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仲寶
隸屬甘谷方言西片的磐安鎮(zhèn)話中,古來母字在今韻母[y]前時,聲母由舌尖中邊音[l]變?yōu)樯嗝媲叭烈鬧tj]。馬建東在《天水師院學(xué)報》上撰寫系列文章“古音見母、來母或同紐”,又發(fā)表專著《來母的生存——見母、來母或同紐》,認(rèn)為磐安話的這個音變早在漢代以前就完成。
關(guān)于普通話的[ly]([ly-])為什么在磐安等地[l]變作[tj],馬建東先生在《甘谷方言與<說文解字>同聲字說明的問題——古音見母、來母或同紐系列文章之二》(《天水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10年第1期)中說:“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在聲、韻拼合過程中克服拼合艱澀,優(yōu)化聲、韻配合方式所造成的。”“甘谷話的這種讀法,我們找到的漢代文獻(xiàn)資料的實(shí)明應(yīng)該是繼承而來,其形成至少應(yīng)該不晚于漢代,這使甘谷話有理由成為展示其悠久歷史文明的標(biāo)本?!闭Z音史的常識是,聲母的變化有自然的變化,也有韻母特別是“等攝”的影響造成的變化——“條件的變化”,可我們從未聽說過“因拼合的難度”而變的!難易是相對的,我們從未聽到操方言者說他們方言中的某音難發(fā),因而自覺或不自覺地去改變它:蘇格蘭人不以打滾的r為難,廣州人不以(佢)為難,甘谷人不以[cI](“我”“餓”“惡”“哥”)為難,都是張嘴就來,――我們以漢語為母語的人,又何曾像西方人那樣,以陰陽上去為難?其實(shí),要斷定這個[tj]出現(xiàn)的時間并不難。在磐安等地,古泥來母在今磐安等地變讀為[tj]的前提是在韻母[y]前,換個角度說,在[l][n]混同為[n]后,舌面元音韻母[y]同化[n]為[nj],由[nj]再變而為[tj],這可從磐安與大像山鎮(zhèn)(縣城)[nj]與[tj]的對應(yīng)規(guī)律得到證明。那么,只要我們確定甘谷方言中[iu]變?yōu)閇y]的時間,方言中[l]一變?yōu)閇nj]再變?yōu)閇tj]的大致時間是不難確定的。而對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韻母[y] 產(chǎn)生的時間,王力先生在《漢語史稿》上冊中說:“在什么時代模魚虞分為u,y兩音呢?我們認(rèn)為這個音變最晚在十六世紀(jì)已經(jīng)完成了?!薄翱傊?,u,y的分別是早在距今三百多年前就有了的?!备使确窖灾衃y]的產(chǎn)生不論早于普通話還是晚于普通話,但因為當(dāng)[y]產(chǎn)生后[l]一變?yōu)閇nj]再變?yōu)閇tj]還需要若干長的時間,所以,磐安等地來母變?yōu)閇tj],最早也就是二三四百年前,絕不是馬先生所說的兩千多年前的漢代。雖然我們承認(rèn)《孟子》中的“斂”通“檢”,《白虎通》中的“呂”通“拒”,也承認(rèn)“角”“谷”的異讀,更承認(rèn)古音見來二紐的諧聲關(guān)系,但因為磐安話的這個[tj]來源于[nj],與故見母無關(guān),所以如果我們像馬先生在《生存》中那樣既不承認(rèn)古有復(fù)輔音,又不能確定無疑地指出漢代的見來二母都讀[tj],卻要用磐安等地古來母今讀[tj]來證明說“見母字‘各和由它所做聲符形成的洛、賂、落、略等來母字,在《說文》時代是一樣的,即應(yīng)屬于同一聲母,只是到了宋代,卻區(qū)分成見母和來母兩種不同的聲母”,進(jìn)而證明“古音見母、來母或同紐”,注定只能是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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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甘肅省武山縣第一高級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