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場“老炮兒”的習俗

一朵

景德鎮(zhèn)瓷器種類繁多，器型復雜，燒制難易程度不一，為了便于工廠統(tǒng)計生產數(shù)量、工人工資和成品價格，需要一個能夠綜合考量各方面因素的單位，“件”作為通用計量單位便由此誕生了。

“這個瓶子100件”，“那個瓷板相當于150件”，“那個觀音差不多200件”?！鞍?？啊？我只要一個，不要100個，更不要150個、200個?！边@是一個外行人在景德鎮(zhèn)買瓷器常常會遇到的困惑。

在景德鎮(zhèn)此“件”非彼“件”。景德鎮(zhèn)瓷器種類繁多，器型復雜，燒制難易程度不一，為了便于工廠統(tǒng)計生產數(shù)量、工人工資和成品價格，就需要一個能夠綜合考量各方面因素的單位，“件”作為通用計量單位便由此誕生了，“件”數(shù)愈大，瓷器越大，技藝要求愈高，所耗費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也愈多，也越難燒成。

相對而言，圓器（如盤、碗、碟等）器型比較規(guī)范，制坯技藝相對簡易，燒造上也比較容易掌握，通常用口徑、高度表示就可以了，所以“件”通常是用來形容琢器（比如方形、異形）的?！凹睕]有行業(yè)標準，只是憑感覺的大概估摸，經老一輩人的口口相傳，成為景德鎮(zhèn)特有的瓷業(yè)習俗的一種，并且一直沿用至今。

手藝活自然離不開人，所以陶瓷習俗更多的是對陶瓷藝人生活、心理、精神面貌的反映。在中華大地，陶瓷名窯如璀璨繁星遍布各地，各個陶瓷產區(qū)，都有這樣或那樣的陶瓷習俗。景德鎮(zhèn)瓷業(yè)歷史悠久，經過長久的累積，這里形成的習俗可以說是各個陶瓷產區(qū)中最集中、最典型的代表和反映。

景德鎮(zhèn)瓷器所謂的“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指的是制瓷工藝程序繁多，因此形成了眾多的行業(yè)，解放前有“8業(yè)36行”之說。每業(yè)每行，都自覺或不自覺地形成了一定的習俗，也就形成了一種文化。這些習俗刻板而又放松，嚴肅而又熱鬧，它既滿足了鎮(zhèn)民追求喜慶吉祥、調節(jié)生活節(jié)奏的心理，又適應了瓷都生產和增強行業(yè)凝聚力的需要。在《景德鎮(zhèn)市志略》中記錄了許多關于解放前的景德鎮(zhèn)瓷業(yè)習俗，這其中有些在如今看來也是十分科學、實用的，用這些習俗來大致揣摩和描繪當時制瓷業(yè)的光景，不失為一件趣事。

農歷二月十五是“花朝”節(jié)，做坯的窯戶在這天開工，叫做“花朝起手”，做坯師傅按規(guī)定當天只做四板坯。老板得辦“起手酒”，“起手酒”并無酒席，只是付給每個工人雙份工錢，這種錢叫“小酒錢”。花朝后起手的工人每月每人只有32個銅錢，叫“起手錢”。開工后不久，約在4月間，老板要請工人喝一次“起手茶”，或吃“起手面”，意味著工人要拼命干活呀。

有“起手”自然有“歇手”，圓器業(yè)規(guī)定臘月初八工人不再做坯，叫做“臘月歇手”。如果生意好或窯里有坯，首先要征得工人同意，可延長幾天，但最多不超過五天，叫“扯尾巴”；并且在扯尾巴期內，每天每個工人另補貼4兩豬肉錢和“耳朵”（佐料錢）。

老人有話從不明說，比如要辭退誰或者留下誰，就用喝茶來代替，叫做“留人茶”。在每年年底（即農歷十二月間），作坊老板要請留下的工人去喝茶，沒被請去喝茶的工人，就意味著第二年被辭退失業(yè)，所以就把老板年底請去喝茶的茶叫做“留人茶”。

作坊老板為刺激工人干活，把基本工資壓得很低，但是將私貼、私補增至了100余種。

例如，泥坯送到窯房不是立即裝窯燒成，而是要湊滿一窯才開始燒制，所以有可能會落上灰塵，在裝窯時要吹掉，否則燒好后會有痕跡，這種吹灰的工作由燒窯的工人負責，老板要付錢，叫做“吹灰肉”。

臘月二十四過完，一年的工作就要結束了，但如果有坯胎未燒完，生意又好，燒窯戶就到其他窯戶去組織剩余的坯湊成一窯，叫做“撞火窯”，成本消耗一窯一清，但需給工人增加補貼，叫“包子錢”。

在坯房里，作廢的瓷土堆積太多，工人需要清理出去，賣給做粗瓷的小老板，叫“賣撿渣”，這筆收入是工人的外快。

開窯的瓷器有些破損的，集中起來賣給收破瓷器的小商店，修補后再賣叫做“收爛產”，賣這些破瓷器的錢由工人平分，但老板娘須得一份，叫“花粉錢”。

有些工人要賺錢得先出錢，比如，燒窯的工人要向窯戶交錢“買位置”才能有工做。工人沒辦法，只有向做坯戶找彌補，如包子錢、酒錢、吹灰肉等等。做坯戶加重了負擔，只好提高價格，轉嫁給消費者。看來“羊毛出在羊身上”，真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這些“茶”、“酒”、“錢”的習俗，有些是一代又一代陶工通過斗爭得來的。雖然沒有時光機可以讓我們穿越回到那個年代，但是這些變成文字的習俗，卻用默劇的方式演繹了一出景德鎮(zhèn)的制瓷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