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的河南黃河之行

黃河這條中華民族的母親河，賦予了中國人民的偉大領(lǐng)袖毛澤東以太多的政治、軍事靈感，也吸引著毛澤東關(guān)注的目光。新中國成立之初，毛澤東放下手邊繁忙的工作，專程考察黃河。他的黃河之行，既展現(xiàn)了他作為一個偉人治理黃河的氣魄，更展現(xiàn)了他作為人民領(lǐng)袖熱愛人民的赤子情懷。

水患使毛澤東更關(guān)注黃河

在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歷史中，養(yǎng)育了中華民族的黃河也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的水患，給中華民族帶來了數(shù)不清的災(zāi)難。遠的不說，單說在新中國成立之前的十幾年時間里，黃河就數(shù)度決口，給沿岸人民造成了深重的災(zāi)難。其中，最有名的一次，是蔣介石在抗日戰(zhàn)爭期間，為了阻止日軍進攻，在黃河花園口炸壩，造成黃河水大泛濫，河南、河北、山東等數(shù)省人民受災(zāi)深重。僅僅河南一省，由于黃河泛濫而被淹死者，就有百萬之數(shù)，餓死、病死者眾多。小說《大河奔流》，就對此作了全景式的記述。毛澤東是了解這段歷史的。蔣介石炸壩時，中共中央對此舉作過否定性評論。毛澤東則對蔣介石不顧人民死活的行徑表示了極大憤慨。

新中國建立后，毛澤東即下決心，要治理黃河水患。但是，新中國建立之初，黃河并沒有發(fā)生水患。這種情況，并沒有使毛澤東放松對黃河的關(guān)注。淮河水災(zāi)，使毛澤東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黃河。他特別關(guān)心黃河的情況。如果黃河泛濫，其水災(zāi)就遠非淮河可比，其程度將會數(shù)倍于淮河，那將給中國人民遭受更大的苦難。因此，毛澤東要求中央水利部門和黃河沿岸各省一定要密切監(jiān)視黃河水情，要及時把有關(guān)情況報到他那里。毛澤東每天休息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看黃河情況的報告。當他確信黃河水有驚無險時，才稍稍放下一點兒心。

決計親自考察黃河

新中國成立之初，毛澤東親自督促了治理淮河工程、荊江分洪工程、官廳水庫工程，與此同時，他也把很大精力投放到治理黃河之上。而他構(gòu)思的治理黃河的重大工程，是引黃灌溉濟衛(wèi)工程。在考慮這一方案時，毛澤東決心親自去考察黃河。

1952年10月，中央政治局考慮毛澤東日夜操勞，身體和精力過分透支，建議毛澤東休假?？墒牵鋈艘饬系氖?，毛澤東提出，要利用休假這段時間，去考察黃河。

毛澤東首先親自確定考察黃河的路線。他決定：從黃河下游考察起，溯黃河而上，考察完歷史上有過黃河水災(zāi)的流域。具體的路線為：先到山東境內(nèi)，從濟南黃河段考察起，然后到江蘇的徐州，再進入河南省境內(nèi)，到蘭封縣（當年的河南省所設(shè)的縣，后與考城縣合并，合稱蘭考縣），考察過去黃河決口的地段，然后到古都開封，再到鄭州、安陽。毛澤東確定的這條路線，覆蓋了歷史上黃河水患頻繁的黃河下游地區(qū)。

考察的時間，毛澤東初步確定為1952年10月25日到11月1日。

“要把大堤、大壩切實修好，修牢固”

毛澤東離開徐州后，直奔河南省。他到河南省的第一站，是蘭封縣。10月29日，毛澤東的專列由徐州轉(zhuǎn)道隴海線西上，到達蘭封縣。毛澤東事先知道蘭封縣是個很貧困的縣。為了不給該縣帶來接待方面的麻煩，待專列到達蘭封縣后，毛澤東決定就住在車上。他在車上接見了縣和地區(qū)聞訊趕來的干部，向他們詢問的主要問題，就是治理黃河災(zāi)害問題。毛澤東提出許多問題，也幫助地方干部分析這些問題，并且?guī)椭麄兡贸鲋卫睃S河災(zāi)害的辦法。

30日上午，毛澤東在黃河水利委員會主任王化云、副主任趙明甫及河南省黃河河務(wù)局長袁隆等陪同下，前往1855年（清咸豐五年）黃河在銅瓦廂決口改道的地方，即今蘭考縣東壩頭察看。在乘車向黃河邊的東壩頭行進途中，毛澤東問王化云治理黃河的情況，以及今后對治本有何打算。王化云匯報說：近期為了解決洪水對黃河下游億萬人民的威脅，正在制定修建邙山水庫和三門峽水庫的規(guī)劃。毛澤東仔細地聽了制定規(guī)劃的匯報后，對在座的人們說：大水庫修起來，解決黃河水患，還能灌溉、發(fā)電，是可以研究的。

毛澤東的專列駛抵東壩頭。在這里，黃河正從這里轉(zhuǎn)向東北奔騰而去。清晨，葉子龍早起，卻發(fā)現(xiàn)毛澤東早已經(jīng)下了專列，在路基上活動身體。毛澤東下專列，是為了實地了解修堤、修壩的情況和防洪能力。他們來到打谷場地，兩位農(nóng)民停下手里的活。葉子龍問這是什么地方，那位老農(nóng)說這個村子叫許貢莊。毛澤東從糧堆上拿起一穗玉米，問：“老鄉(xiāng)，今年的收成怎么樣??？” “不咋樣，哪年不是這樣，咱這鹽堿地不打糧食！”老農(nóng)回答。毛澤東接著問：“打的糧食夠吃嗎？日子過得好不好？”“比解放前強多了，托共產(chǎn)黨的福啊！”老農(nóng)答道。離開打谷場，毛澤東徒步登上了黃河大堤，感嘆道：“好一個黃河之水天上來！”他察看了歷史上黃河決口改道的地方，向王化云了解治理黃河的規(guī)劃。

30日下午，河南省地方干部帶毛澤東來到柳園口大堤。他站在黃河大堤頂上向北眺望，黃河在高高的河床里奔流，回頭南望堤外村莊，好像坐落在凹地里。他問：這里的河面比開封城里高不高？王化云回答說：這里黃河水面比開封城地面高三四米，洪水時更高。毛澤東聽后深有感觸地說：“這真是懸河??！” 毛澤東問身邊的河南省主要領(lǐng)導(dǎo)：“如果河水漲到天上去怎么辦？” 那位領(lǐng)導(dǎo)同志回答：“請主席放心，我們河南人民決心在主席的領(lǐng)導(dǎo)下，發(fā)揚愚公移山的精神，水漲一寸，壩高一尺，確保沿岸人民的生命財產(chǎn)安全。”毛澤東微笑不語。他走下黃河大堤向河邊走去。在一片灘地上，他探下身去抓了一把泥沙，細細地看，問泥沙是從什么地方來的，有多少？王化云回答說：這些泥沙都是西北黃土高原沖下來的。據(jù)陜縣水文站測驗，年平均有十幾億噸泥沙送到下游。大量泥沙在下游河道淤積，是黃河不斷決口改道泛濫的一個原因。毛澤東看著大堤內(nèi)外的懸差和坐落在低洼處的村落，望著遠處開封城中隱隱綽綽的鐵塔和龍亭，陷入了沉思。毛澤東站在大堤上，邊向四周觀看邊說，你們看，這真是“懸河”。這里的河水比村子里的樹梢還要高。他囑咐說：要把大堤、大壩切實修好，修牢固。發(fā)大水時，有危險，黨政軍民要一齊上，萬萬不能出事。毛澤東返回專列，囑咐送行的當?shù)仡I(lǐng)導(dǎo)：“你們不要送了，把黃河的事情辦好，我們都能睡個好覺?！?/p>

“一定要把黃河的事情辦好”

毛澤東回到專列上。專列繼續(xù)駛往開封。他很有興致地向王化云詢問起今后治理黃河的規(guī)劃。毛澤東特別關(guān)心治理黃河的長遠打算，在談話中，毛澤東談了他的一個設(shè)想：南水北調(diào)，用長江的水來補充黃河。他說：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果有可能，借點來是可以的。

其實，毛澤東早就有從長江“借水”到黃河的打算。他這個打算，是受到了孫中山和其他一些著名人士觀點的啟發(fā)。20世紀初，孫中山在規(guī)劃中華民國的藍圖中，就曾在他的《建國大綱》里提出了“引洪濟旱”“引江濟河”的主張。1935年的一天，率紅軍長征到達四川的毛澤東，為了紅軍的團結(jié)，親自去找駐扎在阿壩的張國燾。途中經(jīng)過一個叫麥爾瑪?shù)拇遄?，在村頭的一個山丘上，他看到了山腳下的兩條河流，一條往南，一條往北，就問熟悉當?shù)厍闆r的干部：這是什么回事？有人告訴他，南面的流入長江，北面的則流入黃河。毛澤東突發(fā)奇想地說：“從山中打個洞，長江的水就流到黃河了?！边@是毛澤東產(chǎn)生引長江水到黃河的第一次調(diào)水設(shè)想。

今天，毛澤東又一次提出這一設(shè)想。他說：隋煬帝一輩子挨罵，但大運河這件事他做對了……今天，我們可以考慮從長江借點水到黃河來。

30日晚上，毛澤東住在河南省開封的河南軍區(qū)。大家都休息了，可是毛澤東房間的燈光還亮著，毛澤東在燈下興致很高地閱讀《河南通志》《汴京志》《龍門二十品》碑帖。毛澤東有個習(xí)慣，每到一地，都要找當?shù)氐姆街鹃喿x，了解當?shù)氐臍v史變遷和風土人情。

31日，毛澤東要到河南省新鄉(xiāng)去看引黃灌溉工程。當年，這里還是平原省。要進入平原省了，毛澤東就堅持不要河南省的負責同志陪同了。在離開開封北上的時候，毛澤東對前來送行的王化云及河南省委書記張璽、省政府主席吳芝圃、省軍區(qū)司令員陳再道等再次說了那句話：“一定要把黃河的事情辦好?！?/p>

這句話后來廣泛流傳，成為一代人治理黃河的口號。

陪同毛澤東考察黃河的葉子龍晚年回憶道：“許多回憶文章都談到，毛澤東視察黃河時心情很好，并與隨行人員和當?shù)仡I(lǐng)導(dǎo)談古論今。但據(jù)我的親身體驗，在這段時間里特別是在視察黃河的過程中，他的表情是頗為凝重的。他對我說過：‘黃河孕育了中華民族，也害苦了成千上萬的中國老百姓。他始終在想一個問題，怎么樣化害為利，讓黃河造福于人民。在他的心目中，黃河是與人民連在一起的。他深深地愛著黃河，愛著人民。對人民的疾苦他充滿了同情?！?/p>

親手搖開了引黃灌溉大閘

原來毛澤東沒有準備到鄭州，但當專列到達鄭州境內(nèi)時，毛澤東提出在這里下車到邙山去看一看，目的是看一看新建成的引黃灌溉大閘。毛澤東登上邙山，察看了邙山水庫壩址和黃河形勢。過黃河到北岸后，毛澤東來到引黃灌溉濟衛(wèi)工程———人民勝利渠工程渠首閘，向陪同的黃河水利委員會副主任趙明甫詳細詢問了工程建設(shè)情況和灌溉效果。當聽到趙明甫匯報說人民勝利渠能引黃40個流量，灌溉40多萬畝，發(fā)展可達70多萬畝時，毛澤東很高興并說：是否下游各縣都搞上一個閘？

毛澤東臨時決定，到黃渠去看一看。毛澤東率一行人到了引黃灌溉大閘管理處，聽完管理人員的匯報和介紹。毛澤東問了許多問題，也提出了許多建議。最后，毛澤東帶商量的口氣對管理人員說：把閘門打開，看一看進水可以嗎？陪同人員告訴毛澤東，現(xiàn)在這里還沒有通電，開閘都是人搖。毛澤東提議：那我們一起去搖開大閘好嗎？說完，毛澤東脫去大衣，和大家一起搖引黃灌溉大閘。閘被毛澤東等人搖開了，黃河水流進水渠。毛澤東非常高興。他坐下來，點燃一支煙，邊吸煙邊看著流進水渠的黃河水，說：沿黃河一線，如果每個縣都能建一座引黃河水的大閘就好了。在回列車的路上，他又說：“變害為利，這是最好的辦法。”毛澤東上了專列，向北駛?cè)?。在專列上，毛澤東說：從黃河到衛(wèi)河，這條人民開發(fā)的新渠，改變了過去黃河下游只決口遭災(zāi)、不受益的情況，起到了造福人民的作用。

11月1日，毛澤東來到安陽，參觀了著名的殷墟。

結(jié)束了為期一周的考察之后，毛澤東于11月2日乘專列北上，11月3日凌晨1時回到北京。

晚年仍然惦記著第二次考察黃河

自從第一次考察黃河后，毛澤東一直惦記著第二次考察黃河，同時也考察長江。他設(shè)想，第二次考察黃河，不要坐火車了，一定要騎馬考察。

1961年3月，毛澤東在廣州中央工作會議上提到，他要視察黃河、長江。他說：“我很想恢復(fù)騎馬的制度，不坐火車，不坐汽車，想跑兩條線。從黃河的河口，渦江而上，到她的發(fā)源地，然后跨過喜馬拉雅山，沿長江的發(fā)源地，順流而下。不要多少時間，有三年時間就可以了，頂多五年計劃?！?/p>

1961年8月，毛澤東在廬山與他的衛(wèi)士長張仙朋聊天時說了他的志向：“我有三大志愿，一是要下放去搞一年工業(yè)，搞一年農(nóng)業(yè)，搞半年商業(yè)，這樣使我多調(diào)查研究，了解情況，我不當官僚主義，對全國干部也是一個推動；二是要騎馬到黃河、長江兩岸進行實地考察。我對地質(zhì)方面缺少知識，要請一位地質(zhì)學(xué)家，還要請一位歷史學(xué)家和文學(xué)家一起去；三是最后寫一部書，把我的一生寫進去，把我的缺點、錯誤統(tǒng)統(tǒng)寫進去，讓全世界人民去評論我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p>

1962年4月，毛澤東和即將調(diào)到西安工作的機要秘書高智告別時，他要高智為他去陜北考察黃河做好準備。他說：“我們東渡黃河的事，你還記得嗎？我的老青馬被擠下黃河，它拼命游上了岸?！甭约铀妓骱?，毛澤東又說：“轉(zhuǎn)戰(zhàn)陜北時，你經(jīng)常打前站、號房子。這一次，你還打前站，我隨后就來。我到陜西后，要騎馬沿黃河走一趟……”

1964年，年逾古稀的毛澤東開始準備將第二次考察黃河的計劃付諸實施。他指示身邊工作人員要練習(xí)騎馬，要學(xué)會查資料，做好各方面的準備。他還準備組織一個智囊團隨行，吸收一些科學(xué)家參加，其中有搞天文的，有搞地理的，搞歷史的。中央警衛(wèi)局還秘密組織了一支騎兵大隊，以便在需要時，隨毛澤東考察黃河。這支部隊已經(jīng)在北京郊區(qū)的西山訓(xùn)練好幾年了。1964年夏天，還把毛澤東馴養(yǎng)的馬運到北戴河，讓毛澤東騎上走了幾圈。當時還有人拍攝了毛澤東騎馬的照片。

毛澤東自己也沒有料到，這是他最后一次騎馬。這一年夏天，北部灣事件發(fā)生，美國擴大了侵略越南的戰(zhàn)爭，中國南部邊疆直接受到戰(zhàn)爭威脅，中央高層考慮直接出兵或怎么樣間接援助越南之事。毛澤東在這一年的8月6日，在一份文件上批示：“要打仗了，我的行動要重新考慮?！边@里說的“行動”，就是準備好了的考察黃河的行動。這個行動自然被取消了。

但是，高智沒有忘記毛澤東的任務(wù)。他于1965年在出國去印尼之前，乘車從西安到北京，沿路對黃河進行了調(diào)查，還做了詳細的記錄。哪個地方有什么山，有什么溝，有什么洞，最長的洞有多少公里。哪段路好走，哪段路不好走，哪里可以歇腳等，都有詳細記載。到北京后，高智立即去見毛澤東，毛澤東高興地問了西安到北京黃河的情況。他說：“我有些好高騖遠，我要騎馬沿黃河走一趟，可是脫不開身，一直不能如愿……我對陜北是有感情的，我在江西呆的時間短，在延安呆的時間長，我還要回去看看，吃陜北的小米，沿黃河走一趟?！?/p>

可惜，由于種種歷史原因，毛澤東最終沒有實現(xiàn)第二次考察黃河的心愿。但是，他對黃河的情感和關(guān)注，一直伴隨他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