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君能有幾多愁

水小燕

【摘 要】生在貴族家的小姐，有父母百倍地疼愛，富足而幸福。雖然有著少女的寂寞，但是，此時的李清照是幸福的，她飽讀詩書，文化的汁液將她澆灌得不但外美如花，而且內(nèi)秀如竹。她在駕馭詩詞格律方面已經(jīng)如斗草、蕩秋千般隨意自如。

【關鍵詞】才情;愁怨;哀愁;閑愁;別愁

南渡前后的女詞人——李清照，是中國古典文學史上有崇高地位的天才女作家。她經(jīng)歷了如戲的人生，體驗了生活中的苦辣酸甜，喜怒哀樂;她生逢國變、家破人亡，她的筆下，兒女情長，虎斗龍爭，世間恩仇，生死別離。雖沒有直接反映現(xiàn)實，但我們從她的詩詞中能夠體味出她在那個時代所經(jīng)歷的風風雨雨，她的愁，她的苦，她的怨，是直是曲，是真是假，全都在人心里。讓我們一起回顧歷史，去尋找亂世中的美神，去詩詞中探究她的內(nèi)心深沉的情感。

一、少女情懷總是春

她于宋神宗元豐七年（1084年）出生于一個官宦人家。父親李格非進士出身，在朝為官，地位并不算低，是學者兼文學家，又是蘇東坡的學生。母親也是名門閨秀，善文學。這樣的出身，在當時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很可貴的。官宦門第及政治活動的濡染，使她視界開闊，氣質高貴。而文學藝術的熏陶，又讓她能更深切細微地感知生活，體驗美感。李清照幾乎一懂事，就開始接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審美訓練。又幾乎是同時，她一邊創(chuàng)作，一邊評判他人，研究文藝理論。她不但會享受美，還能駕馭美，一下就躍上一個很高的起點，而這時她還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這位花一樣的女子，也有少女的才情，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浣溪沙》）

“繡面芙蓉”這個女子姣美的面龐宛如出水荷花，光艷明麗;“斜飛寶鴨”是說她把用寶石鑲嵌的飛鴨狀頭飾斜插鬢邊，對自己作了精心地修飾妝點;正如古人所說的“粉黛所以飾容，而顧盼生于淑質”，女主角天生俏麗，再加以入時的華飾，就必然產(chǎn)生不同一般的效果。這首詞作通過對一個女子的情態(tài)的幾個側面摹寫，不僅生動地勾勒出她美麗動人的外貌，而且也展現(xiàn)出人物大膽天真的性格，以及蘊藏在心底的細膩幽深的感情。少女情懷，在這首詞中生動地勾勒出來了。閨中生活是自由的，但也不能免除少女內(nèi)心深處的寂寞。

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人

當李清照滿載著閨中少女所能得到的一切幸福，步入愛河時，她的美好人生又更上一層樓，為我們留下了一部愛情經(jīng)典。她的愛情起步甚高，一開始就跌在蜜罐里，就站在山頂上，就住進了水晶宮里。夫婿趙明誠是一位翩翩少年，兩人又是文學知己，情投意合。趙明誠的父親也在朝為官，兩家門當戶對。更難得的是他們二人除一般文人詩詞琴棋的雅興外，還有更相投的事業(yè)結合點——金石研究。在不準自由戀愛，要靠媒妁之言、父母之意的封建時代，他倆能有這樣的愛情結局，真是天賜良緣，百里挑一了。

可是，愛情并不是圓滿的，她不可能和丈夫長相廝守。正因為恩愛，所以即使是小別離，也會讓她生出淡淡的哀愁。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一剪梅》）

元伊世珍《瑯嬛記》卷中載：“易安結婚未久，明誠即負笈遠游。易安殊不忍別，覓錦帕書《一剪梅》詞以送之。”題作“別愁”，是趙明誠出外求學后，李清照抒寫她思念丈夫的心情的?；楹蟮睦钋逭眨呀?jīng)能較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情感。“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明確表明自己的相思之情，盼望丈夫能寄來“錦書”?！按饲闊o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相思之愁深深印在心中，無法排擠。從此，李清照和“愁”結下了不解之緣。

此時的李清照，雖然滿懷愁緒，但心上人很愛她，即使是相思、愁怨，那也是幸福的?？墒?，當一切幸福離她遠去，這位花一樣的女子，又以何來應對呢？

三、顛沛流離逃亡人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幸福的生活也很短暫。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后來，李清照的生活發(fā)生了戲劇性的轉變。先是疼愛她的丈夫因生病離她而去，后來李清照雖然選擇了改嫁，但是最終以不如意而結束。李清照沒有了家。后來金兵入侵，軟弱無能的宋朝皇帝選擇了丟棄城池逃跑。當一個朝廷的皇帝無力保護百姓時，百姓就只能遭殃。李清照一個弱女子，她跟著皇帝狼狽逃跑。在混亂中，她收藏的珍貴文物丟失。一個曾經(jīng)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族女子，在亂世里在流亡途中行無定所，國家支離破碎，物是人非，“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這使我們想到杜甫在逃難中的詩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李清照這時的愁早已不是“一種相思，兩處閑愁”的家愁、情愁，現(xiàn)在國已破，家已亡，就是真有舊愁，想覓也難尋了。她這時是是辛棄疾“而今識盡愁滋味”的愁，是國家民族的大愁，她是在替天發(fā)愁啊。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盞兩杯淡酒，怎敵它、晚來風急。雁過矣，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聲聲慢》）

情到深時方顯真，晚年的李清照在詞作當中體現(xiàn)的是一種更為成熟的情感，不用華麗的詞語，卻句句有情，字字有淚?！皩ひ捯挘淅淝迩?，凄凄慘慘戚戚”，作者內(nèi)心苦悶，國破家亡，帶給她的是深深的痛苦，她在尋找，尋找內(nèi)心的寄托，可是尋到的是冷清的環(huán)境，感受到的是凄慘和悲戚。在這深秋時節(jié)，身體的涼意卻更觸動她內(nèi)心的凄涼之感。三盞兩杯淡酒，古人大多會借酒來消愁，曹操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李白說“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李清照卻說，三杯兩盞淡酒，是酒太淡，還是愁緒太深。淡酒不敵風寒，飲酒也不能排遣憂愁。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一個人坐在窗邊，像守著什么東西一樣，百無聊賴，希望天早一點黑下來，看不到窗外一切使人傷心的東西，但天偏偏與人作對，越等越覺得時間漫長，度日如年。

梧桐夜雨，點點滴滴。李清照是位敏銳善感的詞人，雨打梧桐點點滴滴，好像敲擊著她破碎的心靈，使她悲傷至極。這種種情形不斷地折磨詞人，情何以堪？所以詞人最后沖口而出：“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這次第”是說這種種情形或這種種光景。這種種情況加在一起，怎么是一個“愁”字可以概括得了！“愁”說不清楚，用人間文字和語言概括不了，寫出了無盡的愁緒，傳達出種種難以言傳的哀痛。國破家亡、流落異地。她孤愁無助、生意蕭條的處境，在詞中寄托了極其深沉的家國之思，深深地打上了時代的烙印。

李清照，經(jīng)歷了“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的少女時代，也曾經(jīng)歷了“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東籬把酒黃昏后”的幸福時光，但是也有著“凄凄慘慘戚戚”晚年。她的一生經(jīng)歷了很多，她為自己的將來有過淡淡的愁，和丈夫分別時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愁，可是當國破家亡，淪落漂泊時卻是“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愁。雖然她只是封建社會的一個弱女子，而當國家處于危難之時，她也會心生擔憂;當皇帝不顧百姓，倉皇逃跑，后來偏安一隅不思進取時，她不覺心潮起伏，面對浩浩江面，吟下了這首千古絕唱：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這位柔弱女子，她無力改變現(xiàn)實境況，但是卻依然為國擔憂，憤恨朝廷的軟弱無能，這是何等的難得，讓那些只圖安逸堂堂男子們汗顏。一位難得的文學奇才，婉約卻也不失巾幗之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