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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遇政治經濟學批判
      ——論斯圖亞特·霍爾對馬克思《導言》的“閱讀”

      2016-03-19 18:58:56孔智鍵
      山東社會科學 2016年7期
      關鍵詞:同一性導言結構主義

      孔智鍵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 210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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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遇政治經濟學批判
      ——論斯圖亞特·霍爾對馬克思《導言》的“閱讀”

      孔智鍵

      (南京大學 哲學系,江蘇 南京210093)

      [摘要]得益于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英譯本的問世,斯圖亞特·霍爾在20世紀70年代遭遇到了馬克思在《導言》中對方法問題的闡述。他創(chuàng)造性地“閱讀”了這一內容豐富卻又辯證難懂的手稿性質的文本,深化了自己對差異與同一、理論與現實等問題的理解,并將它運用到對現實文化現象的分析當中,同時也深化、推動了自身對結構主義的理解和突破。

      [關鍵詞]《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導言〉》;同一性;差異性;結構主義;理論斷裂

      作為文化研究領域內享譽世界的大師,斯圖亞特·霍爾一生筆耕不輟,為我們留下了大量文章和著作。然而,在這些作品當中存在著一個“另類”,一篇跨界論述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方法的論文。這篇名為《馬克思論方法:讀1857年〈導言〉》(“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的論文1974年發(fā)表于《文化研究》雜志上,主要內容是解讀了馬克思《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文后簡稱《大綱》)的《導言》。我們知道,得益于霍爾的辛勤耕耘,他所領導的伯明翰文化研究中心(CCCS)在70年代的英國文化研究領域達到巔峰,而此時刊登如此一篇“偏題”且“冗長、漫談式的文章”*Stuart Hall, ‘Cultural studies and its theoretical legacies’. In L. Grossberg, C.Nelson and P. Treichler (eds) Cultural Studies. New York: Routledge, p280.著實令人匪夷所思,甚至在近30年后它又被重印刊登在了《文化研究》雜志上*1973年,一篇名為《論方法:閱讀馬克思〈大綱〉的導言》的論文在伯明翰當代文化研究中心(CCCS)的內部刊物上發(fā)表,次年它的縮減版以《馬克思論方法:“閱讀”1857年〈導言〉》的題目公開發(fā)表在《文化研究》雜志上。2003年,《文化研究》再次刊登了這篇文章。,霍爾和伯明翰當代文化研究中心對這篇文章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既有研究對此著墨不多,但是考慮到霍爾與馬克思主義微妙且復雜的聯(lián)系,這篇文章值得我們一探究竟。那么,霍爾為什么會去關注馬克思的《導言》?他又是如何解讀這個具有手稿性質的文本?而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方法又對霍爾的文化研究究竟產生了什么樣的影響呢?

      一、重歸故里——《大綱》在英國的流傳史

      值得我們注意是,霍爾選擇馬克思的《導言》作為“閱讀”*霍爾在這里有意借用了阿爾都塞《讀〈資本論〉》中“閱讀”的用法。對象必須結合《大綱》在英國的流傳史看才會顯現出獨特的意義,因為誠如英國新辯證法學派學者克里斯多夫·亞瑟(Christopher Arthur)所指出的那樣:在英語世界,當人們在20世紀50年代和60年代爭論“青年”和“老年”馬克思問題時,《大綱》還沒有真正走進人們的視野*參見Christopher Arthur, Capital in General and Marx’s Capital, in Martha Campbell and Geert Reuten (eds), The Culmination of Capital, Basingstoke: Palgrave, 2002, pp. 42-64.。1973年英譯本《大綱》在《新左派評論》雜志社幫助下正式問世*關于馬克思《大綱》的形成史、流傳史和效應史請參見意大利學者馬塞羅·默斯托(編):《馬克思的〈大綱〉:〈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150年》,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這一手稿性質的作品內容復雜且極具思想性,它的再次誕生很快就吸引了左派知識分子的注意,并且深刻地改變了整個英國新左派的理論圖景。霍爾對馬克思在《導言》中方法的“解碼”就是其中一次非常有價值的探索。

      不同于《資本論》等經典著作,《大綱》手稿(寫作于1857-1858年)的神秘面紗直到近100年之后才被完整地揭開。自從1858年馬克思由于著手準備《政治經濟學批判》而中斷《大綱》寫作時,這部分手稿就長期處于被遺忘的狀態(tài)。恩格斯和德國社會民主黨(SPD)都沒有意識到這部手稿的重要性從而使它埋沒于其他經濟學手稿之中,然而幸運的是,在1923年梁贊諾夫仔細檢查了保留在柏林的遺著后發(fā)現并報告了這8個筆記本的存在,至此后續(xù)的整理工作才陸續(xù)展開*在此之前,《大綱》中唯一面世的是1903年卡爾·考茨基在《新時代》上發(fā)表的《導言》,它的英文譯本是在1904年問世。。在1939-1941年,這個草稿的德文原版在莫斯科整理出版,但除了羅斯多爾斯基幸運地遭遇它并將之帶到美國外*參見Roman Rosdolsky, The Making of Marx’s ‘Capital’, London: Pluto Press, 1977.,在這期間沒有幾本流出蘇聯(lián)國境。1953年,一本帶著寫有“新書紀念馬克思年,1953”字樣的紅色綢帶的書在柏林出版了,這是馬克思《大綱》的重印本,此書的公開出版宣布了這部手稿的流傳史才真正開始*有意思的是,德文版的《大綱》始終沒有進入英國的理論視野,只是借助于語言上互通的美國學者才讓英國學界意識到這個著作的存在。。由此不難理解,之前幾乎所有的馬克思主義者對這個服務于《資本論》創(chuàng)作而寫的政治經濟學手稿都一無所知,尤其是在英語世界。

      雖然第一部英譯本《導言》(1904年)較全本《大綱》問世早很多,但在70年代之前它的影響并不如《資本主義生產以前各種形式》等部分內容影響大*參見Eric Hobsbawm, ‘Introduction’, in Karl Marx, Pre-capitalist Economic Formations, New York: International Publisher, 1964.,它的效應史依托整個《大綱》出版才得以展開。在這個過程中有兩個關鍵因素,一是1968年的學生運動,二是英國新左派,尤其是圍繞著《新左派評論》雜志的那部分知識分子的努力。1968年學生運動的興起深刻地改變了左派生存環(huán)境和理論興趣,并重新激發(fā)了人們對馬克思思想探索的熱情,這為《大綱》的傳播和流行提供了非常好的社會和理論環(huán)境。在這種環(huán)境背景下,《大綱》這樣一部極具思想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文本毫無疑問會在當時馬克思主義研究領域內打開新的突破口,改變一種決定論式的馬克思形象,所以即使是比德文重印本晚了整整20年,但當《大綱》在70年代出現后就立刻點燃了年輕知識分子們的閱讀熱情,環(huán)顧當時英國大多數大學城,以研究《大綱》為目的而自發(fā)組織的“閱讀小組”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意]馬塞羅·默斯托(編):《馬克思的〈大綱〉:〈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150年》,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304頁。??傊@場學生激進運動構成了促進英譯版《大綱》完成并使之迅速成為理論焦點的最大動力。

      而真正將這一愿望落實則歸功于英國新左派的努力。伴隨學生運動這一歷史潮流更迭的還有英國新左派內部的歷史嬗變。經歷了初期的順利合作之后,由于不滿意湯普森等人的經驗主義研究傾向,認為這將導致英國社會主義理論的枯竭,佩里·安德森等年輕一代新左派成員以《新左派評論》雜志為陣地積極引入西歐的各種思潮來充實豐富“貧困的理論”,試圖重新確立新的方法和思想以構建理論繁榮的基礎。在這個過程當中,他們一方面引進和翻譯了大量阿爾都塞和葛蘭西等西方馬克思主義思想家的作品,催生了新左派內部結構主義轉向和葛蘭西思想的復興*關于英國新左派發(fā)展歷史的研究請參見張亮:《“英國馬克思主義”的歷史、理論道路與理論成就》,載《馬克思主義研究》2012年第7期,以及《英國馬克思主義理論傳統(tǒng)的興起》,載《國外理論動態(tài)》2006年第7期。,而另一項努力是重新回到馬克思。英國新左派向來重視馬克思本人的著作,尤其是當時新近發(fā)現的手稿,例如湯普森等人就非??粗亍?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早在大衛(wèi)·麥克萊倫編輯的《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這本書出版于1971年,首次提供了馬克思在1857年所寫的政治經濟學手稿的部分英譯文本。參見David McLellan (ed.), Marx’s Grundrisse, London: Macmillan, 1971.之前,英國新左派就從大西洋對岸的美國了解到了《大綱》的存在,并邀請一位學者進行了相關介紹。這位年輕的美國學者叫馬丁·尼古拉斯(Martin Nicolaus),他所寫的《未知的馬克思》發(fā)表在了1968年《新左派評論》的3-4月號上,這是第一篇在英國發(fā)表的較為系統(tǒng)介紹《大綱》的英文文章*Martin Nicolaus,‘The Unknown Marx’, New Left Review 48, 1968, pp.41-61,。該作品甫一發(fā)表就深深地震撼了新左派圈子,以至于這篇文章甚至拿下了1969年伊薩克·多伊徹獎。接下來,《新左派評論》委托尼古拉斯進行《大綱》全譯本的翻譯似乎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因此在1973年“塘鵝馬克思文庫”*“塘鵝馬克思文庫”(Pelican Marx Library)是《新左派評論》與企鵝出版社合作啟動的一個出版項目。企鵝出版社主要出版一些經典著作和新著作平裝本,面向的讀者主要是一般大眾。這個文庫一直出版,在1993年作為“企鵝經典”再版。系列叢書中第一個英文全譯版的《大綱》正式出版。至此,《大綱》終于回到它的寫作地,它的故鄉(xiāng)。

      而對于此時的霍爾而言,選擇馬克思的《大綱》尤其是《導言》也是一次必要的嘗試。從外部來看,與閱讀《大綱》運動興起相伴的是文化研究領域內部的理論革新,按照霍爾在《文化研究:兩個范式》中的總結就是“文化主義”與“結構主義”之爭。他認為,文化研究早期所堅持的“文化主義”研究范式雖然有效地抵抗了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的還原主義和經濟決定論傾向,但它主要形成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前的英國工人階級文化研究實踐,方法論上還是停留在經驗主義的層面,已經不能正確地體察到當代資本主義文化的新變化。而阿爾都塞的結構主義和葛蘭西文化霸權思想等新的理論恰恰能夠為我們認識和分析資本主義社會提供很好的視角,對于文化研究具有積極貢獻和重要價值。意想不到的是,應該基于交流目的的討論演變成為了雙方無謂的意氣之爭,結構主義與人道主義之間的對抗已經嚴重影響雙方的正常思考和對話,成為了“思想的牢房”*斯圖亞特·霍爾:《文化研究:兩種范式》,載于《媒體,文化與社會》第2期,1980年,第67頁。,甚至造成了新左派內部不可彌補的嫌隙?;魻柎藭r工作的重心之一就是打破這種具有破壞性力量的對抗,摒棄內部的對抗性二分立場,挽救他們的合法貢獻。在這樣的條件之下,回到馬克思本人似乎成為了這種努力的合理“第三條道路”*除了霍爾之外,伯明翰當代文化研究中心內部的文化歷史學小組也進行了有益的嘗試。理查德·約翰遜在《為最好的馬克思閱讀:歷史學著作和歷史抽象》中借用了莫里斯·多布對馬克思生產方式的分析,強調了馬克思的抽象方法對于歷史學研究的重要意義。參見[美]丹尼斯·德沃金:《文化馬克思主義在戰(zhàn)后英國》,李丹鳳譯,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52-201頁。,而回到《大綱》、回到《導言》則是其中最關鍵的一步。在英譯本出版之前,霍爾主要是依照麥克萊倫1971年編輯出版的《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學習了《導言》內容,并在1972年文化研究中心內部的研討會上組織了圍繞《大綱》的討論,1973年《論方法:閱讀馬克思〈大綱〉的導言》是霍爾在這個討論會上的成果。同年,英譯本的正式問世則為霍爾寫下這篇論文以及打開輿論效應提供了良好契機,使得它成為討論《導言》的經典解釋之一。

      馬克思本人在世時絕對不可能想到,當初為了解決自己的問題而寫的經濟學手稿能夠在一百多年后以如此萬眾期待的姿態(tài)回歸英國,成為一個被多重解讀的對象。作為一個由非共產黨官方機構出版卻又無疑是馬克思本人寫下的富有原創(chuàng)性和思想性的作品,它的誕生契合了當時英國的社會狀況,滿足了新左派的理論構建,也與其他思潮一起交織匯流產生了巨大影響?;魻枌Α洞缶V〈導言〉》的介紹,讓第二代新左派看到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歷史唯物主義圖景,使他們堅信在這里存在著可以讓馬克思主義直接運用于當代資本主義研究的新的出發(fā)點*Paul Walton and Stuart Hall, ed. Situating Marx: Evaluations and Departures, Human Context Books, 1972, p.6.。那么霍爾究竟從馬克思的方法中讀出了什么呢?

      二、文本閱讀——解碼馬克思的方法

      總地來看,霍爾對《導言》的“閱讀”可以分為兩個主要部分。第一部分立足于馬克思對古典政治經濟學抽象方法的批判,霍爾思考了抽象與具體的關系。從這點出發(fā),他又借用結構主義分析方法認真思考了整體內部的差異與同一的辯證關系;第二部分著眼于理論與社會歷史現實的關系問題。在這里霍爾受馬克思啟發(fā)表達了一種結合結構主義與歷史主義視角分析理論、歷史和現實的模式,進而在理論建構問題上反思了馬克思與政治經濟學和黑格爾哲學“理論斷裂”問題。

      (一)抽象、差異與整體

      我們知道,英國是一個擁有濃厚經驗主義色彩的國度,社會理論界同樣如此。經驗主義方法最關鍵的一個步驟就是抽象,借助于馬克思對作為古典政治經濟學起點的“人口”的批判,霍爾開始了對抽象的批判。順著馬克思的指引他看到,斯密和李嘉圖等人從“個人”出發(fā)展開社會經濟過程已經踏錯了第一步,因為這里的“個人”正是簡單抽象后剩下的一個普遍但空洞的東西,“‘單個的人’并不能作為起點,只能是結果”。按照??碌恼f法,“人是一個晚近的發(fā)明”,古典政治經濟學家們卻把它當作理論前提。于是,“整個歷史和意識形態(tài)發(fā)展作為前提隱匿在了自然個體和普遍的‘人類本質’概念當中”*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15.?;魻栙澩R克思的觀點,認為黑格爾這位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正是在這個基礎上用觀念永恒的“本質內核”架構了自己的哲學體系。事實上,作為抽象結果的范疇、概念一般頂多能夠幫助我們理論入門,但不會真實地顯現背后具體的社會歷史聯(lián)系,從不同的經驗材料中抽象出“共同的”東西是我們思維的一項基本功能,然而這種通過抽象邏輯來證明一種存在于歷史當中恒定觀念的做法就會淪為“本質主義”。

      擺脫這種“本質主義”的關鍵環(huán)節(jié)是對差異的辯證理解?;魻栆择R克思對語言的分析為例指出:“馬克思看到了那些能夠差異出保證各種語言的具體發(fā)展得以可能的因素的概念,比那些‘抽象’出少量簡單又基本的共同‘語言一般’更為重要”*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18.。在認識分析現實具體時,重要的不是用本質去統(tǒng)攝一切,而是首先要掌握其中各個部分之間的差異,去深刻地理解“整體中的部分,同一中的差別”。這在馬克思對經濟過程中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四個環(huán)節(jié)的精彩剖析中得到了說明,尤其是馬克思所總結的三種形式的同一性關系:第一種同一性是直接同一性,雙方“直接地”就是對方;其次是中介性同一性,雙方經由目的性中介形成相互依存的關系,兩者不能分離,卻又處于外在的聯(lián)系當中*在第三種同一性中,“兩者的每一方不僅直接就是對方,不僅中介著對方,而且,兩者的每一方由于自己的實現才創(chuàng)造對方;每一方是把自己當作對方創(chuàng)造出來”。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版第30卷,人民出版社,第34頁。。以生產和消費的關系為例,馬克思強調要將生產和消費統(tǒng)攝于一個內在聯(lián)系的總過程當中看待。生產開啟了整個運動系統(tǒng),但它并非直接與消費合而為一或漠不相關,從生產總過程來看,“部分在完成自身過程中創(chuàng)造他者,也作為他者創(chuàng)造了自己……這里的內在關系經過了一個特殊的過程”*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24.。

      霍爾從結構主義方法出發(fā)推論說道:“每個‘環(huán)節(jié)’有其決定性條件,各自都服從于自身的社會規(guī)律,每個環(huán)節(jié)通過獨特的確定形式(過程)在循環(huán)中與其他環(huán)節(jié)相聯(lián)系?!?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25.因此,當馬克思談論從抽象到具體的敘述方法時,他所說的后一種具體實際上是一種擁有許多規(guī)定因素和關系的豐富整體,它必須能夠被劃分為真實的、矛盾的、對抗性關系,而非單一的線性關系。在這些結構性關系當中存在著支配和被支配、決定和被決定地位的差異,但這種決定性關系正是由于差異的存在打破了一元統(tǒng)治的形式,所以我們必須從“多元決定”的角度去具體分析和理解社會現實。因此“對于生產者(也就是資本家)來說,他所生產的東西能否再次回到他那里是不作保證的:他不會直接地占有它”*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25.。

      綜上,馬克思使得霍爾認識到,“它(指資本主義生產過程——筆者注)是一個有限的歷史系統(tǒng),一個存在斷裂、不可持續(xù)、矛盾和中斷的系統(tǒng):一個在歷史當中有其界限的系統(tǒng)”*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26.,幫助霍爾窺見到了“差異”在事物認識中的獨特重要性,理解了在一個整體當中,部分并非完全“融化”進總體之中,而是總會保留相對自主性。結合文化研究來看,《編碼/解碼》中霍爾對受眾之于信息釋放者的自主性和不可控性的論述表明他已經出色地領悟到了馬克思的辯證方法,也完成了對馬克思政治經濟學分析方法的一次創(chuàng)造性挪用,建構出了一條區(qū)別于主流經驗主義研究模式的傳媒理論。

      (二)歷史、理論與現實

      結構主義方法注重不同環(huán)節(jié)之間的差異以及結構中“多元決定”作用,因而在具體分析社會結構中經濟、文化、意識形態(tài)等領域之間的關系時有著強大的理論效用,這是霍爾在文化研究中迅速從經驗主義轉向結構主義的主要原因。但在閱讀《導言》的過程中,霍爾從馬克思關于“歷史分期”以及對古典政治經濟學和黑格爾哲學批判的闡述中意識到了阿爾都塞那里對斷裂和歷史無主體等觀點的過度強調是存在問題的。這具體表現在他對歷史以及理論與現實的關系問題的理解上。

      霍爾認為,不同社會結構之間的關鍵區(qū)別在于主要/次要關系的差異,正是這些差異標志著各個歷史時期的特征。達到這一認識“是關鍵的一步”,因為“馬克思正是用‘生產方式’和‘社會形態(tài)’概念指認出了結構性的內在關系,這個內在關系打斷、打碎了歷史進化論的平滑進展”*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33.?;魻栐谶@里首先批評了那種進步的、線性連續(xù)的“遺傳歷史進化論”觀點,然后立足于馬克思對歷史分期問題的“潛在的結構主義”解釋生成了一種獨特的基于斷裂的社會歷史觀:“歷史在一系列的社會形態(tài)和整體當中運動,但僅僅是在一種被延緩和取代的軌跡上運動著。它借助于一系列的斷裂得到發(fā)展,這些斷裂則是來源于每個特殊方式的內在矛盾”*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34.,也就是說歷史發(fā)展的軌跡總是在不同結構斷裂的接合中形成,因而需要將不同的歷史階段、生產方式聯(lián)系起來看才可以。同樣,在具體分析社會現實時也需要這種歷史觀作為前提,這就對理論,尤其是一種革命的、批判的理論如何處理社會歷史現實提出了新的要求。

      歷史具體是所有理論建構的絕對前提條件,所以盡管阿爾都塞強調理論實踐的相對自主性,批判了以往的反映論和復制論等認識論方式,可一旦他將理論本身也獨立成為一種社會實踐形式時,也就割裂了理論與現實的聯(lián)系:“任何關于‘理論實踐’的理論,例如阿爾都塞的理論,尋求在思維與其對象之間建立一種無法逾越的隔閡的做法,都必須讓步于馬克思觀點(即思維是從觀察和對觀念的審視中來)中所包含的對具體的參照”*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30.。在霍爾那里,強調“歷史無主體”的結構主體方法始終帶有自己的“阿喀琉斯之踵”,忽視社會歷史中的主體革命性與創(chuàng)造性就使得理論實踐成為了無源之水。正如他批評戈德利埃(Godelier)忽視階級斗爭時所說的那樣,大規(guī)模工業(yè)不僅產生對抗,而且也創(chuàng)造了解決這種對抗的物質和精神的必要條件。從馬克思的角度來看,我們必須“在系統(tǒng)的客觀矛盾趨勢當中找到階級斗爭的自我意識實踐”*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42.,真正的超越性理論需要從社會結構性關系中透視出實踐的歷史意義。

      毫無疑問,在理論建構問題上霍爾從阿爾都塞那里受益頗多,但是必須結合上述那種包容了結構斷裂的歷史觀才可能為重塑理論與現實的關系奠定真正基礎。雖然馬克思清楚地看到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只是整個歷史分期中的一個階段,但對這個歷史階段的超越要求理論返回當下現實,返回作為當下現實最抽象表達的其他理論?;魻栆择R克思與古典政治經濟學和黑格爾哲學的“理論斷裂”為例指出,哪怕是在馬克思那里具有革命性的理論也與他極力批判的上述兩種理論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霍爾認為,在馬克思那里已經有意區(qū)分了所謂“古典”政治經濟學和庸俗政治經濟學。前者力圖總結資本主義生產規(guī)律,而后者只是前者們拙劣的模仿者,他們看似是“激進”的政治經濟學家,然而只是按照理論的需要來改變現實,從未想過通過實踐推翻資產階級關系。。所謂“斷裂”只是一種片面的說法,關鍵在于對資本主義現實的突破要求我們在理論上不斷地回到作為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精神范疇最高表達的政治經濟學,因為它是我們“唯一可能的起點”,對待黑格爾的哲學同樣如此。馬克思并非意在建立起另一個與古典政治經濟學或黑格爾哲學體系相媲美的理論體系,而是力圖在理論與社會實踐的互相作用,也就是霍爾所說的“返回-轉型”中創(chuàng)造出超越資產階級社會的理論。

      總之,在霍爾看來,馬克思理論的力量和歷史意義正是與理論與實踐的雙重接合(double articulation)相關聯(lián)的,這個接合聯(lián)接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形式和階級斗爭的革命實踐。所以,意大利學者馬塞羅·默斯托指出霍爾在《導言》中“反對阿爾都塞,堅持認為馬克思的認識論與現實的歷史客體和社會實踐仍然是相聯(lián)系”*[意]馬塞羅·默斯托(編):《馬克思的〈大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305頁。的這一觀點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理論指涉。這也揭示了霍爾后來超越結構主義,走向葛蘭西意識形態(tài)霸權斗爭的關鍵緣由。

      三、接合政治經濟學批判方法:一次創(chuàng)造性的“閱讀”

      就如霍爾在文章開頭所自白的那樣,他對馬克思1957年《導言》的“閱讀”必然帶有自己的問題式,這體現了他的方法論自覺。回到文本本身從不是霍爾的興趣所在,他的理論始終帶有現實實踐關照。因而,我們必須結合70年代霍爾的工作來評價這篇長期被忽視的論文,超出這個范圍來談論《導言》中“實驗性”思想對霍爾的影響會陷入還原論的嫌疑;同樣,以作為有機知識分子的霍爾對馬克思思想的解讀來“解碼”《導言》也會造成一定程度的誤讀。

      通過思想史背景的梳理我們發(fā)現,正是借助于60年代末學生運動的推動和英國新左派內部問題的思考產生了新的理論需求,馬克思的《大綱》才“恰逢其時”地輾轉跨越大西洋來到英國本土。從文本效應史來看,借助于霍爾對這部兼具思想性與爭議性手稿的解讀,《導言》及《大綱》其他部分一經問世就與英國當時文化研究內如日中天的阿爾都塞結構主義交織在一起,迸發(fā)出了巨大的理論效應能量。他的創(chuàng)造性閱讀既滿足了當時的理論需求,又推動了自身研究。

      首先,在《編碼/解碼》中霍爾受到馬克思對于生產過程四個環(huán)節(jié)的辯證分析的啟示,直接運用政治經濟學方法來分析文化研究中的電視信息傳播過程,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傳媒理論研究。他利用結構主義符號學深度展示了電視傳播內容的建構性以及其中蘊含的意識形態(tài)遮蔽性,同時借助“有差異的統(tǒng)一”關系視角辨析了編碼和解碼過程,指出“流通和接收在電視傳播中實際上就是生產過程的環(huán)節(jié),并通過許多歪曲的和結構的‘反饋’再次融入生產過程本身”*[英] 霍爾:《編碼, 解碼》,羅鋼、劉象愚主編:《文化研究讀本》,第347頁。,從而凸顯了電視消費,也就是解碼的受眾、作為意識被控制壓抑對象的革命可能性進而改變破解了美國主流經驗主義研究范式的直接同一性謬誤。這一模式也成為英國文化研究流派的重要社會理論標志*參見武桂杰:《霍爾與文化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2009年版,第38頁。。

      其次,借助對《導言》的閱讀霍爾深化了自己對抽象與具體、差異與同一、理論與社會歷史現實等觀念的理解。通過馬克思對黑格爾、普魯東等人的批評,霍爾認識到“不是精神的作用,而應該走向現實、具體的聯(lián)系:這樣的方法不力圖簡單地構建出紛繁歷史現象后面的‘本質’,而是要準確地找到諸多保存著‘本質性差異’的那些要素”*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20.。黑格爾雖然明白關系的雙方是不一樣的,但他關心的只是對立后的統(tǒng)一,差異背后的直接同一性。馬克思承認這樣的做法在某一層面上講是對的,但僅僅停留于此就是荒謬的。總體往往是被它們的差異建構的,它需要這種差異的存在。已經接受阿爾都塞結構主義話語的霍爾在此處實際上看中的恰恰是總體結構之間各個部分不可抹殺的差異。

      同時在這里霍爾基于阿爾都塞的理論“編碼”了自己對差異與同一的辯證關系的理解,繼而深化了對“多元決定”的閱讀。正如日本學者小笠原博毅所說,霍爾借由馬克思掌握了理論建構與“接合”的關鍵之處。他指出“在下列意義上,他(指霍爾)終究是一名馬克思主義者:他從馬克思那里學習到具體是各種力量間接合關系的結果,否則歷史的具體情境將不能以那種當時得以實現”*[日]小笠原博毅:《教導危機:斯圖亞特·霍爾思想中的馬克思與馬克思主義》,見張亮[編]《理解斯圖亞特·霍爾》,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325頁。在注釋中小笠原博毅指出,霍爾說他的“接合”概念是來自于馬克思,而不是葛蘭西。參見里斯·巴克對他的采訪 “At Home and Not At Home: Stuart Hall in conversation with Les Back” in Cultural Studies, 23(4), p. 661.。確實,不同于后來在后現代文化多元主義中被當作庸俗流行語的那個“差異”,霍爾在此處分析理論與社會歷史現實關系時已經生發(fā)出了超越一般性抽象,形成對不同關系、不同地位和不同時期的差異性理解,正是這些具有內在聯(lián)系、矛盾著的差異為理論構建和不同力量的接合提供了保證,也對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理論視角有了一種超越經驗主義與理論主義的理解。

      最后,霍爾通過閱讀馬克思知道怎樣使具體理論化,找到了重建理論的方法和意義?!秾а浴繁旧砭褪邱R克思為了思考如何完成《資本論》而寫下的手稿性的作品,其中最核心的問題是為解蔽既有政治經濟學的意識形態(tài)尋找正確方法。馬克思提出從經驗具體到思維抽象,再上升到理論具體的方法,稱之為“科學上正確的方法”?;魻栆越Y構主義為中介闡述了自己對這一方法的理解。一方面,《導言》中的許多“思想火花”強化了霍爾對本質主義、機械決定論的批判,通過第一代文化馬克思主義的努力,霍爾已經站在了反對經濟決定論的立場上,而對片面抽象的批判則暗含了他對第一代文化主義馬克思主義的經驗主義方法論缺陷的委婉批評。在超越經驗、尋求理論化時他和其他第二代新左派成員一樣走向了結構主義。

      另一方面,馬克思關于歷史具體的說明在某種程度上反襯出了結構主義分析的不足??梢源_信的一點是,霍爾當時主要是通過阿爾都塞的結構主義范式介入和解讀《導言》,同時也與阿爾都塞和法國理論界展開對話*在法國,阿爾都塞的《保衛(wèi)馬克思》和《讀〈資本論〉》引發(fā)了關于馬克思哲學的辯論,而《導言》是關鍵內容,它涉及到了科學抽象建構理論、認識論的斷裂、黑格爾主義因素等各個方面?;魻栐谖恼轮性u論的許多學者都參與了這場爭論,例如莫里斯·戈德利埃、皮埃爾·維拉爾等等。。但是,霍爾并不滿足結構主義對于歷史維度和革命主體的忽視,也就是缺少了理論與革命實踐的真正接合。正是《導言》中馬克思的方法幫助他認識到只有在歷史維度下進行結構性分析才能夠真正達到對生產方式的理解,“重要的不是連續(xù)時間中關系僅有的外觀,而是它在使得每個生產方式成為集合體的生產關系中的地位。生產方式形成不連續(xù)的結構,在這其中歷史接合自身。”*Stuart Hall, Marx’s Notes on Method: A Reading of the 1857 Introduction, Cultural Studies, 17:2, 2003, p.134.霍爾反對完全割裂不同結構之間的內在歷史聯(lián)系,因而在理論上也必然會重新反思馬克思與政治經濟學和黑格爾哲學的斷裂與聯(lián)系,強調這樣一種“返回-轉型”的重要意義。在這個過程中,馬克思完成了對古典政治經濟學和和黑格爾哲學的革命性解讀與超越,而這為霍爾在文化研究領域內尋覓一種對既有研究的批判性視角、對所有特殊理論持“不作保證”立場打開了一種新的可能空間。

      (責任編輯:周文升)

      收稿日期:2016-04-20

      作者簡介:孔智鍵(1990—),男,江蘇揚州人,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研究生。

      基金項目: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西方‘馬克思學’形成和發(fā)展、意識形態(tài)本質及其當代走向研究”(項目編號:13&ZD070)和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戰(zhàn)后‘英國馬克思主義’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反思和發(fā)展”(項目編號:10BZX003)的部分研究成果。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4145[2016]07-00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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