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李將軍列傳》語句的潛臺詞和豐富意蘊

張桂霞 陳紅霞

摘 要：司馬遷的《史記·李將軍列傳》為我們塑造了一位有著智勇神射、奇特帶兵的優(yōu)點同時又兼有恃才而驕、鋌而走險的缺點的這樣一個有血有肉的的守邊將領(lǐng)?？墒窃诮虒W(xué)中我們對這一形象的認識更多的是先入為主，贊揚多，批評少，灌輸多，分析少。針對這樣的現(xiàn)象，筆者將以《李將軍列傳》為例，選取文中幾處地方，在體會文中豐富的潛臺詞和豐富的意蘊同時，進一步認識李將軍的人物形象。

關(guān)鍵詞：李將軍列傳；話里有話；含蓄蘊藉

一、看似多余，實則話里有話

毫無疑問，在講授蘇教版《李將軍列傳》時講到節(jié)選第二節(jié)“上郡之戰(zhàn)”時，很多教者會從多個角度分析進而高度贊揚李廣將軍的臨危應(yīng)變能力、高超的射箭技術(shù)。我想作者司馬遷不惜花費600字來寫此戰(zhàn)肯定飽含贊揚之意。可本節(jié)末“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讓我疑惑不解。如果只講這句話是對上郡事件結(jié)果的交代，那就未免過于草率了。

仔細分析，我們恰恰體會到這句話背后的潛臺詞。如果說“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笔菍η熬湓挕耙拱耄砸?。”的照應(yīng)，也是對事件結(jié)果的說明，那么結(jié)尾的“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辈痪投嘤嗔四兀看致砸豢?，很多人可能都會認為司馬遷不寫這句話完全可以，事件的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已經(jīng)寫得清清楚楚，這句話一寫反而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墒亲屑毸剂肯?，這句話的潛臺詞也就出來了：大軍為什么不知道李廣將軍去哪，說明李廣的此次軍事行動沒有得到大軍的一致同意，言外之意這就是一次私自外出行動，正因如此才沒有大軍的接應(yīng)。而我又查找了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接應(yīng)”的一種解釋為“配合自己一方的人戰(zhàn)斗?！崩纾簯?zhàn)前分配任務(wù)，一排沖上去；二排接應(yīng)。指的是事先已經(jīng)做好了安排。而文中一個“不”、一個“弗”，二個不同的否定詞充分說明大軍對李廣的這次軍事行動一無所知，因而無法做到“從”即“接應(yīng)”。如果沒有這句哈，我們看到的就是作者在充分肯定李廣將軍這種臨危不亂，鎮(zhèn)定指揮的軍事本領(lǐng)，但正因為有了這句話，我們就看到了作者司馬遷在用盡600字的著重突出李廣將軍的從容鎮(zhèn)定的大將風(fēng)采之時，也看到了在司馬遷平靜敘述下包含對李將軍的否定，否定的是作為將領(lǐng)的冒險和沖動。因為作者深知作為軍人，尤其將領(lǐng)擅自行動是軍中大忌。小則危及個人生命，大則影響整個戰(zhàn)略部署。試想，如果對方將領(lǐng)窺探出李將軍的虛實，不是“引兵而去”而是果斷下令包抄圍攻，縱使李廣將軍有通天的本領(lǐng)也難帶領(lǐng)士兵全身而退。所以，司馬遷的這種平靜敘述不僅讓我們看到了李廣將軍身上的不足，更讓我們看到司馬遷身上的的“不虛美，不隱惡”的精神？

二、虛詞不虛，實則含蓄蘊藉

節(jié)選課文中作者較為詳細的寫了決定李廣將軍生死和能否封侯的“漠北之戰(zhàn)”。從此段節(jié)選文字中我們可以看到作者對李廣將軍的同情與對武帝和衛(wèi)青等人的不滿。而李廣將軍的生死也就寄在下列句子中的4個“乃”字上。

后二歲，大將軍、驃騎將軍大出擊匈奴。廣數(shù)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久，乃許之，以為前將軍。

廣既從大將軍青擊匈奴，既出塞，青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廣并于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少回遠，而大軍行，水草少，其勢不屯行。

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jié)發(fā)而與匈奴戰(zhàn)，今乃一得當單于，臣愿居前，先死單于。”

我們先來分析第一處的“乃”。一個曾經(jīng)奮戰(zhàn)在匈奴第一線，有著40多年豐富邊疆斗爭經(jīng)驗的老臣國家危險之際挺身而出時得到的不是君王的一口應(yīng)允，而是“以為老，弗許”，進而“良久，乃許之?！薄澳恕弊质裁匆馑肌安拧?，也就是說武帝在遍尋朝中之人才之后迫不得已而為之。這句話背后的我們可以看出君恩的涼薄，什么大將，什么忠臣，對國家有用才有你的立足之地?！澳恕弊直澈蟮膽?yīng)該是漢武帝對李廣將軍的冷落和壓制，也飽含作者對李廣將軍的同情與贊揚。同情他一顆為國之心不為君主賞識，贊揚他不以自己的利益為先，敢為國分憂的忠心。

我們再看第三處的，這里的“乃”字解釋為“卻”。一個前將軍卻偏偏要從路遠的東道出，違背軍職的背后是什么呢？武帝的叮囑“以為李廣老，數(shù)奇，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大將軍的私心“而是時公孫敖新失侯，為中將軍從大將軍，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可憐一心耿直為國的“飛將軍”？

“且臣結(jié)發(fā)而與匈奴戰(zhàn)，今乃一得當單于，臣愿居前，先死單于。”這里的“乃”解釋為“才”，也就是說我好不容易才得這樣一個機會，并且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你們卻還要剝奪我的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機會。一個“乃”寫盡李廣將軍與敵人正面作戰(zhàn)的殷切渴望，卻在另一個“乃徙令臣出東道中”破滅了。其中包含的李廣對安排的不滿也就顯露無遺了。歷史就是這樣的作弄人，李廣為自己爭取了出征的機會，可真正較量的時候他又被調(diào)離了。

不妨再看第二處的“乃”字：“既出塞，青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廣并于右將軍軍。”“乃”什么意思？“于是，就”順承連詞?！岸苯忉尀檗D(zhuǎn)折連詞“卻”，換言之也就是衛(wèi)青知道匈奴老巢之后，明知功勛就在眼前，可這時候他卻把前將軍李廣給調(diào)離了前將軍的職守。所以這里的“乃”和“而”寫盡了衛(wèi)青對李廣的排擠和自私（他把這個功勞給了曾經(jīng)救過他而今失去侯位的公孫敖）。這也就難怪李廣死后，他的兒子李敢在被封為關(guān)內(nèi)侯（侯爵的第二等）后，怨恨大將軍衛(wèi)青，打傷大將軍衛(wèi)青，衛(wèi)青隱忍沒有張揚了。

在《項羽本紀》司馬遷在贊詞中的結(jié)尾這樣寫道“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這里一個虛詞“乃”字既寫出了項羽至死不承認失敗的頑固，也隱含作者對項羽的惋惜和批評。如果沒有這個“乃”字，作者的態(tài)度和項羽的態(tài)度都不會如此鮮明和強烈。

李廣死了，和匈奴打了40多年仗的李廣死了，死在了武帝的“數(shù)奇”上，死在了同僚的排擠下，死在了不肯受辱的自己的刀下。生不逢時的李廣將軍遭遇了生逢其時的衛(wèi)青大將軍，我們也許除了慨嘆也就只有和作者司馬遷一樣的同情了。

授課時如果我們能結(jié)合文本中易被忽略而有價值的語句仔細推敲，那么，師生對文言知識的把握和對人物的理解都會有很大的幫助，也能更好的把文言文教學(xué)中的既重“文言”又重“文學(xué)”的要求進一步落實，可謂是一舉二得。

（作者單位：江陰市成化高中，江蘇 江陰214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