特的飲茶習慣和習俗。

首先，說到對茶的種類的選擇，俄羅斯人普遍最愛紅茶，平均每人每年消費500克。而在西伯利亞的一些民族則比較偏愛綠茶。此外，中國的茉莉花茶、印度的紅茶也深受俄羅斯人喜愛。近幾年，英國名茶“立頓”也打入俄羅斯市場并十分暢銷。

其次，在俄羅斯茶文化中糖是必不可少的，人們常用“謝謝糖茶”（Спасибо за чай-сахар）來表示對主人的謝意。大多數(shù)俄羅斯人愛喝甜茶，他們大致有三種喝甜茶的習慣：第一種是最為簡單而普遍的，飲茶人直接將糖放入口中，然后再去喝茶；第二種是將糖溶化在茶水里，然后一飲即下；第三種是在茶水里加入果醬、蜂蜜等，不一定要加入糖，以此使茶水變甜。此外，還有一些人在喝茶時也加牛奶、檸檬片，甚至有些地方的人則習慣加鹽，如雅庫特人就在茶里加奶和鹽。給略微苦澀的茶水加入其他味覺元素是俄羅斯民族的一個特別的飲茶習慣。相比之下，中國人則似乎更喜歡品嘗原汁原味的茶。

第三，俄羅斯人在喝茶的同時，還必須要備上茶點，比如餅干、蛋糕、甜點、糖果、面包圈等，并以此作為三餐外的補充，或直接替代一餐。三五好友聚在一起邊品茶、邊吃點心，邊聊天，平添了幾分樂趣，他們還把飲茶看作是一種交際方式，以茶會友，借此以達到良好的溝通效果。而獨飲是一種自我交流方式，有助于人靜下心來，回歸真我。

第四，俄羅斯人還喜歡喝濃茶，喝茶時先用瓷茶壺一般根據(jù)一人一茶匙的量把茶葉泡三至五分鐘，然后將沏好的濃茶倒進茶杯，再從茶炊里根據(jù)個人喜好濃淡的程度續(xù)水。此外，現(xiàn)代人還常在茶中放羅姆酒，他們之所以發(fā)明這種加酒的濃茶，是因為它的味道與格瓦斯相近，因此受到眾多俄羅斯人的推崇。

第五，俄羅斯民族一向以“禮儀之邦”自居，許多家庭都有以茶奉客的習慣，當你到俄羅斯友人家中作客時，主人通常會問：“您想喝點什么，茶還是咖啡？”假如你選擇喝茶，主人就會說：“我這就把茶煮上?！本瓦B只有1600多人的烏德赫人也常常請一般客人及旅行者喝茶。所以，俄羅斯的“茶”文化里也有殷勤好客的品質在其中。

第六，俄羅斯的茶俗甚至與時刻、時間息息相關。一般來說，上午10點和下午4點是雷打不動的飲茶時間。俄羅斯人常常用“茶前”或“茶后”來代替鐘點的表達。在新聞中，也常常會出現(xiàn)有關“茶日”、“茶節(jié)”的報道。

（二）當代茶俗的新變化

目前俄羅斯人逐漸開始意識到高熱量、高甜度的飲食給其人口帶來的負面影響，很多人開始崇尚健康的生活方式，這其中也包括健康的飲茶習慣。中國的綠茶和烏龍茶在俄羅斯的市場上變得越來越暢銷，綠茶有降血脂、清腸胃、提神醒腦的功效，而烏龍茶具有延緩衰老、抗菌殺毒、抑制心血管疾病的作用，這些茶類得到了越來越多注重身體健康的人的青睞。

除了飲茶習慣上的變化之外，在茶具方面，中國的紫砂壺和陶瓷茶具也受到越來越多俄羅斯人的重視和喜愛。隨著一些中國茶館相繼在俄羅斯建立，品中國茶，了解中國“茶”文化也成了一種新時尚，相信這將對俄羅斯“茶”文化的發(fā)展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

三、“茶”文化在俄語中的體現(xiàn)

俄羅斯人嗜茶如命的這一民族文化的點點滴滴也全都反映在了他們的語言里。茶在俄語里對應的是“чай”，這個單詞也并非是俄語固有詞，而是如同茶葉一樣，是從中國傳過去的，確切地說，是通過突厥語借自漢語北方話“茶（cha）”而來的。從一些以“чай”為成素的俄語成語、諺語、俗語、慣用語中可以窺探出俄羅斯人民對于茶的喜愛之情以及他們的飲茶文化。

在舊俄國有喝茶付小費之說，俄語是“давать/ бросать на чай”或“чаевые”，現(xiàn)轉義為在各種場合下的小費。這個成語的本意就是“賞人茶錢”。契訶夫在《三年》中寫到巴納烏羅夫給茶房賞錢時出手大方的事：“Панауров ... любил поклоны лакеев，которым небрежно бросал на чай по десяти и даже по двадцати пяти рублей.”如引文所說，很多人在喝茶時出手大方，然而大方過度，整日飲茶取樂也不是好事，在俄語中就有這樣的表達：“По чаям ходить，добру не быть”和“Где чай，там и не мощи”。這兩個俗語還從一個側面反映出俄羅斯人的一段飲茶歷史，即在中國茶葉輸入俄國初期，由于路途遙遠，交通不便，運輸?shù)牟枞~量也有限，所以市面上的茶價很貴，有些貴族和有錢人為了顯示自己的闊氣，整日飲茶，不務正業(yè)，因此而發(fā)生了不好的事情，這也從反面說明了俄羅斯人民對飲茶的嗜愛。

俄羅斯人把邀人飲茶作客當作是一種重要的社交活動，列夫·托爾斯泰在《戰(zhàn)爭與和平》中曾寫道：“Я хотел просить графию и Вас сделать мне честь пожаловать к нам на чашку чая и ... на ужин.”其中詞組“приглашать/ звать на чашку чая”是邀請人來做客的常見用語，一般用于比較正式和重要的場合，客人對邀請的肯定回答將會是主人的榮幸。又比如普希金也曾在自己的一部作品中寫到“Тебя зовёт на чашку чаю Роевский — слава наших дней”。茶也可謂是一種社交的工具。與之相關的還有一些俄語諺語，如“Самовар кипит — уходить не велит.”（茶炊沸騰，不許離開），“С самоваром-буяном чай важнее и беседа веселее”（有了茶炊，茶變得更重要了，談話也變得更有趣了）。

俄羅斯人視飲茶為人生一大快事，無論一天的任何時間都可以喝茶。俄語俗語“Утром — чай，в полдень — чай и вечером — чай”再次印證了俄羅斯喜愛喝茶的程度。此外，舊俗語“гонять чай ”和 “чай и（да）кофеи”反映出舊時的俄國人也視飲茶為一種消磨時間的方式，人們閑來無事便以喝茶來作消遣，且長時間地慢嘬細品，邊品茶邊聊天，其樂融融。

在俄羅斯的茶俗文化中提到的喝甜茶的幾種方式在俄語里也有專門的表達，即“пить чай вприкуску”（把糖含在嘴里飲茶），“пить чай внакладку”（把糖溶在茶水中后喝下），還有一種很有意思的喝法是望著糖喝茶，或者心里想著糖而去喝無糖的茶，用一種心理作用來使茶變甜。對應的俄語的俗語是“пить чай вприглядку”，它常常帶有諷刺、玩笑的色彩。

俄羅斯人對飲茶所起的積極作用深信不疑。在最一開始茶葉引入俄國的時候，人們把茶當作是一種提神醒腦的飲料，認為它非常有利于人體健康，便產(chǎn)生出了一些關于茶與健康的諺語，如“Чай пьёшь，до ста лет доживёшь”（飲茶就能活到一百歲），“Чай не пьёшь — откуда силу возьмёшь ？”（不喝茶，能有力量嗎？）。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與茶有關的俄語諺語體現(xiàn)出俄羅斯人將喝茶、美好心情和增進感情聯(lián)系在一起，如“Выпей чайку — забудешь тоску”（喝點茶就能忘記悲傷），“Чай крепче，если он с добрым другом разделён”（和好朋友喝的茶更濃香），“Коль чаем угощают，значит уважают.”（有人跟你分享茶，意味著你得到了尊重）。

以上關于茶的俄語俗語和諺語充分地體現(xiàn)出茶是俄羅斯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們重視茶，并賦予了它很多內涵，這在俄語中都有其深刻的反映。喝茶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解渴和消遣的活動，在俄羅斯人的日常交往、活躍人際關系等方面飲茶也都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語言中蘊藏著文化，經(jīng)久流傳下來的俗語和諺語更是人們智慧和文化的結晶，通過對它們的研究可以幫助我們更深入的了解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化。

四、總結

俄羅斯的飲茶歷史雖然不長，只有將近400年，但隨著茶葉在全俄的迅速普及，人們愛上了這種微苦回甘的飲品。同中國一樣，茶在俄羅斯也早已發(fā)展演變?yōu)槊褡宓木裰?。人們賦予了茶一些含義，在飲茶的時候漸漸創(chuàng)造出自己獨特的茶俗習慣，并形成了其獨具一格的“茶”文化。當代俄羅斯人在享受前人所開創(chuàng)的“茶”文化的同時，也在不斷地更新著，創(chuàng)造著屬于他們自己的更具特色的茶俗文化。語言中沉淀著文化，新的文化也不斷豐富著語言的表達，在研究“茶”文化時，可以在俄語中找到一些依據(jù)。除此之外，縱觀俄羅斯當今的社會生活，“茶”文化已經(jīng)滲透到了各個領域，在文學作品，藝術畫作、雕塑建筑等方方面面都可以看到茶元素的影子，文化也如茶一般，越發(fā)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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