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美狄亞》中女性意識的演變

付雯成

摘 要：美狄亞，是古希臘神話中一個亦正亦邪的女性形象，其身份在女巫與女神之間轉換，她的血液中流淌著著希臘人那種強烈的、不可扼制的個人欲求，對熾烈的愛情的向往、奔放的個性、強烈的個人意志和不服輸的精神。她對愛情的真摯表現(xiàn)了女性意識的萌芽；她的被棄表現(xiàn)了女性地位的失落；她的復仇反映了女性意識的膨脹。本文通過透視美狄亞對父兄的反抗和對伊阿宋的復仇，分析了美狄亞內心女性自我意識的演變過程。美狄亞的悲劇并非一般的家庭悲劇，而是整個社會和時代的悲劇的縮影，反映了大環(huán)境中女性社會地位的低下，女人從屬于男人，是男人的附庸。而美狄亞這一反叛性的角色，其不顧一切追求愛情和復仇的經歷使她成為古代乃至當代女性追求自我的典范，標志了這一時期女性主義的覺醒。

關鍵詞：美狄亞 女性意識 演變

美狄亞這一具有濃厚悲劇色彩的古希臘婦女形象最早見于古希臘神話“伊阿宋盜取金羊毛”的故事，劇中伊俄爾科斯國王的兒子伊阿宋為了替父報仇，奪回王位，不得不遠赴千里，歷盡千辛萬苦盜取金羊毛。途中，科爾喀斯國王的女兒美狄亞對伊阿宋情愫暗生，不僅違抗父命用巫術為他報了殺父之仇，更是設計殺害自己的兄長，最終如愿以償成為伊阿宋的妻子。但是，在隨伊阿宋來到科任托斯幾年之后，丈夫移情別戀，為攀附權勢不顧往日情分狠心拋棄妻子。遭受沉重打擊的美狄亞絕望之際憤怒涌上心頭，她為報復伊阿宋不僅設計毒死科任托斯國王和他的女兒克瑞翁，更狠心親手弒殺她與伊阿宋的血脈——兩個可愛的兒子，要他為自己的不忠付出沉重的代價。

一、女性意識的萌芽

希臘神話中的美狄亞，神的女兒，擁有神力的女巫，其尊貴的社會地位造就了她敢怒敢言、特立獨行的性格。與此同時，她在神話中被塑造成了一個超越時代的女性形象。在初遇伊阿宋時，美狄亞清楚地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她想要伊阿宋的愛情，于是，即使是生在男權主義盛行的時代美狄亞仍然敢于同自己的命運做斗爭，爭取自己追求愛情的權利，甚至不惜背叛父親，殺害兄長，幫助異邦人伊阿宋取走了民族利益的象征——金羊毛。在常人看來，美狄亞是一個為愛瘋狂的人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標——伊阿宋的愛情，甚至可以為了這個目標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從美狄亞家族的角度來看，她的確為了外族人背叛親情，是徹徹底底的叛徒；然而從愛情的角度來看，美狄亞又有其合理之處。她之所以幫助異邦人竊取金羊毛，是因為她深深地愛上了那個異邦人伊阿宋。她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追求個人的愛情和幸福，她的這般勇氣和行為正是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從時代背景來看，當時女性的社會地位低下，一直受到來自男權社會的壓迫，她們期望追求幸福和自由，而美狄亞追求愛情的故事則是當時社會中女性主義覺醒的典范。

美狄亞的這些舉動對當時婦女爭取自由平等、追求個性解放，無疑具有積極的意義，更重要的是神話中突出反映了美狄亞的反叛精神，大膽歌頌了美狄亞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這正是其歷史進步性和社會積極意義之所在。

二、女性意識的消沉

美狄亞為追求愛情，舍棄尊貴的地位和自己的家人，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了伊阿宋，義無反顧地跟著他流落他鄉(xiāng)。除了愛情她一無所有，她的愛人便是她唯一的依靠。從某種意義上講，為了伊阿宋，美狄亞變得眾叛親離。但美狄亞拋下一切包袱，沉浸于幸福的婚后生活中，其女性意識也逐漸消沉。美狄亞所處的時代正是雅典奴隸民主制社會衰落時期， 女性日益淪落為男性的財產和附屬品，女子在家庭中的角色是妻子和母親。對于女人來說，生育后代是她建立自己身份的唯一途徑。相應的，如果離婚或是被丈夫拋棄，她則喪失自己的身份和社會地位，因為一旦離開丈夫就意味著離開子女。因此，女性的價值必須依附于男性才能存在。

另外，在希臘神話中，對權力的追逐才是永恒的主題，愛情與其他任何感情一樣都是故事的點綴，在追逐權力的過程中淪為配角，最終只能成為權力斗爭的祭品。而伊阿宋盜取金羊毛的故事本身就是為了重奪王位，重攬大權。在這場權力的追逐賽中，受到傷害的不僅是美狄亞的愛情，甚至包括她與埃厄忒斯的父女之情，以及她與阿布緒爾脫斯之間的手足之情。不可否認的是，美狄亞在與伊阿宋婚后的最初幾年間無疑是幸福的、知足的。她收起了尊貴的公主和女神的鋒芒，專心且滿足于周旋在家庭瑣事之間，事事順從丈夫。而伊阿宋在美狄亞生活十年之后，不念十年夫妻情分，轉而又投入到另一場權力游戲之中，妄想迎娶新人，拋棄舊人。當得知丈夫的背叛后，美狄亞最初的反應是悲傷和消沉，整日以淚洗面，此時的美狄亞儼然一副愛情奴隸的模樣。作為一個背信棄義、悖父弒兄的外族人，在這家庭中她已經看不到任何希望，于是，將憤怒演化成絕望，而絕望最終帶來了毀滅。

美狄亞的經歷可以說是一部女性意識思想的轉變史，她從一個勇于反抗，女性意識強烈的公主逐漸變成一個意志消沉的家庭婦女，所有的瘋狂和不羈都在愛情面前歸于沉寂。在沒有外界因素干擾時，她是一個溫順賢良的妻子、母親，其野性在生活瑣事的消磨中慢慢收斂，直至伊阿宋的背叛使愛情之樹轟然倒塌。

三、女性意識的復蘇與爆發(fā)

美狄亞與伊阿宋生活的十年中，安心相夫教子，對丈夫言聽計從，以為可以攜手白頭到老，卻沒料到悲劇來得如此突然。丈夫見異思遷，追權逐利，狠心拋妻棄子，另娶科任托斯國王克瑞翁的女兒。美狄亞面對愛情的背叛，傷心之余，其本性中暴戾狂放的個性猶如炸彈般爆發(fā)，此時的美狄亞不再是愛情的奴隸，復仇的火焰在她的心中燃起，原有的女性意識復蘇，甚至比以往來得更加洶涌猛烈。美狄亞，從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到開始質疑愛情和家庭，從對丈夫的關懷備至到對其恨之入骨，最終敵不過內心的怨恨，利用女性的狡黠對抗男權，甚至不惜殺子復仇，為我們上演了一場女性哀怨、凄楚而又瘋狂驚人的人生悲劇。

面對丈夫的背叛，美狄亞傷心之后開始重新審視自己千辛萬苦追求而來的“幸?！?，在愛情中她是一味的付出和奉獻，幾乎成了愛情的奴隸，成為丈夫的附庸，沒有任何自己的存在價值。于是，她不再幻想愛情，轉而揭露伊阿宋的薄情與忘恩負義，這就體現(xiàn)了其鮮明的女性意識。當時的希臘社會，女性社會地位低下，男女存在嚴重的不平等，美狄亞作為母親和妻子，她身體中流淌著獨立的血液，不甘臣服于丈夫和整個男權社會，這使得她與當時的社會正面形象相去甚遠，美狄亞在恢復了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后，選擇奮起反抗，向伊阿宋展開報復，這預示著其女性意識的逐漸復活。

美狄亞在清醒之后，制定了周詳的復仇計劃。假意逢迎伊阿宋迎娶克瑞烏薩，借機用巫術除掉公主新娘和他的父親，讓伊阿宋不能再有妻室和家庭；其次，美狄亞痛殺愛子，使伊阿宋在重視子嗣傳承的希臘社會沒有后代，斷子絕孫。一方面，在女性觀念保守的希臘社會中，一個來自荒蠻之地，游歷四方，巫術強大，性格暴烈，弒兄殺子的女性很容易受到排斥和憎惡，也無怪乎人們將其貼上邪惡的標簽。另一方面，美狄亞用計謀和智慧狠狠地報復了薄情寡義的伊阿宋，而后流亡他鄉(xiāng)。其所作所為更是體現(xiàn)了其女性意識的復蘇。在這一神話故事之中，美狄亞對伊阿宋的感情經歷了由愛到恨的轉變，從一開始對愛情的追求，到安于家庭幸福生活，再到親手毀掉這一切，美狄亞的經歷無疑是這一時期女性主義萌芽——消沉——爆發(fā)的典范，為反抗希臘男權至上，爭取女性權利樹立了一面旗幟。

結語

美狄亞的愛情故事是一首女性主義演變的史詩，從最初女性主義萌芽、舍身追求愛情，到女性主義覆滅在安逸的家庭生活中，最后在反背叛的復仇中得以重生和膨脹。在早期史詩的吟唱中，美狄亞便有不同的形象，她是善良的或邪惡的，賢惠的或癲狂的，隱忍的或兇殘的，智慧的或野蠻的，女神的或女巫的。她總以一種充滿著女性自主意識的方式出現(xiàn)在讀者的視野中，其愛情悲劇是一場嚴格意義的女性主義精神保衛(wèi)戰(zhàn)，其隱含意義就是一場人類社會的女權與男權相較量的結果。美狄亞的復仇不僅是針對自己的人生，更是面向整個男權社會發(fā)出女性自己的聲音，她是喚醒女性意識的先驅。女性主義的出現(xiàn)是為了反抗女性身份卑微這一不公平的社會現(xiàn)象，并警醒所有的女性：在這個社會上，她們擁有和男性同等的權利和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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