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0日,西交利物浦大學、哥本哈根商學院李平教授與最具影響力的管理學大師詹姆斯·馬奇進行了一場精彩的對話,對領導力與成功之因、不確定性時代的探索式學習以及本土管理學研究進行了深入的討論。
領導力:與眾不同的視角
李平:領導力,是一個令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您如何看領導力?
馬奇:我不認為領導力是一個能夠進行正統(tǒng)學術研究的問題,但是大家都愛談論這個問題。我們對它的本質并不了解,也缺乏系統(tǒng)的研究方法。因此,我拒絕招聘所謂的“領導力研究者”來研究領導力。任何一個值得研究的新課題都是從實踐中產生的,例如當下熱門的創(chuàng)新課題。面對這些重大課題,大學應該走在時代的前面。我們一般應首先招聘創(chuàng)新實踐者來教學,我們可以與之展開對話和討論,我們鼓勵年輕學者開始研究這一問題。年輕學者可以從不同視角研究創(chuàng)新。最后,他們成為沒有創(chuàng)新實踐的創(chuàng)新學者。但是,有些課題很難由此推進研究,例如“領導力”這個問題。在“領導力”這個大問題下也有一些小問題取得了一定進步,例如領導個性或者領導與下屬的關系。然而,對于最為重要的問題,例如何為優(yōu)秀領導人以及如何產生優(yōu)秀領導人,我們知之甚少。
李平:在中國,人們最感興趣的話題就是“成功”。關于這方面的書籍鋪天蓋地,但沒人知道成功的真諦究竟是什么。經常會有成功者,諸如知名企業(yè)家,被當研究對象,但收效甚微。特別是當人們對于“成功”并沒有統(tǒng)一定義之時,“成功”的內容維度太多、太復雜了!
馬奇:我在課堂上經常講,很多事情對成功都重要。其中之一是你有什么樣的父母。另外,你的性別為何。領導力常常受這些先天因素的影響。在什么大學讀書也有關系,例如從哈佛大學畢業(yè)比從加州州立大學畢業(yè)更容易成功。當然還有機遇的原因。然而,這些因素對領導力的培養(yǎng)意義不大,大家也不愛接受。最后,“成功”人士時??鋸埢蛉鲋e的做法,使研究變得更加困難。
李平:您認為他們的成功是源于在正確的地點和正確的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還是企業(yè)家精神?或者是領導創(chuàng)新?
馬奇:成功的因素是多方面的,社會的原因也很重要。很少有連續(xù)成功創(chuàng)業(yè)的企業(yè)家。
李平:特例還是有的。比如來自南非的、創(chuàng)建特斯拉電動汽車的埃隆·馬斯克,他是還活著的企業(yè)家中被認為最為成功的,他在多個領域里創(chuàng)業(yè),取得巨大成就。
馬奇:機遇也很重要。當然,人們最看重結果,俗話說成敗論英雄,這成就了史蒂夫·喬布斯。
李平:是的,對他而言,有三次創(chuàng)業(yè)。最初是成立蘋果公司,后來是建立動畫公司皮克斯,最后是重造蘋果公司。所以他有三次創(chuàng)業(yè)成功的經歷,這是非常少有的。
“愚蠢”:不確定性時代的探索
李平:當下的商業(yè)環(huán)境正在發(fā)生巨大的變化,涌現(xiàn)出大量的新機會、新問題,充滿不確定性。對于企業(yè)來說,組織學習能力變得更加重要。您講的“愚蠢術”與之相關,它與直覺有關嗎?
馬奇:“愚蠢”與探索式學習有關。所謂理性就是指理論性或推理性。“愚蠢”就是沒有理性。由于“愚蠢”缺乏理性的推理結構性,它隨意而行,偏離主流。玩耍式的嘗試是“愚蠢”的重要特征之一。玩耍式的嘗試也就是逃離理性限制所享受的自由。
(注:探索式學習是指嘗試全新事物,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可以替代舊有事物的全新事物。與此相對,利用式學習是指在短期之內將既有的想法、技術、戰(zhàn)略或知識常規(guī)化、完善化、精細化,利用其來努力提高效率。)
李平:所以我們大多情況下遵循主流軌道,就像大家都走的陽光大道。但是,偶爾我們也可能脫離大道,嘗試到大道以外的獨木橋那里探險。
馬奇:當你偏離主流大道時,你必須知道你脫離了大道。
李平:你知道這種脫離是有危險的。
馬奇:這就像有人有時喝醉了一樣。當我喝醉時,我已經不是原來或正常的我了。就像“我又是我,又不是我”?!坝薮馈本褪翘与x固有思維的限制,不僅是理性的限制,理性的概念還太窄了。這里指的限制是任何已經定型的思維。如果你的習慣思維是道家的,那你就應該采用儒家思維。
李平:您用“暫時”逃離這個術語描述“愚蠢”的實現(xiàn),即“暫時”放下已有規(guī)則或習慣這樣的陽光大道。你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逃離。這對企業(yè)另辟蹊徑,進行探索式學習會有幫助。
馬奇:你知道這個事實,而且你也知道,你還會回到陽光大道上來。
李平:您認為“悟”這一概念如何?我對悟的定義是通過直覺想象力,運用比喻,獲得洞見。人們發(fā)現(xiàn)新事物時,常常處在一種放松的狀態(tài)下。
馬奇:我對悟的了解全來自于你,相當有限,所以無法進行有建設性意義的評論。
李平:那您如何評價陰陽觀點?
馬奇:我這方面看過一些。對我來說,陰陽最深刻的意義在于同時接受兩個相互矛盾的東西。在我們的文化里,這是不被允許的。我們經常遇到這種悖論情況,我們必須將這種問題解決。學習承認矛盾、接受矛盾、容忍矛盾,這種想法對我來說較為新奇。
李平:這是否如同“有益的張力”?
馬奇:對。我曾對一位朋友解釋陰陽的意思。我對他說,陰陽的張力就像我們心里對兩個完全不同的孩子懷有一樣無條件的愛。
李平:您是否覺得您會對孩子中的某個愛得更多?
馬奇:從來沒有!絕對一視同仁,完全無條件地、一樣地愛孩子。
李平:如果兩個孩子中,一個很乖,一個經常惹禍,您會對一個更滿意,對另一個比較失望嗎?
馬奇:可能花的心血不同,關心的程度不同,操心的方面不同,但愛是一樣的,沒有區(qū)別。在兩個或多個你最愛的東西之間選擇是最為痛苦的事情。
李平:在這個意義上,這就是認同導向(品德導向)邏輯(Logic of Appropriateness)的例子。父母愛孩子是無條件的,是不計后果的。夫妻關系也大概如此。我想起曾經有一則報道,有一位老太太生病入院,快要死了,看起來非常憔悴,但她的丈夫卻緊緊握著她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她。旁人不理解這老頭的行為,而這老頭說:“你們看到的她與我看到的她完全不一樣。我看到的是當年的她,是年輕漂亮時的她?!?
馬奇:我很喜歡這段對話,可以把婚姻視為利用式學習,人生有時最好只有利用式學習。
李平:的確,有研究發(fā)現(xiàn),結婚的男人比單身的男人更長壽。總結來說,管理者在不確定性時代,需要學會“愚蠢”,學會“暫時逃離”,進行探索式學習,但也要學會“陰陽平衡”,保持探索式學習與利用式學習之間的“有益的張力”。
啟程:接納本土管理學
李平:在中國學術界,只有少數學者提倡中國本土研究,絕大多數人都是強調在主流英文雜志上發(fā)表路徑依賴性的利用式文章。以前我認為這是一個錯誤的平衡比例,但現(xiàn)在我覺得這也許是一個好的平衡比例。絕大多數中國學者可以致力于發(fā)表路徑依賴性的利用式文章,而少數學者應該另辟蹊徑,開展探索式研究。但是,我們的研究還是應該更為多元,尤其是中國社會學科領域內更應該鼓勵進行另辟蹊徑性的探索式研究。因此,應該對另辟蹊徑性的探索式研究多一些空間和接納,即使此類研究文章尚不夠成熟,還比較粗糙。這正如創(chuàng)業(yè)者在早期更需要風險投資者的大力扶持,否則無法存活。因此,我一直大聲疾呼,希望中國主流學術界能夠接納中國本土研究。您對此有何看法?
馬奇:這其實就是探索式學習與利用式學習的平衡問題。我對中國的情況不夠了解,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對的。對于全球學術社區(qū)以及中國學術社區(qū)而言,最好的情況是大多數中國學者進行全球主流學術研究,在主流期刊發(fā)表英文文章,但也需要少數中國學者進行本土研究。其中一部分也會在主流期刊發(fā)表英文文章,但會有中國的特色。這些本土研究者會吃很多虧,例如在學術成就認可等諸多方面,但這是值得提倡的探索式學習。歐洲學術社區(qū)就有這種情況。我個人甚至希望,中國學術社區(qū)里一批中國學者用中文研究中國本土問題。雖然那樣會對不懂中文的西方學者不利,但對中國本土研究意義重大。北歐學術社區(qū)就是很好的榜樣。由于很難同時在全球學術社區(qū)和中國本土學術社區(qū)取得成就,一些學者必須專注于本土研究。這種平衡很難掌握,這樣帶來的壞處是與全球學術社區(qū)的脫離。如果我們能夠將本土研究與全球學術研究聯(lián)系起來,搭起一座橋梁,那么本土研究大有前途。
李平:這或許與您研究中提到的兩個邏輯有關:一是結果導向(功利主義)的邏輯(Logic of Consequence),二是認同導向的邏輯。絕大多數學者會遵循結果導向的邏輯,在整個職業(yè)生涯中為了學術名譽、為了晉升付出努力,在西方主流雜志上發(fā)表被西方主流研究所認可的論文。但是,也有少數學者會選擇認同導向的邏輯,他們只是想比其他學者做更多關于中國本土的研究,因此他們悉心研究,不管西方主流雜志是否接受他們的論文,也不管是否在學術認同方面吃虧。至少我們應該接受,這兩種邏輯都是有效的。
馬奇:是的,但是這并不要求學者個人容忍學術多樣性或多元化。作為個人,這些學者不需容忍學術多樣性;而作為整體的學術社區(qū),必須在制度上保證學術多樣性或多元化。
李平:是的。我認為,中國可以采用以上兩種邏輯和標準,既鼓勵在西方主流雜志上發(fā)表全球學術社區(qū)關心的、全球性課題有關的論文,也同時支持研究中國特色的現(xiàn)象、中國社會面臨的獨特問題。中國的本土問題必須從中國獨特的視角開展研究?,F(xiàn)在的矛盾是,中國大多數學者所關心的、西方期刊樂于發(fā)表的課題,常常不是中國獨特的本土問題。
馬奇:我認為,你說的情況似乎恰好反映了中國文化對于矛盾的接納:既要全力進行全球研究,又要全力進行本土研究。這當然是矛盾的,但卻兩者都要。全球學術社區(qū)需要這種處理矛盾或悖論的能力。中國學者可能在此方面提供幫助。
尋路:在多元與統(tǒng)一之間
李平:您曾指出,歐洲學術社區(qū)的管理研究對中國本土管理研究有著借鑒意義。您認為,中國本土管理研究可以從歐洲學術社區(qū)的經驗里學到什么?
馬奇:首先,我不認為我們可以設計出任何研究的未來發(fā)展軌跡,它只能自然發(fā)生。另外,我們必須盡可能地保持研究的多樣性或多元化。當然,全球學術研究社區(qū)總體上希望整合統(tǒng)一,但常見的危險是整合統(tǒng)一會過快并且過多。全球統(tǒng)一整合式的主流研究非常必要,但是它會妨礙突破性創(chuàng)新。為此,我們應該保持研究的多樣性或多元化。從全球統(tǒng)一整合式主流研究的視角來看,最好是完全統(tǒng)一,但是從非主流本土研究的視角來看,愈獨立多元愈好。非主流本土研究大體按照國別以及文化劃分,以此保持本土研究的熱情。多元的最佳程度異常復雜,難以把握。當然,完全統(tǒng)一肯定不好。
李平:這是否意味著如果不保持這種探索式學習,那么就會形成統(tǒng)一化趨勢,即變成利用式學習?
馬奇:是的,統(tǒng)一與多元的平衡問題可以被看作是探索式學習與利用式學習的平衡問題。探索式學習與利用式學習是一個有效的分析框架。但是,我們無法預知或設計多元與統(tǒng)一之間的最佳搭配比例。我們沒有解決這一核心問題的最佳方案。這與時間的長短有關,從長期視角來看,獨立多元更為有利;從短期視角來看,整合統(tǒng)一更為有利。這類似探索式學習與利用式學習的區(qū)別。這就像賭場里有很多老虎機,而你知道每一臺老虎機的輸贏概率都不一樣。很明顯,如果你找到某一種規(guī)律,你就會重復使用那種方法,但會因此失去發(fā)現(xiàn)其他更好方法的機會。這個矛盾似乎永遠無解。
李平:我認為,非主流本土研究至少可以保留研究的多元化,就是為了抗衡主流研究也得需要非主流研究。為了全球文化的平衡,我們需要多元文化的并存。
馬奇:是的,但這還不完全。多元文化社區(qū)僅僅存在還不夠,他們彼此之間必須互動,應該逐步整合或融合。多元文化社區(qū)的永久性并存并不是唯一的目的。他們存在的意義是共同探索新的更為有效的方法。在短期內保留多元化非常必要,但那只是為了探索式試驗或試錯。一旦發(fā)現(xiàn)新的有效方法,就應該朝著新方法趨同與整合,形成主流方法。然而,趨同與整合形成的主流方法又會排斥其他不同的方法,降低多元化或多樣性。
李平:如此說來,多樣性與探索式學習或試驗密不可分。
馬奇:對,從這一視角來看,多樣性的意義就在于此。我們并不需要永遠不變的多元。
李平:是否可以說,多元與統(tǒng)一之間的關系就像擺鐘一樣,永遠來回左右搖擺。我們既要整合統(tǒng)一,又要獨立多元。由于社區(qū)會因整合而自然趨同統(tǒng)一,我們必須為獨立多元留出空間。社區(qū)可以試著學習別國的所謂“先進”文化,但是依然需要為自己所謂“落后”的本土文化保留一定的空間。
馬奇:美國文化的優(yōu)越性在于,它體現(xiàn)了文化多元與統(tǒng)一之間動態(tài)互動的發(fā)展機制。新移民帶來不同文化,增強了文化多元性,但主流文化又將其融合,增強了文化統(tǒng)一性;下一輪新移民又帶來不同文化,不停反復。如此反復的模式就是美國文化的特色,也是美國移民的獨特意義。
助推:藝術種類多元式的“和而不同”
李平:學術多樣性或多元化是否可以參考藝術種類“和而不同”的特征,例如音樂的分類,有古典音樂、爵士樂等不同流派。如果可以,我們應該允許學術研究中存在不同的評價標準嗎?因為我們談論的東西就是不同的類型。
馬奇:有趣,我從未聽到任何人將藝術種類的概念用于學術研究領域,然而這是可能的。
李平:我們可以試著用不同藝術種類的不同評價標準來衡量不同的本土學術研究類型。我們不能用古典音樂的標準來評價爵士樂或其他音樂類型,我們必須用不同的標準來評價不同的音樂類型。
馬奇:曾有人研究藝術種類形成的歷史過程,即如何整合統(tǒng)一,從而發(fā)展成為一種獨立的藝術種類。
李平:如此說來,任何一種藝術種類的內部必須是趨同統(tǒng)一的。
馬奇:一種藝術種類必須建立統(tǒng)一的評判標準,借此區(qū)別哪些應歸于此藝術種類,而哪些不應歸于此類。
李平:如果這樣,我們可以將文化的多元比喻成藝術種類的多元。
馬奇:這是可能的。
李平:我采用藝術種類的比喻與您對藝術的偏好有關。如果我們說凡事都有理性,我們是否可以說藝術也有理性?藝術理性與藝術種類有關,完全不同于科學理性。因此,這兩種理性不應該用唯一標準來評判,不應該被認為屬于一類。
馬奇:幾乎所有的學者都會同意以上說法,我當然也同意。
李平:我提出這一問題是因為不少人認為理性只有一種。
馬奇:有些自然科學家認為,自然科學可以通用于任何學科,包括神學與藝術,但這只是少數。在社會科學領域,尤其是在后現(xiàn)代主義影響下,更多的人認同多元理性。當然也有人認為,那是爛掉的科學,必須加以清除。第三種觀點認為,我們應該,并且可以,加以整合??梢詫⒋藸幷撘暈樘剿魇綄W習與利用式學習的平衡問題。某些標準是必須的,但也需接納差別。傳統(tǒng)的科學,例如物理,應該會有一些全球共同采用的基本標準,我覺得這是很自然的。
李平:其實就連物理學也有不同派別,甚至還有文化的影響。例如,丹麥的波爾借用中國的陰陽哲學解釋著名的“波粒二象性”。
馬奇:但波爾又是全球物理學界公認的偉大科學家。奧地利學派也是全球學術界公認的,但它卻有其獨特之處。
李平:我認為幾乎每一個學科,在不同的文化里總會以特色風格存在。對相同的現(xiàn)象可能有不同的分類標準,沒有完全一致的。這似乎與您有關模糊性的觀點有關。主流觀點會占主導地位,但一定會有其他非主流觀點存在?,F(xiàn)在的非主流觀點可能會成為將來的主流觀點,而現(xiàn)在的主流觀點則可能成為未來的非主流觀點。就像市場的作用,即公平地允許多元的方法試錯?,F(xiàn)在也有人開始討論“制度邏輯”并非只有一種,而是以多元的形式存在。一個有效的制度應該允許鼓勵多元化的“制度邏輯”公平競爭,特別是讓非主流的“制度邏輯”成長。新的邏輯可能取代舊的邏輯。
馬奇:歷史上最為著名的例子就是維也納學派。這一學派偏離主流,但又受人尊重。
李平:這兩個詞非常重要,偏離主流,受人尊重。這兩個條件都必須有,缺少任何一個,都無法產生有益的重大影響。
馬奇:當然,這種尊重也是相對而言的,卡內基-梅隆學派也是這樣,偏離主流,但又受人尊重。但剛開始時,卡內基-梅隆學派默默無聞。偏離主流,同時又受人尊重,是后來的事情。這些人是不循規(guī)蹈矩的,但其他群體也可以與其打交道,相互交流來往。
李平:是的,總結來說,我們應該建立不同的評價標準衡量研究類型,推動學術的多樣性、多元化發(fā)展。在未來的中國本土管理研究中,應該有“融入主流”的部分,也應該有 “偏離主流,但又受人尊重”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