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契約文書詞語校釋

趙永明

（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安徽淮北235000）

徽州契約文書詞語校釋

趙永明

（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安徽淮北235000）

徽州契約文書是記錄明清等不同時期徽州地區(qū)人民交易的各種憑證，其中含有許多疑難詞語，學界已有諸多考釋校正的成果。學界對于徽州契約文書的考校存在諸多舛誤之處，與此同時，徽州文書中亦存在一些疑難詞語，為研究者帶來了一定的語言障礙。對這些舛誤之處進行校正，同時對部分徽州文書中的疑難詞語進行釋證。

徽州契約文書；詞語；校釋；辨誤

徽州契約文書是記錄明清等不同時期徽州地區(qū)人民交易的各種憑證，徽州契約文書“反映中國農村歷史實態(tài)的各種文字、圖表等不同形式的原始記錄”[1]45?；罩菸臅N類繁多，是我們研究歷史上不同時期徽州人生產(chǎn)生活的寶貴材料。對于徽州文書的研究，學界較多關注的是其史學方面的內容與價值，在此方面諸多學者用功頗深，成果豐碩。但從整體上看，有關文書的研究還顯得十分薄弱。誠如欒成顯所言：“徽學是一門新興的學科，從整體上看，其基礎性研究還相當薄弱。”[2]深化徽州文書的研究必須正確解讀徽州文書，但是從學界已有的研究成果來看，對文書的解讀及校理舛誤之處頗多。與此同時，徽州文書中亦存在一些疑難詞語，為研究者帶來了一定的語言障礙。為此，我們對部分文本校理不當之處進行糾偏，同時對文書中的部分疑難語詞進行釋證，敬請方家批評。

一、足訖

《元至順三年徽州王舜民賣山地契》：“今為無錢用度，自情愿將四至內自梯己合得地山，苗木盡數(shù)立契出賣與十五都鄭廷芳名下為業(yè)，面議時價中統(tǒng)鈔九百四十貫文。足訖?！?/p>

按：《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注：“足訖：此句過簡。當作‘當立契日，兩相交付足訖?！驗轭愃苾热莸膶懛??！盵3]559《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注釋不當。元代各類買賣契約都有固定格式，這些不同的固定格式規(guī)范著各類契約的寫法，其中“足訖”作為通用之語，觸處可見。如《元代法律資料輯存·事產(chǎn)·典買田地契式》：“□里□都姓，□厶，右□有梯己，承分晚田若干段，總計幾畝零幾步，產(chǎn)錢若干貫文。一段坐落□都土名□……直價中統(tǒng)鈔若干貫文，系是一色現(xiàn)鈔，即非抑勒準折債負，其鈔當已隨契交領。足訖。”“足訖”義即地錢交夠、交足了。又如《元代法律資料輯存·山林·判山木榜式》：“某里某都姓某，右某有梯己，承分竹木山一片，坐落□都，土名某處，東至西至南至北至……與某里某人邊當三面言議，斷得時直價中統(tǒng)鈔若干貫文，其鈔當已隨手交領。足訖。”《元代法律資料輯存·事產(chǎn)·典買房屋契式》：“□里□都姓，□厶，右□有梯己，承分房屋一所，總計幾間幾架，坐落□都土名□處東至西至南至北至，系厶人住坐，今因貧困不能自存，情愿召到□人為牙，將上項四至內房屋寸土寸木不留，盡底出賣或云典與□里□人邊，當三面言議……現(xiàn)鈔即非抑勒準折，債負其鈔，當已隨契交領，足訖?！庇纱丝梢?，元代的各類買賣契約文書中，其中的用詞皆有定例，“足訖”為程式之語。

又，從元代的實體文書來看，“足訖”之語廣泛出現(xiàn)在這一時期的文書中。如《元延佑二年徽州胡顯卿賣山地契》：“今領山契內價并收足訖。同前月日?！庇秩纭对琳迥昊罩萃糍F實賣山地契》：“今為無錢支用，情愿將前項四至內合得山地盡數(shù)立契出賣與同都人鄭廷芳名下為主，三面評議，時價錢中鈔四十貫文，當日立契，兩相交付足訖?！边@一使用方法至明代的徽州契約文書中仍然較為常見。如《正德十四年歙縣胡春茂賣田赤契》：“當三面議定時值價銀一十二兩六錢整，其銀當成契日一并交收足訖。”《嘉靖三年金神佑賣田白契》：“評議時價紋銀十三兩五錢整，在手足訖?！钡鹊?，例不勝舉。

由此看來，《元至順三年徽州王舜民賣山地契》中的“足訖”不存在“此句過簡”之說。

二、砧基

《元至正十一年徽州李氏孫等賣地白契》：“所是上件產(chǎn)段，實系祖產(chǎn)，即無上手繳付，見憑砧基該載，如要參證，赍出不詞?！?/p>

按：《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注：“砧基：官府為掌握本管區(qū)內田地的狀況而制作的底簿。為南宋初年李椿年所創(chuàng)，稱作砧基簿，亦寫作坫基簿”[3]577。《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注釋不妥?！罢琛狈褐肝矬w的基墊部分。如明徐光啟《農政全書》卷十九：“當砧之心而立之柱。三分其砧之徑，以其一為柱之徑?！碧锏赜凶约旱幕鶋|部分，這個基墊就是田地之四至范圍。故“砧基”實為“土地的四至”。如明葉盛《水東日記·豐文慶復清敏故園》：“又有得觀（紫清觀）之砧基舊簿于鄉(xiāng)人，備載圃地三十余畝?！薄肚俅ㄖ尽肪硎骸疤镉姓杌f有規(guī)約。”例中的“田有砧基”就是田地之四至范圍。又如《仙溪志》卷一：“嘉定六年，知縣葉文炳委學職核實租谷，置籍畫圖，如經(jīng)界、砧基之式?！崩械摹敖?jīng)界”義為土地、疆域的分界?！敖?jīng)界”與“砧基”并行，語義相同，皆為界線之義?！吨袊鴼v代契約會編考釋》把“砧基”等同與“砧基簿”，大謬?！罢杌尽绷x為“登載田畝四至的簿冊”，與“砧基”不同。如《文獻通考·田賦五》：“（左司員外郎李椿年）令各戶各鄉(xiāng)造砧基簿?！薄督ㄑ滓詠硐的暌洝肪硪话偎氖耍骸叭梢t人戶應管田產(chǎn)，雖有契書而今來不上砧基簿者，并拘沒入官用。兩浙轉運副使措置經(jīng)界，李椿年請也，時椿年行經(jīng)界法量田，不實者罪至徒流。”句中李椿年請行砧基簿之目的是為了記錄田地之經(jīng)界。

三、五逆

《北宋干德二年史泛三養(yǎng)侄為嗣文書》：“泛三將此文書呈告宮中，倍加五逆之罪?！?/p>

按：《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注：“五逆，當作‘忤逆’。不孝順父母?！盵3]682《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注釋不妥?！拔迥妗辈徽`?！拔迥妗睘椤拔迥孀铩钡氖÷孕问健１緸榉鸾虒僭~語，其本義為“佛教謂五種將招致墮無間地獄報應的惡業(yè)大罪。”如《阿阇世王問五逆經(jīng)》：“有五逆罪，若族姓子、族姓女為是五不救罪，必入地獄無疑。云何為五？謂殺父，殺母、害阿羅漢、鬪亂眾僧、起惡意于如來所?！焙笫÷詾椤拔迥妗?，如《觀無量壽經(jīng)》：“或有眾生作不善業(yè)，五逆十惡，具諸不善，如此愚人以惡業(yè)故，應墮惡道。”在此基礎上，“五逆”這一詞語在使用上被泛化，逐漸進入全民日常用語，義指“各種逆?zhèn)愔??！比缢瘟_燁《醉翁談錄·小說引子》：“秀者通三綱而識五常，蒙者造五逆而犯十惡?！薄独魧W指南》：“民間多招女婿，其夫懦弱者，女多奸淫，父母反索休離，送官告說，五逆浮浪，抵斷完聚，并不許分離，及將寫休書人磨勘治罪，永除此弊?！庇秩纭度蠎颉じ呙鳌げ滩糜洝罚骸拔迥鎯耗泻托⒆樱瑘髴醴置鳌！贝说壤硬粍倜杜e?！安恍㈨樃改浮碑攲儆凇拔迥妗弊镏环N。

另外，就《北宋干德二年史泛三養(yǎng)侄為嗣文書》本身的內容而言，亦當為“五逆”，而非“忤逆”。這則文書內容說的是泛三的侄子“愿壽”，如果犯了“不孝順父娘”“不肯作于活之計”“貪酒看肉”“結般盜賊”等罪過的話，那么其叔父泛三即可將文書呈告。這些罪過屬于“五逆”之列，而不是“忤逆”一詞可以概括的。

四、定

《元至正某年徽州謝子以賣山地契》：“今為無鈔支用，情愿將前項四至內山本家合得壹半，盡數(shù)立契出賣于弟謝子誠名下，面議價錢中鈔伍定（錠）貳拾五貫。”

按：《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校釋：“今為無鈔支用，情愿將前項四至內山本家合得壹半，盡數(shù)立契出賣于弟謝子誠名下，面議價錢中鈔伍定（錠）貳拾五貫?！盵3]586校釋認為“定”為別字，“錠”為正字。據(jù)此，“定”當寫作“錠”。其實，《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校釋錯誤?！岸ā?，本為銀、墨的計量單位?！岸ā迸c“錠”之關系實屬古今字的關系，并非別字與正字之關系。清葉名灃《橋西雜記·錠》：《金史·食貨志》：‘舊例銀每鋌五十兩。’是稱銀曰鋌之始。至元時，乃改用錠字。考字書中無訓錠為銀者，其字初用作定?！卞X大昕《養(yǎng)新録》：“元時行鈔法，以一貫為定，后移其名于銀，又加金旁?！倍ā庇脼殂y的單位廣泛出現(xiàn)在文獻之中。除徽州文書外，明清其它文獻中亦大量使用。如《金史·鄯陽傳》：“殺一人者賞銀一定?！庇?，明陶宗儀《輟耕錄·賢母辭拾遺鈔》：“村人拾得至元鈔十五定?！薄队罉反蟮洹肪碇蝗f五千九百五十：“通計支散腳價鈔，六十五萬五百一十二定一十三兩二錢四分三厘?！薄稓J定續(xù)文獻通考》卷六十三：“從一品：六定、五定。正二品：四定二十五兩、四定一十五兩?！?/p>

五、附產(chǎn)戶

《南宋嘉定八年祁門縣吳拱賣山地契》：“錄白附產(chǎn)戶吳拱，祖伸戶，有祖墳山一片，在義成都四保?！薄赌纤未居佣晷輰幙h李思聰?shù)荣u田、山赤契》：“休寧縣附產(chǎn)戶李思聰、弟思忠，同母親阿汪嘀議……”文書中的“附產(chǎn)戶”即為“附戶”的全稱，指的是依附性的農民?！案綉簟奔锤饺氡镜貞艏耐獾厝藨??！案綉簟币辉~與“附籍”緊密相關，“附籍”即附入本地戶籍[4]346。除了徽州文書中的用例外，近代漢語文獻習見該詞語。如《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二百四十四：“夔州路轉運判官曾阜言：‘渝州隆化縣新附戶已團成保甲，每歲閱試。如武藝出倫，欲與減租入之半?！薄缎略贰肪硪黄吡骸爸猎吣?，高麗臣林衍叛，世祖遣宗王頭輦哥討之，綧簽新附戶一千三百以從。”

六、推、推單、起推、推收

徽州文書中有許多以“推”為核心語素形成的詞語。其中的“推”有“遷移”之義?！都崱ぶ崱罚骸巴疲樳w也?！薄蹲謪R·手部》：“推，移也?！薄巴茊巍睘榛罩菝耖g通行的一種由賣主把稅糧等轉移給買主的契約憑證，元、明、清時期廣泛使用。如元貞二年《龍源汪必招賣荒地白契》：“所有稅糧隨契推扒供解，再不復立推單?！背绲澥辍秴浅扇嫱秴侨尉?yún)瓑]口竹地契》“其稅糧現(xiàn)當冊年，聽即分割，不復另立推單?！薄肚骞饩w十年婺源汪錦全立斷骨絕賣正租田皮契》：“其稅糧聽憑執(zhí)契至本都前七甲汪學俊戶下過割扒納推付與本部圖前七甲興旺戶收受無阻，不必另立推單。”關于“推單”，《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認為買賣雙方必須攜契約向官府申報，官府給予證明。其實買賣雙方可自行簽訂推單，不必非經(jīng)官府不可。徽州契約文書中的“推單”，大都是買賣雙方在中間人見證的情況下簽訂的契約合同，與官府無涉?？傊?，只要買方愿意承擔賣方的稅糧等債務負擔，雙方即可簽約。

“起推”一詞亦習見于徽州文書，義較難解。其實，徽州文書中的“起”有“索取”“收回”之義。如文書中的“起業(yè)”就是“收回產(chǎn)業(yè)”?！捌鸶绷x為“索取賣主之田耕種”[5]。故“起推”當訓為“索取并移交”。這一語義亦可從文書中的用例中管窺。如《萬歷十五年張濂、張治賣契》：“其前項契內屋地四周磚墻石腳地并屋五間、并門亭門壁石柱板料門床等件，價紋銀七十三兩，其稅于張世興戶起推，其石料并階檐石大門俱在賣數(shù)。”《康熙五十六年周敬中賣契》：“所有稅銀在于五圖十甲程嘉文戶起推入買人戶內辦納管業(yè)，無得異說?！贝死馑紴椤岸愩y從程嘉文戶取出，入買人戶內辦理?！笨滴跷迨四陞俏踔尽亲诘热说馁u地契約：“所有稅糧另立推單，在八甲程萬實、大倫兩戶起推，入本都三圖九甲程復臨戶辦納?！崩小巴茊巍迸c“起推”對應，語義甚明。

“推收”為舊時民間田宅典當買賣時，報請官府辦理產(chǎn)權和賦稅的過戶手續(xù)。如洪武二十五年《祁門縣謝芳賣地赤契》：“所是(有)稅糧役官事，推收過割之日一聽買人收割入戶，隨產(chǎn)供解。”又如《元典章·戶部五·典賣》：“今后典賣田宅，先行經(jīng)官給據(jù)，然后立契，依例投稅，隨時推收?！薄睹魇贰な池浿径罚骸巴剖罩?，以田為母，戶為子?！苯詾槠淅?。

七、批領、立領

《南宋寶佑三年祁門縣周文貴賣山地契》：“其錢當立契日一并交收足契，其契后更不批領。”文書中的“批領”當釋為“批注于契約后面的另外的字據(jù)”?；罩菸臅?，有諸多的用音同、音近之字進行互相替代使用的用例，如“分”與“份”混同，“原”與“元”混同，“之”與“祇”混同，等等。這符合近代漢語的用字習慣，同時也與徽州文書的使用者文化較低有較大關系?！芭I”一詞中，“領”的本字當為“另”字?！芭I”即“批另”，亦即“另行批寫，另行立約”。又寫作“立領”。如《景泰二年陳添海賣田赤契》：“面議時價白銀參兩，當成契日一并交收足契，別不立領。”句中的“別不立領”義即不另行立契約。關于“立領”，近代漢語文獻中亦有較多用例，如《文獻通考·田賦考五》：“去年預借今年秋科，今年預借明年夏科，有給鈔而不銷簿者，有盜印鈔而匿財者，有私立領而官不受理者，有公吏攬取而不歸公上者。一遇赦恩，吏之罪釋然，而民之憂如故?！?/p>

八、名

《南宋淳佑十二年徽州李從致賣山田契》：“如有四致不名，如有內外人占欄，并是出產(chǎn)人祗當，不涉受產(chǎn)人之事。”

按：《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校釋：“如有四致不名（明），如有內外人占欄（攔），并是出產(chǎn)人祗當，不涉受產(chǎn)人之事?！盵6]21校釋認為“名”為別字，“明”為正字。據(jù)此，“名”本應寫作“明”。此校注實為不當。其實，契約文書中“名”與“明”通，義為“辨明、清楚”?！夺屆め屟哉Z》：“名，明也，名實使分明也?！薄赌印ぜ鎼邸废拢骸胺置跆煜?，惡人而賊人者，兼與？別與？”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鼎部》：“名，假借為明。”故“名”與“明”不為正字與別字的關系。

事實上徽州契約文書中常常把“名”與“明”等同使用。如《南宋寶佑三年徽州周文貴賣山地契》：“今從出賣之后，如有四至不名及內外人占攔，并是出產(chǎn)人之（抵）當，不及受產(chǎn)人之事，今恐人心無信，立此賣契文字為據(jù)。”《南宋咸淳六年休寧縣吳運干賣山地契》：“如有內外人占及四至不名，并是本宅自行抵當，不干受產(chǎn)人之事?！逼渌墨I亦有用例，如宋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五百十一：“近據(jù)太原府路鈐轄張世永等探聞得，西界地分名，星羅默隆。橫川一帶賊馬屯聚?！逼渲械摹敖绲胤置奔礊椤暗亟绶置鳌薄?/p>

九、物

《景泰六年休寧胡武寧等賣田赤契》：“今來缺物支用。自情愿將前項四至內田，盡行出賣于汪士熙名下，三面議時值價銀四兩壹錢整，其銀當成契日一并收足，別不立領札?！?/p>

按：徽州文書中，“物”有“銀錢”之義。既有內證亦有外證。如《建文三年休寧胡社賣田赤契》：“今為攢運糧儲，缺物津貼，同妻母李氏嘀議，自情愿將前項四至內田，盡行立契出賣于汪猷干名下，面議時價花銀柒重，時價該秈谷貳拾陸秤，其價當成契日一并收足無欠。”例中“物”與“銀”對應，語義甚明。又，例中的“缺物津貼”當為缺錢補帖之義?！敖蛸N”當為“補帖、補助”之義。文獻中，“津貼”常與“銀錢”搭配使用。如《元典章新集·刑部·禁搔擾》：“本司官委有子弟或因買賣干勾已事到彼，不許繁擾官府，并不得請獻飲食，津貼錢物?！鼻迤讲角唷断纪鈹|屑·時事·王蓮生編修》：“甲申二月二十二日邸鈔，載其奏請京官津帖銀兩作正開銷?！苯钥蔀樽C?；罩葙u田契中，在相同的語境之中，有“物”“銀”互通的用例。如《成化十八年程文俊賣田赤契》：“坊市住人程文俊，今為無錢支用，自情愿將……三面議時價銀肆兩玖錢前去用度?！崩械摹盁o錢支用”與上舉《景泰六年休寧胡武寧等賣田赤契》例中的“缺物支用”對應，語義顯豁。

其實，“物”有“金銀”義，古已初露倪端。《周禮·天官·酒正》：“辨三酒之物?！碧瀑Z公彥疏：“物者，財也?！痹诖嘶A上，因“金銀”與“物”常常搭配相連，如唐王燾《外臺秘要》卷九：“若吞金銀物在腹中，皆服之，令消烊出也?！彼挝奶煜椤段纳郊肪碇撸骸把哉咚熘?，積翁累以銀物餉公?！彼卫顣P《太平御覽》第九百八十七藥部四：“石流黃味酸，生谷中，治婦人陰蝕疽痔，能作金銀物，生東海。”清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卷十一：“岀黃金銀物供軍用?！痹谠~義沾染的作用下，“物”逐漸沾染上“金銀”之義，并在文獻中習用?；罩菸臅小拔铩庇小敖疸y”之義當來源于此。

[1]嚴桂夫，王國健.徽州文書檔案[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05.

[2]欒成顯.改革開放以來徽學研究的回顧與展望[J].史學月刊，2009（6）：5-16.

[3]張傳璽.中國歷代契約會編考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

[4]王啟濤.吐魯番出土文獻詞典[M].成都：四川出版集團巴蜀書社，2012.

[5]儲小旵，等.明清徽州契約文書疑難詞語考釋十則[J].中國農史，2011(4):122-129.

[6]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明清徽州社會經(jīng)濟資料叢編[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

責任編校 謝賢德

H131

A

2095-0683（2016）06-00073-04

2016-10-12

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重點研究項目（SK2015A93）；安徽省高校省級社科重點研究項目（SK2013A170）

趙永明（1972-），男，安徽靈璧人，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博士。