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

黃歆然

西游

黃歆然

一、西門車站

長長的隊伍蜿蜒在路的盡頭。每年初春都是這樣，凌晨就有家長在鐵門外排起隊。有時候刮過的風會將人們手里的白花花的材料吹掉，飄飄揚揚還和著各種獎狀。考試是在某外國語大學，記得那天清晨是下了雨的，一萬多人嘴里吐出的熱氣似乎可以烘干上空滴落的水珠。出成績那天，預示著故事的開始

一環(huán)路北一段※號。小到路過它的冬天里從不知道。方寸之地頭頂卻是寥廓天空。稚氣還未脫，拖著重重的行李箱進了校門。四人一寢的住校生活，十點半準時熄燈。這一切也像每周的周考一樣，漸漸習慣。而經(jīng)歷的第一次大考，考完后前所未有的輕松，至今還記得。偶然途經(jīng)初三教室門口，桌子上堆著高高的書本。那時竟有些心懷崇敬，想象著自己以后的樣子。老校區(qū)的孔子像，陽光下熠熠生輝?？荚嚽翱倳袔讉€學生站在孔夫子跟前拜一拜，然后大步離開。這樣小的地方或許記憶更容易占滿整個空間，連同往昔少年的意氣風發(fā)。學?？梢苑Q之為游牧學校，幾乎每年在城市西邊游走。以往初二年級西游到柳城過上一年。那年初二，百草路與我們邂逅。后來，整個學校遷入。和另一所學校一街之隔。校門口地鐵站，人來人往，來去匆匆。夜晚小商店的霓虹燈牌，溫暖的不只是稀薄的空氣。這里原是外語學院，每個方位都在記憶中像是留下了什么東西。東南西北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

二、東門

東大門邊，獨立的校區(qū)。午后走不完的操場，跟著廣播哼唱小調(diào)。大雨后的一幕是一群人的狂歡。遺憾小時候放棄了小提琴。于是每周二最后一節(jié)數(shù)學課去學吉他。未果。校園只剩下一個年級獨處的日子，是最安靜美好不過的了。那時的或悲或喜，就讓它凝結(jié)在多年后可以回味的夜晚。時間能磨平棱角么，有些驕傲真的永遠磨不掉么？它裹挾著一些東西，消退了內(nèi)心的寧靜和堅守。開始告訴自己，不必懷念，更待超越。西游的劇情在上演，做過悟空，也做過八戒。只是到頭來什么也不是了。

三、南門

初三是在靠近南大門的主教學樓里。三樓的天臺，寂寞的夜里輕輕將往事訴說。樓下的小院，仰頭看見的是四角天空。大廳的顯示屏上單一的紅色字體有些耀眼。浮現(xiàn)過自己的名字，足以。

似乎記得它曾顯示，高三三診有二十六人進入文科全市前一百，并包攬前三。紅光映射在圍觀同學的臉上，或許還微弱地映射在了某些決策中。不時會有美術課展品，給大廳增添色彩。古風式的傘，盤，DIY小人，面具。走出乏味的課本，鍛煉動手和創(chuàng)造能力。L老師在國內(nèi)體制下盡力為學生開創(chuàng)真正的美術教育，感慨有幸成為過她三年的課代表?？拷洗箝T的報刊亭陳列著各式雜志。明星雜志幾個月還擺在同一位置，蒙上了一層灰。有些周刊晚一天就沒貨了。小賣部總是擠滿了人。炎熱干燥的季節(jié)，雪糕的店鋪會搶去它的一些風頭。五月的梔子花開得絢爛?？伤粫嬖V你怎樣去做決定。六月的夏天，快門按下，時間定格在以教學樓為背景的一瞬?？傉f畢業(yè)遙遙無期，轉(zhuǎn)眼就各奔東西。

四、西門

西門靠近停車場。晚上回校，伴著黃昏，路燈在地面上投射影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不動聲色地笑了起來。門口處，周日晚有人賣著牛奶。她是本校的學生家長，有一個并不寬裕的家境和成績優(yōu)異的兒子。偶爾有路過的同學去買，當然也有一部分是只買她的。每次返校唯有見到她頭頂?shù)臒艄?，才會覺得周圍的光線色調(diào)不那么冰冷。高二上半學期是在原本的高三教學樓度過的。宿舍與教學樓近在咫尺，不知是這種距離助長了惰性還是長大了有個性。打鈴之后生活老師百般催促下，才緩緩起身。清晨天還沒亮，走在趕去吃早餐的人群中。時間驅(qū)使我們的腳步向前。寂靜的小路，有幾次竟忘記了仰望星辰?；貋淼穆飞?，再抬起頭，天已經(jīng)變亮了。第二節(jié)課后的跑操，偶爾偷會兒小懶。若是班主任跟在隊伍后面跑，那一天的風一定很輕柔。在1201寢室的最后一晚，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二樓走廊盡頭第一間寢室。它沒有帶走什么，那是歲月的秘密停留的地方。

五、北門

北門通常是不開放的。保安室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有時他深邃的目光望向遠方，視線又已然被高大的建筑遮擋。關于北門的記憶也只是旁邊一條小巷，停放著老式自行車。吃完飯刻意繞道走小巷散步，水泥墻上各種涂鴉和文字，古樸斑駁的墻竟有一種新鮮的氣息。隔著那堵墻，是老式的瓦房。破爛陳舊，些許人家。偶爾炒菜的油煙彌漫過來，倒是會讓人好奇那里的住家是什么模樣。本以為九月要遷回老校區(qū)。最后的兩天，走遍每個角落，彩色膠卷印下了不同時刻的天空色調(diào)。揮揮手告別每天陪伴我的日出和日落。

六、窗

四處是門。窗是可以通向外界的地方。被老房子包圍著的學校，不管在哪個教室，窗外的景象都有些格格不入。它們早已成為我記憶的一部分。喜歡在窗臺邊無目的地張望。后來才知道，窗是裝載了情感的。簡單的，復雜的，倒出窗外，或收藏心中。高三教學樓窗外背后有一片菜地，一直沒有找到入口。那晚紙飛機飛向窗外，替我去追尋。聽說要搬回老校區(qū)，最后一晚已無心復習期末。聽著老歌，佇立在窗前，享受寒風吹來的寒意，或者說，情意。墻上寫滿了離高考還有xx天。我留下一行字，Thelastnight。要拆了，或許再也沒有人寫下文字了吧。窗外在變化，看窗外的人也在變。像是得到了什么，又像是失去了在尋找什么。東南西北門轉(zhuǎn)了一圈，回到最初的起點，西門車站。每一個西游記都是經(jīng)歷了九九八十一難的。漫漫學校西游路，不覺已過四年半。前方還有更多未知的艱難險阻。問君西游何時還，畏途巉巖不可攀。

此次西行，愿諸君都能取得一本真經(jīng)回來。

（作者單位：成都市實驗外國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