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
中西文字書寫之異,梁朝僧祐曾由行款分辨:“昔造書之主凡有三人:長名曰梵,其書右行;次曰佉樓,其書左行;少者蒼頡 ,其書下行?!保ā冻鋈赜浖肪硪弧逗鷿h譯經文字音義同異記第四》)二十世紀,西北地區(qū)發(fā)現(xiàn)大量古寫本,頗有硬筆橫寫的“胡語文書”。
西方文字橫寫,司馬遷稱為“旁行”,所謂“(安息國)畫革旁行以為書記”(《史記·大宛列傳》)。張騫通西域的公元前二世紀,安息帝國領有伊朗高原與兩河流域,“地方數(shù)千里,最為大國”。
漢晉時期,胡僧東來傳法,首重“轉梵為漢”的譯經,中土僧人漸習梵文。晉僧法顯曾往天竺“學梵語梵書”,“躬自書寫”(慧皎:《高僧傳·法顯傳》)。唐代一些佛寺猶授梵語,茶圣陸羽自幼畜養(yǎng)寺廟,“其師教以旁行書”(《新唐書·隱逸傳》),即是一例。
“蟹行”之辭,早見漢末草書家張超《誚青衣賦》:“蟹行索妃,旁行求偶?!毙沸信c旁行對舉,諷情愛違禮。
晚清,國人開眼看世界,習西文漸成風氣,士人率以“蟹行”稱西文。黃遵憲光緒年間出使美法,自道“教兒兼習蟹行字,呼婢閑調
舌音”(《歲暮懷人》之二十八)。梁啟超回憶:“吾嘗在湖南,見其少年子弟,口尚乳臭,目不識蟹文,未嘗一讀歐西之書,而其言論思想,新異卓拔?!保ā墩撝袊朔N之將來》)
二十世紀中國,天翻地覆。國人書寫亦劇變,毛筆換為鋼筆,文字書寫皆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