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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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議孟子之道
陳岳
手中的這本《孟子》非常褶皺,歷經(jīng)水劫,翻起來嘩嘩作響,仿佛窗外風過密密的梧桐。這樣的書怕會是引起愛書人的一番痛惜,卻也總讓人想起那句“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孟子生平年月不詳,按照史學界的傳統(tǒng)一般認為他活了84歲,一生如孔子一般在列國之間周游,長時間地在齊宋魯滕之間,晚年于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史記·孟荀列傳》)
攤開《孟子》這本書,首先不能忽視地就是孟子的語言。孟子的辯道非常精彩,其雄壯的語態(tài)語調,善于借比的技巧以及對于人性的了解之深都令人驚嘆不已。
從孟子的年歲來推斷,他當是在孔門弟子都死后,在荀子之前,是最為知名的儒家學者。后世評價孟子是傳道之儒,荀子是傳經(jīng)之儒。相對比荀子而言,孟子更加側重于傳道,也就是說他更加注重闡發(fā)思想(這并不是說孟子沒有教授六經(jīng),我們在《孟子·盡心》篇可以看到孟子回答門人關于《詩》《書》的問題),所以他的言語為了闡義在當時百家紛紛之中也是一種時代的選擇(孟子自己不承認自己好辯,言自己不得已而為之,語見《滕文公下· 9》)。
儒學是一門建立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學問,具有濃厚的現(xiàn)實主義,出仕治國平天下是儒門的夢想。孟子把孔子的學說加以細化和完善,發(fā)展之后的仁學范圍更廣,內容更加深刻,貼近于人性。在儒學的發(fā)展史上他的地位是很值得一提的。另一位戰(zhàn)國的大儒學家荀子,雖然在當代比孟子更受關注,但就儒學的發(fā)展歷程來看,其貢獻要小于孟子。
除此,其實我們可以從這些辯論之中,看出孟子的性格。
“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盡心上》)“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也”(《滕文公下》)。在《孟子》中豪杰與大丈夫可以說是孟子自己心理形象的寫照,正如孟子自己所說的那樣,善養(yǎng)浩然之氣,“其氣至大至剛”(《公孫丑上》)。所以讀《孟子》多有亢然奮進之意,義氣迸發(fā)之情。當然這種乾德在孟子所提出的仁義說中更為明顯,舍生而取義這樣煌煌的乾德成為中華民族的脊梁。
其實孟子的善辯不僅僅得益于他論證技巧和磅礴的氣勢,對于人性的深刻理解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盡心上》中記載有這么一則,弟子桃應問舜做了天子,正直的皋陶做了法官,舜的父親瞽瞍殺了人,他們會怎么辦?孟子的回答每每想起,都回味無窮?!八匆晽壧煜陋q棄敝屣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欣然,樂而忘天下?!边@句話的意思就是說,舜會偷偷地把他的父親救出來,而后到海邊隱姓埋名,過著幸福而快樂的一生,不再想天下的事。這樣的橋段在當代的武俠小說上倒是常常能夠見到,不過多是些愛江上不愛美人的英雄們,總是能夠賺出不少的眼淚,令人唏噓不已。就因為這樣的想法恰好命中人們心中那個柔弱的地方。再比如在《告子下1》禮食之辯,“取食之重者典禮之輕者而比之,”都是用人性中所必然之處來反駁對方,不得不說是切中要害。
當然《孟子》一書中并不全是辯論,其刻意模仿《論語》的體例,在某些句子中也同樣寓意深遠,詞句雖然簡單易懂但是發(fā)人深省。比如“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達”(《盡心上》)。
然而乾德過剩必然會有刻薄尖銳,有些不近人情之處。這也是孟子受后世所批判的地方。比如孟子三而休妻。再比如《盡心上·43》中載孟子有五問而不答,“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勳老而問,挾故而問?!蔽疵膺^于求全責備,不合夫子之意,所有《孟子》一書也不如《荀子》顯得寬和。
談及仁學我們就不得不提及夫子,但在《論語》之中“仁”出現(xiàn)的散亂無章,夫子的問答也是各有其句。不過大體可以理解,夫子的仁學是一種寬厚愛人的學問,其行為的準則是禮(夫子以禮為仁人所定,合于仁矣),所以常常是仁禮并稱,但對于仁的源頭卻沒有在《論語》中具體的體現(xiàn)出來。
孟子繼承和發(fā)展了夫子的仁學,不僅是把仁與人更加地結合起來,而且添加了一個新的概念——義,這也是孟子思想中最為閃光的地方。
對于仁義,首先是存在問題。這個問題存在于《告子上》告子與孟子的辯論之中。告子提出:“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意思是說仁是出于人的內心,是內在的事情,而義是外在的東西。孟子卻說仁義俱內,兩人由此進行了一番辯論。關于仁義之所存,也是當時各家所關注的問題,像《管子·戒篇》《墨子·經(jīng)說下》中都對這個問題多有闡述,這表明時代的發(fā)展是要求對儒學進行改造的。盡管眾人眾說,但是仁出于內,則是沒有異議的。
那么什么是仁?孟子說“親親,仁也”(《盡心上》),仁便是出于心中的愛,從親愛自己的親人開始。這個更加具象化的觀點被后世所繼承,便比夫子就更進了一步。除此外,孟子對于夫子那句著名的準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更進一步的闡釋,即“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盡心下》),意思是說仁者把他對待所喜愛者的恩德態(tài)度
推而及他不愛的人,不仁的人恰好相反。孟子這些話更好地點明了儒家仁愛實施的途徑。
但這存在一個問題?!熬右嗳识岩樱伪赝??”(《告子下》),仁人表現(xiàn)卻是不同,那么如何判定是仁人呢?筆者認為,孟子判定的標準就是義。
要解決為什么孟子說“義”是內在的東西,那就不得不看一下在孟子的心中,義的含義是什么。
“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盡心上》)這里孟子把路比作是義,就是說義是要達到目標所要遵守的。一提及遵守的就是“謂理也,義也《告子上》)”。孟子常以義理相連成,而且按照后世理學家來說,這個理還是“天理”。
然義猶天下之通理也,故眾人以為外出。有孟子以為義理順人心而作,故言義由內出也(孟子認為義理心出這個問題我們在下面討論)。
孟子對于仁學的貢獻,還有一點就是仁政的具體措施,然而他的措施是保守的,所以在政治上沒有任何的建樹,這也是后世非議孟子的一大內容。具體的措施可以參見《梁惠王上》,筆者在此不作詳述。但儒家行仁政有一定的準則,筆者竊思之,曰:謂行仁政,蓋由親親始。使親者安,遠者樂。疾民之所疾,為民之愿。修德以歸。雖有變,不至于離道矣。
可以說《孟子》一書中,仁學已經(jīng)是漸趨完善,筆者大致總結了一下,還請方家指正:親而生仁,善于義道,可謂仁人;順行之于政,加之以民德,可謂仁政矣。
《論語》中有這樣的話:“夫子言性與天道,則不得聞矣”。夫子對于性和天道這個問題很少談論,只有一句“性相近,習相遠矣”,但后世的荀孟卻對于性的本質提出了不同的觀點。
孟子的觀點就是常被提及的性善論。其主要內容分為兩個部分:一是論證性善,即四端學說,參見《公孫丑上6》;二是強調環(huán)境對人性的影響和人的能動作用,參見《盡心上·36》《盡心下·5》等。在這方面的論述很多,筆者不一一列出。
但孟子在這方面的論述卻是經(jīng)典,比如和告子的辯論中,用水的流動作為比喻來論證性本善。其實這是有文化傳統(tǒng)的。被認為是六經(jīng)之源的《易》,其成書的方式就是“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探賾索隱,鉤深致遠”。這樣的方法其實是加天地之德于人焉,謂天人合一。
《盡心上》:“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yǎng)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大意是由心到性,由性之天。發(fā)揮人的本性就是懂得了天命。我們上文提到古人常常合德日月,在孟子這里,反諸于心,懂其性也。孟子屬于子思學派,子思言“天命謂之性,率性謂之道”。恰恰是反了過來,其實這也是人類文化發(fā)展的一種規(guī)律,人道大于天事矣。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義由內出,天地已經(jīng)把性給了我們,我們所守的理自然是出自于內了。
(作者單位:曲阜師范大學)
10.16653/j.cnki.32-1034/f.2016.16.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