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淚的鄉(xiāng)愁（組詩）

周維強(qiáng)

回家的路很長

這439公里的回鄉(xiāng)路，我要從杭州

坐兩個小時的火車到合肥

再轉(zhuǎn)兩個小時的汽車到五河

搭乘農(nóng)用三輪車顛簸三個小時

才能在半夜三點(diǎn)到達(dá)小周村

回家的路很長，回家的路上

我要打十五個電話給爹娘報平安

用鄉(xiāng)音和方言撫摸

故鄉(xiāng)的青草、天空，把爺爺

墳頭取下的泥土

揣在身上，一路才不會流淚

回家的路很長，回家的路上

我的口袋里鼓滿了

從故鄉(xiāng)刮來的風(fēng)，他們迎接著我

然后吹著淮北的哨子原路返回

如果比我先到小周村，北風(fēng)

請別忘了在娘的床頭，替我

先磕一個響頭，重重地喊一聲：媽！

回家的路很長，回家的路上

我不喝酒，我怕喝醉了，眼睛

看不清，回家的路……

1997年的月光

有一些人已經(jīng)醒了，有一些人還睡著

長庚星漸漸收攏寒意，母親

摸索著穿起衣服，她要到十里外的皇墩廟

去趕集，用四十斤的胡蘿卜

換回我的學(xué)費(fèi)，弟弟治病的藥費(fèi)

月亮還沒有完全落下，一些光芒

宛如咳嗽的良藥，在黎明之前回望著人間

母親擔(dān)起扁擔(dān)，左肩換到右肩，右肩又

換到左肩，大地涌動薄霜，有一些苦

鄉(xiāng)道的石子路硌著母親的布鞋

一些煙塵揚(yáng)起，嗆著鄉(xiāng)村女人的肺

這是1997年的一個拂曉，月光

還沒有在母親頭頂散去，而河水般的

命運(yùn)在我的體內(nèi)有著針扎似的疼

越來越清脆的雞鳴在村莊回響

越來越清晰的炊煙在村莊上空升起

月光落下最后一滴淚，母親已站在

集市的一角，喊出了黎明中的第一聲吆喝

1

仰視一座城，云朵

突然飄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一陣風(fēng)

吹遠(yuǎn)了，又吹近了

仿佛這座城市和它

從來沒有誰離開過誰

郭乾暉，韓熙載，吳恬，

山水畫大師李成，宋代張擇端

他們筆下那些不同風(fēng)格的畫

也是其中一朵吧

所有美的元素

擁有鳶都同一片晴空

在同一片藍(lán)天下

攤開筆墨，線條色彩與他們

仿佛靈魂如肉體

相互滲透，補(bǔ)充

仿佛，風(fēng)箏與書畫

這兩根巨大的柱子

相互依附，支撐

圓了畫都

并肩前行的夢

2

走進(jìn)這座城

就走進(jìn)了各自的清明上河圖

在畫之城，每一個人

都是自己的主人

每一個人都找到自己的色彩

我也一樣，親愛的

你看，那些隱藏在

畫布下的心跳

依稀可辨

那些，奔涌的血脈

交替穿過線條

又融身在線條里

漸漸顯現(xiàn)

一座城市的豐滿

穿梭在圖畫和美景里

請?jiān)?，我?jīng)常的沉湎

仿佛一只風(fēng)箏

忘記了，回家的路

3

在越來越像一幅畫的濰坊

有時候，我分不清

我是走在一幅畫里

還是走在……

畫，為這座城市

鋪開另一條道路上

時間的巨筆，正一筆一筆畫出

這座城市的靈性和血脈

從翟院深的山水

郭乾暉、郭乾祐的花鳥

從濰坊風(fēng)箏，到楊家埠年畫

高密泥塑，濰坊嵌銀

畫都濰坊，走的如火如荼

從一家畫廊到另一家

從一個畫展到另一個畫展

從一場拍賣會到另一場拍賣會

人物，山水，工筆，花卉，樓臺

油畫，版畫，水粉

我見到了畫布上的濰縣

過去的精致和輝煌

也見到了畫都今日的風(fēng)情

掛在一張張

迎面而來的笑臉上

李雄在青州的寺院

酣暢淋漓的畫著

比人更真實(shí)的鬼神

縣衙內(nèi)，周亮工指點(diǎn)著一幅老蓮圖

鄭板橋的瘦竹

長滿鳶都的大街小巷

大金石家陳介祺

濃墨宰相劉墉

從近代郭味蕖、于希寧、陳壽榮

當(dāng)代書畫名家劉大為、郭怡孮

眾多的書畫家

在通往畫都的路上

如朝霞與晨曦

不停變幻和新生

歷史和進(jìn)程

被畫出，就不會煙消云散

同樣，一座城市

也在如實(shí)向世界匯報

一幅宏圖的誕生

4

四月，在瓦藍(lán)的天空下

洶涌而來的除了花朵

還有延綿的綠意，人流

宛如被一枚畫釘

釘住

城市的西北，巨大的魯臺會展中心

穩(wěn)穩(wěn)的矗立在色彩的中心

鮮艷，搶眼

城市的中心，十笏園古街

用自己獨(dú)有的造型、色彩和構(gòu)圖

展開畫都另一種風(fēng)情

東南，奎文門

在二維空間里的靜態(tài)

被一群少男少女的笑聲打破

東北，楊家埠翻開的年畫上

映現(xiàn)出畫風(fēng)箏女子專注的神情

這遙遠(yuǎn)而又

近在眼前的色彩啊

讓我變輕，變重，又變輕

不由自主的

變成你畫筆下的線條

見證著

這個城市的存在和引領(lǐng)

5

畫吧，畫吧

在一個畫的國度

抵達(dá)內(nèi)心和愛情

畫吧畫吧

畫出一座城的明亮

還有，它具有的美德與精神

畫吧畫吧

讓拍賣會上一錘定音的脆響

穿越這座城市的心臟

畫之城，我愛你每一個四月

送的這幅美景

我愛你越過畫布的暢想

博得的陣陣掌聲

我愛你每一幅畫上 ?時間的印鑒

在畫面后邊騰出的巨大空間

我愛你，小小的陷阱

讓一不小心的我

隨時跌進(jìn)一幅畫中

6

像一種色彩

藏身在數(shù)不清的色彩里

在畫都的春天，我聽到了

令人心醉的水聲

聽到了我

一步步走近自己

聽到了

烏云之后的陣陣春雷

噓，請尊重

一座城市的秘密

它從一座高峰攀爬到另一座高峰

已經(jīng)，快要到達(dá)山頂

7

一支畫筆動用了

幾條河的碧波才畫出一座城？

鳶飛，云飄

反復(fù)描摹的未來

在畫中，又在畫外

與美同行，一座城

在世界的眼睛里

看到了自己

那些會飛的鳶，貼著年畫的門

那些畫廊，美術(shù)館，創(chuàng)作基地

那些背著畫板寫生的孩子

是最亮的燈盞啊

用各自的光，與這座城相互輝映

這光亮，從你的心扉

到我的心扉

這光亮，在一座城市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