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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社會學與法律人類學的邊界

      2016-04-11 07:16:13王偉臣
      思想戰(zhàn)線 2016年2期
      關鍵詞:邊界學科

      王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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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社會學與法律人類學的邊界

      王偉臣①

      摘要: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在誕生初期,最主要的區(qū)別在于研究對象的不同。前者研究西方社會的法律,后者關注非西方社會的法律。但是,這種對象上的邊界,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社會學的國際化與人類學的本土化已然消失。與此同時,法律人類學又喪失了專屬的職業(yè)背景,它與法律社會學在研究者身份上的邊界也在消失。最后,隨著社會學系的研究者可以使用深度訪談的田野調查方法開展法律研究,法律人類學又失去了專屬的研究方法,它與法律社會學的邊界最終徹底消失?;趯Ψ衫斫獾牧?,并無必要強調什么是法律社會學,什么又是法律人類學,它們之間的邊界不能僅僅只是被動地消失,而必須要主動地開放。

      關鍵詞:法律社會學;法律人類學;學科;邊界

      一、對象的邊界

      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興起于何時?有人認為,法律社會學的淵源可以追溯至孟德斯鳩,或薩維尼、耶林、貝卡利亞、邊沁、馬克思,*參見沈宗靈《法律社會學的學理與運用》,載季衛(wèi)東《法律社會學》,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12頁;田成有《法律社會學的學理與運用》,北京:中國檢察出版社,2002年,第35~36頁;周尚君《論法律社會學的知識傳統(tǒng)——以關鍵人物為線索》,載《金陵法律評論》2010年春季卷,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年,第3~4頁;[德]托馬斯·萊塞爾《法社會學導論》,高旭軍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25頁;[美]馬修·戴弗雷姆《法社會學講義:學術脈絡與理論體系》,郭星華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8~23頁。而法律人類學的源頭似乎比較明確,就是梅因。*Simon Roberts,“Law and the Study of Social Control in Small-Scale Societies”,The Modern Law Review,vol.39,no.6,1976,p.663;Francis G.Snyder,“Anthropology,Dispute Processes and Law:A Critical Introduction”,British Journal of Law & Society,vol.8,no.2,1981,p.142;John M.Conley and William M.O’B arr,“Legal Anthropology Comes Home:A Brief History of the Ethnographic Study of Law”,Loyola of Los Angeles Law Review,vol.27,1993,p.43.這些觀點從知識傳統(tǒng)的角度來講確有啟發(fā),但從嚴格意義上的學科史或知識社會學的立場來看,“所有這一切都還不完全符合今日所理解的社會科學概念,并且在這些學者中間,還沒有哪一個人自認為是在后來所說的獨立學科的框架內(nèi)從事研究的”。*[美]華勒斯坦等:《開放社會科學:重建社會科學報告書》,劉鋒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第14~15頁。所以,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的出現(xiàn),當是19世紀末社會科學誕生之后的事情。換言之,如果沒有近代學科意義上的社會學和人類學的出現(xiàn),也就沒有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

      盡管從1839年奧古斯特·孔德提出“社會學”這一概念開始,介于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之間的一項以探尋人類社會普遍規(guī)律為宗旨的社會的科學就在開始醞釀,但是直到1870年左右,專業(yè)化、學科化的社會科學才整體的被“構化(Project)”*[美]西奧多·M.波特等:《劍橋科學史·第七卷:現(xiàn)代社會科學》,第七卷翻譯委員會譯,鄭州:大象出版社,2008年,第175~176頁。出來。按照華勒斯坦等人的觀察,此時的社會科學主要包括六大學科:歷史學、經(jīng)濟學、政治學、社會學、人類學以及東方學。*[美]華勒斯坦等:《開放社會科學:重建社會科學報告書》,劉鋒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第16頁。這些學科誕生的依據(jù)是對研究對象——人類社會進行資源切割,“某一種類所占據(jù)的社會現(xiàn)象,幾乎就成了以該種類命名的學術(分支)學科的專有財產(chǎn)”。*Franz von Benda-Beckmann,“Riding or Killing the Centaur? Reflections on the Identities of Legal Anthrop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in Context,vol.4,no.2,2008,p.100.研究經(jīng)濟現(xiàn)象的就是經(jīng)濟學,研究政治現(xiàn)象的就是政治學,研究“社會現(xiàn)象”的就是社會學。當然,這里的“社會現(xiàn)象”已經(jīng)排除了經(jīng)濟和政治,因為那是經(jīng)濟學和政治學的領地,那么,作為“剩余的社會現(xiàn)象”的“法律”,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社會學在初期相當重要的研究對象。因而,社會學的成立也就意味著法律社會學的誕生。

      作為社會學家的涂爾干和馬克斯·韋伯,他們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以法律為研究對象的作品,這些研究不管是實證主義的,還是非實證主義的,其關于“法律”這一人類社會基本制度的理解方式,對有著兩千多年歷史的法學產(chǎn)生了強大的沖擊。于是,埃利希、狄驥、霍姆斯、萊昂·彼特拉日茨基(Leon Petrazycki)等德國、法國、美國、東歐的法學學者紛紛做出回應,*參見[德]托馬斯·萊塞爾《法社會學導論》,高旭軍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29~38頁。這也讓歸屬于社會學分支的法律社會學具有了轉變?yōu)樯鐣W與法學交叉學科的可能性。而龐德提出建立的“社會學法學”,以及凱爾森的純粹法學,*關于凱爾森倡導純粹法學的訴求背景,林端曾有過精彩的分析:“凱爾森的立場,在當年為何如此的強烈?其實并非偶然。這是有其時代背景的,因為當時法學家極其擔心社會學的研究方法,會對法學的研究方法的獨立自主產(chǎn)生一定的威脅,法律的社會背景、法律外的意識形態(tài)等非法律因素,會入侵到法學研究的領域,而導致法學研究的對象的模糊化,而過度將法學當成‘經(jīng)驗的社會科學’,會使法學失去其強調法律邏輯的‘規(guī)范的法律科學’的獨特性?!眳⒁娏侄恕斗缮鐣W的定位問題:Max Weber與Hans Kelsen的比較》,《現(xiàn)代法學》2007年第4期。其實都映襯出社會學對法律這一現(xiàn)象的研究取得了階段性的成功。

      與法律社會學的勢如破竹、星光熠熠相比,法律人類學則黯淡了許多。初始的六門社會科學:歷史學、經(jīng)濟學、政治學、社會學、人類學、東方學,可以分為兩大類,即,“對現(xiàn)代/文明世界的研究(歷史學再加上三門以探尋普遍規(guī)律為宗旨的社會科學)與對非現(xiàn)代世界的研究(人類學加上東方學)之間存在著一條分界線”。*[美]華勒斯坦等:《開放社會科學:重建社會科學報告書》,劉鋒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第39頁。其中,人類學和東方學也有著分工,后者關注東亞和中東的文明社會,前者研究無文字的部落社會。這樣一來,人類學和東方學就變成了微型的社會科學,因為它們不僅要研究非現(xiàn)代世界的政治和經(jīng)濟,還要研究它們的社會和歷史。所以,人類學內(nèi)部再次進行了資源切割。研究經(jīng)濟現(xiàn)象就是經(jīng)濟人類學,研究宗教現(xiàn)象就是宗教人類學,研究政治現(xiàn)象就是政治人類學,研究法律現(xiàn)象就是法律人類學。*參見王偉臣《法律人類學的困境——格盧克曼與博安南之爭》,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年,第289頁。但是,與其他幾個人類學的分支相比,法律人類學的起步相當艱難。因為在20世紀初的西方社會科學看來,政治、經(jīng)濟、宗教不論發(fā)展水平和現(xiàn)狀,都是一種普適性的存在。但法律卻是高級社會特有的一種制度,很難想象無文字的“野蠻社會”也存在法律。直到馬林諾夫斯基《原始社會的犯罪與習俗》的出版,人類學才擺脫了法學、社會學對于法律的定義,正式開始涉足法律領域,這也“標志著現(xiàn)代法律人類學的誕生”。*Annelise Riles,“Representing In-Between:Law,Anthropology,and the Rhetoric of Interdisciplinarity”,University of Illinois Law Review,vol.1994,no.3,1994,p.603.

      所以,通過對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興起的簡要對比,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最主要的區(qū)別就在于研究對象的不同:前者研究西方社會的法律,后者關注非西方社會的法律。二者的邊界就此形成。這種邊界造成了兩個結果。

      第一,規(guī)模的差異。對于法律社會學而言,因為它研究的仍然是西方的法律,可西方法學在這一問題上居于強大的霸主地位,那么法律社會學為了取得話語權,必須要創(chuàng)造出嶄新的研究范式。這讓法學感到壓力的同時,也獲得了法學的認可,所以,吸引了很多法學家的參與。與之相比,法律人類學則要輕松了許多,因為沒有任何研究/學科會和它們競爭這一領域,所以,這也導致了它們怠于創(chuàng)新,直接臨摹西方法學的研究方法(案例研究)。*參見王偉臣《法律人類學的困境——格盧克曼與博安南之爭》,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年,第291~293頁。因而,法律人類學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是在撿拾西方法學的牙慧。同時也受到了其母學科——人類學的輕視。所以在研究規(guī)模上,同法律社會學相比,法律人類學難以望其項背。

      第二,身份的不同。與第一個結果必然相關的,正是因為法律人類學的研究對象是無文字部落社會的法律問題,而且缺乏創(chuàng)新性的研究方法,所以自然也沒有引起法學的關注。因而,很長一段時間(至少在20世紀90年代以前)都沒有和法學實現(xiàn)交叉。*王偉臣:《法律人類學的身份困境——英美與荷蘭兩條路徑的對比》,《法學家》2013年第5期。與之相比,盡管法律社會學的身份定位仍有爭議,即存在社會學分支說、*參見[美]馬修·戴弗雷姆《法社會學講義:學術脈絡與理論體系》,郭星華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3頁。法學分支說、*參見[德]托馬斯·萊塞爾《法社會學導論》,高旭軍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0頁。社會學與法學交叉說*Reza Banakar,Merging Law and Sociology:Beyond the Dichotomies of Socio-Legal Research,Berlin:Galda and Wilch Publishing,2003.等不同的觀點,但是,這些爭議本身就已經(jīng)說明了法律社會學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社會學和法學之間的溝通與交流。

      1.8.1 腹痛程度 采用NRS‐11評價[8],NRS‐11由0到10共11個數(shù)字組成,患者根據(jù)疼痛強度賦值,數(shù)字越大則疼痛程度越嚴重。0無痛,1~3輕度疼痛(疼痛不影響睡眠),4~6中度疼痛,7~9重度疼痛(不能入睡或者睡眠中痛醒),10劇痛。與基線比較,NRS‐11下降≥50%,為疼痛改善。

      盡管法律社會學與法律人類學的邊界對于二者此后的發(fā)展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影響,但是二戰(zhàn)之后,這一邊界本身卻在逐漸消失。由于法律人類學傳統(tǒng)上的研究對象(殖民地國家)紛紛宣布獨立,這項研究自20世紀60年代之后開始回歸西方世界,即所謂的法律人類學“回家”。*John M.Conley and William M.O’B arr,“Legal Anthropology Comes Home:A Brief History of the Ethnographic Study of Law”,Loyola of Los Angeles Law Review,vol.27,no.1,1993,pp.41~64.由于國家法是法學和法律社會學的研究領域,所以,法律人類學回家以后,就另辟蹊徑,主要關注于本國的非國家法領域,比如基層司法、公眾正義、替代性機制等問題。*Francis G.Snyder,“Anthropology,Dispute Processes and Law:A Critical Introduction”,British Journal of Law & Society,vol.8,no.2,1981,p.163.而這也自然引起了正在進行“法律與發(fā)展運動”的法律社會學的注意。所以,20世紀70年代興起的“法律多元研究”,正是法學、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共同參與的結果,盡管后者的貢獻微乎其微。與此同時,法律人類學原有的獨占領地也在逐漸受到法律社會學的入侵。根據(jù)華勒斯坦等人的觀察:

      1945年以后的最引人注目的學術創(chuàng)新便是出現(xiàn)了一個成為地區(qū)研究的領域,它是一個新的制度性范疇,用于把多方面的學術工作集合在一起……某些在過去僅僅研究西方世界的學科現(xiàn)在侵入到非西方世界……這似乎意味著,歷史學和以探尋普遍規(guī)律為宗旨的社會科學的方法及模型不僅適用于研究歐洲和北美洲,而且也適用于研究西方以外的地區(qū)。*[美]華勒斯坦等:《開放社會科學:重建社會科學報告書》,劉鋒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第40~42頁。

      法律人類學開始本土化,法律社會學卻在國際化,過去所謂的“田野”和“家園”“自我”和“他者”之間的對立正越發(fā)的難以區(qū)分。*Franz von Benda-Beckmann,“Riding or Killing the Centaur?Reflections on the Identities of Legal Anthrop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in Context,vol.4,no.2,2008,p.93.法律人類學已經(jīng)沒有了專屬的研究領域,二者在研究對象上的邊界實際上已經(jīng)消失了。

      二、身份的邊界

      自20世紀70年代之后,法律人類學和法律社會學在研究對象上已經(jīng)趨同。那么,這兩項研究是否還存在其他邊界呢?或者,對于相關的研究者而言,其所從事的這項研究的專業(yè)性或特殊性又在哪里呢?其實,他們的身份可能就是一道邊界。

      法律社會學20世紀70年代最重要的事件,應該就是唐納德·布萊克(Donald Black)與伯克利學派的代表人物菲利浦·諾內(nèi)特(Philippe Nonet)之間關于法社會學的范圍與方法論的論戰(zhàn)。*參見[美]馬修·戴弗雷姆《法社會學講義:學術脈絡與理論體系》,郭星華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20~125頁;張文顯《西方法社會學的發(fā)展、基調、范圍和方法》,《社會學研究》1988年第3期。當然,本文無意介紹這場爭論的內(nèi)容,而只是想分析一下這兩位學者的身份。那么我們怎么來判斷一位學者的身份,通過什么來斷定其是法學家、社會學家還是人類學家?根據(jù)曾供職于法律系、人類學系、一所農(nóng)業(yè)大學以及馬普所的弗朗茲·馮·本達-貝克曼(Franz von Benda-Beckmann)的觀察,學者的身份是通過“標記(Label)”來判斷的:

      標記常常由集體認同來完成,也就是這些學者所工作的院系身份。如果在人類學系工作,就是人類學家,如果在法律系工作,就是法學家,如果在社會學系工作,就是社會學家,如果在政治系工作,那就是政治學家,所以,學者的身份并不取決于其取得了什么學位或者寫了什么。*Franz von Benda-Beckmann,“Riding or Killing the Centaur? Reflections on the Identities of Legal Anthrop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in Context,vol.4,no.2,2008,p.91.

      按照這一判斷,盡管布萊克的博士學位是社會學、最后也退休于弗吉尼亞大學社會學系,但是在參與論戰(zhàn)的黃金時代,即1970至1985年間,他都是同時供職于社會學系和法學院,不論是在耶魯大學還是后來的哈佛大學。與布萊克相比,諾內(nèi)特的社會學訓練倒是有些半路出家的味道。他在比利時取得了法學博士學位之后,進入菲利普·塞爾茲尼克(Philip Selznick)所在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社會學系任教,后者與其算是亦師亦友的關系。1977年,兩人又同時進入伯克利分校法學院。所以布萊克和諾內(nèi)特均可以被視為社會學家,也可以被當成法學家。因而,就法律社會學的研究而言,不管供職于法學院,還是社會學系,亦即,不論是社會學家,還是法學家,都是可以自由參與的。

      與之相比,法律人類學的研究領域并沒有那么自由和開放。巧合的是,20世紀70年代法律人類學的中心也在伯克利。由于英國人類學家格盧克曼(Max Gluckman)與美國人類學家博安南(Paul Bohannan)關于西方法律普適性的爭論,*參見王偉臣《法律人類學的困境——格盧克曼與博安南之爭》,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年。導致此項研究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漸趨由“規(guī)則中心(Rule-centered)”轉變?yōu)椤斑^程主義(Preocessual)”。這一范式轉變的倡導者就是美國人類學家勞拉·納德(Laura Nader)。*Laura Nader,“Introduction”,in Laura Nader ed.,Law in Culture and Society,Chicago:Aldine Publish,1969,p.9.

      1961年,納德取得人類學博士學位后,即進入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人類學系任教,并于兩年后主持成立了“伯克利鄉(xiāng)村比較法律項目(The Berkeley Project on Comparative Village Law)”。依托這一項目,她創(chuàng)建了一個屬于法律人類學的“伯克利學派”。1965年至1975年的10年間,在納德的指導下,共有14名研究生完成了他們關于法律人類學的博士論文。*Laura Nader and Harry F.Todd,ed.,The Disputing Process:Law in Ten Societie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8,preface.這其中比較知名的克勞斯·科赫(Klaus-Friedrich Koch)、瓊·斯塔爾(June Starr)、凱西·威蒂(Cathie J. Witty)、芭芭拉·英韋松(Barbara Yngvesson)畢業(yè)之后均供職于人類學系或者綜合的社科學院。而他們的老師納德雖然做過耶魯大學、斯坦福大學、哈佛大學等三所頂級大學法學院的訪問學者,也曾在本校法學院教授過法律人類學的課程,但是其工作關系從未離開過伯克利人類學系。*維基百科,https://en.wikipedia.org/wiki/Laura_Nader。

      所以就此看來,在20世紀70年代的美國,僅有人類學的博士學位很難能夠在法學院謀得教職。似乎只有人類學家才可以進行法律人類學的研究。而法學院、社會學系的學者們雖然也在關注法律人類學的核心問題、使用法律人類學的概念和理論,甚至從事法律人類學的教學工作,但是他們從未把自己視為法律人類學家,而仍然堅持自己的法學家或法律社會學家的身份。*Franz von Benda-Beckmann,“Riding or Killing the Centaur?Reflections on the Identities of Legal Anthrop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in Context,vol.4,no.2,2008,p.91.通過研究者的身份所反映出的法學、社會學與人類學的學科邊界似乎仍未打通。

      但是這種局面到了20世紀80年代,隨著格爾茨闡釋人類學的聲勢日益壯大而發(fā)生了明顯的改變。1981年,從未進行過法律研究的格爾茨受到了耶魯大學法學院的邀請,做客斯托爾斯(Storrs)講座。*斯托爾斯講座是耶魯大學法學院久負盛名的年度講座,每年只邀請一位非耶魯法學院的法學家或其他領域的頂尖學者,卡多佐、龐德都曾受邀發(fā)表過著名的演講。格爾茨使用闡釋人類學的方法,展示了“文化人類學家”*格爾茨特別強調,“這樣一種研究進路,不是法律的人類學家或法律人類學家的方法,而是文化人類學家的研究方法”,參見[美]克利福德·吉爾茨《地方知識:事實與法律的比較透視》,鄧正來譯,載梁治平《法律的文化解釋》,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年,第89頁。的法律深描。而后將講演稿集結命名以《地方性知識:從比較的觀點看事實和法律》,與另外七篇論文共同組成了《地方性知識:闡釋人類學論文集》,出版于1983年。*[美]克利福德·吉爾茨:《地方性知識:闡釋人類學論文集》,王海龍等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4年??陀^地講,格爾茨毫無疑問是20世紀后半葉人類學界最有影響的學者,但他并非是一位法律人類學家。但是這次頗有些“意外”的講座,卻可以視為人類學的破冰之旅,并以此打開了幾個學科冰封多年的邊界。法學院和社會學系中也逐漸有了越來越多的法律人類學家的身影,如小威廉·科南(William Kenan Jr)、萬安黎(Annelise Riles)、薩莉·恩格爾·梅里(Sally Engle Merry)、蘇珊·赫希(Susan Hirsch)以及科馬羅夫夫婦(Jean Comaroff and John Comaroff)。

      因而,人類學系的研究者可以進行法律人類學的研究,法學院和社會學系的研究者也可以進行法律人類學的研究。這樣一來,法律人類學又失去了專屬的職業(yè)背景,它與法律社會學在研究者身份上的邊界又已經(jīng)消失了。

      三、研究方法的邊界

      沒有了對象和身份邊界,那么,社會學系的研究者關于法律的研究與人類學系的研究者關于法律的研究究竟還有著怎樣的區(qū)別?或者說,20世紀90年代之后,作為一項研究的法律人類學,其存在的專有標志又是什么?答案可能就是人類學所發(fā)明的田野調查(fieldwork)的研究方法:

      “田野”使得人類學研究有別于諸如歷史學、社會學、政治科學、文學和文學批評、宗教研究,尤其是文化研究等與人類學相關的學科。人類學與上述學科的區(qū)別與其說是在于研究的主題(實際上在很大程度上是重疊的)還不如說是在于人類學家所使用的獨特方法,即基于參與觀察的田野調查方法。*[美]古塔等:《人類學定位:田野科學的界限與基礎》,駱建建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年,第3頁。

      就法律人類學而言,它與田野調查的關系是不可分離的。前已述及,馬林諾夫斯基1926年《原始社會的犯罪與習俗》的出版,標志著現(xiàn)代法律人類學的誕生。馬氏“的研究以大規(guī)模的田野調查為基礎,在當時可謂突破性創(chuàng)新,此種研究方法自此以后被視為法律人類學任何有效之研究的前提條件”。*Francis G.Snyder,“Anthropology,Dispute Processes and Law:A Critical Introduction”,British Journal of Law & Society,vol.8,no.2,1981,p.142.這種研究方法還有一個專門的稱謂——民族志,即對特定文化及社會收集制作資料、紀錄、評價,并以相關理論來解釋此類觀察結果的一種研究方法。*劉仲冬:《民族志研究法及實例》,載胡幼慧《質性研究——理論、方法及本土女性研究實例》,臺北:巨流出版社,1996年,第173頁。所以,法律人類學的研究過程,就是通過親身參與觀察的田野調查并最終完成關于調查對象的法律民族志。這就是為什么在西方學界看來,作為法律人類學家的霍貝爾(E. Adamson Hoebel),其代表作并不是《原始人的法》而是《夏延人的方式》。*Karl N.Llewellyn and E.Adamson Hoebel,The Cheyenne Way:Conflict and Case Law in Primitive Jurisprudence,Norman: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1941.因為《原始人的法》中所使用的資料并非來自于親身的田野調查,霍貝爾在書中所逐一分析的愛斯基摩人、伊富高人、科曼切人、凱歐瓦人、特布羅利恩德人和阿散蒂人,除了科曼切人之外,其他民族的資料都是二手的。從這個意義上講,《原始人的法》甚至都不能看做是一部法律人類學的作品。

      自《夏延人的方式》之后,不論是20世紀50年代的《北羅得西亞巴羅策人的司法程序》,*Max Gluckman,The Judicial Process among the Barotse of Northern Rhodesia,Manchester: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55.還是20世紀60年代的《一個非洲社會的社會控制》,*P. H.Gulliver,Social Control in an African Society:A Study of the Arusha:Agricultural Masai of Northern Tanganyika,London:Routledge & Kegan Paul,1963.抑或是20世紀70年代的《糾紛過程:10個社會的法律》,*Laura Nader and Harry F.Todd ed.,The Disputing Process:Law in Ten Societie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78.再或者是20世紀80年代的《規(guī)則和過程:非洲語境下糾紛的文化邏輯》*John L.Comaroff and Simon Roberts,Rules and Processes:The Cultural Logic of Dispute in an African context,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1.以及20世紀90年代的《知識產(chǎn)權的文化生活》,*Rosemary J.Coombe,The Cultural Life of Intellectual Properties,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1998.20世紀之后的《擔保論:全球金融市場中的法律推理》(以下簡稱為《擔保論》),*Annelise Riles,Collateral Knowledge:Legal Reasoning in the Global Financial Markets,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11.中文版參見[美]萬安黎《擔保論:全球金融市場中的法律推理》,江照信譯,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13年,第35頁。無一不是在田野調查的基礎上完成的法律民族志。其實,在筆者看來,法律人類學田野調查方法的主要特點并不在于定性研究,也不在于格爾茨所謂的“蟻視”,而在于參與觀察,一種帶有極強主觀色彩的“特權見證(Privileged Witnessing)”。比如《擔保論》的作者,康納爾大學的萬安黎(Annelise Riles)首次把法律人類學的田野調查投向了東京的大型銀行,她這樣寫道:

      跟我關系最近的其中一個信息提供人,我稱他為佐藤。佐藤是一位四十來歲的禿頂男人,少言寡語,身材結實。當我們見面時,他通常穿著一套藍色的滌綸西服,那是日本工薪階層多年來的標準制服,那時候很多雇員已經(jīng)鄙視并拋棄了這種制服轉向更為時尚和個性化的著裝。他那皺巴巴的領帶表明他長時間待在辦公桌邊……佐藤經(jīng)常滿懷嫉妒地向我大量講述他耳聞的在納帕山谷的品酒會和歐洲的高爾夫之行。但這要求他會講流利的英語,他一直很勤奮地在上下班的路上練習英語,但是因為他的英語知識主要來自法律文本的閱讀,這使得他的英語帶有特別的法律措詞的特征。*[美]萬安黎:《擔保論:全球金融市場中的法律推理》,江照信譯,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13年,第35頁。

      所以,在一部法律作品中描述被調查人的穿著、表達對被調查人帶有某種審美性的判斷和猜測,除了法律人類學之外,其他社科法學一般是很少采用的。因而,田野調查的研究方法,仍是法律人類學的一項重要的身份標識。但我們也要注意,人類學其實早就已經(jīng)意識到,所謂的田野調查,其實僅僅只是更為廣闊的時空維度中的一個片段而已,一位優(yōu)秀的人類學家,需要從其他材料和文獻中汲取養(yǎng)料。*Sally Falk Moore,“The Ethnography of the Present and the Analysis of Process”,Recht der Werkelijkheid,vol.2,no.1,1993,pp.117~134.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類學家同樣也在使用問卷統(tǒng)計和書面采訪,而其他學科的研究者同樣也在進行長時間的深入調查。*Franz von Benda-Beckmann,“Riding or Killing the Centaur?Reflections on the Identities of Legal Anthrop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in Context,vol.4,no.2,2008,p.93.

      其實,社會學者使用民族志的方法進行研究已經(jīng)有好幾十年的歷史了。早在20世紀70年代初,芝加哥社會學家赫伯特·布魯默(Herbert Blumer)就主張建立一種主觀主義的社會學路徑,亦即所謂的“符號互動主義”。要求通過定性調查技術,比如參與式觀察以及深度訪談,來揭示人們賦予自身行動的動機和目的。該理論對于犯罪社會學的影響甚為深遠。*參見[美]馬修·戴弗雷姆《法社會學講義:學術脈絡與理論體系》,郭星華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26~127頁;Arthur Brittan,“The Symbolic Dimension of Law and Social Control”,in A.Podgorecki and C.J.Whelan ed.,Sociological Approaches to Law,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81,pp.167~185;Max Travers,“Symbolic Interactionism and Law”,in R.Banakar and M.Travers ed.,An Introduction to Law and Social Theory,Oxford:Hart Publishing,2002,pp.209~226.20世紀90年代之后,兩位美國女性學者帕特里夏·尤伊克(Patricia Ewick)與蘇珊·西爾貝(Susan Silbey)所開展的法律意識的研究同樣也是基于深度訪談,以此來探析人們所理解的法律。*參見[美]馬修·戴弗雷姆《法社會學講義:學術脈絡與理論體系》,郭星華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26~127頁;Patricia Ewick and Susan S.Silbey,“Subversive Stories and Hegemonic Tales:Toward a Sociology of Narrative”,Law and Society Review,vol.29,no.2,1995,pp.127~226;Patricia Ewick and Susan S.Silbey,The Common Place of Law:Stories from Everyday Life,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8.需要強調的是,帕特里夏·尤伊克是克拉克大學社會學系教授,而蘇珊·西爾貝供職于麻省理工學院人類學系,所以她們的研究作品已經(jīng)很難區(qū)別究竟屬于法律社會學還是法律人類學了。

      社會學系的研究者可以使用深度訪談的田野調查方法開展法律研究,這樣一來,法律人類學又失去了專屬的研究方法,它與法律社會學的方法上的邊界又已經(jīng)消失了。

      四、結語:開放的邊界

      本文從研究對象、研究者的身份以及研究方法等三個方面對法律社會學與法律人類學的邊界進行了檢視。應當說,這些邊界特征都是100多年前社會科學誕生之初各學科之間資源爭奪與切割的結果。社會學專注西方社會,人類學探索非西方社會,所以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這兩項法學之外的社會科學的法律研究就此誕生,也就此分立。不過,伴隨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社會學的跨國研究以及人類學的回歸本土,法律社會學與法律人類學在研究對象上實現(xiàn)了重合。同時,關于“各門社會科學之間的區(qū)分是否有效”的討論也加速著學者們在大學體制內(nèi)不同院系之間的流動,所以研究者的身份也變得不再重要。最后在研究方法上,必須要承認,田野調查的確是人類學對于整個社會科學最大的貢獻。但是其他學科也都已經(jīng)在不同程度上借鑒并使用了這一方法。所以,當我們已經(jīng)不能再用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的方法來區(qū)分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的時候,這兩項研究的邊界其實已經(jīng)消失了。

      當然,以上都是從實然的角度回顧了這兩項研究邊界消失的過程,其實從應然的角度來看,它們的邊界也不應該存在。作為社會學和人類學以及法學的分支,法律社會學和法律人類學的命運,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它們所屬的兄弟學科之間的關系,以及這些大型學科在一所大學,或者一個更大的學術團體、職業(yè)協(xié)會中的地位。*Franz von Benda-Beckmann,“Riding or Killing the Centaur? Reflections on the Identities of Legal Anthrop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in Context,vol.4,no.2,2008,p.92.從事主流社會學、人類學或者法學研究的學者,在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可以過著一種相對平靜的學術生活。*James Clifford,“Rearticulating Anthropology”,in D.A.Segal and S.J.Yanagisako ed.,Unwrapping the Sacred Bundle:Reflections on the Disciplining of Anthropology,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2005,pp.24~48.但對于這些帶有“連字符號(hyphenated)”的分支學科,如法律社會學或法律人類學,由于其理論上可以歸屬或認同于兩個學科,他們的處境顯然要更加艱難。說“歸屬(belonging)”常常是一個委婉的說法,因為他們在母學科(人類學和社會學)那里,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孤立和邊緣化。盡管法律社會學的發(fā)展規(guī)模遠盛于法律人類學,但是它們都處于弱勢地位,因為,它們都需要不斷與“它們在做什么以及它們需要做什么”這些老生常談的質疑進行對抗,為此他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來討論和堅守他們專業(yè)領域的特殊性。*Franz von Benda-Beckmann,“Riding or Killing the Centaur? Reflections on the Identities of Legal Anthropology”,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Law in Context,vol.4,no.2,2008,p.92.這無疑是一個極大的浪費。其實關鍵在于,不管是法律社會學,還是法律人類學,其存在的意義都是要在傳統(tǒng)的法學研究之外,增進我們對于法律這種人類社會基本制度的了解,所以根本就沒有必要再去強調什么是法律社會學,什么又是法律人類學,它們之間的邊界不能僅僅只是被動的消失,而必須要主動的開放。

      法律人類學的理論大概自20世紀80年代末引介到了中國,*[澳]M.克雷齊爾:《法律人類學評介》,傅再明譯,《國外社會科學》1987年第11期;[德]K.F.科克:《法律與人類學》,楊周云譯,《世界民族》1987年第6期;林端:《法律人類學簡介》,《中國論壇》1988年第298期、第299期,后收錄于林端《儒家倫理與法律文化:社會學觀點的探索》,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19~47頁。這種學術傳播的目的似乎是為了向漢語學界介紹一種有別于法律社會學、法律經(jīng)濟學之外的新穎的前沿的社科法學,但有趣的是,被引入的這項研究在西方學界卻已經(jīng)基本上混同于法律社會學了。在這種情況下,并無必要再去強調法律人類學的特殊性及其與法律社會學的區(qū)別。對于當代社科法學而言,“現(xiàn)在需要做的一件事情不是去改變學科的邊界,而是將現(xiàn)有的學科界限置于不顧,去擴大學術活動的組織”。*[美]華勒斯坦等:《開放社會科學:重建社會科學報告書》,劉鋒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第106頁。

      (責任編輯 甘霆浩)

      作者簡介:①王偉臣,上海外國語大學法學院講師、博士(上海,20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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